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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三節莊子的處世哲學

老子與道家 李申 2241 2018-03-20
莊子把世界看成一個靶場,處在這樣的世界上,不被射中就是僥倖,那麼,他能採取什麼態度呢?只能千方百計躲避射來的箭頭。 莊子教人躲避的辦法,第一是不要有用。他說宋國有人種樹,一把來粗的,被人砍去作了拴猴的橛子;再大一點的,被人砍去蓋了房子;長到七、八尺粗的,被有錢人作了棺材。這些樹不能活夠自己的壽命,就是因為它們有用。 不過,單是沒用並不可靠。有一天,莊子在山路上看見一個木匠瞅著一棵大樹發楞。問木匠為什麼不砍掉它?木匠說,這樹沒用。莊子嘆道,這樹沒用才保全了自己的生命。後來莊子到了朋友家,朋友讓僕人殺鵝招待他。鵝一隻會叫,一隻不會叫。主人說,殺那隻不會叫的。第二天,弟子們問莊子,山中的樹因沒用保全了生命,朋友家的鵝卻因沒用被殺,先生您要做什麼人呢?莊子說:“週將處乎材與不材之間”(《莊子·山木》),也就是說,處於有用和無用之間。

實際上,莊子還是常常稱讚那些沒用的。他說有一個叫支離疏的畸形人,下巴挨著肚臍,肩膀高於腦袋,脊背朝天,大腿成了兩脅。他給人縫洗衣服,可以餬口;給人算卦,還可養活十來個人。國家徵兵,他敢於在徵兵處遊蕩,反正不會徵調他;要出徭役,他因為有殘疾也派不到他;發救濟糧,每次都少不了他。他得以活夠自己的天年。 有一次,惠子對莊子說,我有一棵大樹,彎曲攣〔luan巒〕卷不成材,所以大家都不理它,你那些話,就像我那棵樹。莊子說,你只知道有用的用處,不知道無用的用處。山狸子本領高強,左右跳梁,不顧高低,一旦中了獵人的機關,就要死於非命。那棵無用的樹,你應把它種在一無所有的國度,種在廣漠無邊的原野,你可以在它旁邊徘徊,在它下面乘涼,它也不會遭受斧砍刀削之苦。莊子由此得出結論:無用才有最大的用。

老子處於春秋末年,他以為只要處處退讓就行。而在莊子看來,連你有點才能也會招來禍患。莊子的時代,處世更加艱難了。 莊子有一次見到一具骷髏,他對骷髏說,多可憐啊!你是因為打仗,還是犯了罪,還是凍餓而死,回不了家啦?我讓你復活,送你回家,怎麼樣?骷髏說,你說的這些,都是活人的遭遇和煩惱,對我已經不存在了。我現在的情況,比南面稱王還快樂,為什麼要復活呢? !這就是說,只有死,才能得到最大的快樂。 人雖然免不了死,也免不了要活著,活著就要做事,士人們做的事,多數都是和國君們打交道。莊子認為,在這種時候,應該實行“心齋”,“坐忘”。一般的齋戒不吃葷腥,並且要洗淨身體。心齋就是使心里幹淨,什麼也不想,忘掉一切,使心裡一無所有,甚至忘掉自己的存在。糊糊塗塗,無心無腸,有問才答,哼哼哈哈。不能提建議,否則會認為你是故意表現甚至誹謗君主;不能辦好事,否則會認為你收買民心,圖謀不軌。君主不守規矩,你也跟著不守規矩;君主像小孩一樣胡鬧,你也跟著像小孩一樣胡鬧,這樣或許能夠保全自己。假如碰到難辦的事,不得已,只有當作命運接受下來。

不論是處於有用無用之間,還是實行心齋、坐忘,都免不了要和具體事物打交道,要受牽累,所以莊子嚮往著脫離這污濁的塵世。在一書裡,不斷稱道古代的隱士,他們拒絕君主的要求,不做官,甚至也不做君主,而逃進深山,過著雖然艱苦,但無拘無束的生活。不過,這樣來逃避往往逃避不了。有個叫王子搜的越國人,害怕當國君會被殺,逃進了深山,越國人在一個山洞裡找到了他,他不出來,大家就用艾蒿熏他。老子有個學生,叫庚桑楚。他離別了朋友,拋棄了家室,躲進遙遠地方的山里。但當地人把他當神來敬拜,弄得他很不舒服,他覺得自己藏得還不深。那麼,怎麼才能藏得更深一些呢? 莊子說,羊肉引來了螞蟻,是因為它有羶味。真正的深藏,是去掉自己的羶味。如何才能去掉呢?

莊子瞧不起一切世俗的追求,因為這些追求都是要得到本性以外的東西,是屈服於世俗的勢力。人家說這個東西好,就認為好;人家說這東西不好,就認為不好。於是就追求,就奮鬥,為了拋棄那不好的而得到好的。 有的追求財富,勞苦身體,努力工作,積累了許多金錢卻不能完全享用。其結果,不過是攢了一些身外之物。有的追求尊貴,夜以繼日,思考著如何行善而不作惡,其結果,是損害了自己的健康。人們雖然目的不同,但從損害自己本性這方面看,則是一樣的。 特別是那些追名逐利者,目的達到,便自鳴得意。莊子把這些人稱為豬蝨。豬身上的蝨子自以為得了膏腴之地,卻不知有朝一日將要葬身於屠夫的燎火或沸水之中。自鳴得意者,早晚也將隨著自己的所得而覆滅。

莊子看到,那隻是在蓬蒿、樹枝之間飛來跳去的小蟲、小鳥,不能理解那在九萬里的高空騰飛,翅膀大得像天上的雲彩一樣的大鵬。莊子瞧不起那些小蟲、小鳥,但他也不羨慕大鵬。他知道,大鵬雖然偉大,但它必借風勢到了九萬里的高空才能飛行;莊子也瞧不起那些多少有點才能,有點德行就沾沾自喜的傢伙,認為他們不過就像只能往來於蓬蒿之間的小鳥。但莊子也知道,就是能夠駕著風兒往來的大鵬,風停了還得落到地上。他嚮往著能有不受任何牽累的、真正的、絕對的自由。那樣的自由,就是乘著天地萬物的本性,駕馭著風雨寒暑的變化,遨遊於四海之外,往來於天地之間,在無窮的境界里安身,和萬物的始祖為友。就是洪水滔天也淹不著他;大火燒了森林,炎熱得石頭融化成了水,也熱不著他,地震山崩,霹靂閃電,他絲毫也不放在心上,更不用說什麼為治理天下操勞。莊子把這樣的自由稱為“逍遙”。

然而莊子稱道的逍遙實際上是不可能達到的,它只是一種嚮往,一種幻想。如果真要實行起來,那就只能使自己“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見《莊子·齊物論》)。就是說,使形體像段枯木頭,心靈像再也起不了一點火星的、冷卻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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