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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閒話加賀恭一郎

知日·了不起的推理 苏静 2910 2018-03-20
“加賀恭一郎系列”(加賀恭一郎シリーズ)是東野圭吾創作的系列推理小說,迄今共出了9本,均以加賀恭一郎為主人公。在第一本《畢業》(卒業)裡,加賀是個大學生,那時他還是業餘偵探。在第二本(眠りの森)與《畢業》之間,加賀有過另外一個職業——中學教師。從起,直到最新的(麒麟の翼),加賀都是警察。 “加賀系列”基本上屬於推理小說中的一類——警察程序小說。 書中多次描寫加賀的形象:三十多歲,個子挺高,輪廓鮮明,目光銳利,牙齒很白。這正是(赤い指)、被改編為影視作品後的男主角阿部寬的樣子。 在整個系列裡,加賀談過兩次戀愛。第一個戀愛故事發生在《畢業》裡,開頭是加賀向同學沙都子求婚,他說:“我喜歡你,嫁給我吧。”但並沒有要求對方給他回复。他只是說想在畢業前把這件事了了,把他的心願說出來。到小說結尾,那女孩問:“你現在還想和我結婚嗎?”加賀答:“想著呢。”“哦……謝謝啊。”“真可惜啊。”“可惜。”這幾筆寫得很好,這正是日本人表達感情的樣子。第二個戀愛故事是在裡,他喜歡上一個芭蕾舞女演員,但是也沒有成功。還多次談到他去相親的經歷。以後就沒有加賀的感情故事了。我們可以把加賀的戀愛看作他成長的一個階段。從《畢業》開始按照時間順序讀這套書,能看出加賀的人生歷程。

第七本和第九本里比較多地講了加賀家庭的事情。加賀的母親出走了,加賀將此事歸咎於父親。他與父親之間的關係比較特殊。他一直堅持不去醫院探望生病的父親,直到父親去世。然而加賀其實是非常重情的人,他在情感表達上很克制。這一點,與加賀破案的方式——特別是在中——有呼應之處。 與推理小說史上那些身份、性格與興趣鮮明的人物,如福爾摩斯、波洛、埃勒里·奎因等相比,加賀可以說是個沒有太多特點的人。除了擅長劍道之外,他好像別無愛好。在第四本里,加賀承認:“語言文字水平一向很低的我,既不懂分章斷句,又看不出表現手法的好壞。”“畫得怎麼樣,我在這方面的知識可是一片空白。”過去那些偵探都是紳士,而加賀不是紳士,甚至不是知識分子。在整個系列裡他沒有說過一句引經據典的話,也沒有出現過描寫他讀書的片段。加賀只有在裡對芭蕾舞比較痴迷,那是因為他喜歡上了一位芭蕾舞女演員。加賀愛看芭蕾舞,只在第六本(噓をもうひとつだけ)中的一篇裡再一次提到。加賀是一個很平民化的偵探。他並不是特別底層的人,他只是更接地氣而已。最後三本書中寫到他去很講究的餐館吃飯,可見他的生活並不差,他有自己的品味。

我的朋友史航說,推理小說裡有兩種偵探,一種是“牛逼型”,一種是“苦逼型”。古話說,有“生而知之者”,也有“學而知之者”,其實正是對應了這麼兩類偵探。前一類智力超群,福爾摩斯、波洛、埃勒里·奎因等,均在此列。警察破不了的案,他們憑自己的智力很容易就破了。 日系推理小說跟歐美推理小說的最大區別,就在這裡。當然,日本早期的推理小說也是模仿西方寫法,但至少從松本清張開始就不這麼寫了。西方黃金時代的偵探主要是動腦,硬漢派小說裡的偵探不僅動腦還得動手,松本清張筆下的偵探則主要是動腳——他必須要前往一個個遙遠的地方去探看一番,都是如此。這種偵探辛苦得多,勤奮得多。 加賀也是這種“苦逼型”偵探。加賀不僅興趣愛好與西方的那些偵探不一樣,他的性格里也有一種凡人的特點。他很接近我所認識的普通日本人,勤勤懇懇,認認真真,非常敬業。加賀這個人的特點,一是敏銳,二是執著,他把這兩點發揮到了極致。

加賀有一套獨特的破案方法,說到底就是“不厭其煩”。加賀自己說:“只有弄清楚每一件事,才能辨明真相,即便沒有直接關係也應如此。”()中寫道:“他最大的武器就是這股有時甚至讓人有些受不了的執著。”這就是加賀跟其他偵探不一樣的地方。 加賀式的破案法看起來有點“笨”,這一點在和里面最明顯。從最能看出加賀是怎麼破案的。過去中國有個說法叫“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加賀則要把這三千逐一排查完了,才肯住手。 “加賀系列”中,完全是由他這種特殊的破案方法衍生出來的,換了別的偵探,這本書就不成立。講,人得道有兩種方式:第一種人是突然領悟;還有一種方式,就是把一件事做到極致,譬如庖丁解牛。加賀破案,可以說是得了道了。

《畢業》的故事主要發生在一個校園,但是沒有地名。這時的加賀還沒有背景。從起他就在東京工作,但是直到,他對於東京似乎並無特別親近之感。從開始,特別是在和里,加賀變得有種歸屬感了,他對東京,特別對自己工作的日本橋地區,顯得特別熱愛。 “自從調到這裡,我就每天在街上轉悠。哪裡有什麼商店賣什麼樣的東西,我都瞭如指掌。”“看來,加賀自從赴任以來,腳步已經遍及這片街區的每一個角落。” 現在回過頭去看早期的推理小說,包括黃金時代的作品,可能覺得已經不那麼有意思了,因為故事不夠複雜。推理小說的歷史,就是後面的作品不斷超越前面的作品的歷史。所有作家都在做兩件事:第一,把罪犯的犯案寫得越來越高明;第二,把偵探的破案寫得越來越困難,給他們設置更多障礙,不能再像福爾摩斯或波洛時代那麼容易。

“加賀系列”中,從破案的角度來說最難的一本,當數(どちらかが彼女を殺した)。這次加賀有個破案方面的競爭者,所有的線索被他搶先接觸,他只給加賀留下一點線索,但卻破壞更多的線索。加賀只能撿他的漏,只能根據他有意剩下和無意漏過的證據加以分析。這不僅對於加賀,恐怕對於所有偵探來說也是所遇到的最困難的局面了吧。然而最終,加賀還是憑藉他特有的敏銳與執著破了案。 加賀遇到的另外一次非常困難的局面是在裡。在這個案件中,兇手很快就現形了,但是加賀所面臨的困難才剛剛開始,而懸念也遠遠沒有結束。看過就知道,“惡”是東野圭吾最喜歡探討與挖掘的問題,他的作品在這方面所達到的深度其實超過了很多純文學作品。所揭示的是,惡可能是沒有底線的,是個深淵,人可以沒完沒了地惡下去。而另一部同樣是一上來就公開了兇手的揭示的是,善可能殘存於惡的底線之下。推理小說屬於類型小說,但是“加賀系列”中的這兩本,置於純文學作品之列也毫不遜色。

“加賀系列”的9本中,釋放最多善意的是,揭示最多惡意的是,應該說這就是加賀世界的兩極。 9本書寫法不同,各具特色,其中和(私が彼を殺した)都是開放式的結尾,這是東野圭吾特有的寫法。黃金時代的推理小說家範·達因在“二十條規則”的第十五條中說:“謎題真相必須明晰有條理,可讓有銳利洞察之眼的讀者看穿,我的意思是,在案情大白之後,讀者若重讀一遍小說,會清楚地發現,破案的關鍵始終擺在他眼前,所有的線索也無一不指向同一名兇手。如果他跟偵探一樣聰明的話,不必等到最後一章就可以自己破案。當然,這樣的讀者的確是存在的。”可以把和看作作者向黃金時代推理小說的致敬之作。 作者東野圭吾與他筆下的人物加賀恭一郎的關係,其實有如柯南·道爾與福爾摩斯的關係,或克里斯蒂與波洛和馬普爾小姐的關係。可以這麼說:讓偵探或警察遇見什麼案件,或遇見什麼對手,是作者的事;但是偵探或警察怎麼來破案,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優秀的偵探或警察都有自己的破案方法,這也是讀推理小說最有意思的地方。前面提到,純粹是加賀按照自己那套方法破案的產物。另外如和,案子好像已經破了,加賀卻要從這裡起步,這就是加賀所特有的一番作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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