主頁 類別 科普學習 房龍講述地理的故事

第22章 歐洲之國還是亞洲之國

站在美國政府的角度來說,俄國是一個不存在的國家。不法分子出任俄國的領導人,拒之於門外的俄國外交使節,美國政府還告誡美國人,假如冒險訪問俄國,華盛頓是不會對他們的安危負任何責任的。然而,人類這個星球七分之一的陸地為俄國所佔有,俄國的國土面積兩倍於歐洲,三倍於美國,她的人口數量相當於歐洲最大的四國人口之和。可是,儘管美國把外交官派到了蒙羅維亞(利比里亞首都———譯者註)和亞的斯亞貝巴(埃塞俄比亞首都———譯者註),但對莫斯科卻充耳不聞。 造成這一切總是有根源的。從表面上看,似乎是一個政治原因,可是,實際上,這個原因卻來自於地理因素。俄國比任何國家都更具有地理背景。到底是屬於歐洲還是屬於亞洲呢?連俄國自己都舉棋不定,難以取捨。這種猶豫不決的態度引發了文明的衝突,而文明的衝突又鑄造了俄國的現狀。為了說明問題,我使用了一張簡單的地圖。

不過,首先還是來解答俄國到底是歐洲之國還是亞洲之國呢?你可以把自己假設為楚科奇人,一個居住在白令海峽之濱的部落的一員,假設你對自己的生活方式(這也不能怪你,因為在東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之中謀生實在是一件太艱難的事)並不喜歡,再假設你決定像霍勒斯·格里利(美國報紙編輯,改革家,18ll—1872———譯者註)所說的那樣———“到西部去”,而且,你不愛在山區居住,你嚮往著一塊大平原,就像你兒時故鄉的那種平原,於是,你就動身西行。你暢通無阻地走了兩年,除了十幾條寬闊的大河之外,就再無其他阻礙了。最後,你來到了烏拉爾山腳下。烏拉爾山在地圖上都被標註為界山,是亞歐兩個大洲之間的天然屏障,這座山其實並不足以成為一道屏障,第一批俄羅斯探險家(實際上是一夥亡命之徒,他們逍遙法外,一旦發現了有價值的東西,他們就立刻被抬舉成了“探險家”) 抬著船兒跨越了烏拉爾山,再進入了廣袤的西伯利亞大平原。抬著船去爬洛基山脈或者阿爾卑斯山,你去試試看!

翻越了烏拉爾山,你還要艱難跋涉6個月或更久,才能最終抵達波羅的海。從太平洋走到大西洋(波羅的海也是大西洋的一部分),這是一個漫長的征途,而你自始至終行進在平坦的大地上。這是一大片平原,不過它只是一片更大的平原的一部分,而這個最大的平原覆蓋了亞洲面積的三分之一和歐洲(因為這片大平原與德國平原連成一片,直抵北海)的一半。但是,俄國因它而面對了致命的缺憾,不得不直接面臨北冰洋。 這就是昔日俄羅斯大帝國的禍根,也是蘇聯的一塊心病。在過去的數百年之中,為了靠近“溫暖的海洋”,俄國人徒勞無益地耗盡錢財、流血死亡。在羅曼諾夫王朝垮台之後,新政權蘇聯建立起來了,但她如同一幢大樓,有80層高,有8000個房間,除了兩個小窗同三樓後面的防火通道連通外,再無任何出入口了。

也許,你會認為美國夠大了,其實,那隻是由於英國、法國都小得可憐。而這片蘇聯國旗處處飄揚的大平原的面積40倍於法國,160倍於英國。鄂畢河是她的第一大河,其長度幾乎與亞馬孫河等長,她的第二大河———勒拿河同密蘇里河一樣長。西部的里海———她的內陸海的總面積幾乎是休倫湖、蘇必利爾湖、密歇根湖及伊利湖的面積之和。她中部的鹹海比休倫湖大4000平方英里,而東部的貝加爾湖幾乎有安大略湖的兩倍大。 蘇聯南部的山峰橫亙在歐亞邊界,高度幾乎與美國的最高峰匹敵,阿拉斯加的麥金利山高達20300英尺,高加索的厄爾布魯士山高達18200英尺。西伯利亞的東北角是地球上最寒冷的地區,蘇聯在北極圈以內的領土面積幾乎是法、英、德及西班牙四國面積之和。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俄國人都喜歡走極端。他們常年在光禿的荒原以及凍土上生活,生存環境無疑對他們產生了深深的影響,在別國人眼裡,他們的舉止行為和處事原則肯定是荒誕不經的。千百年來,他們對上帝一直很虔誠,不停地向上帝禱告,後來有一日,他們突然拋棄了上帝,把上帝從學校裡掃地出門。幾百年來,他們一直心甘情願地服從一個在他們心目中是至高無上的、神聖不可侵犯的人的命令,但是,有一天,他們突然揭竿而起,把這個人打倒了,接受了另一種許諾會把巨大的幸福帶給他們的政權。 顯然,羅馬人從未聽說過“俄羅斯”這個名字。古希臘人去黑海淘金時(“金羊毛”的故事還有印象嗎?),曾遭遇了一些野蠻部落,這些人被古希臘人稱為“喝馬奶的人”,根據從流傳至今的希臘古瓶畫能判斷出,哥薩克人的祖先就是他們當時遇到的這些人。當俄羅斯人第一次在歷史舞台上顯山露水時,他們居住在一塊四方的土地之上。這塊土地南至喀爾巴阡山和德涅斯特河,西至維斯瓦河,北至普里佩特沼澤,東至第聶伯河。在這塊四方地的北部———波羅的海沿岸的大平原上居住的是立陶宛人、列特人(拉脫維亞的一個民族———譯者註)以及普魯士人———俄羅斯人的近親。而普魯士人身為現代德國的統治者,刨根究底,不過就是斯拉夫人的子孫後裔。芬蘭人居住在四方地的東部,如今他們被圈在北冰洋、白海和波羅的海之間的那一小片土地上。四方地的南部,是凱爾特人、日耳曼人,或者說是這兩個民族的混血兒。

之後不久,日耳曼人部落在中歐平原上四處遊蕩,他們發現,只要去襲擊那些北方鄰人的營地,就可以弄到他們需要的僕人和苦役。這些北方鄰人是一個溫馴的民族,不管命運如何虧待他們,他們總是聳聳肩,嘟噥一句:“算了吧,生活就是這樣。” 這些北方鄰人似乎也有自己的名字,在希臘入耳中,那名字聽起來像斯拉夫尼。那些奴隸販子為了劫掠人口,就經常襲擊喀爾巴阡山地區,他們也常說,又捉住了多少奴隸或斯拉夫人。後來,“奴隸”這個詞就成為了一種商品的名稱,專門指代那些不幸成為別人合法財產的人。而這些最早的奴隸或斯拉夫人則逐漸強盛起來了,締造了當今世界最強有力的中央集權國家。他們同歷史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而且,我們還不幸成了這個玩笑的對象。假如我們的祖先稍微有點遠見,我們就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種境界。對此,我會進一步闡述。

開始,斯拉夫人還是呆在他們那一小塊故土上,老老實實,無聲無息,後來,他們生的孩子越來越多。由於人口急劇地膨脹,所需的土地也就越來越多。而他們想西進,可前進的道路被強大的日耳曼部落擋住了;他們想去地中海的花花世界,可羅馬和拜占庭隔絕在中間,只有東方沒有強敵。於是,斯拉夫人一窩蜂湧向了東方,拓展了更為廣闊的土地。他們跨過了德涅斯特河和第聶伯河,一直跑到了伏爾加河岸邊。這條大河為他們提供了取之不竭的鮮魚,哺育了成千上萬的俄羅斯人,這條大河就被俄羅斯農夫稱為“母親河”。 伏爾加河是歐洲最大的河流,她的源頭就在俄羅斯北部中央高原的群山之間。最早的俄羅斯人也是在這群山地區修築了大量的城堡、要塞,建起了俄國大多數早期城市。為了最終回歸大海的懷抱,伏爾加河在高山之間曲折蜿蜒,盤出了一個大彎之後,才掉頭向東咆哮而去。由於山勢的擠壓,伏爾加河西岸低矮平坦,東岸卻高聳陡峭。從源頭附近的特維爾到終點里海的直線距離雖然只有1000英里,但是,經過反复的曲折盤旋,伏爾加河河道卻足有2300英里長。伏爾加河的流域面積有56.3萬平方英里,與德、法以及英三國的總面積差不多,比密蘇里河大4000平方英里。但是,同俄國的一切事物一樣,伏爾加河也有她的古怪之處。伏爾加河作為航運河是舉世聞名的(世界大戰前這條河上的艦隊有船4000多艘),但是,當她流到薩拉托夫時,河面就和海平面齊平了,下游的幾百英里河段就全在海平面之下了。其實也並不足以為怪,因為伏爾加河的終點是里海,而里海處在多鹽沙漠的中央,目前里海的海拔比地中海還低85英尺,再過100萬年,里海海拔大概和死海不分上下了。死海目前位於海平面以下1290英尺———這是世界海拔的最低記錄。

人類餐桌上的魚子醬幾乎全都出自於伏爾加河,伏爾加河被視為魚子醬的母親河。我採用“被視為”這樣的說法,是因為伏爾加河並不能直接出產魚子醬,為人類提供了這道聞名遐邇的俄羅斯佳餚的是金槍魚。 在鐵路鋪設之前,人類貿易往來或者劫掠征戰的主要通道是河流與海洋。由於西面的強敵———條頓部落———把通往大海之路切斷了,另一夥競爭對手———拜占庭人又把南下之路擋住了,俄羅斯人在沒有覓到新領土之前,只能依靠自己的河流了。從公元600年直至今天,俄羅斯的歷史始終同伏爾加河和第聶伯河這兩條大河密不可分,其中第聶伯河尤為重要,因為第聶伯河歸屬於那條從波羅的海至黑海的重要商道。同德國平原上的那條商道一樣,這條商道無疑也是古老的。請看地圖。

從北方開始,首先看到的是芬蘭灣,涅瓦河把它同拉多加湖(和安大略湖面積相仿)連在一起。列寧格勒,一座著名的城市就在涅瓦河畔。從拉多加湖朝南流去的小河是沃爾霍夫河,拉多加湖與伊爾門湖被她連通起來了。洛瓦季河位於伊爾門湖之南,從洛瓦季河到多瑙河的路程極短,兩河之間地勢平坦,能夠開展水陸聯運。就這樣,遊客能從北方出發,一路悠閒地順流南行,再取道第聶伯河,直抵黑海。第聶伯河在黑海的入海口距克里木半島只有短短的幾英里路程。 商業貿易無國界,也無種族區別。驅使人類把斯堪的納維亞的貨物千里迢迢地運往拜占庭帝國的是利潤,人們才在這些地區立足生根也正是因為有利可圖。在基督紀元開始的五六百年裡,順著加利西亞和波多利亞(喀爾巴阡山外圍)之間由地質下陷而出現的低谷,這條便捷的商道直通俄羅斯大平原。

但是,當斯拉夫移民擠滿了這個地區時,一切都發生了改變。那時,商人們搖身一變,當上了君臨天下的霸主,雄踞一方,建起了自己的王朝,而不再四處奔波了。雖然俄羅斯人聰明絕頂,卻向來不擅長於安邦治國。他們缺乏邏輯思維,做不到條頓人的細緻縝密。他們疑慮太多,無法集中精力。他們最喜沉思,熱衷於辯論,卻不善於集中權力,果斷地處理世事。但是,當個地方諸侯卻不是難事。最初,俄羅斯人的野心並不大,他們只要有一片安身立命之地就夠了,半君主制的宮廷建立起來了,侍從臣民也要有安身之所,於是,第一批俄羅斯城市就出現了。 城市,特別是活力充足的新興城市,就格外引人注目。君士坦丁堡的牧師們聽說又出現了一批拯救靈魂的好地方,就急忙劃著小船順著第聶伯河北上,如同幾百年前斯堪的納維亞人划船南下。很快,他們就同當地的諸侯混熟了,修道院成了王宮的一部分。接下來,歷史的大舞台上出現了羅曼諾夫王朝。這時,名揚天下的城市有南部的基輔和富有的商業城市大諾夫哥羅德(建在伏爾加河和奧卡河的匯合點上,與下諾夫哥羅德無關),甚至於這裡的繁榮景象連西歐各國都知道。

同時,就像過去幾千年中俄羅斯農夫所做的一樣,他們耐心地不斷地生兒育女。當發覺自己又需要更多的土地時,他們就再度開疆拓土,從烏克蘭河谷———歐洲最富裕的大糧倉出發,朝俄羅斯大平原挺進。到達了平原高地後,他們又沿著河流向東前進。他們不慌不忙(對俄羅斯農夫來說,時間並沒有意義)地沿著奧卡河谷前進,最後到達了伏爾加河,新城諾夫哥羅德建起來了,這個城市就成了周邊平原地區的永遠管轄之所。 但是,對歷史而言,“永遠”並非永恆。 13世紀早期,俄羅斯人的雄心壯志暫時被一場災難打消了。數不清的矮個子黃種人順著烏拉爾山與里海之間的寬谷,從東向西飛奔過來,那源源不斷的騎隊讓人誤以為所有的亞洲人都西遷到了歐洲的中心,那些西方的挪威—斯拉夫小諸侯國錯愕萬分。只用短短的三年,韃靼人(韃靼早為蒙古所滅,西方一般把蒙古泛稱為韃靼———譯者註)佔領了俄羅斯所有的平原、河流、內海、山區。完全因為偶然(韃靼人的馬蹄染了瘟疫),德國、法國和其他西歐國家才得以倖免於難。 當新的一群戰馬被餵養出來之後,韃靼人再一次發動了西征。但是,由於德國和波希米亞的城堡牢不可破堅不可摧,這些侵略軍不得不望“城”興嘆,他們兜了一個大圈子,痛快地在匈牙利燒殺劫掠個夠,然後又返回到俄羅斯東南部,在那兒安頓下來,開始坐享戰果。此後200年之中,只要看見讓人聞風喪膽的成吉思汗的那些子子孫孫,信仰基督的男女老少就必須望塵拜倒,親吻他們腳下的泥土,誰個膽敢違抗,誰立即就會被處死。 對這一切暴行,歐洲人都獲悉了。但是,由於斯拉夫人是按照希臘的方式供奉上帝,而西歐各國是按照羅馬的禮儀供奉上帝,因此,歐洲人只是隔岸觀火,坐視不理。他們在心裡說,誰讓你們這些卑賤的俄羅斯人不歸屬正統教派呢?就讓異教徒的怒火放肆地燃燒吧!就讓異教徒的皮鞭下大聲地抽打吧!雖然受人奴役的命運是悲慘的,但那是你們的報應。最終,歐洲人為他們自己的冷酷無情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些俄國人堅忍著,對當權者強加給他們的一切重負,他們用寬厚的肩膀扛起來了。在韃靼人統治的250年中,他們養成了逆來順受的劣根惡習。 讓他們背負著這副沉重的枷鎖吧!這個不幸的負擔他們永遠也無法擺脫掉。而後來的莫斯科公國,就是從俄羅斯平原的東部一個古老的前沿哨所發展而來的。為了建立一個自由的國家,這個小公國的統治者立下了汗馬功勳。 1480年,約翰三世(即俄羅斯歷史上著名的伊凡大帝)拒絕向金帳汗國(成吉思汗長子尤赤的封地。版圖東至額爾齊斯河,西至多瑙河,南至高加索,北至加保爾地區———譯者註)的主子繳納歲貢,從此,公開的反抗開始了。 50年後,這夥外來侵略者垮台了。但是,雖然這些暴政的統治者消亡了,但他們的製度卻留存下來了。 新統治者是一個很“務實”的人。 30年前,土耳其人攻陷了君士坦丁堡,東羅馬帝國末代皇帝在聖索菲亞大教堂的台階上遇刺。但他還有一個名叫佐伊·帕里奧洛加斯的遠房親戚,而她剛好又是羅馬天主教徒。羅馬教皇認為這是一個大好的時機,能夠把希臘教廷這只迷途的羊羔招進他自己的羊圈,於是,他極力撮合伊凡與佐伊聯姻。婚禮如期舉行,佐伊易名索菲亞。但是,羅馬教皇的如意算盤卻落空了。伊凡更加桀驁不馴了,他看到這是他取代拜占庭王朝的天賜良機。君士坦丁堡代表東西羅馬帝國的盾形紋章是著名的雙頭鷹,他就用它來做自己的紋章,又確立了他至高無上、神聖不可侵犯的皇權,視朝臣貴族為奴僕。在他那個小小的莫斯科宮廷裡,他還實行從前拜占庭的禮儀,他自視為當世惟一的“愷撒大帝”式的強權人物。在家族榮譽的鼓舞之下,他的孫子終於宣稱自己是俄羅斯所有治下領土的皇帝。 隨著1598年魯雷克王朝的最後一個天皇貴冑的辭世,斯堪的納維亞人在俄羅斯的統治終結了。經過了15年內戰,一個莫斯科貴族家庭———羅曼諾夫家族的一位成員自封為沙皇,隨著羅曼諾夫們的政治野心不斷膨脹,俄國版圖從此就漸漸地擴大了。羅曼諾夫家族的統治者們雖然有許多明顯的劣跡,但他們的美德也一樣多,所以,我們最好還是把他們的錯誤忘記吧。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堅定的信念———只要能為子民打出一條直通大海的通道,花任何代價都毫不在乎。他們終於在南部殺通了一條血路,能夠直達黑海、亞速海和塞瓦斯托波爾了,但是,他們去地中海之路為土耳其人遏制了。然而,俄土戰爭的結果卻使10個哥薩克部族成為了俄羅斯人的加盟者。這些哥薩克部落的祖先就是哈薩克人、海盜、流浪漢或逃奴。在過去的500年之中,這些人為了躲避波蘭或韃靼主子的奴役,一直在荒野之中隱匿著。俄羅斯人又同瑞典人開火了,瑞典人在“三十年戰爭”(歐洲1618—1648年的國際性戰爭。一方是德意志新教諸侯與丹麥、瑞典、法國,另一方是德意志皇帝、德意志天主教諸侯和西班牙。以後者的失敗而結束———譯者註)中取得了波羅的海周邊全部土地,俄羅斯人又經過50年的征戰,把瑞典人擊敗了。於是,在涅瓦河的沼澤之中,彼得大帝調遣了成千上萬的子民建起了新都———聖彼得堡。但是,“開闊的大海”仍然還是一個遙遠的夢想,因為芬蘭灣每年要封凍四個月。俄羅斯人又順著冰原中心的奧涅加河與德維納河北上,把另一個城市阿爾漢格爾斯克建立在白海之濱———北冰洋沼澤荒原的盡頭。但是,對於歐洲,卡寧半島的不毛之地實在是太遙遠了,就像哈得孫灣的冰雪海岸一樣遙不可及,甚至於對摩爾曼海岸,連荷蘭和英格蘭的商船都遠遠地避開。看來,俄羅斯人的努力又白費了。除了向東,他們再無別的出路了。 1581年,一批來自歐洲各國的逃奴、流浪漢和戰俘,約有1600人,他們越過了烏拉爾山。在東進途中,他們不得不與遇到的第一個韃靼首領展開了生死肉搏,結果大獲全勝。戰敗者的財產被這夥不法之徒瓜分得乾乾淨淨。但他們明白,莫斯科人的勢力範圍太廣大了,與其坐等俄羅斯大帝的軍隊追趕過來,把他們當做叛徒、逃兵而處以絞刑,還不如把這片疆土進獻給大帝,這樣還能憑著對親愛的大帝所作出的這份貢獻,贏得一個真正愛國者的美名,拿到一份犒賞。 這種獨特的殖民方式持續了一個半世紀。幾乎荒無人煙的大平原在這些惡棍腳下無限地延伸,但是,這平原卻非常肥沃———北有廣袤無際的平原,南有莽莽蒼蒼的密林。這是一支臭名昭著的先鋒隊。鄂畢河很快就被這些人甩在了身後,來到了葉尼塞河岸邊。 1628年,他們到達了勒拿河,1639年,來到了鄂霍次克海岸邊,1640年之後,在南面的貝加爾湖建起了第一個重鎮。 1648年,又抵達了阿穆爾河(中俄邊界河流黑龍江———譯者註)。這一年,哥薩克人德日涅夫順著西伯利亞北部的科雷馬河而下,來到了北冰洋邊,沿著北冰洋的海岸線跑到了亞洲與美洲分界處的海峽。當他返回後講述這個發現時,並未引起人們的注意。 8年之後,俄羅斯僱傭的那個丹麥航海家維丘斯·白令再一次發現了這個海峽,於是,以他的名字來命名這個海峽得到了批准,這就是白令海峽。 從1581年至1648年,僅僅67年的時間,俄羅斯人就把整個西伯利亞佔為己有了。相比之下,我們美國的祖先從阿勒格尼山走到太平洋岸邊,卻花了整整200年。顯然,俄羅斯人並不像人民所想像的那樣遲鈍。有了西伯利亞,他們還未滿足,最後,這些俄羅斯人還踏進了北美洲。在喬治·華盛頓去世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俄羅斯人在北美洲的殖民地都十分繁榮,今天的錫特卡就是他們當年以大使加百里列的名字來命名的一個要塞。 1867年,俄美兩國舉行了移交阿拉斯加的正式儀式,就是在錫特卡市。 如果說到膽識、精力及大無畏的冒險精神,早期俄羅斯開拓者遠遠比我們美國的先祖強。但是,莫斯科和彼得堡的當權者卻仍然為亞洲人的帝王觀念所主宰。在俄羅斯廣袤的國土上,有著豐富的寶藏,它們在那兒靜靜地等待,等待智慧之人來加以開發利用,可是,對於西伯利亞大平原上的牧場、森林和礦藏,俄羅斯人卻熟視無睹,反而把西伯利亞當做了一所龐大的監獄。 葉爾馬克(哥薩克人,?—1585,逃亡者、探險家。1581年開始征服西伯利亞———譯者註)翻越烏拉爾山的50年之後,大約17世紀中葉,西伯利亞迎來了她的第一批囚徒。他們是一些教士,由於不願遵循希臘教會的規矩做彌撒,因此,就被流放到了阿穆爾河畔,任其凍死、餓死。從此之後,流放大軍從未中斷過。由於用歐洲的個人意志去冒犯了沙皇政府推行的亞洲式的大一統暴政,無數的男男女女(常常還有兒童)就被成群結隊地趕到了西伯利亞的荒原中。集體流放在1863年進入了一個高峰。在波蘭人最後一次大起義失敗之後,5萬波蘭愛國者被迫遷移,從維斯瓦河遷到托木斯克和伊爾庫茨克地區。到底有多少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亞呢?沒有具體的統計數據。但是,從1800年至1900年,由於各國政府的施壓,流放政策稍為放寬了一點,但每年被遣往西伯利亞的人仍達2萬之多,而且,普通罪犯、殺人犯、小偷、竊賊之類還不包括在這個數目之內。這些人往往不能與那些精神境界高尚的人相提並論,而對他們那些並不值得熱愛的同胞付出了太多的熱情才是後者的惟一錯誤。 服刑期限一滿,就會在流放村附近劃一小塊耕地給那些倖存者,於是,這些倖存者就變成了自耕農。理論上,這是一個不錯的做法———讓白人遍布全國,沙皇政府也能向那些歐洲的股東們展示,西伯利亞並非如報紙上所說的那麼糟糕。理智也包含在西伯利亞的瘋狂之中,“囚徒”將被教化成有益於社會的勞動者。可是,實際上,這個做法執行得太妙了,以致所謂的“自由移民”大都消失得了無影踪了。也許,他們跑進了土著部落,當上了穆斯林或無神論者,永遠告別了基督文明。也許,他們在逃跑的途中被狼撕掉了。我們無從知曉。俄羅斯警察的統計數據表明,不知去向、逍遙法外的逃犯一直有3—4萬。也許,這些人躲進了深山老林,寧願飽受大自然的種種折磨,也不願呆在沙皇的監獄之中。 眾所周知,伴隨著俄國昔日的農奴體制和易貨制度的打破,迅速取代它們的是資本主義制度和工業大生產。在林肯簽署《解放黑奴宣言》(1863年1月1日,美國林肯政府發布了《解放黑人奴隸宣言》,廢除了南部的奴隸制度———譯者註)的前幾年,俄國就解放了農奴。為了讓他們能夠生存下來,俄國政府還給每一個農奴劃分了一小塊土地,但是,土地太少了,遠遠不夠農奴維持生計,而這些劃分給農奴的土地又是從大地主那兒奪過來的。結果,不論是大地主還是農奴都怨聲載道。同時,當俄羅斯大平原豐富的礦藏被人民發現了之後,外國資本就源源不斷地湧了進來。這時,人們建起了鐵路線,也開闢了汽船航道,來自歐洲各國的工程師們穿過一圈半原始的村莊,趟著一身的泥水,卻來到了一座豪華劇院的門前,這劇院和巴黎大劇院相仿,在這個時候,他們不禁自問:這怎麼會可能呢? 那種勇猛銳氣昔日驅使俄羅斯王朝的締造者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時漸漸地耗盡了。坐在當年彼得大帝的寶座上的是一個身體虛弱、整日轉悠在教士和女人堆中的人(指尼古拉二世,1868—1918,羅曼諾夫王朝末代沙皇———譯者註)。他用王位做抵押物,不得不接受倫敦、巴黎那些放貸者開出的條件,才捲入了一場大多數人都反對的戰爭,這時,他就在自己的死亡判決書上簽了字了。 舊世界被一個從西伯利亞流放地歸來的矮個子男子漢推翻了,重建家園的行動開始了。他把歐洲的舊體制拋棄了,也把亞洲的舊體制拋棄了,他把一切陳舊腐朽的體制都拋棄了。他用未來的眼光建設新的家園。 無論如何,這片俄羅斯大平原總算出現了新的生機與活力,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也許,布爾什維克主義只是一個神秘的空想,可是,俄國卻是一個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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