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宗教哲學 人的使命

第21章 第三卷信仰-9

人的使命 费希特 6660 2018-03-20
天真無邪、誠實素樸的人對你知道得最清楚。在他看來,你是深知他的內心生活的知心人,是他的信念的永久的、忠實的見證人,即使他遭到全世界的誤會,也只有你知道他用意誠懇,唯有你了解他。在他看來,你是永遠對他抱有善意,為他的至善而竭儘自己的一切所能的慈父。他把他的整個心身都獻給你的善意決斷。他說,“要像你希望的那樣對待我;我知道,這將是善的,因為正是你這樣做的”。那種只聽到你的聲音,但決沒有見過你的面貌的苦思冥想的人,想教導我們認識你的真正本質,卻給我們樹立了一個自相矛盾的、外形醜陋的東西,冒充你的形象,而使略具常識的人覺得滑稽可笑,使智慧善良的人感到憎獰可怕。 我在你面前蒙住我的臉面,舉手祝福。就像我決不可能變為你自己一樣,我決不能看到你怎樣對你自己存在,你怎樣向你自己顯現。在過了千百萬年精神生活以後,我將依然象現令在這用泥土造成的茅屋裡一樣,不能理解你。

——我所理解的東西,都通過我的單純理解,變成了有限的事物;這種有限的事物即使用無限提高、無限上升的方式,也決不會被人們轉變為無限的事物。你與有限事物的差別,不在於程度,而在於種類。他們用那種無限提高的方式,只能把你弄成一個更偉大的人,並且總是把你弄成一個更偉大的人,而決不會把你弄成不能度量的上帝或無限者。 ——我只擁有這種用嚴格推理方法不斷前進的意識,而決不能設想別的東西。我怎麼可以認為你有這樣的意識呢?在人格概念中包含著各種限制,我怎麼能把這個概念推廣到你身上,而不帶有這些限制呢? 我不想探討那種由於我的本質有限而對我不可理解的東西,不想探討那種對我可能不會有什麼用處的東西;你怎麼在你自身存在,我不想知道。但是,不論我成為我應該成為的什麼東西,你與我這個有限者和一切其他有限者的關係,都經常擺在我的眼前,而且這種關係在我周圍比那對我自己的生存的意識更為明顯。你在我之內引起了關於我的職責、關於我在理性生物序列中的使命的認識;但你是怎樣引起這種認識的,我卻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你知道和認識到我思考和希求什麼;但你怎麼能知道我思考和希求什麼,你用哪種活動產生了這類意識,我卻不了解,雖然我甚至很清楚地知道,關於一種活動、尤其是關於一種特殊意識活動的概念,僅僅對我有效,而對你這位無限者則無效。你有希求,因為你希望我的自由聽從永遠有結果;但我不理解你的意志的這種活動,而只頂多知道這活動與我的活動不相同。你有行動,而且你的意志本身就是行動;但你的活動方式與我唯一能設想的活動方式簡直完全相反。你有生命,並且是存在的,因為你的知識、希求與活動對有限理性無所不在,無時不在;但你的存在卻不同於我永遠唯一能設想的那一種存在。

在對你與我這個有限者的這種關係的直觀中,我想寧靜與幸福。我只直接知道我應該做什麼事情。我想自由地、快樂地和坦率地做這事情,因為正是你的呼聲命令我做它的,它是精神的宇宙計劃對我的決定;我藉以完成它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那呼聲命令我去做的事情,用這力量去完成的事情,在精神的宇宙計劃中確實是真正善的。我在這世界的一切事件裡都是寧靜的,因為所有這些事件都是在你的世界中。既然你有生命,而且我在觀照你的生命,那就沒有任何事情能使我錯亂、詫異或沮喪。因為在你之內,並且通過你,呵,無限者,我甚至看到我現在的世界是處於另一種光芒的照耀之中。自由生物的命運與活動中的自然與自然結果,相對於你來說,變成了一種空洞的、毫無意義的詞彙。不再有自然存在了,而是你,只有你才存在著。

我不再覺得,現在世界的終極目的在於單純為了人類的普遍和平狀態,而僅僅應該使這種狀態和人類對機械自然力量的絕對統治被創造出來,相反地,我覺得現在世界的終極目的在於人類的普遍和平狀態應該由人類本身創造出來,因為這種狀態是大家都期望的,這種狀態應該由大家作為一種偉大的、自由的、道德的共同體創造出來。對於個人來說,除了他的合乎職責的意志以外,就決沒有任何新穎的和更好的東西;對於這種共同體來說,除了共同的合乎職責的意志以外,就決沒有任何新穎的和更好的東西,這就是偉大倫理王國的根本規律,而現在的生活則是這一王國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個人的善良意志對於這個世界就常常是徒勞的,因為這類意志僅僅還是個別人的意志,大多數人的意志與它並不一致,而且它的結果也只有見諸未來的世界。因此,甚至人類的情慾和惡行看來都有助於達到更好的東西;當然,這不是由於它們本身,因為從這個意義上說,惡決不可能產生善,而是由於它們能與相反的惡行保持平衡,最後以自己的優勢消滅掉相反的惡行,同時也以相反的惡行消滅掉它們自身。除非人們的怯懦、卑賤與相互猜忌給壓迫鋪平了道路,壓迫就決不能得勢。直到壓迫消除了怯懦與奴才意識,絕望又喚醒業已失去的勇氣時為止,壓迫都會繼續增長。於是,兩種相反的惡行就會相互消滅,而一切人類關係中最高尚的東西、即永久的自由則將由此誕生。

嚴格地說,一些自由生物的行動僅僅是對另一些自由生物產生了結果,因為只有在這些自由生物中,唯獨對於這些自由生物,才有一個世界,而我們大家一致同意的東西則正是這個世界。但是,一些自由生物的行動也只有通過那個無限的、為一切個人作中介的意志,才在其他自由生物中產生出結果來。這個意志對我們發出的一種喚呼、一種通告,總是一種令我們完成一定職責的要求。因此,甚至在世界上我們稱之為惡的那種事情,即濫用自由的結果,也僅僅是通過那個意志而存在的;這自由之所以對一切嚮往自由的人們存在著,僅僅是因為這就把職責加給了他們。假如在我們的倫理教養與我們整個族類的教養的永恆計劃裡恰恰這些職責不應加給我們,那麼,在實際生活中這些職責就不會加給我們,而那種加給我們職責的手段,即我們稱之為惡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就此而言,在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善的和絕對合乎目的的。只有一個世界是可能的,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徹底善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用於人類的改善和教養,從而用於達到人類的塵世目標的。這個更高的宇宙計劃正是我們稱之為自然的東西,因為我們說,自然把人類由匱乏引向勤勞,由普遍混亂的弊端引向一種法治,由他們那連綿不絕的戰爭的苦難引向最終的永久和平。無限者,唯獨你的意志,唯獨你的天意,才是這個更高的自然。 ——這件事情也只有心地單純而不矯揉造作的人才知道得最清楚,因為他把這種生活視為達到永恆的一個考驗與教養的場所,視為達到永恆的一所學校,因為他將他所遇到的一切命運都看作是微不足道的,而將你那把他引向善的安排看作是極其重要的,因為他堅決相信,一切事物都必須用於那些熱愛自己的職責並且了解你的人們的至善事業。

呵!在我過去生活的日子裡,我確實處於黑暗狀態;我確實一錯再錯,而自視聰明。神奇的精靈,我現在才全部懂得從你嘴裡說出的這種令我如此詫異的教誨,雖然我的知性與它毫無對立之處;因為現在我才按照它的一切結果,理解它的全部範圍和它的最深根據。 人並不是感性世界的產物,他的生存的終極目的在感性世界裡是不能達到的。他的使命超越了時間與空間,超越了一切感性事物。他是什麼,他應該為什麼目的造就他自己,他一定知道;既然他的使命是崇高的,他的思想也就必定完全能凌駕於一切感性限制之上。他必當如此;在他的存在定居的地方,必然也有他的思想;真正最合乎人性的、唯獨符合於他的身份的觀點,表現出他的全部思維力量的觀點,是這樣一種觀點,通過這種觀點,他使自己凌駕於感性限制之上,一切感性事物都對他純粹轉變為虛無,轉變為唯一常存的非感性事物在肉眼中的單純反照。

許多人都不用巧妙的思維,而全靠他們的偉大心靈與他們的真純倫理本能,就上升到了這種觀點,因為一般說來他們首先僅僅是用心靈在信念中生活的。他們用他們的做法否認了感性世界的作用與實在性,在規定他們的決斷與措施時認為這種作用與實在性是虛無,當然,他們並沒有用思維由此弄清楚這個做法甚至對思維力量也是虛無。那些在這裡敢說“我們的老家在天上,我們在這裡沒有什麼久呆的地方,而是在尋找未來的地方”的人們,那些把“從這世界消亡,又重新被誕生,並且就在這裡進入另一種生活”作為自己的根本原則的人們,無疑不會認為一切感性事物有絲毫價值,用學院語言來說,他們是實踐先驗唯心主義者。 另一些人則除了我們大家與生俱來的感性行為方式以外,也還以他們的思維在感性中加強自身,與感性扭到一起,與感性同樣得到增長,這些人也只有用不斷進行的、推勘到底的思維,才能永遠完全把自身提高到感性之上;否則,他們縱然有最真純的倫理信念,也總會又被他們的知性拉下來,他們的整個本質會仍然是一種不斷加以設定、永遠不可解決的矛盾。對於這些人來說,我現在才完全了解的那種哲學就成了這樣一種首要力量,這種力量可以使心靈脫去束縛自己的外殼,展開自己的雙翼,於是心靈就首先飄浮到自身之上,並鳥瞰自己遺棄的外殼,以便今後在更高的領域裡生活與馳騁。

但願我有福氣得到一個時刻,那時我下定了決心,思考我自己和我的使命。我的一切問題都得到了解決;我知道我能知道的事情,我決不對我不能知道的事情操心。我得到了滿足;我的精神的完全和諧與清明狀態開始了,我的精神的一種新的、更加壯麗的存在開始了。 我的全部完整的使命,我不能了解;我應該成為什麼,我將是什麼,這超越了我的一切思維能力。這使命的一部分對我自己是遮蔽起來的,只有對一種精神,即這使命所託付的精神之父,是可見的。我只知道,這使命對我確實可靠,這使命就像精神之父本身那樣永恆宏偉。但這使命的那個託付給我自己的部分,我卻了解,我完全了解,而且這個部分是我的一切其餘的認識的根源。我在我生活的每個瞬刻都確實知道我應該做什麼,就我的使命取決於我而言,這就是我的整個使命。既然我的知識不能超過這一點,我就不應該離開這一點;我不應該超出這一點去希求任何知識;我應該固定在這個唯一的中心點裡,我應該在其中紮根。我的一切想310)象與熱忱、我的整個享賦都應該指向這個點,而這個點也應該把我的整個生存交織到它自身之內。

我應該盡我的一切所能,培養我的知性,給我獲取知識;但必須不顧一切,下定決心,從而在我之內給職責準備一個更大的規模和更廣闊的活動範圍;我應該希求許多東西,這樣才能達成許多東西。我應該從每個方面運用我的力量和技能,但這完全是為了在我身上給職責配備一種更有用途、更加技巧的工具;因為直到命令超出我的整個人格,進入外部世界時為止,我都在為此而對我的良心負責。我應該盡我的所能,在我之內表現出完滿的人性,但這不是為了人性本身;人性本身沒有絲毫價值,相反地,這是為了又在人性中表現出唯獨自身有價值的德行的最高完善性。我應該用我的心身,用我之內的一切,把我僅僅視為履行職責的工具,並且盡我的所能,僅僅關心我完成職責,關心我能夠完成職責。但是,一俟命令——如果它實際上僅僅是我服從的命令,如果我實際上僅僅意識到我服從命令的唯一純粹目的——超出我的人格而進入世界,我便不必再操心了,因為從這時起命令進入了永恆意誌之手。從這時起還要操心,就會是我加於我自己的無謂痛苦,就會是對永恆意志的不信仰與不信賴。我決不應該隨心所欲,想取代永恆意志而管理世界,在我的良心中不傾聽永恆意志的呼聲而傾聽我的有限明智的呼聲,並且用目光短淺的個人的片面計劃去代替永恆意志的統觀全局的計劃。我知道,我必然會因此而脫離開永恆意志的秩序,脫離開一切精神生物的秩序。

正像我以恬靜與順從的態度尊重這更高的安排一樣,我也應該在我的行動中尊重那些在我之外的其他生物的自由。問題不在於它們應該按照我的概念做什麼,而在於為了推動它們做它們的事情,我可以做什麼。但是,只有在社會的秩序和它們自己的意願所允許的範圍裡,我才能希望直接影響它們的信念和它們自己的意志,而決不能不顧它們的信念和它們的意志,去影響它們的力量與關係。它們親自負責做它們所做的事情,在這裡我不能或不可改變它們所做的事情,而永恆意志則將把一切事物導向至善。對我來說,重要的事情是我尊重它們的自由,而不是我阻止或取消那種在它們的自由的應用中我覺得惡的東西。 我把自己提高到這種觀點,成為一種新的創造物,我與現存世界的整個關係也完全改變了。那種迄今把我的心靈跟這個世界聯結起來,秘密地引導它在這個世界裡進行種種活動的繩索,永遠被打斷了,我自由地、寧靜地、不動地屹立在那裡,而成為我自己的世界。我不再靠情感,而是僅僅靠眼睛把握各個對象,並與它們聯繫起來,而這眼睛本身則在自由中煥發出炯炯的光芒,通過錯誤與醜惡,直窺真與美,就像在平靜的水面上各種形式純粹以更為柔和的光輝反映自己一樣。

我的精神對於困境和紛亂,對於猶豫、懷疑和畏懼是鎖閉的;我的心靈對於悲痛、懊悔和貪婪是鎖閉的。只有一件事我能知道,那就是我應該做什麼,而且我總是絕對無誤地知道這件事。對於一切其他事物,我毫無所知,而且我知道我對一切其他事物毫無所知,我牢固地堅持我的這種無知,而不臆想和推測我不知道的事物,使我對這類事物自相矛盾。世界上沒有任何事件能通過哀樂之情打動我;我冷靜地、漠然地俯視一切,因為我知道,我既不能解釋任何單一的事件,也不能了解它與我唯獨關心的事件的聯繫。一切發生的事情都屬於永恆世界的計劃,都在這個計劃中是善的,我所知道的就這麼多;在這個計劃中什麼是純粹的收穫,什麼僅僅是剷除現存惡行的手段,什麼會使我或多或少地感到高興,我不知道。在這個計劃的世界中,萬物生長,繁榮昌盛;這使我感到滿意,我的這種信仰堅如磐石,不可動搖;但在這個計劃的世界中什麼只是種籽,什麼是花朵,什麼是果實本身,我卻不知道。 我能關心的唯一事情是理性與倫理在理性生物王國里的進步,而這僅僅是為了理性生物本身,為了進步。達到這個目的的工具是我,還是另一個人,成就或阻礙這一事業的是我的行動,還是另一個人的行動,這對我完全無所謂。無論在什麼地方,我都只把我看作達到理性目的的工具之一,我重視和鍾愛我自己,對我僅僅作為這樣的工具表示關切,並僅僅在我的行動促成這個目的時希望我的行動獲得成功。因此,我完全是以同樣的方式,單純從這個唯一目標方面看待世界上的一切事情的,而不管這些事情是出於我還是出於別人,是直接與我自己有關,還是與別人有關。對於那關乎個人屈辱的煩惱,對於那涉及個人功績的狂喜,我的心胸是鎖閉的,因為我的整個人格對我來說早已在目標的直觀中消逝與沈沒了。 儘管往往有一種表面現象,似乎真理現在完全被壓制得默然無聲,德行被剷除得蕩然無存,似乎非理性與惡行施展出了它們的一切力量,而簡直完全不會令人覺得它們不是理性與真正的智慧;儘管正當一切善人都希望人類的處境變得更好時,這種處境卻變313)得從來都沒有這麼糟糕;儘管那種已經有良好開端,為心地善良的人用殷切希望的眼睛所注視的事業,突然出乎意料地變成了最卑鄙無恥的事情,這類情況也不會使我失去自製能力,正如在另一種情況下,儘管看來啟蒙運動突然繁榮昌盛,自由獨立得到大力傳播,溫和寬厚、公平謙讓在人間蔚然成風,這種表面現像也不能使我怠情疏忽,竟然確信似乎萬事均已告成。 ——我覺得事情就是這樣;或者,事情也就是這樣,對我來說確實是這樣。在那兩種情況下,我都像一般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一樣,知道我應該進一步做什麼事情。對於一切其餘的事情,我依然處於最完善的寧靜狀態,因為我對一切其餘的事情都毫無所知。那些使我很悲傷的事件,在永恆者的計劃中可能是達到很好的結果的直接手段;那惡反對善的鬥爭可能是它所進行的最後的重要鬥爭,而且這一次它可以集聚它的一切力量,以便喪失這些力量,顯露出它的整個軟弱無能的真相。那些使我高興的現象可能是建立在很可疑的基礎上的;我視為啟蒙的東西,也許只是一種貌似理性的膚淺東西和對一切觀念的反感;我視為獨立自主的東西,也許只是剛愎自用和放蕩不羈;我視為溫和敦厚的東西,也許只是惓怠懶散。 我雖然不知道這件事,但事實可能如此,所以,我正像沒有理由對前者感到高興一樣,似乎也沒有理由對後者感到悲傷。但我知道,我處於最高智慧與至善的世界中,這最高智慧完全徹底地觀照著自己的計劃,絕對無誤地執行著自己的計劃;我堅持這個信念,我是有福氣的。 有一些本來注定要理性與倫理的自由生物,卻反對理性,施展出它們的各種力量,促進非理性與罪惡,這種現象同樣不能使我失去我的自製能力,不能使我寄託於惱怒與憤慨的力量。它們因為善之為善而憎恨善,它們由於純粹喜歡惡本身而促進惡,這種顛倒雖然可以使我義憤填膺,但我卻不歸咎於任何具有人的面貌的生靈,因為我知道在人的天性中並不包含這種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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