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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三節武術學習

中國古代武術 任海 5226 2018-03-20
清末太極大師陳鑫對於古人的習武練功有這樣一段話:“理不明,延明師;路不清,訪良友;理明路清而猶未能,再加終日乾乾之功,進而不止,日久自到。”(《太極拳譜》卷十三《陳譜:清末陳鑫太極拳論著》)這段話道出了學習武術最重要的三件事,一是要拜高明的老師,授業解惑;二是要結交武友,切磋技藝;三是勤學苦練,自我完善。 中國古代武術有許多門派,武林中實行家族式的封建宗法管理形式,對徒弟來說,他要拜的是“師父”,而不是僅有一技之長的“師傅”,拜師收徒意味著此後徒弟要“事師如父”,而師父則要“視徒如子”。對於有志武學的習武者來說,擇師是踏上學習武藝的第一步,決定著能否打下良好的基礎,因此是非常關鍵的一步。習武者如果擇師不當,就會像中的史進一樣,在遇到名武師王進以前,雖然跟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習武,最終卻發現“枉自經了許多師家,原來不值半分”,或者像前面提到過的與魏文帝曹丕以甘蔗為劍比武,狼狽敗下陣的奮威將軍鄧展一樣,得不到劍技的真髓。

中國武術發展史上的一代代宗師巨匠之所以能達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武技境界,是與他們善於擇師、勤於學習分不開的。如著名武術著作《手臂錄》的作者,武術家吳殳就是投師到了明末武術家,精通槍法的石電(?—公元1635年)(字敬岩)門下,技藝才突飛猛進的。同樣,前面提到過的楊露禪從師於陳氏太極大師陳長興,李飛羽從師於形意大師戴文雄,為他們以後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人們常用“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來形容古代文人的為學之道。其實,古代習武者又何嘗不是如此?古代習武者有著從師學到一定程度後,離師出遊,尋訪天下名師,以武會友的習俗,正像一句武諺說的“一處磕頭,百處學藝”。這種武術“遊學”對於習武者技藝的進步是非常重要的,他們之所以要“百處學藝”,不僅是由於中國武術文化有強烈的地域色彩,拳種功法因地而異,而且當時社會的通訊手段不發達,一個人想博採眾家之長,就必須跋山涉水,四處求學,還因為武術的許多精妙之處不可言傳,非得面對面的示範教學,切磋討論才能悟得其中三昧,正如太極拳家陳鑫所說:“每一勢拳,往往數千言不能罄其妙,一經現身說法,甚覺容易。”(《太極拳譜》卷十二《陳譜:清末陳鑫太極拳論著》)

中國古代練功習武者這種“遊學”的傳統,早在春秋戰國時就開始了。當時社會上出現了一批攜劍周遊列國的武俠,人稱“遊俠”。這些人身懷絕技,豪氣沖天。他們之所以四處漫遊,固然是為了尋找施展抱負的機會,也是為了尋師訪友,切磋武技。如唱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回還”的悲壯詩句,行刺秦王的荊軻在遇到燕太子丹前,就曾到榆次與武俠蓋聶論劍,又到邯鄲與劍俠魯句踐比武(《史記·刺客列傳》)。尋師訪友,四海為家,這一中國武術優良為學之道數千年來,一脈相承,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集大成的武術巨匠。這種遊歷四方的學習方式,不僅使習武者避免了“近親繁殖”對武術發展的不良影響,而且使他們了解社會,了解人民,從而使武術與社會生活緊密地結合在一起,獲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養料。同時,也使武術在各地的平民百姓中傳播開來。所以,中國武術史上許多著名的武術家都來自社會底層。如前面提到過的形意大師李飛羽曾是菜農;八卦掌武術家山西的車永宏,幼年家貧失學,給有錢人當車夫;八卦掌武師河北的尹福(公元1841—1909年)早年在京城學做剪刀,後以賣燒餅油條為業,從師董海川學藝後,在朝陽門設館授徒;著名的義和團首領和梅花拳拳師趙三多(公元1841—1902年),青年時以販碗為業;“大刀王五”王正誼(公元1844—1900年),12歲在燒餅鋪學徒,藝成後開鏢局和教武;形意拳武師河北的李存義(公元1847—1921年),出身貧困,曾以幫人趕車為生,從師劉奇蘭習武,藝成後開鏢局並收徒教授武術;河北深縣的八卦掌武術家程廷華(公元1848—1900年),是京城的眼鏡匠。

古代武術沒有教科書,人們練武的文字依據是拳譜。拳譜記錄著拳勢名稱及用法,一句或兩句一勢,一般為七言或五言句。拳譜對於武術傳習固然很有價值,但普及性卻十分有限。這主要是因為能夠讀懂拳譜的必須是有一定文化的人,如《武編》的作者唐順之就存有《溫家拳譜》,晚年尚能背誦拳名10餘勢。可是在中國古代,無論是傳授武技的武師,還是習練武術的學生,大都是文化程度較低,甚至目不識丁的社會下層人物,且不說拳譜數量很少,大多數人與之無緣,就是有了也看不懂。為了便於傳習,中國的武術家們除了從大量的實踐中總結和提煉出了許多武術歌訣,如“拳訣”就是其中的一種,包括習練各門拳法的拳勢要領、技術動作標準、拳路的用法要義等。凡是比較成熟的武術門派,一般都有自己的拳訣和拳歌,如《拳經總歌》、太極拳的《打手歌》、《十三勢歌》、《楊氏太極拳譜歌》;形意拳的要領歌訣《九歌》;翻子拳的《站樁翻拳歌》;少林點穴法的《二十六要害穴點打法歌訣》;修煉氣功的《胎息銘》、易筋經的《十二段錦圖訣》等。這些歌訣,通俗易懂,合轍壓韻,抑揚頓挫,易背易記,為普及武術發揮了重要作用。如南北朝時養生大家,也是武技高手的葛洪就是在武師的指導下,學過關於射箭、刀盾及單刀雙戟的口訣要術。拳訣拳歌是各門武術的精華,常以極精練的語言,畫龍點睛地提示出武術的核心,如“敬、緊、徑、勁、切”五字為內家拳的“心訣”;“敷、蓋、對、吞”是太極拳的“四字秘訣”。也正因為這一點,古時候武師們絕不輕易以訣示人,正如拳師常說的“古人傳藝不傳訣”。

另外,由於武術在民間的廣泛傳播,出現了大量的武術諺語。這些諺語用語通俗,言簡意賅,既是習武經驗的總結,也是練功習武的指導。中國武諺的內容極為豐富,涉及到練功習武的各個方面,如關於習武與練內功關係的,有“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外練手眼身法步,內修精神氣力功”,“內不動,外不發”;關於眼法的“眼無神,拳無魂”,“手眼相隨,手到眼到”;關於步法的“手到腳不到,鬼也打不著;手腳一起到,金剛也跌倒”,“步不穩則拳亂,步不快則拳慢”,“步大不靈,步小不穩”;關於腿功的“打拳不溜腿,必是冒失鬼”,“只壓不溜不中用,只溜不壓笨如牛”;關於習武宜少而精的,有“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熟”,“百看不如一練,百練不如一專”,“一招鮮,吃遍天”;關於以巧製勝的,有“打拳在勁不在力,在巧不在勇”,“四兩撥千斤”;關於武術器械的,有“單刀看手,雙刀看走”,“槍怕搖頭,棍怕換把”,“鉤走浪勢,戟扎戳勢”;關於苦練不輟的,有“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學拳三年,丟拳三天”,“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

古代武術的突出特點之一就是它極其強調實用,強調技擊。古代習武者“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絕不是為學三拳兩腳的花架子,而是為遭受凌辱時能有效地自衛,懲治邪惡時能有力地出擊。與現在人們所看到的武術表演相比,古代武術可能得不到多少看客的喝彩聲,但是臨機試敵,卻銳不可當。為了保持武術在實際格鬥中的威力,防止它演變成為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必須有專門的方法對習武者掌握武術的真實程度進行檢驗,比武和對練就是對習武者的技藝進行檢驗的最有效的方式。 早在春秋時期,武士就有在春秋兩季切磋武藝的競技活動:“春秋角試,以練精銳為右。”競技場上集中了天下的豪傑,這些人技藝高超,“舉之如飛鳥,動之如雷電,發之如風雨。莫當其前,莫害其後,獨出獨入,莫敢禁圉”(《管子·七法》)。早期的比武是非常殘酷的,如前面提到過的戰國時的擊劍,可以“上斬頸領,下決肝肺”,趙惠文王的劍客們一年就有100多人劍下傷亡(《莊子·說劍》)。到了宋代,比武仍有相當的危險性,如的落難英雄楊志與周謹在校場比武,主持人梁中書就直言不諱地說:“武夫比試,何慮傷殘?但有本事,射死勿論。”(第十三回)

就是民間的比武,傷殘死亡也是比武者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如梁山相撲好手燕青在泰山與號稱“擎天柱”的大漢任原打擂比武,部署(裁判)看他是個“俊俏後生”,想讓他“留了性命還鄉”,勸他不要比了。想不到燕青技藝高超,採用“鵓鴿旋”的招勢,將任原拋下台去,“跌得昏暈,倒在獻台邊,口內只有些遊氣”(第七十四回)。這種與實戰相差無幾的比武,雖然常常會演化成為以生死為代價的拼搏,但卻也起到了武術試金石的作用,篩去華而不實的虛套,留下質樸實用的精萃,使武術習練緊扣攻守格鬥的規律發展。 對練的目的不在於勝負,而是通過對打發現習武者的薄弱環節,從而更有針對性地採取改進措施。此外,武諺說:“練拳不習打,臨陣少方法”,對練就是要著意創造一個從難、從嚴、從實戰出發的練藝環境,使習武者積累實際格鬥經驗,提高應變能力,而不至一旦遇敵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空有一身的拳勢卻無所施用。古代各類武術都有自己的一套對練對打的訓練方法,如“槍有對札梨花槍,刀有大刀擒槍,單刀破矛,拳有連拳,而劍亦有對劈劍也。”

古代武術習練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與習武者日常生活結合得非常緊密。 如練習武功有“練拳宜早起,早睡體不虧”之說,這就涉及到習武者的起居作息;練功要求著服裝既寬鬆舒適,以利氣血的通暢,又緊湊利落,不妨礙動作的灑脫,這就涉及到習武者的穿衣;吃什麼東西才有助於練功,也有一套講究,這又影響到習武者的飲食,如在練外功時,體力消耗很大,就要飽食足睡,保持充沛的體力;而在練內功時,則要減食省眠,以便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功習武還要求養精愛氣,“愛精如愛金,才算武藝人”,這又與習武者的性生活有關。不僅如此,習武還直接影響到人們的精神生活。中國武術理論認為人的身、心和道德是不可分的。要想取得良好的練習效果,練習者必須不斷地培養自己健康的心理品質,完善自己的人格,如襟懷豁達、與人為善、以禮待人、心平氣和、從容沉著等等。心理修煉與武德培養也是中國武術極其重要的習練內容。這樣,練功習武對練習者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從起居制度、服裝飲食到言談舉止、待人接物等均有深刻的影響。練功有“易骨、易筋、易髓”的說法,這就是說,練習者要經歷脫胎換骨的磨練,才能掌握真正的功夫。習武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就像武術家們常說的“三年一小成,十年一大成”。當一個人決定練功習武時,他就踏上一條長期的自我規範的生活道路,按照練功習武的要求去調節自己的日常生活,把練功習武貫穿到自己生活的各個方面。所以,在真正的武術家看來,要練就上乘功夫,對於行坐臥走、飲食乃至大小便都不可不注意。 (《太極拳譜》卷八《楊譜:清代楊氏傳鈔老譜》)因此,真正的武術家在日常的坐臥行立中,也不鬆懈,要求自己“坐如鐘、立如松、行如風、臥如弓”。對自己要求嚴格的習武者,隨時隨地都在練功,如太極大師陳長興,坐著時,也是虛靈頂勁,上體不偏不倚;走路也以意作圈,就是平時拿筆放杯,也都暗含太極勁。八卦高手程廷華,以做眼鏡為業,人稱“眼鏡程”。為了練習腿功,每天打磨眼鏡片時,總是一腿呈半蹲姿勢,另一腿橫置於支撐腿的膝頭。清代河南武術家李政,學成心意拳等武術後,以保鏢為業。為了練習武術步法,他在走鏢途中時常以雞形步行走於鏢車前後。至於枕磚頭、睡木板的練功人更是多見。少林拳法有“三要五忌七傷”的要求,也涉及生活的各個方面。 “三要”是:“一要深沉慎重,二要確實精當,三要節欲愛名”;“五忌”為“一忌荒惰、二忌誇矜,三忌躁急,四忌躐〔lie獵〕等,五忌酒色”;“七傷”是:“一近色傷精,二暴怒傷氣,三思慮傷神,四善憂傷心,五好飲傷血,六懶惰傷筋,七躁急傷骨。”

古代武術還要求根據大自然變化的規律去練功,因此習武者需要分陰陽,辨八卦,知五行,明經絡,依時調節生活節奏和生活環境,對練功的時間和方位也有很多講究。什麼時候練功為宜?古代養生理論認為,一晝夜可以分為12個時辰,即子(23—1)、醜(1—3)、寅(3—5)、卯(5—7)、辰(7—9)、巳(9—11)、午(11—13)、未(13—15)、申(15—17)、酉(17—19)、戌(19—21)、亥(21—23)。其中,從夜半子時到正午前,為六個陽時,是天地萬物處於“生氣”的時候,這時練功,可以受益。而從午後到子時前,是六個陰時,自然界處於“死氣”,練功無益(《抱朴子內篇·釋滯》)。氣功武術家們以這種理論為基礎,並根據傳統功法的功理和氣血子午流注的運行規律,確定各門各派的練功時間,如少林武術強調卯功:“初起空腹,先行卯功”,繼而作中飯前的午功,最後是日入時的酉功(《少林拳術精義》)。

古代練功沒有表,民間練功時,點燃炷香,以香焚化的長度(或炷數)來計算練功時間,如《易筋經·初月行功法》就要求行功持續一個時辰,“時不能定,則以大香二炷為則”。 為了取得最佳效果,早在漢代時就已經對練功的方位有了規定,在馬王堆導引圖上,人們就已經看到,當時的練功者都以面南背北為基本方位。練功的取位,與傳統的陰陽五行相生相剋、八卦、干支理論有直接關係。近代武術家在練功時,主張“早不朝東,晚不向西,午不朝南,永不向北”。其中不向北則完全出於政治原因,意為不向來自北方的滿清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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