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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四節碑碣

中國古代建築 楼庆西 3176 2018-03-20
人們走進寺廟,往往可以看到石造的碑碣立在大殿的前面,這種碑碣簡稱為碑(圖35),是專門記載與廟有關的事蹟,如寺廟的歷史,修建的經過,建廟、修廟出錢出力的人名等等。在規模較大和歷史悠久的寺廟裡,這種碑還不止一塊,有時還把重要的石碑立在專門建造的碑亭中加以保護。 碑既然成為記事的一種形式,它就不僅在寺廟裡,而且還出現在其他需要記事的地方。清朝乾隆皇帝在巡視瀋陽故宮時,加建了一座專門儲放四庫全書的文溯閣,並且在文溯閣的旁邊特別建造了碑亭,亭中立碑刻記著建閣的經過。在河南永成縣北郊的芒碭山,有一塊名為“日月漢高祖斬蛇處”的石碑,據《史記》記載,一日漢高祖喝了酒率眾將士夜行至此,走在前面的下臣報告說前有大蛇擋道,高祖說:“壯士行,何畏”,拔劍把路上的蛇斬殺了,蛇的鮮血流滿地面,因而在這里長出一片紅色草地。後來有人路過此處,見一老婦在哭訴:“我兒子是白帝之子,變成蛇擋住了大道,被赤帝之子殺了”,說完即消隱不見。後來漢高祖當上了皇帝,就在當年斬蛇處立石碑以資紀念。原碑已毀,現在這塊碑為明代所立,碑上專門刻記了這個歷史故事。


圖35 宋《營造法式》中石碑圖(選自《營造法式註釋》)
碑除了記事外,也有專門記人的。河北沙河縣有一座唐代的“宋璟碑”,宋璟為唐代政治家,曾擔任過尚書、右丞相等職,死後歸葬家鄉,此碑立於唐大歷五年(公元770年),為大書法家顏真卿撰寫的碑文,字體氣勢豪邁,所以特別有歷史和藝術價值。河北唐縣有一塊“六郎碑”,是後人為紀念宋代將領楊延昭(六郎)鎮守三關的功績而建立的,碑立於當年六郎伏兵大敗遼軍之處,用石碑來頌揚某人的功德,使之流芳後世,這就是“樹碑立傳”。還有一類專門為某地或者某處題名的石碑。清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在北京西郊修建了清漪園(今頤和園),將原來的甕山和西湖定名為萬壽山與昆明湖,第二年特地在前山腰上立了一座巨石碑(圖36),上刻題名“萬壽山昆明湖”,碑後面還刻記了修清漪園的經過。石碑上除了刻文字外,還有刻像的,稱為“造像碑”,主要立在寺廟裡,碑上往往刻畫佛、菩薩、弟子、天王等像。


圖36 北京頤和園“萬壽山昆明湖”碑
石碑具有多方面的價值,首先,它記述了歷史,無論是記事或者記人,石碑都真實地記下了歷史的片段,它比早期的竹簡和後來的書籍都保存得更長久。其次,石碑留下了歷代書法家的真跡。書法藝術是我國古代文化很重要的一個部分,歷代書法家既講究繼承,又講求創新,他們都是在觀摩、臨摹、研究前輩名家書法的基礎上,融會貫通,發揮自己之所長,從而創造出個人的風格和流派。古代的書法都是靠竹簡、紙張和石刻留傳到後世,其中以石刻最為長久而不易損壞。而石碑上的碑文有許多正為名家撰文書寫,所以石碑往往成了歷代著名書法家真蹟的匯集所在。浙江紹興西南郊的蘭亭是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與他的好友作禊〔xi戲〕飲之樂的地方,每年三月初三,春日暖暖,眾友好聚會野外,圍坐在自然的曲水邊,把酒杯放在水上隨曲水飄流,酒杯停在誰人面前,即飲此酒併罰詠詩一首,以此為樂。這種形式逐漸成了古代的一種民俗,而且後來把自然的曲水變成了人造的彎渠,形成為後世的“曲水流觴”,紫禁城寧壽宮花園內就有一處這樣的曲水,名為“禊賞亭”。但蘭亭之所以有名,實因王羲之在這裡歡飲之後,親筆寫了一篇著名的《蘭亭集序》,記述了這次修禊的盛況。王羲之被後世尊為書聖,所以唐宋以來,不少書法家都好臨摹《蘭亭集序》。這類臨摹的書刻石碑在蘭亭就集中了10餘種,清代康熙、乾隆二帝又先後來這裡題字樹碑,還建有一座“流觴亭”,亭前有鵝池,池畔立一石碑,上刻“鵝池”二字,亦傳為王羲之手筆。不大的蘭亭就集中瞭如此多的碑碣,可見書法藝術在中國文化上的重要地位。如今在西安碑林和山東泰安岱廟都集中了為數眾多的歷代石碑,唐代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宋以後的米芾、蔡京、蘇軾、趙孟頫等著名書法家的真跡在這裡都有保存。

石碑還具有很大的藝術價值,因為在碑頭、碑身、碑座各個部分都有石雕作裝飾,它為古代雕刻藝術留下了寶貴的資料。首先看碑頭,在眾多的石碑中,見得最多的就是刻著龍紋的碑首,這種形式在宋朝記載建築規範和样式的專著《營造法式》中就有規定。如圖35所示,由左右各三條龍相交,中央留出篆額天空,龍在碑的側面,龍頭向下,龍身拱起,相互交叉組成圖案。當然在各地石碑中,這種標準形式也有所變化,例如碑身厚者,一邊用四條龍,碑身薄者一邊只用兩條龍;龍頭有的不在側面而展現在碑的正、背兩面。龍的體態,有的剛健有力,有的則軟綿而缺乏力度,技法高低差別也很大。自然並非所有石碑碑首都是這種盤龍的形式,有的碑頭做成房屋四面坡屋頂形式,有的呈規則的方形,只在石面上施以雕刻作裝飾。碑身為石碑的主要部分,它是書刻碑文的地方,所以裝飾比較少,最多只在碑身的四周有一圈雕刻花紋作為邊飾。少數石碑的側面也有滿佈花紋的,這類雕飾往往帶有時代的印記,唐代石碑的邊飾多用連綿的捲草花紋,枝葉繁茂而豐滿,線條飄逸而流暢,雕法用表面平整的淺浮雕,表現了我國古代裝飾藝術處於高峰時期的唐代風格(圖37);清代石碑的邊飾,尤其在宮殿、陵墓、皇家園林的石碑身上,多喜用龍紋,加上中浮雕的雕法,使龍身突出,反而失去了作為邊框裝飾應有的含蓄,無論是主題的藝術造型,還是雕刻技法都大大不如前代了。石碑的碑座最常見的是以龜為座。龜是一種水生動物,它的壽命較長,耐飢餓,所以雖常棲水中但也能呆在陸地上;龜的腹背有硬甲,在遇到外界襲擊時,頭尾、四肢皆能縮入甲內以作自衛;正因為龜有這些方面的特性,所以在古代被當作一種神獸,它與龍、鳳、麒麟齊名,稱為四靈獸,又與龍、鳳、虎合稱為四神獸,在風水學裡代表著北方之神,因此自古以來就有不少神話般的傳說附加在龜的身上。遠在商代就以龜甲作為占卜的工具,在龜背上記下占卜的內容,即為甲骨文,成了中國古代早期的記事文字。生長在海中的大龜又稱為鰲,傳說共工氏怒觸不周山,天柱折斷,地維缺陷,女媧氏斷鰲足以立地之四極,支撐住天地,可見其力量之大,所以在宋《營造法式》中將碑座稱為“鰲座”,以鰲撐天之力來背負石碑之重。龜之成為碑座還有一段有趣的傳說,龜力量大,善於負重,但它又好揚名,常常馱著三山五嶽,在江海中興風作浪以顯示自己,大禹治水時收服了龜並用其所長,讓他推山挖洞。治水成功後,大禹搬了一塊大石頭讓龜馱在背上,在石頭上刻著龜治水的功勞,如此一來,龜既無力再去興風作浪,同時又宣揚了自己的名聲,這可以說是大禹調動了龜的積極性,又抑制了它消極性的一種成功做法,從此以後,龜才成了碑的基座。這當然是民間的神話,但也反映了人們對龜的一種認識。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龜又成為龍的兒子了,並得名為“贔屃”〔bi xi必喜〕,贔屃性好負重,所以用來負托石碑。其實龜與龍並無關係,龜是海裡動物,龍為炎黃子孫創造的一種圖騰,龜之所以成為龍家族的一員也只是人造的神話而已。當然碑座也有不用龜的,有的碑座做成須彌座的形式,有的只是一塊方石,比碑身略大,上面有些雕刻作裝飾。


圖37 唐代石碑邊雕刻裝飾
可以說,眾多的石碑是一部石頭史書,在它身上記載著歷代歷史、科學、藝術等多方面的豐富內容。四川成都的武侯祠是紀念蜀國丞相諸葛亮的祠堂,祠內有一座武侯祠堂碑,記述了武侯諸葛亮一生的功德,由唐代宰相裴度撰文,著名書法家柳公綽書寫,著名工匠魯建刻字,明代四川巡按華榮在碑上題跋曰:“人因文而顯,文因字而顯,然則武侯之功德,裴、柳之文字,其相與垂宇不朽也。”在這裡,華榮同時讚美了諸葛亮的功德、裴度的文章和柳公綽的書法,所以後人稱此碑為“三絕”碑,又有將魯建刻字之美亦稱一絕,合稱為“四絕”之碑,因為文章、書法再好,如沒有精湛的刻技,也不能留下名家墨跡。小小的一座石碑就具有如此重要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可見碑碣這類建築小品也是我國古代文化中一份重要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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