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科普學習 槍砲、病菌與鋼鐵·人類社會的命運

第17章 第十六章中國是怎樣成為中國人的中國的

外來移民、鼓勵啟用少數民族成員及婦女的讚助性行動、多種語言的使用、種族的多樣性——我生活的加利福尼亞州曾是這些有爭議的政策的倡導者之一,現在它又在帶頭強烈反對這些政策。我的兒子在洛杉磯公立學校就讀,只要向這些學校的教室裡看上一眼,你就會發現關於這些政策的抽象辯論就像這些孩子們的臉一樣具體而實際。這些孩子代表了在家裡說的80多種語言,而說英語的白人卻成了少數。我的兒子們的每一個在一起玩耍的伙伴的父母或祖父母中,至少有—人是在美國以外的地方出生的:我自己的兒子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4人中有3個不是出生在美國。不過,外來移民僅僅是恢復美洲保持了數千年之久的種族多樣性而已。在歐洲人定居前,美國大陸是數以百計的印第安部落和語言的發源地,只是在最近的幾百年內才受到單一政府的控制。

在這些方而,美國是一個完全“正常的”國家。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6個國家中,除一國外,其餘都是不久前實現政治統一的民族大熔爐,仍然保持著幾百種語言和種族群體。例如,俄國曾是一個以莫斯科為中心的小小的斯拉夫國家,直到公元1582年它才開始向烏拉爾山脈以外的地區擴張。從那時起直到19世紀,俄國開始併吞丁了幾十個非斯拉夫民族,其中許多民族仍然保有自己原來的語言和文化特性。正如美國的歷史就是關於我們大陸的廣大地區如何成為美國人的地區的故事—樣,俄國的歷史就是關於俄國如何成為俄國人的俄國的故事。印度、印度尼西亞和巴西也是不久前的政治創造(或者就印度的情況而言是政治再創造),它們分別是大約850種、670種和210種語奮的發源地。

近代民族大熔爐這一普遍現象的重大例外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中國。今天的中國無論在政治上、文化上或是語言上似乎都是一個大—統的國家,至少在外行人看來是這樣。它在公元前2211年就已在政治上統一了,並從那時起在大多數世紀中一直保持著統一的局面。自從中國開始有文字以來,它始終只有一個書寫系統,而現代歐洲則在使用幾十種經過修改的字母。在中國的12億人中有8億多人講官話,這是世界上作為本族語使用的人數最多的語言。還有大約3億人講另外7種語言,這些語言和官話的關係以及它們彼此間的關係,就像西班牙語和意大利語的關係一樣。因此,不但中國不是一個民族大熔爐,而且連提出中國是怎樣成為中國人的中國這個問題都似乎荒謬可笑。中國一直就是中國人的,幾乎從它的有文字記載的歷史的早期階段就是中國人的了。

對於中國的這種表面上的統一,我們過分信以為真,以致忘記了這多麼令人驚訝。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指望有這種統一,這裡有一個遺傳上的原因。雖然有一種從人種上對世界各民族的不精確的分類法把所有中國人統統歸入蒙古人種,但這種分類所掩蓋的差異比歐洲的瑞典人、意大利人和愛爾蘭人之間的差異大得多。尤其是,中國的華北人和華南人在遺傳上和體質上都存在相當大的差異:華北人像西藏人和尼泊爾人,而華南人則像越南人和菲律賓人。我的華北朋友和華南朋友常常一眼就能從體貌上把彼此區別開來:華北人往往個子較高,身體較重,鼻子較尖,眼睛較小,眼角更顯“上斜”。 中國的華北和華南在環境和氣候方面也有差異:北方比較乾燥也比較冷;南方比較潮濕也比較熱。在這些不同的環境裡產生的遺傳差異,說明華北人和華南人之間有過適度隔離的漫長歷史。但這些人到頭來卻又有著相同的或十分相似的語言和文化,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世界上其他一些地方雖然有人長期定居,但語言並不統一,從這一點來看,中國在語言上明顯的近乎統一也就令人費解了。例如,我們在上一章看到,新幾內亞的面積不到中國的十分之一,它的人類歷史也只有大約4萬年,但它卻有1000種語言,包括幾十個語族,這些語族之間的差異要比中國8種主要語言之間的差異大好多。西歐在印歐語傳入後的6000——8000年中,逐步形成或獲得了大約40種語言,包括像英語、芬蘭語和俄語這樣不同的語言。然而,有化石證明,50多萬年前中國便已有人類存在了。在這樣長的時間裡,必然會在中國產生的那成千上萬種不同的語言到哪裡去了? 這種怪事暗示,中國過去也曾經是形形色色、變化多端的,就像其他所有人口眾多的國家現在仍然表現出來的那樣。中國的不同之處僅僅在於它在早很多的時候便已統一了。它的“中國化”就是在一個古代得民族大熔爐裡使一個廣大的地區迅速單一化,重新向熱帶東南亞移民,並對日本、朝鮮以及可能還有印度發揮重大的影響。因此,中國的歷史提供了了解整個東南亞歷史的鑰匙。本章就是要講一講關於中國是怎樣成為中國人的中國的這個故事。

方便的起始點就是一幅詳細的中國語言地圖(見圖16.1及16.2)。對我們所有習慣於把中國看作鐵板一塊的人來說,看一看這幅地圖真叫人大開眼界。原來,中國除了8種“大”語言——官話及其7個近親(常常只是被統稱為“中國話”),說這些語言的人從1100萬到8億不等——還有130多個“小”語種,其中許多語種只有幾千人使用。所有這些“大”、“小”語種分為4個語族,它們在分佈密度上差異很大。 官話及其親屬語言,它們構成了漢藏語系中的漢語族,連續分佈在中國的華北和華南。人們可以從中國東北徒步穿行整個中國到達南面的,而仍然沒有走出說官話及其親屬語言的人們所居住的土地。其他3個語族的分佈零碎分散,為一些“聚居區”的人們所使用,被說漢語和其他親屬語言的人的“汪洋大海”所包圍。

特別分散的是苗瑤(亦稱曼一勉)語族的分佈,這個語族包括600萬人,大約分為5種語言,帶有富於色彩的名稱:紅苗語、白苗語(亦稱條紋苗語)、黑苗語、綠苗語(亦稱藍苗語)和瑤語。說苗瑤語的人生活在幾十個孤立的小塊地區,被其他語族的人所包圍,它們散佈在一個50萬平方英里的地區內,從華南一直延伸到泰國。來自越南的10多萬說苗語的難民把這個語文帶到了美國,不過他們在美國卻是以這個語族的另一名稱曼語而更為人所知。 另一個零碎分散的語係是南亞語系,這個語系中使用最廣泛的語言是越南語和柬埔寨語。 600萬說南亞語的人的分佈地區,從東面的越南到南面的馬來半島,再到西面的印度。中國語族中的第4個也是最後一個語支是傣一加岱語支(包括泰語和老撾語),這個語支有5000萬人,其分佈從華南向南進人泰國半島,向西到達緬甸。

當然,今天說苗瑤語的人的分佈之所以如此零碎分散,不是由於古代有什麼直升飛機把他們東一處西一處地投擲在亞洲大地上。人們倒是可以猜想他們本來具有一種比較近乎連續的分佈,後來之所以變得零碎分散,是由於其他語族的人進行擴張,或誘使說苗瑤語的人放棄自己的語言。事實上,語言分佈的這種變得零碎分散的過程,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過去的2500年內發生的,作為歷史事實這有充分的文獻可資證明。現代說泰語、老撾語和緬甸語的人的祖先,都是在歷史上從華南和鄰近地區遷往現在的地點,相繼淹沒了早先移民在那裡定居的後代。說漢語的族群特別賣力地取代其他族群,並在語言上改變他們,因為說漢語的族群鄙視其他族群,認為他們是原始的劣等族群。從公元前1100年到公元前221年的中國周朝的歷史記載,描寫了一些說漢語的諸侯國對中國大部分非漢語人口的征服和吸收。

我們可以利用幾種推理盡可能地重新繪製出幾千年前的東亞語言地圖。首先,我們可以把已知的最近幾千年的語言擴張史顛倒過來。其次,我們可以作這樣的推理:如果現代的某些地區只有一種語言或有親屬關係的語族,而這一語言或語族又佔有一個廣大的連續地區,那麼這些地區就證明了這一語族在地理上的擴張,只是由於時間還不夠長,它還沒有來得及分化成許多語言。最後,我們還可以作反向的推理:如果在現代的某些地區內存在著屬於某一特定語系的語言高度多樣性現象,那麼這些地區差不多就是該語系的早期分佈中心。 運用這3種推理來拔回語言時鐘,我們就能斷定:中國的華北原先為說漢語和其他漢藏語的人所佔據;華南的不同地區在不同時間里為說苗瑤語、南亞語和傣一加岱語的人所佔據;而說漢藏語的人取代了整個華南地區大多數說其他這些語言的人。一種甚至更加引人矚目的語言劇變想必席捲了從熱帶東南亞到中國南部的整個地區——泰國、緬甸、老撾、柬埔寨、越南和馬來半島。不管當初在那些地方說過什麼語言,現在必定都已全部消亡了,因為這些國家的所有現代語言似乎都是近代的外來語,主要來自中國華南,或者在某些情況下來自印度尼西亞。鑑於苗瑤語在今天幾乎無法繼續存在這一情況,我們還可以猜測當年華南除苗瑤語、南亞語和傣一加岱語外,可能還有其他一些語族,不過其他這些語族沒有留下任何倖存的現代語言罷了。我們還將看到,南島語系(所有菲律賓和波利尼西亞語言屬於這…語系)可能就是從中國大陸消失的其他這些語系之一,而我們之所以知道這一語系,僅僅因為它傳播到了太平洋諸島並在那裡存在下來。



圖16.1 中國和東南亞的4大語族

圖16.2 東亞和東南亞的現代政治邊界,用以說明圖16.1所示語族的分佈。
東亞的這種語言更替使我們想起了歐洲語言尤其是英語和西班牙語向新大陸傳播的情況。新大陸以前曾是一千種或更多的印第安語言的發源地。我們從我們的近代史得知,英語不是僅僅因為印第安人聽起來悅耳才終於取代了美國的印第安語吉的。相反,這種更替需要說英語的移民通過戰爭、屠殺和帶來的疾病來殺死大多數印第安人,使倖存的印第安人不得不採用英語這個新的多數人的語言。語言更替的直接原因是外來的歐洲人在技術上和政治組織上所擁有的對印第安人的優勢,而這種優勢歸根結底又是來自早就出現糧食生產所帶來的優勢。澳大利亞土著語言為英語所更替以及非洲赤道以南地區原來的俾格米和科伊桑語言為班圖語所更替,基本上都經歷了同樣的過程。

因此,東亞的語言劇變提出了一個相應的問題:是什麼使說漢藏語的人得以從中國的華北遷往華南,使說南亞語的人和說原為中國華南語族其他語言的人得以向南進入熱帶東南亞?這裡,我們必須求助於考古學,看一看是否有證據表明某些亞洲人在技術、政治和農業方面獲得了對其他亞洲人的優勢。 與在世界上其他每一個地方一樣,東亞的大部分人類歷史的考古記錄,僅僅顯示了使用粗糙石器並且沒有陶器的狩獵採集族群的遺跡。在東亞,表明情況有所不同的最早證據來自中國,因為那裡出現了公元前7500年左右的作物殘跡、家畜的骨頭、陶器和打磨的(新倉器時代的)石器。這個年代距離新石器時代和新月沃地糧食生產開始的時間不到1000年。但由於在這之前1000年的中國情況在考古上知之甚少,我們目前還無法確定中國糧食生產的開始究竟與新月沃地同時,還是稍早或稍晚。至少,我們可以說,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的動植物馴化中心之一。 中國實際上可能有兩個或更多的獨立出現糧食生產的中心。我已經提到過中國涼爽、乾燥的北方與溫暖、潮濕的南方在生態方面的差異。即使在同一緯度,沿海低地與內陸高原之間也存在著生態差異。不同的野生植物生長在這些根本不同的環境裡,因此中國不同地區的早期農民對這些植物可能會有不同的利用。事實上,已經驗明的最早作物是華北的兩種耐旱的黍子,而華南的水稻則表明可能存在南北兩個不同的植物馴化中心。 中國的一些考古遺址不但有最早的作物證據,而且還有馴養的豬、狗和雞的骨頭。除了這些馴養的動物和作物,漸漸又有了中國的其他許多馴化動植物。在這些動物中,水牛是最重要的(用於拉犁),而蠶、鴨和鵝則是另一些最重要的動物。後來的一些為人們所熟悉的作物包括大豆、大麻、柑桔、茶葉、杏、桃和梨。此外,正如歐亞大陸的東西軸向使許多這樣的中國動物和作物在古代向西傳播一樣,西亞的馴化動植物也向東傳播到中國,並在那裡取得重要的地位。西亞對古代中國經濟特別重大的貢獻是小麥和大麥、牛和馬以及(在較小的程度上)綿羊和山羊。 和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樣,糧食生產在中國逐步產生了其他一些在第十一到第十四章所討論的“文明”標誌。中國非凡的青銅冶煉傳統開始於公元前3000年至2000年間,最後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導致在中國發展出世界上最早的鑄鐵生產。其後的1500年則是第十三章提到的中國技術發明的大量湧現時期,這些發明包括紙、羅盤、獨輪車和火藥。築有防禦工事的城市在公元前第三個一千年間出現了,墓葬形制出現了很大變化,有的樸素無華,有的陳設奢侈,這表明出現了階級差別。保衛城市的高大城牆、巨大的宮殿、最後還有溝通中國南北的大運河(世界上最長的運河,全長1000多英里),證明等級社會已經出現,因為只有這樣的社會的統治者才能把大量的平民勞動力動員起來。現在保存下來的文字是在公元前第二個一千年間出現的,但也可能出現得更早。我們關於中國出現了城市和國家的考古知識,後來又得到了關於中國最早的幾個王朝的文字記載的補充,這些王朝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興起的夏朝。 至於糧食生產的更具災難性的副產品傳染病,我們還不能確定源於舊大陸的一些最主要的疾病發生在舊大陸的什麼地方。然而,從羅馬時代到中世紀的一些歐洲著作清楚地記述了腺鼠疫、可能還有天花來自東方,因此這些病菌可能源自中國或東亞。流行性感冒(起源於豬)甚至更可能發生在中國,因為豬很早就在中國馴養了,並且成了中國十分重要的家畜。 中國廣大的幅員和生態的多樣性造就了許多不同的地區性文化,從考古上來看,根據它們的陶器和人工製品的不同風格,這一點是可以區別出來的。在公元前第四個一千年期間,這些地區性文化在地理上擴張了,它們開始相互作用,相互競爭,相互融合。正如生態多樣性地區之間馴化動植物的交流豐富了中國的糧食生產一樣,文化多樣性地區之間的交流豐富了中國的文化和技術,而交戰的酋長管轄地之間的激烈競爭推動了規模更大、權力更集中的國家的形成(第十四章)。 雖然中國的南北梯度妨礙了作物的傳播,但這種梯度在中國不像在美洲或非洲那樣成為一種障礙,因為中國的南北距離較短;同時也因為中國的南北之間既不像非洲和墨西哥北部那樣被沙漠阻斷,也不像中美洲那樣校狹窄的地峽隔開。倒是中國由西向東的大河(北方的黃河、南方的長江)方便了沿海地區與內陸之間作物和技術的傳播,而中國東西部之間的廣闊地帶和相對平緩的地形最終使這兩條大河的水係得以用運河連接起來,從而促進了南北之間的交流。所有這些地理因素促成了中國早期的文化和政治統一,而西方的歐洲雖然面積和中國差不多,但地勢比較高低不平,也沒有這樣連成一體的江河,所以歐洲直到今天部未能實現文化和政治的統一。 在中國,有些新事物是由南向北傳播的,尤其是鐵的冶煉和水稻的栽培。但主要的傳播方向是由北而南。這個趨向在文字上表現得最為明顯:歐亞大陸西部曾產生過太多的書寫系統,如蘇美爾的楔形文字、埃及的象形文字、、彌諾斯文字和閃語字母。中國則不同,它只產生了一種得到充分證明的書寫系統。它在華北得到完善,並流傳各地,預先制止了任何其他不成熟的書寫系統的發展或取而代之,最後演化為今天仍在中國使用的文字。華北社會向南傳播的其他一些重要的有特色的東西是青銅工藝、漢藏語言和國家的組成。中國的3個最早的王朝——夏、商、週部是在公元前第二個一千年間在華北興起的。 現存的公元前第—個一千年中的著作表明,當時的華夏族就已常常(就像今天許多人仍然在做的那樣)覺得在文化上比非華夏族的“野蠻人”優越,而華北人也常常甚至把華南人也看作野蠻人。例如,公元前第一個一千年中周朝後期的一位作家對中國的其他民族作如下的描繪:“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東方曰夷,被發文身,有不火食者矣。”這位周朝的作者接著又把南方、西方和北方的原始部落說成是沉溺於同樣野蠻的習俗:“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發衣皮,有不粒食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 由華北的這個周王朝建立的或以周王朝為榜樣的一些國家,在公元前第一個—千年中向華南擴展,最後於公元前221年實現了秦王朝統治下的中國的政治統一。中國的文化統一也在同一期間加速進行,有文字的、“文明的”華夏諸國吸收並同化了沒有文字的“野蠻人”,或成為這些人仿效的榜樣。這種文化的統一有時是很殘暴的,例如秦始皇宣布以前的所有典籍都是沒有價值的,並下令把它們焚毀,這給我們現在了解中國的早期歷史和文字造成了很人的不便。這些和其他一些嚴厲的措施對於華北的漢藏語向中因大部分地區傳播,並使苗瑤語和其他語族的分佈落到如今零碎分散的狀況,必定起到過推動的作用。 在東亞,中國在糧食生產、技術、文字和國家組成方而的領先優勢所產生的結果是,中國的創新改革對鄰近地區的發展也作出了重大的貢獻。例如,直到公元前第四個一千年,熱帶東南亞仍然為狩獵採集族群所佔據,這些人製造了屬於以越南和平遺址命名的所謂傳統的礫石工具和石片工具。從那以後,源自中國的作物、新石器時代的技術、村居生活以及與華南陶器相似的陶器傳人了熱帶東南亞,也許一起來到的還有華南的一些語族。歷史上緬甸人、老撾人和泰人的向南擴張使熱帶東南亞的中國化宣告完成。所有這些現代民族都是他們的華南同胞的近代旁系親屬。 中國的這種影響就像蒸汽壓路機—樣勢不可擋,先前的熱帶東南亞民族在這一地區的現代居民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剩下狩獵採集族群的3個孑遺群體——馬來半島的塞芒族矮小黑人、安達曼群島島民和斯里蘭卡維多依族矮小黑人——使我們想到熱帶東南亞的原先居民可能是黑膚、捲髮,就像現代的新幾內亞人,而不像膚色較淺、直發的中國華南人及其旁系親屬現代的熱帶東南亞人。東南亞的這些孑遺的矮小黑人可能就是當初開拓新幾內亞的原住民的最後倖存者。塞芒族矮小黑人仍然過著狩獵採集生活,他們和附近的農民進行物物交換,但也從這些農民那裡採用了一種南亞語言——就像我們將要看到的那樣,菲律賓矮小黑人和非洲俾格米狩獵採集族群也是採用了他們的農民交易夥伴的語言。只有在遙遠的安達曼群島上,一些與華南語族沒有親屬關係的語言繼續保存了下來——它們是為數必定多達幾百種的現已滅絕的東南亞土著語言中最後倖存下來的語言。 甚至朝鮮和日本也受到了中國的巨大影響,不過它們在地理上與中國相隔絕的狀態,保證了它們沒有像熱帶東南亞那樣失去自己的語言以及體質和遺傳特徵。朝鮮和日本在公元前第二個一千年中採納了中國的水稻,在公元前第一個一千年中採用了中國的青銅冶煉術,在公元第一個一千年中採用了中國的文字。中國還把西亞小麥和大麥傳入朝鮮和日本。 我們在這樣介紹中國在東亞文明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時切不可言過其實。事實上,東亞的文化進步並不全部源於中國,朝鮮人、日本人和熱帶東南亞人也不是毫無貢獻的沒有創造能力的野蠻人。古代的日本人發明了世界上一些最古老的陶器製造技術,並在糧食生產傳入之前很久作為狩獵採集族群就已在村莊里定居,靠日本豐富的海產資源維持生計。有些作物可能是在日本、朝鮮和熱帶東南亞最早或獨立馴化出來的。 但是,中國的作用仍然是太大了。例如,中國文化的聲望值在日本和朝鮮仍然很高,雖然日語中源自中國的書寫系統在表達日本語言方面存在著種種缺點,但日本並不打算拋棄它,而朝鮮也只是在不久前才用本國的奇妙的諺文字母取代了笨拙的源自中國的文字。中國文字在日本和朝鮮的持續存在是將近1萬年前動植物在中國馴化的20世紀的生動遺產。由於東亞最早的農民所取得的成就,中國成了中國人的中國,而從泰國來到(我們將在下一章看到)復活節島的民族就成了他們的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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