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宗教哲學 人的使命

第22章 第三卷信仰-10

人的使命 费希特 3658 2018-03-20
我知道,對於一切如此行動的人們來說,只要他們如此行動,就一般不存在什麼惡或善,而只存在令人愉快的事物或令人不愉快的事物;我知道,他們一般不受他們自己的支配,而是受自然力量的支配,而且不顧善惡,全力追求前者,迴避後者的,並不是他們本身,而是他們之內的這種自然力量。我知道,他們在一旦成為他們所是的東西以後,就至少不能不像他們的行動那樣行動;我遠不對這種必然性感到憤慨,或對這種盲目的、無意志的自然力量感到惱怒。當然在這裡恰恰有他們的過錯與卑劣,即他們是他們所是的東西,他們不是自由獨立的,而是委身於盲目自然力量的洪流。 唯有這才可能是激起我的惱怒的東西;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就陷於絕對不可理解的東西中去了。除非我為了使他們自由,而已經先假定他們自由,我就不能責怪他們缺乏自由。我想對他們發怒,但又找不到我義憤的對象。他們實際上所是的東西不值得這樣義憤;值得這樣義憤的東西不是他們,而且假如他們是這樣的東西,他們似乎也不值得這樣義憤。我的惱怒也許是針對一種明顯的虛無的。 ——誠然,我必須始終對待他們,與他們交談,好像他們是我很了解的那種他們所不是的東西;我必須始終對他們作出假定,唯有通過這種假定,我才能站到他們對面,與他們打交道。職責命令我按照一個關於他們的概念去行動,而這個概念與那種由靜觀默想給我提供的概念是截然相反的。因此,當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似乎他們是自由的一樣,我用一種高尚的義憤回敬他們,以期他們本人也激起反對他們自己的這種義憤,而這種義憤是我自己在我的心靈深處決不能用合理方式感覺到的。對非理性與罪惡發怒的,在我心中只是身體力行的社會的人,而不是那種四體不動、自我完善、靜觀默想的人。

身體上的煩惱、痛苦與疾病,如果涉及我,我不能不感覺到,因為它們是在我的自然力量裡發生的事情,我在此岸世界現在是、並且永遠是這種自然力量;但是,它們卻不應該使我憂傷。它們也僅僅是涉及我以神奇的方式與之聯繫的那種自然力量,而並不涉及我本身,不涉及這個君臨乾一切自然力量之上的本質。一切痛苦與一切痛感的肯定的結局都是死亡;在自然的人常常視為罪過的那一切事情中,死亡對我來說是最微不足道的。我根本不會對我自己死亡,而只會對別人,對那些依然留下來的、我脫離其結合的人們死亡;對我自己而言,死亡之時就是一種嶄新的、更壯麗的生命誕生之時。 在我的心靈向一切對於塵世事物的慾求鎖閉以後,在我實際上對於暫時的事物再沒有任何心思以後,宇宙就以光輝的形態顯現在我的眼前。那僵死的、沉重的、只佔據著空間的質塊已經消失了,代替它的是川流不息、洶湧澎湃的生命、力量與行動的永恆洪流——它起源於原始生命;呵,無限者,它起源於你的生命;因為一切生命都是你的生命,而且只有那具有宗教感的眼睛才深入了解真正美的王國。

我與你息息相關,我在我周圍看到的東西也與我息息相關;萬物都賦有生氣,賦有靈魂,都以明亮的精靈之眼對我凝視,都以精靈之音對我的心靈攀談。在我之外的一切形態中,我又觀照到我自己被分散在無窮無盡的、千差萬別的東西里,並從這些形態向我自己反照回來,就像早晨的太陽以各種方式被分散在千千萬萬顆露珠裡,向它自身閃爍反光一樣。 你的生命,像有限者所能把握的,本身全然是自己形成自己的,自己表現自己的意志;這生命——在凡人眼裡披著各種感性外表——通過我而瀉入整個不可度量的自俄中。在這裡,你的生命作為自己創造自己的、自己形成自己的物質,流過我的血管與肌肉,而在我之外把自己的豐富內容沉積在花草樹木中。具有創造力的生命在一切形態中,在我的眼力所能達到的一切地方,一滴一滴地流入一種連續的洪流中;這生命從宇宙的每一點都以不同的方式,向我顯現為它藉以在秘密的陰暗處形成我自己的身體的同一種力量。

在那裡這生命是自由洶湧的,在動物中則是作為自己形成自己的運動跳躍的,而且在每個新的軀體中都把自身表現為另一個獨特的、自為存在的世界;這同一種力量我雖然看不見,卻在我自己的肢體中移動著。一切移動的東西都服從於一切運動的這個普遍衝動,這個唯一本原,而這本原則把和諧的振動從宇宙的一端不斷傳導到另一端;動物沒有自由;我一在可見世界中運動都以我為出發點,雖然運動並不會因而以我為基礎——則有自由。 但是,你的這種生命作為把精神與精神融為一體的紐帶,作為唯一理性世界的空氣與以太,卻是純粹地和神聖地從那離你自己的本質近得就像凡人眼睛能看到它的地方流逝過去的;你的這種生命雖然不可思議,不可理解,卻畢竟明顯地擺在精神的眼前。思想在這個光流中被不斷傳導時,也絲毫不停頓地、絲毫不改變地從一個靈魂飄浮到另一個靈魂,並更加純潔、更加光輝地從那同出一源的心胸中返回自身。由於這一秘密,一個人就只有在另一個人中找到、理解和鍾愛他自己;每個精神都僅僅是從其他精神發展自己,在這裡決沒有單獨的個人,而只有人類,沒有單獨的思維與愛憎,而只有相互交錯的思維與愛憎。由於這一秘密,不可見世界中各個精神的密切關係就不斷注入到了它們的有形自然中,並把自身表現為兩性;即使每個精神紐帶會斷裂,這兩性只要作為自然生物,也就不得不相愛;這種密切關係也注入到了雙親與子女的溫情中,彷彿各個靈魂同出於一种血液,就像各個肢體與心靈是同一樹幹的枝叉與花朵一樣;從這裡出發,這種密切關係也在或窄或寬的範圍裡囊括了整個有感覺能力的世界。對愛的渴求甚至也給各個精神的恨奠定了基礎;除了被拒絕的友誼之外,敵意就無從產生。

通過那種對別人似乎是僵死質塊的東西,我的眼睛看到感性自然與精神自然的一切血管裡的這種永恆生命與移動;這生命看起來總是升高與增長的,並且把自身淨化為它自身的更富有精神的表現。宇宙對我來說已經不再象過去那樣,是那種在自身周而復始的循環,是那種不斷重複的表演,是那種吞噬自身,以便再生自身的怪物;宇宙在我眼前精神化了,並帶有精神固有的標記,即在一條無限進展的直線中不斷地向更完善的境界邁進。 太陽升起又降落,星星沉沒又重來,一切天體都繼續跳著其圓舞;但它們在重來時與它們在逝去時決不相同,並且在生命的光輝源泉里就有生命過程與進化過程。它們所帶來的每個時刻,每個早晨和每個黃昏,都以新的繁榮景象降臨到世界上;新的生命和新的情愛就像雲裡的水珠一樣,從天上灑落下來,並且就像清涼的黑夜籠罩大地那樣,籠罩著自然。

自然中的一切死亡都是誕生,正是在死亡中可以明顯地看到生命的昇華。在自然中決沒有致死的原則,因為自然是徹底純粹的生命;致死的不是死亡,而是更有生氣的生命,這生命是隱藏在舊生命後面開始和發展的。死亡與誕生僅僅是生命的自相鬥爭,其目的在於不斷地把它自身表現得更加光輝,更加類似於它自身。 我的死亡也會例外嗎?因為我一般不是生命的單純表現與反映,而是在我自身帶有原始的、唯一真正的、本質的生命。根本不可能設想,自然竟然能毀滅一種不是從自然產生的生命;我不是為了自然而有生命,而是自然本身僅僅為了我才有生命。 但是,甚至我的自然生命,甚至內在的不可見生命在有限者眼前的這種單純表現,自然也不能毀滅,因為如果不是這樣,自然就必定會自己毀滅自己;自然是單純對我存在的,是為我存在的,我不存在,自然也就不存在。

正因為自然不是把我弄死,所以它必定會使我得到新生;這只能是我那在自然裡發展著的更高生命,在這種生命面前我現在的生命就逐漸消逝了;凡人稱之為死亡的事情,是第二次獲得生命的可見表現。假如在這裡似乎曾經見到自然之光的理性生物不在地上死亡,那麼,就似乎沒有理由去期待一個新的天和一個新的地了,表現理性和維護理性這個自然的唯一可能目的也就似乎已經在此岸世界實現了,自然的循環過程似乎也就結束了。但是,自然用以扼殺自由獨立的生物的行動,卻是自然對這種行動,對它由此結束的整個領域的莊嚴肅穆的、一切理性都能理解的超越;死亡現像是把我的精神眼光移向我自己的新生命,移向為我存在的自然界的嚮導。 我的同類的每個離開塵世結合,對我的精神不能視為被毀滅——因為他是我的同類——的成員,都把我的思想隨他自身引渡到另一世界;他依然存在,並且他應該得到個場所。如果說,我們在此岸世界為他悲傷,就像在一個人離開他而進入此世陽光中時,可能在陰暗的無意識領域裡有悲傷一樣,那麼,在上天世界人們對一個人誕生到他們的世界則感到歡樂,就像我們這些塵世公民以歡樂的心情迎接誕生到我們這裡來的人們一樣。如果我有朝一日會步他們的後塵,則對我來說將只有歡樂;因為悲傷留到了我離棄的領域。

我剛才還感到驚奇的世界,在我眼前消逝和沈沒了。這個世界雖有我在其中看到的一切豐富的生命、秩序與繁榮,但也僅僅是向我掩蓋著一個無限的、更完善的世界的帷幕,是將發展出這一無限的、更完善的世界的種子。 我的信仰進入這帷幕之後,使這種子得到溫暖與生命。我的信仰雖然看起來不確定,但它期待的東西比它在此岸世界所能把握的更多,比它在將來任何時候所能把握的更多。 我這樣生活著,這樣存在著,因此,對於一切永恆狀態我都是不變的、堅定的與完善的;因為這存在決不是從外接納來的存在,而是我固有的、唯一真實的存在與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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