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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卜算子·詠梅

毛澤東詩詞鑑賞辭典 毛泽东 2218 2018-03-20
。 。 ,猶有花枝俏。 ,只把春來報氣。 ,她在叢中笑。 這首詞最早發表在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六三年十二月版《毛主席詩詞》。 梅花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和松、竹一起被稱為“歲寒三友”,因為不畏嚴寒保持生機而成為逆境中堅守氣節的象徵。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梅花被不斷吟詠,出現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詠梅詩詞。在這些詠梅詩詞中,梅花的象徵內涵被不斷積澱、演化,具有了孤芳自賞、雖不為世俗理解卻不改其志的意味,從而形成了一個較為固定的母題。 毛澤東的這首《卜算子·詠梅》標題下註明:“讀陸游詠梅詞,反其意而用之。”作為與南宋大詩人陸游處於不同時代和不同社會背景下的不同個人,在人生觀和美學觀上有著不同見解是十分正常的。關於毛澤東寫這首詞的背景以及里面寄託的抱負和政治意義前人已經討論過很多,歸結起來主要有以下幾點:一、這首詞寫於1961年12月,我國剛遭受三年自然災害,原蘇聯領導人又挑起中蘇論戰,對中國施加政治上、經濟上、軍事上的重重壓力,內憂外患,共和國受到了嚴峻的考驗。二、毛澤東寫這首詞托梅言志,是要表明中國共產黨人在險惡的環境下絕不屈服,並勇敢地迎接挑戰,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三、一般認為毛澤東筆下的梅花形象代表了不畏困難,具有鬥爭在前、享受在後的奉獻精神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

筆者這裡主要想從美學的角度,談談在毛澤東筆下梅花意象的內涵轉變,分析一下與陸游《卜算子·詠梅》相比,毛澤東是如何“反其意而用之”的。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風雨”、“飛雪”點明氣候惡劣,但是落腳點卻都在一“春”字,“送”和“迎”都只是為了春天的來臨。作為此詞的首句,交代梅花出現的時節,不是在遙遙無期的冷冬,而是在風雨和飛雪中像徵希望來臨的春天,梅花一出場就沾了春天的喜氣和希望。接下來“已是懸崖百丈冰”一句,描繪出了寒冬中梅花嚴酷的生存環境;而就是在這種冰凝百丈的懸崖峭壁上,競然“猶有花枝俏”!一個“猶”字包含著驚嘆、讚賞之意,表現了梅花不畏嚴寒、與嚴酷的環境抗爭的頑強生命力,更凸顯了梅花偉岸挺拔、花中豪傑的精神氣質。沒有“寂寞”,沒有“獨自愁”,沒有面對風雨的無可奈何和脆弱,而是洋溢著盎然生機和蓬勃興旺的生命力。由此我們不難想到,毛澤東筆下的“梅花”多麼像無產階級革命戰士,多麼像中國大地上生生不息的勞動人民。一個“俏”字傳神寫照,“梅花”的美,美在精神,美在神態,美在骨中;她美得俊逸,美得醉人,美得趣味橫生,這種精神的美完全不像陸游筆下那種孤獨冷落的美,這是瀰漫著人間煙火的美,是一種親切可人的美。

詞的下闋首句用頂針格,以“俏”字自然過渡,使上、下闋銜接緊密,渾然天成。上片最後一個“俏”字是點睛之筆,下闋就著重對梅花之“俏”進行具體闡釋。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寫梅花不清高,不自負,甘心情願做一個義務的報春者。最後,詞人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作結,將詞的境界推向更高一層。一“笑”字寫出了梅花的風采和神韻。我們在古代詩詞裡見過愁梅、苦梅、寒梅……可曾見過“笑梅”?而且這種“笑”不是自負者的狂笑,不是勝利者驕傲的笑,亦不是居高者得意的笑。她笑在百花“叢中”,與眾芳齊笑,是謙遜的笑,會心的笑,自信的笑;她笑在“山花爛漫”之後,是欣慰安詳的笑,功成身退的笑。梅花用自己的赤誠和堅貞抵擋住風雪的打擊,在春天來臨之前屹立懸崖中充當“春”的使者,指引希望的方向。在春天來臨之後,到處山花爛漫時,她既不作英雄的離群索居,亦毫無居功自負的念頭,而是甘願隱於百花之中,與眾花齊樂,這是一種多麼明媚開朗、豁達無私的品格。

我們再來者看陸游筆下的梅花形象: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詞的上闋著重寫梅花流離淪落,所居北地,所遇非時,更備受風雨摧殘;下闋著重強調梅花惹群芳妒忌,歷盡磨難,“零落成泥碾作塵”仍不改其芳香的高潔品格。在這首詞中,“驛外”、“寂寞”、“獨自”等詞點出了梅花的所在和處境,它是遠離塵囂和世俗的,和奼紫嫣紅的“群芳”相比,它是“無意”爭春的,它高潔而高傲,面對周圍惡濁的環境以及自身遭受的種種迫害,它採取的是一種“精神”上的高度藐視和遠離。 “只有香如故”,是它用自身的高潔品格對世俗以及惡劣的環境所做的不屈的抗爭,但這種抗爭畢竟是用“零落成泥碾作塵”作為代價的,梅花的形像是帶有悲劇性的。整首詞中也瀰漫著自傷自悼、孤芳自賞的意味。

讀陸游的《卜算子·詠梅》,我們總能感覺他筆下的“梅花”是那麼孤獨而高潔,遺世而獨立,我們只能遠遠嗅到她的清香,卻生怕腳步的靠近打擾了她的愁緒,破壞了她孤獨的美。正如其他詠物詩一樣,梅花的形像都是詩人個人思想感情的外化,是詩人理想人格的象徵。陸游的這首詠梅詞正是他政治節操、人格心蹟的表現。與陸游傳統“梅花”形象相比,毛澤東筆下的“梅花”沒有了古代士大夫的那種清高、孤獨,孤芳自賞。作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毛澤東託物言志於日理萬機之中,他筆下的“梅花”形象顯然有別於傳統文人士大夫。他以人民的立場和角度來寫梅花,使梅花具有了人民公僕、群眾一員的普通和親切。他把在傳統士大夫筆下孤高的梅花拉回到人間,充當春的使者為人民服務,與眾芳齊樂,與人民同歡樂。他以昂揚的筆調和新時代的精神,訴之於“梅花”這個傳統文學形象,使“梅花”的文學形像有了新內涵,整首詞具有一種情味濃郁的詩的意境,別開生面。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 ,一任群芳妒。 ,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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