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邦彥
歷代的皇帝,風流成性的很多,更有甚者,已經不滿足於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於是有少數皇帝微服出宮,到青樓妓院、秦樓楚館去尋找刺激。宋徽宗就是這樣一個皇帝。
大宋宣和年間,京師最有名的妓女是李師師。大家對她不會太陌生,因為《水滸》中的宋江,在決定接受招安以後,就是走她的路子接近宋徽宗的。據說宋徽宗經常悄悄出宮與李師師幽會,有的小說甚至說宋徽宗乾脆挖了一條地道,從宮中通到李師師家,因為皇上與妓女相會的事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至少在表面上是這樣的。
但是,他有一次和李師師相會,卻被人躲在床下看了個全過程。這個人,就是著名詞人周邦彥。
周邦彥也是李師師的客人之一,而且和李師師的關係很好。大概也就是才子佳人一類的故事。
有一次,宋徽宗生了點小病,李師師以為他不會來了,就悄悄地約了周邦彥。哪知道周邦彥剛到不久,宋徽宗就來了。情急之下,周邦彥趕緊鑽到床下躲起來。
宋徽宗特地給李師師帶來了江南新進貢的鮮橙,李師師親手剝了鮮橙二人分食。三更時分,宋徽宗要回宮了,李師師還叮囑他說“已經三更了,馬滑霜濃,你要小心了。”這一切,都被躲在床下的周邦彥看見聽到了。
宋徽宗走了以後,周邦彥鑽出來,乘興把他聽到的寫成了一首《少年遊》:
詞確實寫得很好,有一次,李師師居然當著宋徽宗的面唱了這首詞,宋徽宗一聽,就明白那天在李師師家的事被人知道了。他問李師師填詞的人是誰。李師師不敢隱瞞,說是周邦彥。
於是,第二天,宋徽宗就下令把周邦彥貶出京城。
宋徽宗又去李師師家的時候,李師師不在。過了一會兒,李師師回來了,但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宋徽宗問她去了哪裡,李師師說送人去了。宋徽宗馬上問她,是不是送周邦彥去了。李師師點點頭。宋徽宗問:“他又寫了什麼東西沒有?”李師師說填了一首《蘭陵王》。宋徽宗讓她唱來聽,李師師就唱道:
宋徽宗聽了以後,覺得周邦彥確實是個人才,就赦免了他,還讓他做了專管樂舞的大晟府提舉。
這件事,記在張端義的《貴耳集》中。
周邦彥(1056—1121),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他是宋代少數幾位精通音樂的詞人之一。他年輕的時候,寫了一篇《汴都賦》,洋洋灑灑七千餘言,奏於天子。宋神宗十分欣賞,把他由諸生擢升為太學正,一日之內,聲名震海內,他也由此步入仕途。他的仕途不算暢達,但算得上平穩。神宗、哲宗兩朝,在廬州(今安徽合肥)、溧水(今屬江蘇)等地任一些地方小官,徽宗朝才調回京師,任秘書省正字、校書郎、大晟府提舉等職,後又出任過隆德、順昌等地知府。
周邦彥的一生,主要成就在詞。
周邦彥生活的時代,已是北宋後期,各種社會矛盾和民族矛盾已經非常尖銳,但又被表面歌舞昇平的一片繁華掩蓋起來。周邦彥本人並沒有太大的抱負,一生經歷也沒有什麼大起大落,所以他的詞,題材上並沒有什麼新的突破,基本上沿襲了前期柳永、晏幾道、秦觀等人羈旅情愁、酒邊月下的情景描寫。他的成就,主要表現在藝術性上。
詞在周邦彥的手中,變得精美起來。同樣的題材、同樣的情與同樣的景,周邦彥做足了打磨的工夫。宋沈義父《樂府指迷》對他極為推崇,說:“凡作詞以清真為主,蓋清真最為知音,且無一點市井氣,下字運意,皆有法度。”無“市井氣”,恰好說明他的詞已經漸漸雅化而失去清新活潑的氣息了。他的詞,已經開了自姜夔以來,南宋吳文英、王沂孫、張炎等騷雅派的先河。
周邦彥的另一個貢獻,在創調,也就是“自度曲”。
要自創新調,文學素養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音樂修養。因為創制一個新的詞調(詞牌),不僅要讀起來音節有抑揚頓挫之美,還必須為之創作相應的曲調,並且以此制定出相應的格律。所以有宋一代,能夠自度曲的詞人並不多見。正像今天唱歌幾乎人人都會,而作曲就並非人人所能一樣。張炎《詞源》說:“迄於崇寧,立大晟府,命周美成諸人討論古音,審定古調……增演慢曲、引、近。或移宮換羽為三犯四犯之曲,按月律為之,其曲遂繁。”如《拜新月慢》《荔支香近》《玲瓏四犯》等,都是他創制的新調。
總的來說,周邦彥的詞在藝術性上漸趨於完美,但題材內容卻略顯蒼白。清王國維說:“美成深遠之致,不及歐、秦,唯言情體物,窮極工巧,故不失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創調之才多,創意之才少耳。”評價最為允當。
他的一些小詞,也寫得很有情致,很為人所喜愛。比如下《滿庭芳·夏日溧水無想山作》:
還有被王國維稱為“真能得荷之神理者”()的《青玉案》:
王國維在《清真先生遺事》中說周邦彥詞“今其聲雖亡,讀其詞者,猶覺拗怒之中,自饒和婉,曼聲促節,繁會相宣,清濁抑揚,轆轤交往,兩宋之間,一人而已”,對他的藝術成就作了充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