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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悲劇的誕生第二十二章

尼采選集 尼采 2650 2018-03-20
悲劇的誕生 第二十二章 請關心的朋友單憑自己的經驗,想像一部真正的歌樂悲劇的效果。我想,我已經從兩方面描寫了這效果的現象,所以您現在能夠說明您的經驗了。您會記得:看到在您面前表演的神話,您覺得自己被提高到一種"全知"的境界,彷彿您的視覺能力不僅是一種外在的能力,而是能夠洞燭內蘊的,彷彿現在您憑藉音樂的幫助,目擊意志的沸騰,動機的鬥爭,激情的澎湃,一切瞭如指掌,宛若見到無數生動活潑的線條和圖形在眼前,因此您能夠潛入下意識情緒最微妙的秘奧之處。正當您感到自己對具體化和形象化的要求達到最高度時,您就同樣明確地覺得:這一系列的夢境藝術的效果,還是不能產生無意識的靜觀的幸福心境,象造型藝術家和史詩詩人,也就是說,真正夢境藝術家,以其作品所能喚起的那樣;這種心情,就是在無意識的靜觀中達到的個性(individuatio )境界之明證亦即夢境藝術的高峰和精髓。您看到形象化的舞台境界,可是您否定它。您見到眼前的悲劇英雄具有史詩的明確性和美,可是您對英雄的滅亡感到快慰。您極其深入地了解劇中情節,可是您願意逃入不可知的境界。您覺得英雄的行為合情合理,可是當這些行為促使英雄滅亡時,您反而更為精神抖擻。您對於英雄所受的苦難悚然驚心,可是您預感到英雄將帶來一種更強烈的快樂。您比平時見到更廣更深,可是您寧願視而不見。我們如何推究這種奇異的自我分裂,這種夢境高峰的崩潰呢,它可不是由於酒神的魔力嗎?這種魔力雖則表面上掀起夢境情緒,使它達到頂點,卻能夠強迫過分的夢境力量為它服務。所以,悲劇神話只能理解為以夢境藝術為媒介的酒神智慧之象徵;神話把現象界引到它的極限,直到它否定自己,而竭力再度投奔真正唯一的實在之懷抱,於是它像綺瑟那樣,似乎要高唱它的超脫的辭世曲了:

在歡樂之海的 澎湃波濤中, 在大氣之流的 宏亮迴聲裡, 在宇宙呼吸的 吹拂的一切, 沉溺了,淹沒了。 無常識的,最高的狂喜! 所以,我們從真正審美觀眾的自身經驗,可以想像出悲劇藝術家本身:他像一個多產的個性化之神,塑造出他的人物形象,在這意義上,他的作品就很難說是"模仿自然"了;另一方面,他的強大的醉境衝動吸取了整個現象界,以便預示在現象的彼岸,因現象的毀滅,將出現太一懷抱中之藝術根源的最高快感。當然,關於夢神和酒神親如兄弟的關係,他們如何重返故鄉,以及觀眾的夢境的或醉境的興奮,我們的美學家不能撰一詞,可是他們卻不厭其煩地縷述英雄與命運的鬥爭,道德世界的秩序之勝利,悲劇所起的感情淨化作用,而視之為真正的悲壯。這種老生常談,使我想到他們可能是毫無美感的人,他們在聽悲劇時,堪稱為衛道之士。自亞里士多德以來,從沒有人提出一種關於悲劇效果的解釋,根據藝術實況,根據審美活動,以推斷觀眾的心理。有時,人們認為"憐憫與恐懼"是莊嚴劇情所促使的,減輕痛苦的感情渲洩;有時,認為我們看到良善高尚的道義的勝利,看到英雄為道德的世界觀而犧牲,便感到揚舉和興奮。固然,我深信,對於大多數人,悲劇的效果正是這點,而且僅僅是這點;但是,由此可見,這些人,連同對他們解釋的美學家,並沒有把悲劇作為最高的藝術來欣賞。所謂病理的渲洩,亞里斯多德的catharsis-,——語文學家不知應該把它歸入醫學的,還是道德的現象,——使人想起歌德那有名的猜斷。他說:"我對於病理學不大感興趣,我也從未成功地寫出任何一種悲劇場面,所以我與其探討,毋寧避免這個問題。也許這是古代人的另一優點吧:在他們最高的感染力不過是一種審美的遊戲;在我們,就必須藉助於逼真的描寫,始能產生這樣的作品?"就歌樂悲劇而論,我們往往發現最深的感染力其實只是審美的遊戲。現在根據我們這輝煌的經驗,就可以肯定歌德的意味深長的問題,現在根據我們這輝煌的經驗,就可以肯定歌德的意味深長的問題,所以我們頗有理由相信:現在我們可以初步成功地描述悲劇的原始現象。現在,如果還有人總是高談那些在美感領域以外的代替的效果,覺得自己不能超過病理學道德學的解釋,他定必對自己的審美能力感到失望;那末,我們就勸告他依照格爾維諾斯(Gerinus)的方法解釋莎士比亞,努力去探討詩的正義,這是無傷大雅的。

所以,隨著悲劇的再生,審美觀眾也復活了。以前,代替他們坐在劇場裡的觀眾,往往是道貌岸然自命博學的quid pro quo(魚目混珠)的怪人,即所謂"批評家"。以前,在他的範圍內,一切都是矯揉粉飾的生活假象。演劇的藝術家真不知如何對付這樣吹毛求疵的觀眾;所以演員,以及鼓舞他的劇作家或曲作家,都要煞費苦心地在這樣無聊、自負、不識鑒賞的觀眾身上,尋找一點殘餘的情趣。然而,向來就是這類"批評家"構成觀眾:中學生,小學生,甚至最無害的婦女,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教育和刊物養成這樣的藝術觀。藝術家中的優秀份子,對付這樣觀眾,唯有指望喚起他們的道德宗教情操;在其實應該以強烈藝術感染力使真正觀眾心蕩神馳的場合,劇作家反而要乞援於道德世界的秩序,或則要鮮明地刻劃一些重大的,至少是激動人心的,當代政治社會傾向,例如,愛國運動或戰爭時代,國會辯論或犯罪裁判,使觀眾忘記了挑剔而被這類感情吸引;——這已經去藝術的真正目的甚遠,而必然直接陷於對這種傾向的迷信。然而,向來一切假藝術所遭遇的命運,在這裡發生了:這些傾向非常迅速地衰落了,譬如,使用戲劇為民眾教育的手段,這種傾向,在席勒時代是嚴肅對待的,現在已落於不足為訓的古風廢習之列。當批評家雄霸於劇場和音樂廳,當新聞記者控制了學校,報紙支配了社會,那時藝術便淪為茶餘酒後的閒談,審美批評被目為結團虛榮、狂亂、自私、加以毫無創見的可憐蟲之手段。叔本畢曾用豪豬來比喻這種人的性格;其結果,是藝術從來沒有被人談論這麼多,但受人敬重這麼少。然而,我們還能夠交上一個懂得談論貝多芬或莎士比亞的朋友嗎?讓每個人照自己的感想答复這個問題吧:他無論如何會用他的答案表示他對"文化"的認識,要是他至少肯嘗試解答這問題,而不是瞠目結舌,啞口無言的話。

另一方面,許多得天獨厚的人,雖則已經逐漸變成批評的蠻子,有如上述,但他們也許還會談談例如"羅恩格林"①的成功表演對他們產生那料想不到莫明其妙的影響:不過這也許因為沒有任何人的手在指點他,提攜他,所以當時使他激動的種種不可思議,無可比擬的感覺,始終是獨立的,宛若一顆神秘的星光,在剎間一閃之後,便熄滅了。然而,唯有那時,他才揣摩到審美觀眾的心情。 ①羅恩格林(Lohengrin)是德國中古時代一種傳奇中之男主角,瓦格納著有歌劇"天鵝騎士"(Schwanenritter)傳世,其主角即為羅恩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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