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文學理論 定是紅樓夢中人

第45章 第四十四篇“連環計”

定是紅樓夢中人 周汝昌 1407 2018-03-20
張愛玲在紅學上下了大功夫,重點是版本(抄本)研究,全部“五詳”,其實都是鉤連回互的“連環計”。如她所說,曹雪芹寫作時,手邊未必總有一部完整的書稿,也許只有某一部分若干回,即就此加以增刪潤色,而為應付需求,就隨時傳抄出去,故每次回數多少不同,文句彼此互異……。這番推想,較為近實,可謂明通之論。 但這番大意縱使近乎實況,還有一個伴隨的問題,即先撇開傳抄本,又有讀者售者將日久散落了的零冊而重謀抄配這一情況姑不纏夾,也必需考察作者雪芹的生活境遇、流離遷徙、“寄食親友”……諸多變異的特殊經歷,方能有助於判斷其寫作的大致歷程。就是說,把一部傳抄本“孤立”起來,還是不一定能看出其中各種複雜的現象。 在這一方面,她似乎不大留意。

比如,在我們所知有限的史料中,敦誠《寄懷曹雪芹》一篇七古,十分重要,因此詩作於乾隆二十二年丁丑,是十九年甲戌後的第三年,而詩之末幅勸雪芹勿再作食客、叩富門,“不如著書黃葉村”。由此可推:在丁丑以前雪芹是在作食客、當西賓時整理定稿的“甲戌本”若干回。丁丑詩證明,他已離城來到西郊山村,然又距作食客時並不甚遠。 依此看來,應是雪芹在右翼宗學之一緊鄰敦惠伯富良家作西賓,生活安定,“甲戌本”之撰寫相當順適,效率亦高。 他因“有文無行(xing四聲)”被東家逐客後,奔赴山村,必不出二十年乙亥、二十一年丙子兩年。 那麼,今存之《庚辰本》中有一夾頁上寫“乾隆二十一年丙子五月初七日對清。缺中秋詩,俟雪芹。”這表明是已到山村時的記錄,至少其時寫到第×回。丁丑之後,是戊寅、己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從戊寅到甲申,敦敏留下了《懋齋詩鈔?東皋集》,中有多首詠及雪芹的詩。 這又使我們得知雪芹於己卯、庚辰之際,一度南游,歷一載有餘又北歸。脂硯於己卯冬夜批書,正在此時。 《己卯》《庚辰》兩本皆有“四閱評過”之記註。這第四次批閱,每閱輒有批加添,而非每批一定從頭到尾“系統全面”。所以有地位雖在前而所批之情節卻在後文的現象。 張愛玲被這現象攪亂了視線,定說是拆前移後,“大搬家”的寫作方式。 雪芹極困時,寄居之處,一桌一杌而已,無紙,拆舊黃曆葉子於背面書寫……。 於此可想,那時衣食無著,紙筆不全,時作時輟,不知幾度拋荒,又不知幾度重拾。因而細處小小失照,未能“統一”,實在必有。 張愛玲卻不計及此,一概斷為創作的需要,大拆改,大搬家,又據某些細瑣跡象判斷某本某回早晚,某幾回是早稿,某幾回是後寫……。於是一部《紅樓》,紛紜嘈雜,堆砌拼成——這種印象,留與了讀者。

究竟是否如此如彼?尚難一槌定音。 這就有些自相矛盾:既然如她所詳,那般清楚明晰,順理成章,如何又叫“夢魘”?若是“夢魘”中作考證,寫文章,安能這等周詳細緻? 她不同意《甲戌本》文字最早,可是又稱它為“一七五四本”。 1754即是甲戌年。這應何解? 另一紅學版本專家趙岡先生,也認為《甲戌本》有晚於甲戌年的痕跡可尋。其實,今存之《甲戌本》也是過錄線裝,不是指甲戌當年的原底本。上面出現了晚於一七五四的用字、加批,是否就可推翻“甲戌本”這個基本概念?似乎還待細究。 甲戌稱“再評”,初評應更早。己卯、庚辰稱“四閱評過”,則“丙子對清”應為“三評”。脂硯幻名“畸笏”後,又於壬午、丁亥續批。然而似乎並無所謂“壬午本”、“丁亥本”傳世,似即加批於早先之舊本上。 “新婦飄零”,脂硯仍在,“一芹一脂”,痛語如聞。

詩曰: 版本“詳”來功力深,時時一字定千金。 分疏若已全清楚,“夢魘”如何又自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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