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宗教哲學 道德的譜系

第33章 第02章“負罪”、“良心譴責”及其它(16)

道德的譜系 尼采 1399 2018-03-20
我不能再兜圈子了,應當初步闡述一下我自己關於“良心譴責”的起源的假說,這一假說乍聽起來可能使我們感到耳生,需要我們反反复复地思索。我把良心譴責看作一種痼疾,人們罹患了這種痼疾是由於那個史無前例的深刻變遷給他們造成了壓力,這種變遷將人永遠地鎖入了社會的和太平的囹圄。就像那些海中生靈的經歷一樣,他們被迫要么變成陸地動物以求生存,要么滅種絕跡,於是它們這些愉快地熟習了野蠻狀態、戰爭環境、自由徘徊和冒險生活的半野獸們突然發現,它們的所有本能都貶值了,“暴露”了。過去它們一直是在水里浮游,現在它們必須用腳走路,必須“承擔它們自身的重量:一個多麼可怕的重量壓到了它們身上!它們感到拙於進行最簡單的操作。在這個新鮮未知的世界裡,它們不能再依賴過去的那有秩序的、無意識的可靠動力來引導它們。它們被迫思想、推斷、划算、聯結因果——這些不幸者,它們被迫使用它們的最低劣、最易犯錯誤的器官:它們的“意識”。我相信,從前世上從未有過這樣一種痛苦的感覺,這樣一種極度的不舒服,因為那些過去的本能並沒有突然間中止它們的要求,只不過是現在要滿足它們的要求已經變得困難罕見了。關鍵是它們必須為自己找尋新的、幾乎是隱秘滿足。所有不允許發洩的本能轉而內向,我稱其為人的內向化,由於有了這種內向化,在人的身上才生長出了後來被稱之為人的“靈魂”的那種東西。整個的內在世界本來是像夾在兩層皮中間那麼薄,而現在,當人的外向發洩受到了限制的時候,那個內在世界就相應地向所有的方向發展,從而有了深度、寬度和高度。那個被國家組織用來保護自己免受古老的自由本能侵害的可怕的屏嶂(懲罰是這個屏障中最主要的部分),使得野蠻的、自由的、漫游著的人的所有那些本能都轉而反對人自己。仇恨、殘暴、迫害欲、突襲欲、獵奇欲、破壞欲,所有這一切都反過來對準這些本能的擁有者自己:這就是“良心譴責”的起源。由於缺少外在的敵人和對抗,由於被禁錮在一種壓抑的狹窄天地和道德規範中,人開始不耐煩地蹂躪自己,迫害自己,啃咬自己,嚇唬自己,虐待自己,就像一隻要被人“馴服”的野獸,在它的牢籠裡用它的身體猛撞欄杆。這個為了懷念荒漠而憔悴的動物必須為自己創造一種冒險生活,一個刑房,一種不安定的、危險的野蠻狀態,——這個傻瓜,這個渴望而又絕望的囚徒變成了“良心譴責”的發明者。良心譴責引發了最嚴重、最可怕的疾病,人類至今尚未擺脫這種疾病:人為了人而受苦,為了自身而受苦,這是粗暴地和他的野獸的過去決裂的結果,是突然的一跳一沖就進入了新的環境和生存條件的結果,是向他過去的本能,向那迄今為止一直孕育著他的力量、快樂和威嚴的本能宣戰的結果。我們還須馬上補充一點,另一方面,隨著一個動物靈魂轉向了自身,採取了反對自身的立場,地球上就出現了一些新奇的、深邃的、前所未聞的、神秘莫測的、自相矛盾的和前途光明的東西,從而使地球本身的面貌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實際上還需要有一個神聖的觀眾來給這場戲捧台。戲已開場,結局尚未可逆料。這場戲太精巧、太神奇、太有爭議,所以不可能悄然無聲地在某個微不足道的小行星上演出。在赫拉克利特的“偉大的孩子”(別管他是叫做宙斯還是叫做機遇)玩的那些難以置信的驚心動魄的賭博遊戲中,人的地位是微不足道的。人給自己造就了一種興趣、一種焦慮、一種希望甚至於一種信念,就好像人預示了什麼,準備了什麼,好像人不是一種目的,而是一種方式、一段序曲、一座橋樑、一個偉大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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