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元8世紀初,唐王朝出現了所說的“開元盛世”,經濟、文化發展到鼎盛。詩歌創作領域也出現大批優秀詩人,寫下內容異常豐富的詩歌。其中田園山水詩和描寫邊塞戰爭的詩佔相當比重,李白、杜甫也出現在這時。下面分別作扼要介紹。
這類詩歌最有名的作者首推王維。王維,字摩詰,官至尚書右丞,習慣上又稱他王右丞。他受佛教思想影響,厭倦官僚生活,長期隱居於輞〔wang網〕川別業,熱愛自然,熟悉農村,詩寫得恬靜閒適,具有一種靜態美。如《渭川田家》:
夕陽的餘輝映照著村落(墟落),歸牧的牛羊湧進村巷中。老人惦念著去放牧的孫兒,拄著拐杖在柴門外望他歸來。在野雞聲聲鳴叫中,小麥已經秀穗,吃足桑葉的蠶兒開始休眠。豐年在望,荷鋤歸來的農民彼此見面,娓娓動情地聊起家常。這美好的情景使詩人聯想到官場明爭暗鬥的可厭,覺得隱居在這樣的農村該是多麼安靜舒心;惆悵之餘不禁吟起中“式微,式微,胡不歸?”的詩句(意即:天黑啦,天黑啦,為什麼還不回家呀?),表明他歸隱田園的志趣。王維精通音樂、繪畫、書法,藝術修養深厚;蘇東坡評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上面這首詩就可以說是一幅田園畫。
與王維齊名的詩人是孟浩然,原籍襄陽(在今湖北省),常被稱為孟襄陽。據說他曾在張九齡官署偶然遇到唐玄宗。玄宗知道他的詩名,命他朗誦詩作。他誦讀了《歲暮歸南山》,其中有“不才明主棄”(我缺乏才能,所以聖明的君主不用我)一句,玄宗聽了大不高興,說:“是你不求當官,不是我不讓你當官,你怎麼能怪我!”後來他考進士沒被錄取,也沒正式做官,長期漫遊和隱居,以山水詩聞名於世。他的《過故人莊》一詩流傳最廣:
老朋友殺雞做飯,請他到村中作客。近看,茂密的綠樹嚴嚴地圍住村莊;遠望,青翠的山巒向遠方延伸開去。打開軒窗,可見到堆著穀物的場院和青青的菜園;端著酒杯興致勃勃地聊起桑麻的長勢和收穫。在這樣天然圖畫中與好友飲醇酒,啖佳餚,縱情談笑,該是多麼快樂和愜意!酒後,朋友間仍戀戀不捨,約定九九重陽節再來歡聚,痛飲美酒,醉賞菊花。
儲光羲也是一位失意的隱士,他的《釣魚灣》寫了隱居的情趣:
綠蔭蔽天,落花飄地,清潭見底,荷動魚散,漁翁之意不在魚,單是這美好的景緻就是最好的享受了。日暮罷釣繫船,在綠楊芳草中等待好朋友(情人)來相見,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就等於神仙了嗎?實際上他們的生活也不會沒有困擾和煩惱,然而作詩時要暫時拋開它,抓住某一美好的場景和情緒,盡情發揮和渲染,詩人滿足了創作欲,也給讀者帶來美的享受,這就叫作詩。
在唐代的對外戰爭中,許多文人參與進去,對邊塞和軍旅生活有親身體驗,從戎而不投筆,寫詩描繪蒼涼的邊塞風光,讚頌將士們的勇武精神,或詛咒戰爭帶來的災難,於是有了邊塞詩派。著名詩人岑參的《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有代表性:
詩中的“走馬川”、“輪台”、“金山”、“車師”都是常見的北方或西域地名,這裡用來做地名的代號,並非實指,所以讀詩時不必求真,只注重理解詩意詩情。這首詩一開始,就大筆淋漓地描繪出西域狂風彌天、飛沙走石的惡劣環境。匈奴(代表強悍的北方民族)來犯,狼煙四起;將軍帶兵奔赴戰場迎敵。夜行軍兵器互相碰撞,儘管寒風如刀,落雪的五花馬背上依然熱汗蒸騰,很快又結成冰凌。在帳幕裡起草討敵的檄文(戰書),還未等寫完,硯台裡的墨水已凍成冰塊。這樣吃苦耐勞勇武向前的軍隊,一定會使敵人聞風喪膽,不敢交戰;那我們就在車師的西門等待勝利凱旋的捷報吧!詩中表現的樂觀豪邁的氣概,正是盛唐時期時代精神的體現。李頎的《古從軍行》也很有名:
軍隊白天要登上山頭瞭望烽火報警的情況,黃昏時又匆匆趕到交河(在新疆吐魯番,此代有水的地方,非實指)去飲戰馬。刁斗是一種銅製的鍋,白天用它燒飯,夜裡做打更的柝〔tuo拓〕用。軍人們背著刁斗在刮得昏天黑地的風沙中艱難行進,這時聯想到漢代從這條路遠嫁烏孫王的公主一路上彈奏的琵琶曲,一定是充滿幽怨。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野營過夜,飄起瀰漫天地的大雪,和遠處的沙漠連成迷濛一片。秋夜里南飛大雁的鳴叫聲淒厲又哀傷,交戰對方的胡兵也耐不住這艱苦生活而落下眼淚。聽說朝廷已傳下不准後退的命令,只能拚著性命跟隨將軍(輕車將軍為官名)去死戰。玉門被遮,即不准退入玉門關,用的是《史記·大宛列傳》的典故:貳師將軍李廣利攻大宛失利,退至敦煌,請求朝廷退兵,漢武帝“聞之大怒,使使(派使者)遮玉門,曰:有敢入者輒斬之!”拚命向前的結果,十有八九是戰死,年年有無數人拋骨荒遠的異鄉,唯一的成果是葡萄(蒲桃)從西域傳入中原種植,供富貴者享用。詩中雖流露出哀怨的情緒,基調還是高昂進取的。
戰爭是殘酷的。公元714年唐朝軍隊與吐蕃在臨洮的長城堡附近有過一場大戰,殺獲吐蕃數万人。王昌齡的《塞下曲》寫到這場戰爭:
戰爭過後多年,戰場依然暗淡淒涼,漫漫的黃塵,雜亂的蒿草,白骨散棄其中,永遠被人遺忘。無論死者是哪一方的,對其本人和家庭來說,都是淒慘的悲劇。
李白(公元701—762年),字太白,號青蓮居士。祖籍隴西(今甘肅),先人曾流落西域,大約在李白五歲時遷至四川昌隆(今江油縣),並在此度過青少年時期。李白家境富裕,少年時飽讀百家書,表現出不凡的文學才能。同時好交遊,受朋友和社會影響,喜談修道成仙,嚮往行俠仗義,慷慨有大志,性格豪放不羈。 25歲時離開家鄉,漫遊長江、黃河南北各地,結交社會名流,以詩文獲得很高的社會聲望。天寶元年(公元742年),由友人薦舉,唐玄宗召見他,任他為翰林待詔,做皇帝的侍從文人,居長安近三年,使他對宮廷和貴族社會有了直接了解。由於權臣排擠,於天寶三年(公元745年)離開長安,再度開始漫游生活。在洛陽,他與比他小11歲的杜甫相識,結下終生友誼。安史之亂開始時,他已55歲,正在宣城(在今安徽)。在安史之亂中,他懷著報國之情,應永王李璘之邀,入其幕府做事;後李璘被肅宗李亨剷除,李白則被流放夜郎(在今貴州),中途遇赦而歸,生活於金陵(今南京)和宣城間,寶應元年(公元762年)病逝於當塗(在今安徽),享年62歲。
李白終生幻想施展抱負,乾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這在他的詩中隨處可見。在《上李邕》一詩中說:
他以里講的那個攪動天海的大鵬自比,對自己的政治才能充滿自信,受到世人嘲笑,還以孔子(宣父)“後生可畏”的話為自己辯解。詩人在政治上十分天真,實際他未必具備政治家的才幹,他的“大言”遭冷笑並不奇怪。然而作為詩人,他卻是個天縱之才,是一隻遨遊天海的大鵬。他一生作詩人,政治上無作為,在他自己看來是不幸,可是對中國文學來說,卻是大幸。唐詩如無李白,那就同華美的大廈抽掉一根棟樑,那才是極大的遺憾呢。
李白有相當數量的詩是對社會不平的揭露和抨擊,如《古風五十九首》之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