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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榴窗隨判》-2

維摩精舍叢書 南怀瑾 12582 2018-03-20
問曰:“臨濟三玄、曹洞五位、溈仰九十六圓相、法眼六相、雲門顧鑑咦等,為宗旨耶?門庭設施耶?有法可授耶?乞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當人倘明得自己,什麼臨濟三玄,曹洞五位,溈仰九十六圓相,法眼六相,雲門顧鑑咦等,什麼宗旨,什麼門庭設施,什麼有法可授無法可授,都為諍語。何也?眼若不寐,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必曰有宗旨可授,我且問汝三世諸佛究以何者為宗?何者為旨?必曰有門庭可設施,我又問汝門庭又門庭個什麼?設施又設施個什麼?餘姑不論,即以五宗言,宗苟有五而宗旨亦有五也,豈事理哉?詎知五宗所明同此一事,此一事為何事?當人腳根下一段風流韻事故。 “雍正曰:'五宗所明者,同是大圓覺性矣。'大圓性亦是假名,至於門庭設施則又詮曰:'古人專為剿情絕見,惟恐一門路熟,又復情見熾然,是以別出一番手眼,使人悟取。'彼雍正者造詣固不足稱,然拈此處亦有可取,況一切種法原為黃葉止兒啼耶?必曰無宗旨可授,無門庭可設施,亦是大病。何也?春夏秋冬無情者,猶章及時;藏通別圓演教者,皆成妙諦。今曰無,可乎?必曰無,何曾夢見是法?何曾屬有無?用時便用,無文字歟!”

進云:“如是尚矣!溈仰、曹洞、雲門、法眼,今且暫擱,臨濟雲:'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門,一玄門中須具三要義,一要義中有權有實,有照有用。 汝等諸人作么生會?'是如實語歟?非如實語歟?若非彼臨濟者,千古楷模,一代宗匠,寧以非法而示行人章後世乎?若是則是三玄三要者義當何詮?又彼果非也,汾陽昭曰: '先聖雲:一句語須具三玄,一玄中須具三要。阿哪個是三玄三要的句?快會取好。 ' 何歟?又云:'還有商量者麼?有即出來。 '時有僧出而問曰:'如何是接初機的句?' 答曰:'汝是行腳僧。 '又問:'如何是辨衲僧的句?'答曰:'西方日出卯。 '又問:'如何是行正令的句? '答曰:'千里特來呈對面。 '又問:'如何是立乾坤的句?'答曰:'北俱盧洲長粳末,食者無憂亦無喜。 '昭復曰:'只將此四轉語驗天下衲僧,才見汝來便驗得也。 '

“僧又問曰:'如何是學人著力處?'答曰: '嘉州打大象。'問:'如何是學人轉身處?'答曰:'陝府灌鐵牛。'問:'如何是學人親切處?'答曰:'西河弄師子。'昭又曰:'若人會此三句,已辦三玄。更有三要語在,切當薦取,不是等閒。'因頌曰:'三玄三要事難分,得意忘言道易親,一句明明該萬象,重陽九日菊花新'者,又何歟?又古尊宿有註為句中玄、體中玄、意中玄者。有說為塗毒鼓者、有詮為清涼幢者。燈錄所傳,指不勝屈,學人淺機,究以何從?若競以不落有無斥之,則籠統真如,顢頇佛性也。願明示。”

答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大慧杲曰: '咬人矢橛,不是好狗。'向汝道當人倘把自己腳根下一段歷歷孤明的事了徹,何用不臧?自家寶藏,何用不具?何必食人餘唾,飲人殘羹?不然慢云了此三玄三要,縱把溈仰九十六圓相、曹洞五位、法眼六相、雲門顧鑑咦,乃至三藏十二蘊在胸中,宿在腦內,圓圓如涵珠,滾滾如翻海,總是不快漆桶,所謂癡狂外邊走也。詎知一句明明該百億乎?“是法也,已如上說,不可言有宗旨,不可言無宗旨,不可言非有非無,即有即無等為有無宗旨,門庭設施亦然也。如不爾者,悉為邪說,統稱魔法。何也?榛蕪向上一著矣。向上一著既已榛蕪,即屬瞎卻人天眼目。既瞎彼眼,自眼豈明? 非僅遺譏大雅,將必果遭顯禍。臨濟三玄四料揀,曹洞五位君臣王子,乃至雲門顧鑑咦,國師三喚侍者,婆子燒庵,女子出定,犀牛扇,吃油糍,野狐托缽,斬貓,難產,子湖狗,秘魔叉,禾山鼓,慈明榜,香巖上樹,資福閉門等,口不勝說,筆不勝書,皆一期方便,接引初機,應病與藥之談,寧有實法名宗旨名設施耶?所謂宗旨所謂設施者,皆對方一期方便安立之假名耳!彼臨濟、彼曹洞等,寧自詡曰某吾宗旨也,某吾門庭設施也乎?

不然迦葉不言三玄,六祖不說五位,是二大人者,為不明宗旨而無設施矣?可乎?可乎? “若然,執此為方便之假名,非向上之真諦,尤為鑄錯。何也?向汝道非離真而有處,立處即真矣,須知真依假有,假以真名,假者真之假,真者假之真,伸手縮手,義不離臂,曰真曰假。理豈遠心?是三玄、五位等,苟以真假權實玄妙非玄妙等名,加他分上,不得曰塗毒鼓、曰清涼幢等,當人自檢。昔大慧杲頌佛性,泰和尚曰:'慣說五家宗派禪,不將玄妙與人傳。晚年一著真奇特,食罷長伸兩腳眠。' 又幻寄曰:“欲契三玄三妙義,請看金色笑拈花。窺鞭良馬今何在。高樹扶疏掛晚霞。'了此為宗旨為非宗旨?為有法授為無法授?為門庭設施為非門庭設施?不鑑而明。

不卜而信也。 ”進云:“如示信矣然則畢竟一句究作何道?” 曰:“一句卻不知,兩句或可也。” 進云:“何為兩句?” 曰:“唐人兩句,” 進云:“如何是唐人兩句?” 先生曰:“落花踏遍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 問曰:“行棒行喝,唐宋熾然,於古未有,於今闕如,道固何歟?願賜明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特辯而義轉淵。唐宋兩代宗師接人多假棒喝,汝即興疑,昨雨今晴,汝胡不問?向汝道一期方便,用黃葉止兒啼,於此亂統,有何了期?用棒之顯著者,(井刀)於六祖接神會,倡於臨濟而盛乎宋元明清。 清之季此風則漸寢也。於古未有,詎知於古未有者實多?大砲飛機,古未有也,聲光電化等學,古亦未有也。於今闕如,不但恐龍麟鳳於今不有,古也實多,而堯舜禹湯周公孔子者,古之人也,今亦闕如,汝胡不問?汝胡不疑?當人果盡捫心,過在何處?若檢得過在,古或非無,今亦非有也。如何,如何,道來,道來。

“詎知唯汝有此一問而棒興,難汝有此一疑而喝興。始無汝問汝疑,此棒此喝,不但不興,即興也,向何處安立?於此薦得,許汝粗知少分;此而不薦,牛胎馬腹地獄畜牲,他時後日,自有汝親證的時節,莫謂餘言不先也。” 進云:“學人淺機,實不能契,願垂明示。” 曰:“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又曰:“至道無難,惟嫌揀擇。彼三祖者,固已朗言明示,何用再飲惡水?須知影由形起,響逐聲來,倘形聲兩忘,影響何寄?必曰行棒喝,昔在北齊天保之初有向居士者,二祖為之證可,只睹一書,不但一棒未行,一喝未信,而一面亦未覿也。 必曰非棒喝,風穴沿者,傳大統之龍像也,向使無廓侍者之激發,而藉警於南院之一棒,臨濟宗旨寧秀到今?識者早知其遇風而息也,等如是說。行棒行喝,古無今闕,當人自悉。何也?影由形起,響逐聲來矣。 ”

或者曰:“唐之前,人心敦厚,一語契機,遂爾歸家穩坐,更不馳求。唐之後,人情狡黠,未得飾得,每每捃摭攘竊,預備應機。以大慧杲之賢,初見佛果,猶厚顏下四十九轉語;張無盡之慧,已親兜率,尚滯半途。機鋒棒喝應運而興,不其然乎?” 曰:“似也!似也!非是矣,非是矣。夫棒喝機鋒所以啟向上關木戾),而誘掖學人別行一路,踏毘盧頂上者也。若然三藏十二部何一而非機鋒?何。一而非棒喝? 曰唐宋前,曰唐宋後,與是棒喝者有何交涉?矧曰於古未有,於今闕如邪?詎知是法也亙古至今而不逾,何代未有?何世闕如?顧顯著者易譬,不顯著者易忽矣。必於此而興疑,昨雨今雨晴,雲胡不疑? ” 進云:“如說信也,此云向上關木戾),踏毘盧頂上行者,何耶?”

先生曰:“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 問曰:“行人悟後起修化報,事不必無,如西土鍺祖,臨命終時,大都搖身虛空,作十八變,此土初祖只履空棺,六祖伏龍出水浴衣等。際此而後,代少有聞,咸謂五祖傳六祖,六祖永不傳。今此宗門專擅修心,不知修身。心者性也,身者命也。然否?祈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當人只知只履空棺,搖身虛空作十八變,汝亦知乎一念明心,百變千變,八萬四千變,乃至塵塵剎剎,剎剎塵塵,一塵一變,一變該八萬四千變,八萬四千變入此一變,而此一變又絲忽朕跡,不留一星,名相不寓乎?若知匪持,分說這一絡葛藤是無疾而呻,當面說誑,而釋迦老子亦虛說十二部經,空言三藏故也。既不知也,必任性馳求,學禪學道,學佛學祖,學賢學聖,學玄學妙,任人指使,任人愚弄,波波一生,長作天涯遊子,頭頭俱失,甘辭堂上主人,詎不冤乎?亦可憫矣!必以十八變為佛,然則十字街頭白紙變蛋之乞幾,賢於飲光,等於迦文也。

“當人學釋氏之道,何必深涉教言,親證定慧,但向乞兒處求解脫,了生死可也。此既不可,何有是處?古德曰:'只愁不作佛,不愁佛不解語。'仰山曰: '但得本,不愁末。神通妙用是聖末邊事。 '不快漆桶,說道一句看?此猶空言也。 昔者世尊在法華會上,度個妙齡女子成佛;在涅槃會上度個廣額屠兒成佛。彼一女子、一屠兒者,固未茅山學道,千里決玄也,亦無取坎填離功用,修氣修脈進程,但只信得及耳,便能坐斷報化佛頭,徑超生死關木戾)。不快漆桶又試逐一句看?臨濟雲:汝若念念歇得馳求心,即與釋迦老子不別;七地菩薩求佛智心未滿足,謂之煩惱。若然既與釋迦老子不別也,豈於此一十八變而又別耶?求佛智心未滿足者,猶云煩惱,豈求此十八變等不云煩惱耶?既云煩惱是求佛陀者為求煩惱,南轅而北轍也,不亦大可哂乎?

“智者大師證法華三昧,見靈山一會伊然未散。未至者詮為表法。無盡張居士聞《首楞嚴經》至'是人始獲金剛心中'處,忽思智者當時所證非是表法,因謂大慧杲曰:'當真實證人時全身住在金剛心中,李長者所謂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 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也。 '自他既不隔於毫端,始終又不離於當念,彼十八變等為具為不具?當人,當人,道來,道來。 “如是種說,猶曰明心之開士也,汝亦知乎?未明心者亦百變千變八萬四千變,乃至塵塵剎剎,剎剎塵塵,一剎一變,一變該八萬四千變,八萬四千變入此一變,而此一變亦絲毫朕跡,不留一星,名相不寓乎?若知,許汝踏毘盧頂上行,從綠陰叢裡過;若不知,臘月三十到來,閻王老子與你打之繞,莫怪佛法敵不過生死。 “至雲六祖永不傳修命之學,專擅修性之長,尤為小兒女語,非大大夫言。何也?二法矣,詎知舍性而命何托?捨命而性何張?性命,固非一然又不二也。翻手作雲覆手雨,雲雨雖殊,手豈殊?五祖傳六祖,六祖永不傳者,蓋衣缽耳。《壇徑》記錄甚明,閱之自悉。若曰當人腳根下一段風流大事,一切圓成本自具足,所謂現成公案者也。既曰現成公案詎曰能傳不傳乎? “若然,傳不傳皆贅語,而悟後起修化報,尤為遠道之談,何也?悟且無,後何有?況修耶?曰修化報者,蓋不明法身為何物也。若明則修不修皆戲論,詎知幻化空身即法身乎?”“然則是法身也明從何明?” 先生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都不見。” 問曰:“釋迦四十九年行化,三藏十二理樹風規,一行萬行,事理條析。今曰不假修治,見性成佛,頗有議其支分不具,斥為破碎,大乘者然否?乞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真小兒女語,非大丈夫言。試問當人,釋迦四十九年行化,行個什麼化,若言有化,平地吃僕;若言無化,平地吃僕;若言非有非無,亦有亦無,亦平地吃僕。何也?蓋汝不會釋迦四十九年行化,不行化也。此既不會,修治不修治,見性不見性,成佛不成佛,乃至支分具或不具,汝又從何會?既不會也,而輕議其破碎,非曰無知下劣瘋憨狂吠,實毀謗般若,無間地獄種子也。 “咄!魔子,魔子,何嘗夢見大乘來?大乘且未夢見,曰破碎,曰不破碎,曰支分具,曰支分不具,謂非趁塊韓盧可乎?撲人獅子固不爾也也。詎詎知吾宗有千聖不傳之向上一路?即饒淨名居士到來,亦須緘口毘耶;縱教妙德空生,臨此當云讚歎不及。 他不具論即以一喝法門而言,當人果有絲毫心肝,亦當胡跪致命,尚能妄議支分不具,大乘破碎者歟?諦聽!諦聽!吾與汝舉一故事來。 “在彼宋代有淨因繼成者,同圓悟、法真、慈受並十大法師禪講,千僧赴太尉陳公之齋。有善華嚴者,賢首宗之義虎也,對眾問曰:'吾佛設教,自小乘至於圓頓,掃除空有,獨證真常,然後萬德莊嚴,方名為佛。嘗聞禪宗一喝能轉凡成聖,與諸經論似相違背。今一喝能入吾宗五教者,是為正說,若不能入,是為魔說。'時諸禪德,目注淨因,淨因乃曰: '如法師所問,不足三大禪師之酬。淨因小長老,可以使法師無惑也。 '因召善,善應諾。 “淨因曰:法師所謂愚法,小乘者乃有義也;大乘始教者,乃空義也;大乘終教者,乃不有不空義也;大乘頓教者,乃即有即空義也;一乘圓教者,乃不有而有,不空而空義也。如我一喝非惟能入五教,乃至工巧伎藝諸子百家悉皆能入。'於是震聲一喝,問善曰:'聞麼?'曰:'聞。'淨因曰:“汝既聞此一喝,是有能入小乘教。 '須臾又問善曰:'聞麼?'曰:'不聞'。淨因曰:'汝既不聞,適來一喝是無,能人大乘始教。 '遂顧善曰:'我初一喝,汝既道有,喝久聲息,汝復道無,道無原初實有,道有而今實無,不有不無能,入終教。我有一喝時,有非是有,因無故有;無一喝時,無非是無,因有故無,即有即無,能人頓教。須知我此一喝不作—喝用,有無不及,情解俱忘。道有時纖塵不立,道無時橫遍虛空。即此一喝入百千萬億喝,百千萬億喝入此一喝,是故能入圓教。 ' “善乃再拜,淨因曰:''非唯一喝為然,乃至一語、一默、一動、一靜、從古至今十方虛空,萬象森羅,六趣四生,三世諸佛,一切聖賢,八萬四千法門,百千三昧,無量妙義,契理契機,與天地萬物一體,謂之法身;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四時八節,陰陽一致,謂之法性,故《華嚴經》雲:法性遍在一切處。有相無相,一聲一色,全在一塵之中,含容四義,事理無邊,周遍無餘,參而不雜,混而不一,於此一喝中皆悉具足。猶是建比門庭,隨機方便,謂之小歇場,未至寶所。殊不知吾祖師門下,以心傳心,以法印法,不立文字,見性成佛,有千聖不傳底向上一路在。善又問曰:'如何是向上一路?'淨因曰:向下會取。'善曰:'如何是寶所?' 淨因曰:'非汝境界。 '善曰:'望禪師慈悲。 '淨因曰:'任從滄海變,終不為君通。 '善膠口而出。 “如說只一喝也,支分具歟?非歟?抑破碎歟?在汝漆桶必自訟曰:此一喝也,那有如許多妙義玄言,不過當局者潤色敷飾,逞快詞耳'。詎知此一法門不但淨因一口一人道不盡,量不及,縱饒三千界微塵眾,一塵一世界,一世界盡淨因,合力共口亦道他不盡,量他不得,況曰潤色敷飾,逞快口耶?即道得量得,然猶滯此一法門也。而吾宗法門以有言,盡空有,遍塵劫,無一事無一理而非此法此門;以無言,不但無即法門,而無亦無,悉是法門。不快漆桶,汝夢亦不能及也。曰支分不具,曰破碎大乘,謂非趁塊,得乎?咄!斷人慧命,業墮無間。 “不然,睹明星而悟道,因野鴨以知心,釋迦百丈支分皆為不具,皆為破碎矣。 何也?未念嗡阿吽,未修生圓二次第,未念阿彌陀,未說種子緣生,未講三觀三止、四法界、二空、四諦、十善、三十七助道也,詎不謬哉?亦可笑也。 ” 進云:“然則畢竟一句,究作何判?” 先生曰:“時人不識餘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問曰:“話頭止觀,為異為同?若異,豈止觀外別有初機入德之勝行?若同,曰止曰觀,無數次第,彼一話頭詎能兼攝?如何?乞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當人不識止為何止,觀為何觀,既不識此止觀,而於話頭法門,當然鑄錯。既鑄錯也,亂馳亂統,不亦宜乎?止者,心一境性;觀者,抉擇法慧。知心一境性,何止非觀?能抉擇法慧,何觀非止?若然,止即觀,觀即止,何一話而非止?何一頭而非觀?止觀雙運,話頭之的趨,遮照同時,話頭之權巧;競萬流而總匯巨溟,話頭之統攝,無一物而獨耀靈府,話頭之上階。夫如是也,曰異、曰同、曰次第、曰非次第、曰兼攝、曰非兼攝,不快漆桶,道來,道來。 ” “曰止、曰觀、曰話頭,說多說寡,說異說同,要在當人明自本心見自本性之敲門磚耳。敲得門開,無論止無論觀,無論話頭非話頭,悉為勝法,誰有閒情課汝次第多寡、法門異同!如開門不得,任汝同、任汝異、任汝多、任汝寡,而於當人身心分上有何饒益?詎知萬法本閒,仁者自鬧,境無美惡,去取惟心乎?明此則先天地不云老,後天地亦不云小,盡塵沙而一數已無,亡絲忽而萬流競好。若然話頭即止觀止觀即話頭,止觀話頭雖非一,然又不二也。曰同、曰異、曰次第、曰非次第、曰兼攝、曰非兼攝,不快漆桶,又試道一句看。” 進云:“如說尚矣,學人淺機,實難湊泊,願當下全提,就體直截,不落途程,一句覿面,親指如何?”先生忿然曰:“咄!寧有是事?分付河山開曙色,明朝遊子動歸舟。” 問曰:“禪宗尚矣!然是宗者,接上上根人於機不普。故盧公能曰:'汝師接上根人,吾接上上根人。'然上根猶少,悉屬中下,矧曰上上。吾儕末學,望而莫階,知難而退分也。非為長者折枝,實乃挾山超海。如何?祈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吾縱有口從何剖說?向汝道: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誰為上智?誰曰下愚?上已明析今又再食唾餘,究何心乎?汝知吾宗接上上根人,然亦知夫吾宗者專接下下根人否乎?若知,許汝千劫不認識吾宗;若不知,許吾宗千劫不認識汝。何也?語證則不可以示人,說理則又非證不了。汝不於證上取圓,恣情向理中求礙,非餘攝汝之伎窮也,即釋逛老子到來,亦必回頭返走,大聲而呼曰:烏烏,頭痛,頭痛。” “夫上上根人覓自已無,何有於他?既無自他,誰為接者?誰受接者?為非上上而中下而下下也,吾宗之立遂爾當機而應,不然無的而發矢矣,何有吾宗?詎不謬哉? 況上以下言,下因上有,上下假名,何有是處?既無上下,焉有如許閑漢於汝分上說上說下,說利說鈍耶?然則果無此上下利鈍乎?是又大壞名言而破世間相者也,詎知曰上根、曰下根、曰鈍、曰利者,皆自限者懈怠之私論,徘徊瞻望之虛計。若是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的漢子,逢關奪關,遇縣掠縣,直向歸家道上邁進,烏有閒情說上說下,說利說鈍邪?既說利鈍上下也,必是長落天涯之客,絕非迴向鄉山之人,可嘆!可嘆! “夫根利根鈍,上智下愚,匪依他立,實因己名。長落天涯之窮子,未返回車即鈍根,即下愚也;倘一思返,且不云風雨載途,即曰利根,即曰上智。何也?有回鄉之念,必啟載道之行,有載道之行,必有歸家之日,是上下利鈍之判,在當人一心之轉矣,非有實法曰某利也,某鈍也,某某上智下愚也。不然彼香巖者,於百丈下問一答十,問十答百,亦今之人所謂上智利根者也,然終百丈之世而一無所入;金陵婆子聞乞兒一唱而了心宗,鄭十三娘於溈山一問而知極則,他如龍女妙齡,屠兒廣額者,燈錄所傳,指不勝收,誰又利根上智,誰又鈍根下愚?故曰轡回車:下愚即上智;落天涯,上智即下愚。今曰利鈍上下、折枝超海等說,一派胡言,謂非自限,謂非自懈,可乎?難易之趣,實當人一心之行,何能妄引六祖言章?若此心不行,縱將千聖語句將來,從何湊泊?噫!曹溪波浪如相似,無限平人被陸沉!” 問曰:“有定無慧,詮曰死水;有慧無定,僉曰幹慧。定慧等持,方合乃轍。 故六祖能曰:'雙修是正。 '若然教已濫說,胡云教外別傳?祈示。 ”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當人以何者為定?何者為慧?何為宗?何為教?何為傳?何為不傳?又以何為修?何為別邪?若曰有定無慧,然則能定者非慧而何?必曰有慧無定,然則能慧者非定而何?宗不因教,宗從何宗?教不因宗,教從何教?宗者明釋迦老子在菩提樹下夜睹明星而悟此一著也,以此一著而示人,今天下後世翕然風從,明此一著者教也。若然宗者教之宗,教者宗之教。上固已明剖矣,今猶云云者,何歟?趁塊也。明此一著,傳不傳皆戲論,修不修悉妄語,況所謂雙邪?別邪?” 進云:“曰定曰慧曰雙修,如說尚矣!然則教外別傳之旨,義盡斯歟?或未至也? 願為開說。 ”曰:“此教外別傳於焉而懋也,何也?倘無汝此一問,不但教外別傳之旨水月空花,而此云教者亦眼底浮雲,空拳捏怪也。知此則教外無教,教內無教,教內教外總無教。惟無教也,別傳之旨煥然成章,日麗天,月印海,盡汝諸人恣取,窮劫而不能罄矣。 ” “然則云何曰別?” 曰:“凡教所有者,我宗非有,曰別;凡教所無者,我宗非無,曰別;凡教所有者,吾宗盡有,教所無者,我宗盡無,曰別;巧至一切非有非無,盡大地遍塵劫,如所有盡所有,如所無盡所無,皆具而皆不具,曰別。不然,達摩空來東土,二祖必往西天也。今之人欲以教而詮吾宗者,是持管窺天,多見其不知量,而未夢見別傳也。今之人欲以吾宗而同於教者,如盲說象,多見其不知量,而亦未夢見別傳也。” “昔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列傳,咐囑摩訶迦葉。 '此釋迦老子親口吐出'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八字,試問當人,楷則尚在,傳又傳個什麼?別又別在何處?若言有傳有別試通一襲好音看?” “然則無傳無別乎?” 曰:“否!靈山會上百萬人天,世尊緣何拈花?迦葉依何微笑?彼時龍象蹴踏者,固不僅迦葉一人也,世尊獨曰吾有正法眼藏,教外別傳等付囑摩訶迦葉者,何歟?不快漆桶又試通一襲好音看。又世尊一日昇座,迦葉白椎曰:世尊說法競。'便下座。 又世尊一日敕阿難曰:'食時將至,汝當入城持缽。 '阿難應諾。世尊曰:'汝既持缽,須依過去七佛儀式。 '阿難便問:'如何是七佛儀式? '世尊召阿難,阿難應諾。世尊曰:'持缽去! '不快漆桶,你又看這兩則公案,是定是慧,是雙修是單提,是教外列傳是教內同傳?真可笑也! ” 進云:“然則畢竟—向如何?” 先生曰:“咄!倘許安心是靈藥,一川明月漲遙天。” 問曰:“三賢十聖,階段歷然,是禪宗者得成辦已,究屬何位?何階?何賢?何聖? 渴望明示,開眾巨惑。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當人本心不明,縱饒將千賢萬聖等差同異蘊在胸中,有何饒益?且益滋蔓也。故曰: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餘姑且而不論,即當人現前問話一念,是何賢?是何聖?是何階?是何位?速道速道!若道得,當下不立階梯即正大位;若道不得,總是落天涯的浪子,數人珍寶,煮沙為飯。 ” 進云:“學人道此語不得請代道一句如何?” 先生曰:“醜!錦官城外柏森森,誰有閒情代汝答話?” 進無語,逡巡欲退,先生曰:“止止!姑無退,姑無退,恣汝所求,但莫謂餘以惡水相加也。“草木猶現枯榮,風雲尚張否泰,鳥獸昆蟲優劣還顯:小人君子善惡自殊,況踏毘盧頂上客,咸推了事人而無階而無位者乎?若無位,則減一法也,豈教外別傳之勝旨哉?詎知是法也,罄塵劫,遍空有,圓圓如隨珠走盤,歷歷若水銀瀉地。未成辦此一著,或在途間,或未升堂,固不具論;若已成辦,所謂得忽的一下桶底脫落者,一時住在金剛心中。李長者曰: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 '一切現成,不假他借,更有何賢何位何階何聖而不階而不位乎?詩曰: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隴頭云。歸來自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 不著問人,當人自合開口大笑!詎曰破顏邪?“若然,形形色色,影依鏡顯;有有空空,義豈離心?汝在何位彼在何位,汝無何位彼無何位。當人苟在信位也,以視乎彼,彼亦在信位;苟在向位也,以視乎彼,彼亦在向位;苟在住位也,以視乎彼,彼亦在住位,乃至汝在初地十地等,而彼亦在初地十地等。汝佛而彼亦佛,汝魔而彼亦魔,汝盜而彼亦盜,隨處該名,有名即位,盡塵劫,遍空有,無一而不位,無一而不階,固所謂—月普攝—切水,—切水月—月攝者也。曰海、曰河、曰溪、曰瀆、曰糞池、曰污沼、曰殘涸、曰澄潭,水名雖異,月豈有殊?況形形有月印,處處無跡留邪?不快漆桶,何為階?何為位?何為賢?何為聖?又試道一句看!咄!白鷺下田千點雪,黃鷗上樹一枝花。” 問曰:“既成辦已,然佛心燈,續人慧命。師家所授,究依何法?若無授者,雕蟲小技,尚承親口;若有授者,千古續燈,未聞有則。如是巨疑,四眾久伏,願聞明示。”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向汝道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彼雕蟲小技尚承親口者雕蟲小技也。此曰雕蟲小技可乎?縱曰此即雕蟲小技,雕蟲小技決非離此別有。須知雕蟲小技者亦無授無受,不然弟同於師,而不賢逾師,弟等於師,而不不肖於師也,詎理事哉?為無授無受也,萬派斐然而成章一行,卓焉而普邁。如實而授受如是而授受,世燈心燈不續而長明,不燃而自照。所謂其為物也不二,則其生物也不測矣。故曰有授受,是愚夫法,非聖人法,是有為法,是無明法,非無為法。“必曰有授有受,然則黃梅曹溪人室夜半,初祖二祖得髓安心,乃至警語聞於樓中,扇搖契於江外者,又以何法為授為受邪?大慧杲曰:'古人見你迷卻路頭,為你作指路人耳。 '實無禪,實無道,實無心,可以傳,可以受。才說有傳有受,便是邪法。說理說事,說正說邪,悉是非法,那堪更說有玄有妙,可以授可以受乎? 古德云:'說個學道,早成接引之言,況其餘邪?又釋迦世尊在華嚴會上度一童子、涅槃會上度一屠兒、法華會上度一妙齡女子,但只雲:'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矣',亦未聞有何法可授也。既無法授,汝從何受?心燈世燈續乎非乎?道來,道來。 “必曰無授無受,然則威音王后,無師自證悉為天然外道者,又何邪?詎知為無授也,而學人如所有盡所無,而大受為無受也,而師家如所無盡所有而罄授,何也? 君臣道合,法爾圓成,一切具足,不假他求矣。不然別傳宗旨寧輪到今?昔者黃檗問於百丈曰:'從上古人以何法示人?百丈據坐,黃檗雲:'後代兒孫將何傳授? ' 百丈拂衣便起雲:'我將謂汝是個人。 '又臨濟將滅,顧謂眾曰:'吾滅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藏。 '三聖出曰:'爭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 '濟曰:'以後有人問你,向他道什麼? '三聖便喝。濟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卻! '當人倘把這兩則公案會得透透徹徹,曰授受,曰非授受,曰燈續,曰燈不續,如觀掌果也,詎問人乎?如會不得,透不徹,縱饒一字一釋,一釋百言千言萬言,於汝身心有何饒益? ” 進云:“如說尚矣!然則離四句,絕百非一句復為如何?” 先生曰:“西施村冷寥天月,勾踐城寒廣陌霜。” 問曰:“宋張紫陽以宗旨與金丹並舉,治其學者謂宗旨只明得心上工夫,心上工夫名曰修性,而不能起身上妙用,身上妙用名曰修命。修性而又修命,滯在空處。 於是肆談龍虎,艷說坎離,曰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又曰火侯藥物,非師奠傳,非人莫授,而其徒有詆吾宗惟論見性,不知修命者,且云:既不修命,縱極其至,不過坐脫立亡,烏能分身萬億,神變無方?今也人百其口,莫不云雲,共疑久矣,為是為不是,願垂明示,開此巨惑。 ” 判曰:“獅子撲人,韓盧趁塊。轉解而縛轉堅,轉辯而義轉淵,當人但明自心,一切了畢,何暇與人逞辭肆舌,說是說不是?既說是說不是,必自不是,且莫課人是不是也。詎知我法中無如是是,亦無如是不是邪?倘摸著向上關木戾),不但丹道為是,而百工伎藝、聲光電化乃至風雲雷雨一切有情無情,悉無不是也。反之,而不遊乎堂寢,踏向毘盧頂上者,縱將阿彌陀佛,釋迦老子吞向腹中,亦是不快漆桶,所謂癡狂外邊走也。何有是處?說性說命,有何饒益?曰是曰非,悉為戲論。 故大慧杲曰:'巖頭劃之,曰是句非句:臨濟用之,曰三要三玄。 '不然,苟以實法與人,必曰某也實為丹,某也實為道,某也實為龍虎、坎離、鉛汞、陰陽等,不但自眼未明而瞎人眼,亦斷人慧命,業必墮於無間也,籲!一字注錯,身墮野狐。 炯矣!戒哉,戒哉。 ” 進曰:“彼家者言:性,理也;命,氣也。只理無氣,流行之用何張?只氣無理,主宰之功何顯?合則兩美,離必俱傷。又以抽象言曰性命,就具體說即身心,性之顯曰心,命之顯曰身。身心合一,說曰性命雙修。若不修者,超凡之說妄,而菩薩不行六度也。若曰修者,必有進程。既有進程,必有多名。程也者,當人既由先天乾坤一交而為後天坎離也。今欲神遊無極,而路必借返於抽坎填離,以復乾坤。 此抽坎填離而復乾坤者,程也。後天而進,复先天功用之進程,亦曰修也。曰坎離,曰鉛汞,曰龍虎,曰乾坤,一切種名,悉表性命,悉表陰陽。 “就其體言曰乾坤,即其用說曰坎離,鉛汞者,未採取之權名;龍虎者,已交情之顯像;歸其極,稱雲性命;相之錯綜,曰陰陽。陰陽合一名金丹,一名太極,得之則長生,失此必輪迴,此理之全,似無可破者。至於合一之要,必守中抱一,收視返聽、到無念無息時,則陰陽交,水火濟也。陰陽交、水火濟而雙修之功自全,合一之果乃獲,等如是說,自合勝行。若曰斷人慧命,若曰野狐見解,又烏乎其可哉?” 先生曰:“咄!摸著向上關木戾)明自本心者,作如是語句乎?真小兒女語,非大丈夫言!固不僅邪說诐詞也。諦聽!諦聽!今以四說略開汝惑。 “一,彼說不識本體絕待,安立性命為二,詎知性者體也,命者用也,無體而用不顯,無用而體不彰也。是性命者,隨處立名,立名即真如。當人自身實有多名,汝父母呼汝曰兒,汝子女尊汝曰父,兄曰汝弟,妻稱汝夫,父兒夫弟名也實多。於汝自身豈有多?汝若多汝者,名言亂而事理背也,詎理事乎哉?故曰,隨處立名,立名即真,體實非二,用固不一。然此亦就其著者而說也。若以未著言,用亡而體亦不可得。體既不可得,性於何有?況命邪?性命既云虛立,雙在何處?修從何修? 既無從修,曰煉精化氣,曰煉氣化神,曰棟神還虛,無疾而呻也【學人於此千萬不要妄怕妄計,落空滯空等障,倘能捨卻性命,驀地直下即便歸家凰坐也。詎有他哉? 千萬千萬,此是第一徹頭,倘龍成而怖,決非丈夫】。不然,不快漆桶試道一句看。 故曰不識本體絕待,妄立性命為二。曰金丹、曰太極,果有如是實法邪?亦可哂也。 “二、只知無念之無念,不知有念之無念。何也?蓋不明得本休也。既不明得本體,即不識何為有念,何為無念,曰抱一守中,曰收視返聽,曰無念無息,一派胡言。在彼執為勝法者,於過量人分上觀之,為黑山鬼窖裡作活計,為抱石頭,為絕氣息的死人,縱下萬分資格與之評一善價,極其至,不過小乘定,人天果耳,烏足以登大雅之堂,入超人之室哉!不然,門外巨石自開闢至於今日,皆在無念無息中,為得勝果也,可乎?可乎?若可,當人求解脫得勝果者,向石頭處取證可也,何故親投吾處?詎知吾宗有念時纖毫不立無念時遍界不藏,頭頭非取捨,處處失有無,有時用有作無,有時用無作有,有時有無兩用,有時有無兩不用邪?至火候等秘,非師不傳者,詎有他哉?實則無念之功須當人自力,師不能代矣。不快漆桶,若云別有奇特,又試道一句看。咄!汝只知無念之無念,不知有念之無念。蠢哉! 蠢哉!陋也!陋也! “三,彼說極果,縱其至,俱生無明耳。何也?處處在身心合一上亂討亂咬矣。 試問漆桶,汝哪一口、哪一時、哪一剎那,汝身汝心曾分離來?分者,別乎合也,汝身與心既已雲分,拖此一幅死屍來與餘親談,對面者誰邪?誰邪?若然是身心者,本來未分,今胡曰合?既曰未分,且不云修雙從何雙?等如上說,自且不明,斥他滯空,真燕雀而笑鵬博,井蛙而嗤天礙也,不亦大可哂乎?故曰:彼處處在雙修上用功、合一處著力者,縱極其至,俱生無明也。噫!恐汝輩只在分別我執上作活計耳,而於俱生無明且或未夢見也。如此陋質,妄議高明,方以東施效率西子,抑已擬人而失倫也。況反飾邪? “四,耽著陰陽交媾之樂,身見難忘,處處著竟失心,至難認識本體,身見不忘,門由何人?況餘邪,總如上說,遍體皆污,洗不勝洗,若欲罄斥,實無閒情。詎知吾宗一派圓成,萬勝不居,隨處立體。此體即用,乾坤可為用,坎離可作體,氣可說為心,心可名為氣。拈一塵該百千三昧無量剎塵。以百千三昧無量剎塵入此一塵,塵塵剎剎,剎剎塵塵,無不顯法爾之全,君子之大。 然於一切事理,一切名言,各住各位,又絲忽不紊。 ” 進云:“如是如是,然則丹道之說邪,味之者鴆也。” 曰,“否否!為少數行人半途之戲具,非達天德者及寢之良規。若曰全消,萬行門中少此一法;苟雲節取,實際理地多此一塵。曰少曰多,悉非我法,慎勿寐言。” 進云:“若然,我法一句重作何道?” 先生曰:“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賓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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