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宗教哲學 人的使命

第18章 第三卷信仰-6

人的使命 费希特 4647 2018-03-20
III 但是,如果這個目的已經達到,而且人類要停留在這個目的地,那人類將怎麼辦呢?在地球上再沒有比這個狀態更高的狀態;最初達到這個狀態的一代人所能做的,也無非是堅決呆在這一狀態,竭力維護這一狀態,他們死後留下一些將會做他們剛才做過的事情的後代,而這些後代又會留下一些做同樣的事情的後代。這樣,人類就會在它的道路上停滯不前;因此,人類的塵世目標決不是它的最高目標。這類塵世目標是可以理解的、可以達到的和有限的。如果我們總是把過去的各代人設想為供最後臻於完善的一代人使用的手段,我們就迴避不了嚴肅的理性所提出的問題,即這最後一代人究竟又是為什麼目的而生存呢?在地球上已經出現一代人以後,他們當然不會過著違反理性的生活,而會過著合乎理性的生活,並且會變為他們在地球上所能變成的一切;但這一代人為什麼畢竟會完全生存下去呢?他們為什麼不老呆在虛無的發源地呢?理性不是為了生存而存在,而是生存為了理性而存在。

一種不能靠自身的力量使理性得到滿足,並解決理性的一切問題的生存,決不可能是真正的生存。 那麼,這些受良心呼聲——對於這種呼聲的命令,我決不可思索,而是必須默默聽從——指揮的行為也實際上是達到人類塵世目的的一種手段,一種唯一的手段嗎?我只能把這些行為同這個目的聯繫起來,而且對於這些行為我除了抱有這個目的以外,不可抱有任何其他打算,這些都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但我的這個打算總會達到嗎?除了希求至善,以便可以做到至善以外,就不再需要任何別的東西嗎?呵!絕大多數善意決斷對這個世界都完全徒勞無用,而其他的善意決斷看來甚至於還會對人們在這些行為中所樹立的目的起反作用。反之,人們的最卑鄙的情慾,他們的惡行和他們的懶惰,倒比那種決意法惡求善的正直人的努力,往往更有把握導致更好的結果;看來世界上的至善是完全不依賴於人們的一切德行或惡行,而按照自己固有的規律,通過一種看不見的未知力量成長和發展的,就像各個天體不依賴於人們的一切努力而沿著它們的指定的軌道運行一樣,而且看來這種力量在它自己的崇高計劃中就是帶著人們的一切打算——好的或壞的——前進的,並以非凡的勢能把為其他目的所從事的行為用於它自己的目的。

因此,即使達到那個塵世目標可能是我們生存的目的,因而不會給理性留下任何問題,但這種目的看來也至少不是我們的目的,而是那種未知力量的目的。我們在任何時刻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導致這一目的;給我們留下的工作,也許無非就是用我們的行動把某種材料——不管它是什麼——添加給那種力量,讓那種力量按照自己的目標去加工改造它。在這種情況下,讓我們不對那些與我們無關的事物勞神費心,而是像我們每每突然想到的那樣去生活,並把取得的成就冷靜地轉交給那種力量,這或許成了最聰明的辦法。 於是,我們心靈深處的道德規律就彷佛變得空洞和多餘了,而且對於一種好像既不再能夠達到,也不注定要達到更高境界的生物來說,彷彿是根本不合適的。為了與我們自己一致,我們似乎就得拒絕聽從這道德規律的呼聲,而把它作為一種在我們心中出現的錯誤愚蠢的夢想壓制下去。

不,我不願拒絕聽從道德規律的呼聲,我是很真實地生活和存在的,我願意聽從它,完全是因為它發布命令。這個決斷應該是我心靈中首要的和最高的東西,一切其他東西部以這個東西為準則,而這個決斷卻既不以任侗其他東西為準則,也不以任例其他東西為轉移;這個決斷應該是我精神生活中最內在的原則。 但是,我作為通過自己的單純決斷就在自己面前樹立起一個目的的理性生物,卻絕對不能不為什麼目的和目標而行動。假如我能承認那種聽從是合理的,假如這實際上是構成我的本質的理性,而不是一種虛構的或古怪的夢想,它命令我服從,那麼,那種聽從就必定會終歸有某種成就,並用於某種東西。那聽從顯然不是服務於塵世的目的;因此,必定存在著一個超凡世界,那聽從可以為這個世界的目的服務。

蒙蔽的迷霧從我眼前消失了;我得到一種新的官能,用它看到一個新的世界。這個世界是我僅僅通過理性命令看到的,也僅僅與我心靈中的這個命令有聯繫。我把握這個世界——我雖然受著我的感性觀點的限制,卻不得不這樣稱呼這個不可稱呼的東西——我僅僅是在我的聽從必定具有的那個目的之中和目的之下把握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完全不是別的東西,而是我的理性添加給命令的這個必要目的本身。 既然這種聽從中唯一重要的東西在感性世界裡毫無用處,既不能成為原因,也不能產生結果,那麼,我怎麼也會不考慮一切其他因素,而相信這規律是為感性世界推測出來的,規律所要求的整個聽從的目的就包含在感性世界裡呢?在按照物質的因果鏈條不斷發展的感性世界中,在產生出來的東西依賴於在先發生的東西的感性世界中,重要的問題決不在於用什麼方式、抱什麼目的和信念從事一種行動,而僅僅在於這種行動是什麼。

假如我們生存的整個目的都在於創造我們的族類的塵世狀態,那麼,這就似乎只需要一種決定我們外部行為的絕無差錯的機械作用了,而我們除了充當妥貼地安裝在整個機器上的齒輪以外,也就似乎不必再成為任何東西了。這樣,自由就會不僅是徒勞無用的,而且甚至於是違反目的的;善良意志也會成為完全多餘的。世界彷彿是用極其不精巧的技藝建立起來的,彷彿是用鋪張浪費的方式,通過迂迴曲折的道路向著自己的目標行進的。你這個強大的世界精神,似乎寧願從我們這里奪走你煞費苦心,另作安排,定然要使之適合於你的計劃的這種自由!似乎使我們簡直不得不像我們要為你的計劃而行動那樣去行動!這樣,你也許就像你的世界上最渺小的居民所能告訴你的那樣,經過最短的道路,達到了你的目標。 ——但是,我是自由的;因此,這樣一種使自由成為絕對多餘和毫無目的的因果聯繫,並不能窮盡我的整個使命。我應該是自由的;因為並不是機械地產生的行動,而是自由的自由規定僅僅為了道德命令,並完全不為任何其他目的——良心的內在呼聲這樣告訴我們——才構成了我的真正的價值,而且唯有這種規定才構成了這種價值。規律使我與之聯繫的紐帶,是活生生的精神的紐帶;它不屑於駕馭僵死的機械力量,而唯獨轉向活生生的、自身能動的東西。它要求這種聽從;這種聽從不可能是多餘的。

這樣一來,就在我面前更加光輝地升起了永恆的世界,它的秩序的根本規律明顯地擺在我的心靈的眼前。在這個世界中存在的,純粹是那種在我心靈的晦暗隱秘處不為一切世俗眼睛所見的意志,是那種貫穿於整個不可見的精神領域裡的因果鏈條的首要環節,就像在非永恆的世界裡作為某種物質運動的行動成為貫穿於整個物質系統裡的物質鏈條的首要環節一樣。這意志是理性世界的致動的和生動的東西,就像運動是感性世界的致動的和生動的東西一樣。我處於這兩個直接對立的世界的中心點上,一個世界是行動起決定作用的可見的世界,另一個世界是意志起決定作用的不可見的和完全不可理解的世界;我是這兩個世界的原始力量之一。正是我的意志,包括了這兩個世界。這意志本身就是超感性世界的組成部分;正像我通過某種決斷推動我的意志一樣,我在這個世界中也推動和改變某種東西,我的作用遍及這整個世界,並產生嶄新的、永恆的東西,這種東西就存在於那裡,而不需要加以創造。這意志爆發為物質的行動,而這行動屬於感性世界,並在感性世界中產生它所能產生的結果。

我並不是在從凡俗世界的聯繫中得救以後,才得到進入超凡世界的門徑;我現在就在超凡世界裡存在和生活,比在那凡俗世界中更為真實;超凡世界現在就是我唯一的牢固立腳點,我早已擁有的永恆生命就是我還能繼續過塵世生活的唯一根據。我們所謂的天堂並不在墳墓的彼岸;它已經散佈在我們的自然周圍,它的光芒已經投射到每個純粹的心裡。我的意志是我的,它是整個屬於我的、完全依賴於我自己的唯一東西,我通過這種東西現在已經成為自由和理性的獨立活動的王國的公民。我的意志——我從塵世升入這王國所依靠的唯一東西——的哪種決定符合於這個王國的秩序,我的良心,即那個世界用以不斷控制我,把我與它自身結合起來的紐帶,每時每刻都會告訴我;而要賦予我以指定的使命,則完全取決於我自己。於是,我就為這個世界而修養我自己,我在這個世界中勞動,並且為這個世界而勞動,因為我在修養這個世界的一個成員;我在這個世界中,並且只有在這個世界中,才毫不動搖和毫無疑慮地按照固定的規則追求我的目的,而確有取得成功的把握,因為在這裡決沒有任何異己的力量與我的意志相對立。 ——在感性世界中,我的意志只要實際上是應有的意志,也就會變為行動,這不過是感性世界的規律而已。我並不像希求意志那樣希求行動;只有意志才完全純粹是我的工作,意志也是純粹從我本身產生的一切。要把行動跟意志結合起來,也並不需要我這方面的一種特殊活動;行動會按照第二個世界的規律,把自身與意志結合起來,我通過我的意志而與這個世界聯繫起來,這意志在第二個世界中就像在第一個世界中一樣,是一個原始力量。 ——當我把良心提供給我的意志視為行動,視為感性世界的致動因時,我當然不得不把意志作為手段,與人類的那種塵世目的聯繫起來;但並不是我似乎必須首先通觀世界計劃,然後才根據所得到的見解,估計我應該怎麼辦,而是良心直接命令我去做的特定行動向我直接表現為這樣一種行動,唯有通過這種行動,我才能在我的狀況下有助於達到人類的塵世目的。雖然事後我覺得行動似乎沒有促進目的,甚至於阻礙了目的,但行動並不會因而使我反悔,我也不會使我自己在這件事情上被弄糊塗;當我從事於行動時,我確實僅僅聽從了我的良心。

無論行動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後果,它給另一個世界所能產生的卻只是善。而且甚至對這個世界來說,正因為行動顯得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我的良心就命令我去按照目的再重複同一行動,或者,正因為行動顯得阻礙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我的良心就命令我去克服缺點,消除那類阻止成功的因素。我像應該希求的那樣希求;新的行動有了結果。雖然可能會出現一種情況,那就是我覺得這新的行動的一些結果在感性世界中並不比在超感性世界中更為有益;但在考慮到另一個世界時,我仍然同樣冷靜地對待這些結果,並且對於現在的世界來說,我的任務就是用新的活動改善已往的狀況。因此,儘管看來我在我的整個塵世生活中都沒有使善在這個世界上有絲毫進展,我卻不可放棄善;在每一步驟失敗之後,我都必須相信下一步驟可能成功,而且對於那個世界來說,事實上也沒有一個步驟是白費力氣的。 ——概括地說,我達成塵世目的,並不是單純為了塵世目的本身,把它當作終極目的,而是因為我的真正終極目的——服從道德規律——在現在的世界中對我表現得不同於達成塵世目的。假如我有朝一日可以不服從道德規律,或者,假如這個規律有朝一日在塵世生活中對我會表現得不同於在我的情況下達成我的真正終極目的這一道德命令,那麼,我也許可以放棄這個目的;實際上,我也將在另一種生活中放棄這個目的,在這種生活中道德命令給我設定了在此岸世界完全無法理解的另一種目的。在這種生活中我必須希求達成這種目的,因為我必須服從;至於這種目的是否會由合乎規律的意誌所產生的行動真正達成,這不是我關切的事情;我只對意志——它在此岸世界中當然只能指向塵世目的——負責,而不對結果負責。在行動之前,我決不能放棄這目的;但在行動完成之後,我卻可以放棄行動,可以重複或改善行動。因此,甚至在這裡我也是按照我的最真正的本質和我的最切近的目的,僅僅為了另一個世界而生活和活動的,而我為另一個世界所進行的這種活動是我完全有把握的唯一活動;對於感性世界來說,我只是為了另一個世界而活動,因為我如果不至少希求為另一個世界而活動,就完全不能為它而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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