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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秋無義戰-1

孟子旁通 南怀瑾 12797 2018-03-20
現在我們為了要研究《孟子》這本書,我覺得應該先了解一下孟子當時所處的時代,和當時現實社會的環境,就會覺得併不枯燥。而且對孟子的人品和風格,也更有一層深刻的認識。那麼才會知道後世的人,為什麼把孟子承繼在孔子之後,稱他作“亞聖”,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們都知道,遠距我們現在大約二千五百年前,我們的歷史上,出現一個非常紊亂的時代,也可以說是我們歷史文化轉變的偉大時代。當然,這只是站在我們現在的立場,事不干己,無切膚之痛地加個評論而已。如果我們也生長在那個時代,在那種痛苦悲憤的現實環境裡,大概就不會說這是個偉大的時代了。這個時代,也就是有名的春秋戰國時期。春秋、戰國,這兩個名詞所包涵的時代,都有幾百年之久,如果我們用人物作中心代表來講,孔子是春秋時期,孟子卻是到了戰國時期了。

春秋時期也罷,戰國時期也罷,這兩個銜接起來有五百多年的時代,卻是我們民族最痛苦的階段,打打殺殺,亂作一團。 可是在後世看來,這個時期,則是百家爭鳴,諸子挺秀的時代,也為我們後世子孫奠定了博大精深的文化基礎。這深厚的文化,一直流傳到現在,也會一直延續到未來。 我們知道,孔子當時親身經歷了痛苦時代的憂患。他在晚年,有系統地整理了中國文化的寶典,刪詩書、訂禮樂之外,他又集中精力,根據他本國魯國的歷史資料,開始著作了一部最有名的歷史和歷史哲學的書——《春秋》。 在這部書裡,記述了東周以來兩百多年的政治、社會、軍事、經濟、教育等等變亂的前因後果,同時也包涵了對於歷史人文、文化哲學的指示——如何是應該?

如何是不應該?怎樣才是正確的善惡?怎樣才是正確的是非? 我們先要大概了解一下春秋時代的大題目。那個時代侵略吞併的戰爭,綿延繼續了兩百多年,由西周初期所建立的“封建”的文化基礎,開始逐漸地被破壞,社會的紊亂、經濟的凋蔽,所給予人們的痛苦,實在太多。現在我們簡單引用董仲舒的話,便可知道那個時代亂源的要點: 夫德不足以親近,而文不足以來遠,而斷之以戰伐為之者,此固春秋之所甚疾已,皆非義也。 董仲舒認為,在那個時代,各國諸侯之間的霸業,都不培養道德的政治基礎,因此政治道德衰落,國與國之間,人與人之間,誰也不相信誰,彼此不敢輕易親近,所謂“德不足以親近”。對於文化的建立,更是漠不關心,只顧現實,而無高遠的見地。國與國之間,沒有像周朝初期那樣遠道來歸的國際道德關係,所以說:“文不足以來遠”。因此只有用戰爭來侵略別人。但是他們每次在侵略的戰爭上,卻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說自己要侵略別人,而是找些藉口來發動戰爭,這就是“斷之以戰伐為之者”。這便是孔子著《春秋》的動機和目的,也是孔子著《春秋》最痛心疾首的中心重點,“此固春秋之所甚疾已,皆非義也。”他說,春秋時代幾百年的戰爭,都是沒有道理的。所以也有人說,春秋無義戰。

但《春秋》這部書並不是非戰論,它特別強調中國文化的戰爭哲學是為正義而戰,所謂“惡詐擊而善偏戰,恥伐喪而榮復仇。”例如在春秋二百多年之間,大小戰爭不計其數,只有兩次是為複國復仇的戰爭,那是無可厚非,不能說是不對的。 所以他說: 今(指春秋時代)天下之大,三百年之久,戰伐侵攻不可勝數,而復仇者有二焉。 關於歷史文化的破壞,政治道德的沒落,則更嚴重。在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間,“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人倫文化的道德基礎,幾乎都被那些有霸權的上層領導分子破壞完了。為什麼那個時代會造成這樣的紊亂? 以孔子的論斷,都是根源於文化思想的衰落,人們眼光的短視,重視現實而忽略了文化發展中的因果。所以孔子在《易經·坤卦》的文言中便說:“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後來的董仲舒,發揮了孔子的思想,便說:“細惡不絕之所致也。”所謂細惡,便是指社會人士缺乏遠大的眼光,對於平常的小小壞事,馬虎一點由他去,久而久之,便造成一個時代的大紊亂了。

我們現在不是講《春秋》,而是介紹孟子所處的時代背景,追溯它的遠因,順便提到《春秋》。繼春秋時代吞併侵略的紊亂變局,又延續了兩三百年,便是我們歷史上所謂的戰國時期。紊亂的情形,比春秋時代有過之而無不及。各個強國的諸侯重現實,社會的風氣更重現實,苦只苦了一般的老百姓。 在那樣現實的時代環境中,孟子始終為人倫正義,為傳統文化的道德政治,奔走呼號,絕對不受時代環境的影響,而有絲毫轉變。所以,他所繼承孔子的傳統精神,以及中國文化道德政治的哲學觀念,和孔子的文化思想一樣,也成為由古到今,甚至將來的顛撲不破的真理。為什麼他會有這樣遠大的影響?這正是我們研究探討的主題之一。 在前面,非常簡單地提到戰國時期的時代環境。現在我們先來看一下司馬遷寫《史記》的編導手法,在他的筆下如何描寫孟老夫子,這是非常有趣的事。

本來寫傳記,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生平事蹟,應該分開來,單獨地寫。但是司馬遷往往會把一兩個人的列傳合起來寫,或者連帶幾個人寫成一堆。難道他是為了節省稿紙,節省筆墨嗎?不是的,他是把歷史上同一類型的人和事,或者類同之中又完全相反的人和事,配合起來寫成一篇。我們讀了,可以作一強烈的對比,在互相矛盾、相反相成中找出道理,可以自求啟發,從歷史經驗的鏡子中,反映出立身處世的準則。 因此,司馬遷寫孟子,是拿和孟子有相同類型的荀子寫作一篇,叫做《孟子荀卿列傳》。在這一篇裡,他又舉了很多與孟子、荀卿類型相反的人物,相互輝映。 看來他好像偷懶省事2或者是認為那些人不足以另作一篇傳記似的。其實不然,一個文人筆下的傳記文章,如果有意亂扯,加上文字渲染的話,小題大作,大可洋洋灑灑,各自構成專篇。可是司馬遷的風格,是有他的哲學的、學術的中心思想,他絕不願意亂來。

所以,他在這篇文章中帶出了戰國當時一大堆的有名諸子,並非是漫不經心地隨意而為,實在是有他聰明絕頂、度金針而不落言詮的妙用。我們讀《史記》,幾乎和《春秋》三傳一樣,任何一字一句,絕不可以輕易放過。甚至《史記》中任何一個表,都不是隨便繪製的。 他寫孟子、荀子,同時又連帶寫出與孟子相同時代中的風雲人物,如商君(鞅)、吳起、孫子、田忌。又說“齊有三騶子”,當然極力描寫三騶子中的另一位談天文、說地理、講五行之學,大受當時人們所重視、尊敬,不像對孟子那樣的冷落、淒涼的——騶衍。 從騶衍以次,又說:“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髡、慎到、環淵、接予、田驕、騶爽之徒。”到此先告一段落。當然,也包含了同一時代性的人物關係。

再以後便寫荀子(卿),由荀卿而連帶說到莊子、墨子、公孫龍、劇子、李俚、尸子、長廬、籲子等等。不過加上一句“自如孟子至於籲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云。”我們要注意他這句“不論其傳”一詞的涵義,很有深度,也頗有味道。 最後,又孤零零地吊上一小節關於墨子的事,這是對墨子時代還待考證的附帶說明。如說:“蓋墨子,宋之大夫。善守禦。為節用。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 我們讀《史記》,隨處可以看到司馬先生這些巧妙、幽默,有高度啟發性,與睿智存疑等等的編導手法。所以說好好地仔細讀它,可以啟發慧思。 我們讀《孟子》一書,開宗明義的第一章《梁惠王》——孟子見梁惠王,一開始,便可以看到孟子當時一種受盡冷漠歧視的味道。同樣地,司馬遷寫孟子,首先也引用了這一段,然後才說到孟子的籍貫、出身、學歷,說明孟子是孔子的孫子子思的門人(至於說孟子並非子思的學生,則是另一考據的問題。司馬遷很可能弄錯了)。 《史記》上的這篇也和《伯夷列傳》差不多,沒有太多的敘述就完了。只說孟子闡述孔子的學說思想,作了七篇書,就是我們手裡拿到的這本《孟子》。

古今中外,許多被後世認為是多麼偉大,能影響幹秋萬世的人物,在當時,大多數都是那麼淒涼寂寞的。就因為他在生前不重視短見的唯利是圖,對自己個人,對國家天下事,都是以如此的人品風格來為人處世的。像孟老夫子那樣的人,如果當時稍微將就一點,自己降格以求,遷就一點現實,那便不同了。 更妙的是,司馬先生舉出騶衍來,與孟子當時的處境作一強烈的對比。 在孟子見齊宣王、梁惠王,陳述那些理論思想的時候,是如何地受到冷落,我們慢慢且看《孟子》的本文,便可知道。可是與孟老夫子同時代的騶衍他們,比起孟子所受的待遇,便大大不同了。 騶衍睹有國者益淫侈,不能尚德,……。乃深觀陰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 其說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 ……是以騶衍重於齊。適梁,惠王郊迎,執賓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撤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喝石官,身親往師之。

我們讀了這段歷史資料,便可以看到與孟子同一時代的騶衍,也同孟子一樣去見過齊宣王、梁惠王。甚至還到過燕趙兩國,受到燕昭王無比的崇敬。他當時的聲望之高,所受各國諸侯們的歡迎款待,那種威風,那種排場,假如從重視現實虛榮的社會眼光來看,騶衍當時的威風架子實在擺足了。哪裡像梁惠王對待孟子那樣,毫不客氣地稱呼一聲“叟!不遠千里而來。”滿不在乎的味道。至於齊宣王,對孟子也並不表示太大的歡迎。 可是騶行呢? “重於齊”,他在齊國極受尊重,連一般的知識分子稷下先生們,也連帶地受他影響,都受到齊王的敬重、優待。 騶衍到了魏國(梁),梁惠王親自到郊外去迎接他,等於現代,一個國家的領袖,親自到飛機場去迎接他一樣隆重。而且梁惠王以國賓的大禮接待騶衍,所謂“惠王郊迎,執賓主之禮。”就是當時現場實況的紀錄。

騶衍到了趙國,“平原君側行撇席”,趙國有名的權貴豪門平原君,不敢和騶先生並排走路,隻小心翼翼地側著半個身子在後侍從,比禮賓司的大禮官還在恭順。 到了行館以後,請騶先生坐下,平原君親自用自己的衣裳把那個座位打掃清潔一下,表示恭敬。 可是這種情形,在古代文字的藝術上,司馬遷只用了四個字,便描述得淋漓盡致,他只用“側行撇席”就夠了。由此看來,今古文學寫作的技巧藝術有如此的差別,所以現在從白話新教育入手的青年同學們,便要特別細心地去讀,去研究,不可以馬馬虎虎。 騶衍到了燕國,那更神氣了。當時鼎鼎有名的燕昭王,“擁彗先驅”,親自到國境邊界去接他,而且手裡還拿著清道用的掃把,表示作他學生一樣的為他開道。 接到了王宮以後,“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請求作他的學生,願意和騶先生門下那些弟子同樣的受業。因此特別為了騶衍新建一座碣石宮來供養他,常常親自到騶先生所住的地方來聽課,和一般學生對待騶老師同樣的恭敬。 我們讀了司馬遷這幾句書,可以看到他用簡短的文字,就把戰國時期享有盛名的學者之光榮事蹟,紮紮實實地記述下來,而且特別只附帶寫在孟子和荀子的傳記裡,這豈不是一種極高明的編導手法?拿當時極受尊敬的騶衍,和備受冷落的孟子作強烈的對比,給大家看。這是歷史時代的悲劇?還是人生的悲劇?抑或鬧劇?或者是現實榮華和千古盛名的對照呢?這就要大家自己去深思,去自我啟發了。 我們在座的,以及社會上各方面,許多人都在感嘆這個社會、這個時代,太重現實。其實,在任何時代,任何地區,人活在世間,就要生存;漸漸地,慢慢地,不知不覺就會重視現實。感嘆別人重視現實的我們,在基本的生活和生存條件上,老實說,有時又何嘗超越現實?何嘗不重視現實呢?只是角度不同,觀點不同,程度不同而已。 可是卻有極少數的人,他始終漠視現實,為崇高的理想而努力,放棄自我而為天下人著想,不顧自己短暫一生的生活現實,而為千秋萬代著眼。因此,也就受到人們一種超越的崇敬,稱他為“聖人”了。 這個道理,其實不用我們來說,司馬遷在《孟子》這篇傳記裡,已經很巧妙地透了消息。他在本篇裡評述騶衍說: 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 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其後不能行之。 在全文裡,他說騶衍先用陰陽玄妙的學術談天說地,講宇宙人生與物理世界因果交錯的事,玄之又玄,妙之又妙,聽的人各個為他傾倒。其實騶衍這套學術,就是中國上古理論物理科學的內涵,也是上古科學的哲學內涵,如未深入研究,也不要隨便輕視。 不過,以司馬先生的觀點看來,騶衍他的本意,也和孟子一樣,深深感慨人類文化的危機,尤其當時國際間政治道德的衰落,社會風氣的奢侈糜爛,他為了要有所貢獻,希望改變時代,只好先推一套容易受人歡迎、接受的學術出來,玩弄一下。 其實,他的本意,還是歸乎人倫道義,所謂“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他那些談陰陽、說玄妙的學術,只是建立聲望的方法而已。所謂“始其濫耳”。 當時那些王公大人們,一開始接觸到騶先生的學術思想,驚奇得不得了,都願意來接受他的教化。等到騶衍真正要他們以人倫道德來作基礎的時候,他們便又做不到了。 這種現象,你只要看看秦始皇、漢武帝他們的求仙求道、求長生不老的歷史故事,以及當代一般學各種宗教神秘學人們的作為,便可了解“千古皆然,於今尤烈”。 再從輕鬆一點的角度來講,也正如清人趙翼的感慨,一個人若是要求文學藝術的成就,往往和現實生活發生衝突,產生矛盾不安的心理。因此,他的《論詩》中說:“詩解窮人我未空,想因詩尚不曾工。熊魚自笑貪心甚,既要工詩又怕窮。” 司馬遷的論述觀點還沒有完,他又說: 其遊說諸侯,見尊禮如此,豈與仲尼菜色陳蔡,孟軻困於齊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義代紂而王,伯夷餓不食週粟;衛靈公問陳,面孔子不答;梁惠王謀欲攻趙,孟柯稱大王去分阝。此豈有意阿世俗苟合而已哉!持方柏欲內圓鑿,其能入乎?或曰:伊尹負鼎而勉湯以王,百里奚飯牛車下而纓公用霸。作先合,然後引之大道。 騶衍其言雖不軌,倘亦有牛鼎之意乎? 這裡劈頭第一句話,就說騶衍在那個時代,“其遊說諸侯見尊禮如此”,受到國際間尊重的情形,有上面所說的種種榮寵。跟著便說騶衍當時的情形,哪裡像孔子周遊列國時,還在陳蔡之間,受到餓肚子的遭遇;又哪裡像當時的孟子,始終在齊梁之間受到窮困的苦惱。 但是,話又說回來,世界上的人和事都很難說,有的人一味重視現實,有的人卻輕視現實。例如周武王以仁義作號召,結果討伐紂王以後,自己做起皇帝來了。 所以像伯夷、叔齊他們,覺得這種假仁假義是很可恥的事,寧可餓死在首陽山,也不下山來吃他周朝的飯。 接著,司馬遷又以孔子為例:衛靈公有一次問他軍事方面的事情,孔子閉口不答。孔子並不是不懂軍事,只是不願意再加重他們軍國思想的野心而已。 同樣地,梁惠王在出兵侵略趙國之前,也向孟子請教過,結果,孟子避開正面的問題,只告訴他周代的先祖——大王(古公亶父)的一段故事。古公亶父原本定居在豳(又作分阝),由於政治清明,人民生活非常安樂。後來受到戎狄的侵犯,國人憤慨,要起而對抗。但是古公亶父卻不忍心戰場上的殺戮,於是忍痛離開自己的鄉土、國業,改遷到歧山山下。大多數的豳人,由於愛戴他的德政,也都隨他遷居。而後經由季歷、文王的發揚光大,各地人民自動前來歸附,竟擁有了三分之二的天下。到武王時,很輕易就取代了殘暴的紂王,而改國號為周。 司馬遷接著說,孔子、孟子他們,並不是不懂得怎樣去“阿世苟合”,向時代風氣妥協,為了自己本身的現實利益,隨便去迎合別人的意見。實在是非不能也,是不肯為也。所以寧可為真理正義窮困受苦,也不願苟且現實,追求那些功名富貴。 因此,他們所講的那些天理人倫、政治道德的理想,對於現實社會,就好比拿一個方形的塞子,要把它放進一個圓形的孔中一樣,彼此都是格格不入的,哪裡能夠達到救世濟人的目的呢? “持方枘而內圓鑿,其能入乎?” 隨後司馬先生又舉例:商湯時代,伊尹不得志的時候,為了實現他的理想,想盡辦法,去作商湯的廚師。因此受到商湯的賞識,請他當輔相,發展了他的抱負,使商湯成為歷史上的名王,他自己也達到實現理想的目的,而名留千古。 又像春秋末期的百里奚一樣,在他窮困的時候,只幫著那些趕牛車的人餵牛,混口飯吃。但結果他利用了餵牛的機會,而受到秦繆公的重視,請他當輔相,因此使秦始皇的上代富強起來。 這些過去歷史上的人物也不錯啊!為什麼呢?有理想,有抱負,尚未得誌時,不妨將就別人一點,先取得別人的信任,肯與你合作以後,才慢慢地引導他們走上大道。 “作先合,然後引之大道。”那也是一種處世的辦法啊! 比如像騶衍,他當時的學術、言論、思想,雖然看起來很怪,不合於學問的大道,好像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是他因此受到國際間的重視。所以,這也許是他一種入世處世的方法。他最終的目的,是要引導當時那些執政者,慢慢地走上仁義道德的政治路線。那麼,他的用心,也便同伊尹的拿菜鏟和百里奚的餵牛一樣,都是別有苦心的了! 至於說,究竟是孔子、孟子那種嚴正的作人處世的態度對呢?還是騶衍他們那種立身處世的方式對呢?碰到這種問題,司馬遷往往不下一個肯定的結論,這是很有趣味、也很高深的人生哲學的問題。有矛盾,也有相輔相成的作用。是與非,由讀者自己去作答案。司馬先生的手法,往往就是如此的高明。把一切正反兩面的資料,都放進孟子的傳記裡,陳列擺設在你的眼前,而且也加上說明。你買了票,參觀了這些資料以後,你要的是哪一樣,但各取所需,各憑所好了。不過,此中含有真意,不可隨便,不可馬虎。 附帶地再說明一下,他在這篇《孟子荀卿列傳》裡,最後說到荀子,他有同孟子一樣的理想,但是作人處世的方向又同中有異。荀子的晚年,就到了南方的楚國,當了楚國的屬地蘭陵(山東)地方的首長——蘭陵令。後世發展成為世家大族。 人生遭遇,有幸與不幸,雖曰人事,豈非天命哉?雖日天命,豈非人事哉?司馬遷又不作肯定的評語,這等於你坐上公共汽車,或在公共場所,往往看到“銀錢行李,各自小心”的警語一樣有味道。對嗎? 為了研究《孟子》這本書,我們在前面先簡單扼要地提出了戰國時期,和孟子同時的學術思想界的一般人物,作為比較,作為陪襯,使我們在研究孔孟學術思想時,藉以啟發自己的慧思,同時也可以由此認識孟子之所以被尊為亞聖的道理。 但是,只從當時的那些知識分子去了解孟子還不夠。我們現在再來看看與孟子同一時代中,國際政治上的風雲人物,也是我們歷史上著名的風雲人物——蘇秦。 他真是擺足了歷史上的威風,但他也在年輕時期,受盡折磨,足資青年效法、惕厲。 在中國的歷史上,後世一般研究史學的儒生們,儘管不重視蘇秦,看不起蘇秦,但是,在中國兩千多年的政治史上,這些大人先生們,暗地裡都還是摹擬蘇秦的那一套。甚至還深深地重用他的名言。尤其是當時代在變亂之中,要想撥亂反正,蘇秦的那一套,是不容忽視的,並不簡單。 時下有些國人,往往很幽默地把現在美國的基辛格,比作蘇秦。講實在的,基辛格還不夠資格與蘇秦相提並論,比之蘇秦那兩個小兄弟蘇代、蘇厲,還差得多。 蘇秦生在孟子同一時代的東周,是洛陽人。東周的洛陽,是當時中央週天子的另一首都所在地,儘管那個時代天下諸侯互爭雄長,爭取霸業,眼裡已經沒有中央的周室,所謂“天下已不宗周者久矣”。但是東西兩週的首都所在,到底還是有它悠久的歷史文化。蘇秦便出生在那個古老文化所在地的名都。研究一個人的生平,這點也是很值得注意的。 他在少年的時候,和張儀、孫臏、龐涓幾個人,都是從鬼穀子求學。鬼穀子的確是當時以及後世的一個神秘人物,也是屬於道家之流的隱士,我們暫時不去講他。 蘇秦離開了鬼穀子以後,便想有所作為。他研究一下當代的局勢,只有秦國足以舉足輕重,能夠影響當時的整個天下。所以他的目標,就指向了高據西陲的秦國。那個時候的秦國,是秦惠王的時代,也正是由商鞅變法以後,講究法治、講究富國強兵的一個時期。而後,再經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的勵精圖治,才奠定了始皇一統天下的基業。 蘇秦抱著滿懷希望到秦國去,大概先變賣產業,又藉了些債,置辦得很豪華,帶了很講究的行裝到秦國。見到秦惠王,提出了他對天下事的整套構想和計劃。 在當時的觀念裡,這種情形就叫做“遊說”。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考試取士的用人辦法,一般學者知識分子,都靠遊說諸侯權貴而取得功名富貴和權力。即如孟子見梁惠王、齊宣王等提供王道德政的意見,在那個時代的風氣,也都屬於遊說的作法。不過,後世有些人把遊說這個觀念,打入了縱橫之學、策士之流的範圍,很看不起,所以就特別把亞聖孟子的事蹟,列於遊說之外了。 我們如果仔細研究,好好讀一下《戰國策》和《史記》,其中有關蘇秦當時遊說的言論和思想,實在不能輕視,也不可忽視。他第一次見到秦惠王所提出的說辭,也是標榜王道的作法。不過,他是針對當時的現狀,特別強調他自己的軍國思想與戰爭理論。他說: 大王之國,西有巴蜀、漢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東有餚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戰車萬乘,奮擊百萬,沃野千里,蓄積饒多,地勢形便,此所謂天府,天下之雄國也。以大王之賢,士民之眾,車騎之用,兵法之教,可以並諸侯,吞天下,稱帝而治。願大王少留意,臣請奏其效! 蘇秦初見秦惠王所提出吞併諸侯,“稱帝而治”的藍圖,也便是後世秦始皇所走的路線。結果,非常有趣,他的計劃根本就被秦惠王所否決了。難道說,當時秦惠王的野心,還不及他的青孫秦始皇嗎?這也是我們現在研究孟子同樣存在的問題。 所以我們先來看看秦惠王當時對蘇秦的否決辭是怎麼說的。 秦惠王說:“據我所知,一個羽毛還沒有長豐滿的鳥兒,是不可能高飛的。一個人文教化還沒有培養成功的國家,是不可以隨便征伐別人的。同樣的道理,德政方面,還沒有紮下深厚的根基,是不可以隨便動員國民的。領導人的政治教化與感召力量,還不足以使全民由衷地順服,是不可以再三加重責任,勞煩自己的高級幹部去擔負更艱鉅的任務的。你蘇先生今天很有心地不遠千里而來到我的國家,肯這樣當面教導我,非常感謝。不過,希望等到將來會有那麼一天,再向你專誠請教。” 完了,下一句,在前清來講,就是端茶送客了。在現代,就是秦惠王舉起手來看一下手錶,再伸出右手來準備握手送客了。 這一段在古文怎麼記載呢?文字寫得美極了,可是現代人讀起來,不大容易了解當時的現場實況。所以大家便馬馬虎虎地看過去,認為這些老古董沒啥意思。 《戰國策》上的原文是這樣寫的: 秦王曰:寡人聞之,毛羽不豐滿者,不可以高飛。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誅罰。 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順者,不可以須大臣。今先生伊然不遠千里而庭教之,願以異日。 可是在當時,年輕的蘇秦還要裝呆,不肯馬上告退,仍然繼續講下去。想把他的學問知識連肚腸腦髓都翻出來似的。你看,這多麼不懂事,不識時務!他在這個時候,把中國上古以來的歷史哲學、戰爭論、戰略思想,一古腦兒都搬出來支持他當時所構想的統一天下的計劃藍圖。其中,他說道: 是故兵勝於外,義強於內,威立於上,民服於下。今欲並天下,凌萬乘,屈敵國,制海內,子元元,臣諸侯,非兵不可。 他的意思是說,現在的世界,必須國富兵強,具有戰略上的必勝能力,然後才有道義可講。在國際外交上,你的兵力強盛,那麼你內在的道義觀點,才能發揮作用。他的這一段話,甚至於整篇的建議書,都是很有道理的。 我認為,凡是現代的國民,應該把《戰國策》等書好好研究,拿它和孔孟之學互相研究。以孔孟之學的王道德政作為治事與立身、立國的中心。以《戰國策》、《孫子兵法》等為權變、應變、適變、撥亂反正的運用之學,實在很有必要。千萬不要認為這些書是老古董,根本不去摸它。要知道,你根本還沒有好好地深入去摸它,哪裡知道這些古董之為古?它又是如何的古法呢?人云亦云,胡亂拋棄固有文化中這些寶藏,實在是很盲目,而且非常可惜。 關於《戰國策》和《孫子兵法》的綜合研究,我已經在“歷史的經驗”的講課上,介紹過一部分,所以現在在這裡只好從略,簡單地提些要點而已。 蘇秦說的哪怕再有理,無奈卻不合時宜,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秦惠王當時面對這樣一個外國來的年輕人,該有多討厭! 這還沒有完,這一回對秦惠王的當面說不成功,他還住在秦國的旅館裡,一次又一次地寫計劃,寫報告,送給秦惠王,希望他採納。結果,上了十次的計劃報告,秦惠王沒有半點下文答复他。換句話說,秦惠王根本沒有理他。不過,還算好,並沒有認為他是國際政治上的瘋子,沒有把他驅逐出境。可是,也沒有給他一個小職務幹幹,或者送他一些走路錢。 這一下,蘇秦真完了,“一錢逼死英雄漢”,所謂“美人賣笑千金易,壯士窮途一飯難”。帶出來的黃金快用完了,身上穿的那件充闊佬用的皮袍大衣也破了,大概多少還有一點點零錢,可是絕對沒有交際費用,再也沒有長期住下去的能力了,因此只好乖乖地收拾行李回家。 原文對蘇秦回家的一段情景,雖然只用了簡單扼要的三十六個字,卻描寫得活龍活現,痛苦不堪。我在這里特別提出這一段來講,就是希望我們這一代青年,多注意一個人的奮鬥成功與失敗經驗的教訓。不灰心、不氣餒、不怨天、不尤人,立志奮發圖強,才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像蘇秦當時那種遭遇,據我所知,我們在國外求學讀書,或者從事其他方面的青年,有些也同樣有這種痛苦的遭遇。結果,缺乏蘇秦那樣的勇氣,被現實打擊下去,大有可為的前途就白白犧牲了,真劃不來。 我們且看蘇秦這一段歷史經驗故事: 贏縢履蹻,負書擔橐,形容枯槁,面目黧黑,狀有愧色。歸至家,妻不下纟任,嫂不為炊,父母不與言。 我們讀中國古文這三十六個字,當然先要認得字,知道了每個字的字義——說文、訓佑,再來會意,便可知道作者當時描寫得刻畫入微。看故事是有趣得很,但讀了以後,也為蘇秦的遭遇覺得很惋惜。 他在秦國沒有辦法了,只好打回家的主意,人既失意,錢又花光了,怎麼辦? 他不負氣自殺,只能忍辱,用千萬個忍字,來堅強起自己。於是他只有“贏騰履蹻” 了。什麼是“贏縢”呢?贏縢”也就是“行縢”的意思。贏是滿。縢是那個時候準備走遠路的裹腳,等於後世的綁腿。蹻是草鞋。他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打道回家,只好用裹腿布把自己兩隻小腿滿滿地裹起來,以免長途走路,小腿的血管充血而受傷,然後又說他的鞋子也破了,新的買不起,只好穿上一雙草鞋。短短四個字,便輕輕易易地形容了他當時的倒霉落魄相。 沒有錢了,沒有辦法像開始到秦國來時有黃金百斤,僱人搬行李,那種神氣的樣子了。只有隨隨便便把破衣服、破行李捆成一堆,隨身攜帶著好走路。好了,他這樣狼狽地收拾起行李。 “負書擔橐”,又把那些帶去的書都背在背上,書當然丟不得的,那個時候買書不像現在這麼方便,印刷術也還沒有發明,書是用一片一片竹簡刻上去的,那是知識分子的資本,所以絕不能丟,只好背在背上。我的天哪! 你看那些破書,不知道有多重啊!背了書還沒完,又要把收拾好的行李,歸成一堆,做成擔子來挑,就像從前種田的朋友挑大糞那樣辛苦。他就這樣一副寒酸相,從秦國首都——陝西的鹹陽,回到他的故鄉——河南的洛陽來了。 這一路回來,真夠辛苦,你要知道,他當年還在青年階段,因為失意、窮困,已經弄得沒有一點英俊的樣子了。 “面目黧黑”,看起來又黑又瘦,乾癟的窮酸相。 但是這還是他的外形。最難堪的,還是他當時內心的痛苦,那實在是無臉見江東父老。可是這個時候,天涯茫茫,又到哪裡去呢?葉落歸根,不管好不好,有個家,有個窩,總是好的。因此只好硬著頭皮回家。當然,進了自己的家,一定很難過,慚愧得不得了。不要說是蘇秦,大家把自己換作他的處境,就可想而知那種“狀有愧色”四個字的千萬痛苦了。 這樣還不算什麼,等他到了家以後,更難堪的是他太太正在織布,看到他回來的那副落魄相,當著家人的面,也沒有勇氣來迎接他,再談不到慰問了,只是仍然不停地做她手裡的工作,擺出一副冷漠的態度。他的嫂嫂們,當然不會問他吃過飯沒有,根本是見如不見,相應不理的樣子,哪裡還肯為他到廚房去做飯呢?那個時候,是宗法社會的大家庭制,他的老婆要看嫂嫂們的風向,嫂嫂們又要看著一家之主的公公和婆婆怎麼辦。結果呢?他的父母看了他那副樣子,一句話也不和他講。 你想,他在這種情形之下,這個面子怎麼辦呢? 蘇秦到底是了不起的青年。年輕的同學們特別要注意,在原文上是怎樣記載呢? 他遭遇到這種情形,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只是自己重重地嘆一口氣說:“妻不以我為夫,嫂不以我為叔,父母不以我為子,是皆秦之罪也。”你看,這是一種什麼胸襟!什麼器度!他對於目前周圍的情形,一點都不遷怒怨恨到別人身上去,只是深自反省自責,認為他的太太、嫂嫂、父母等人對待他這種情形,都是他自己的不是、無能,並沒有埋怨他們的冷淡,更不會藉酒澆愁,要打人、要接人! 還有一點要注意,蘇秦的老婆,儘管當時對他的態度上很冷淡,可是並沒有像周代的薑太公、漢代的朱買臣兩個人的太太那樣,因為嫌他窮,嫌他沒有出息,就要求離婚而去了。姜太公、朱買臣後來得誌了,同樣情形,他兩個人的太太都要求回來,結果都遭拒絕了。所謂“覆水難收”,就是在朱買臣這節故事裡引用的話。 至於蘇秦的太太,有沒有在背地裡鼓勵他,幫助他,像歷史上許多賢妻良母那樣作法,因為無明文記載,就無法查證了。這是順便對年輕女同學們提出注意的事,請勿見怪。 其實,蘇秦的這種遭遇,並不特別,古今中外的人情,大體上都同一例。我所謂大體,當然不是說社會上所有的人,所有的家庭都是如此的。假如我們把歷史上許多成功成名人物,在他艱難曲折的階段,都搜羅來做一番研究,你便可以看出社會的人際狀況,大概都是如此,反而覺得見怪不怪了。如果自己認識不夠,非常介意這種反面的情況,便會產生憤世嫉俗等等變態心理。甚至無論你日後有成就沒有成就,對人對社會,很可能形成一種仇恨的偏差心理。 我們隨便提一點大家所熟知的歷史經驗,在所謂讀書人的文化界中,讓我們看看唐代元稹的三首悼亡詩,充分透露出少年落魄時代的痛苦。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就是元稹的名句,也是古今中外多少人共有的哀嗚。 此外,如韓信沒有得志以前,不但要受市井無賴的胯下之辱,而且飢餓時,想吃一口飯都不容易,沒有人理他,結果只有一個不知姓名的洗衣服老太太,可憐他的遭遇,把自己帶出來的飯包施捨給他,讓他吃了一餐飽飯。 後來,韓信功成名遂,當了三齊王回到故鄉時,不但沒有報復那個叫他爬在褲襠下的無賴少年,反而鼓勵他、感謝他。同時,他又尋訪那個施捨一個飯包的洗衣婦人,但始終沒有找到。於是他只好把千兩黃金,投在當年洗衣婦在那個河邊洗衣服的河裡去,表達他無限的謝意。這是歷史上有名的韓信以千金投河,感謝漂母一飯之恩的故事。 因為韓信具有含垢忍辱,受恩必報,受辱不怨的這種氣度,也就是他一生事業成功的主要條件。儘管後來他也被劉邦夫婦所謀殺了,但撇開權勢功業不談,如果專講作人的氣度,作人的味道,韓信比漢高祖劉邦可愛得多了。即使如項羽,在作人方面,有時候也比劉邦可愛。當然,這只是講作人,不談處事,要講處事,那又須另當別論了。 講到韓信的故事,相反地,正好拿漢高祖劉邦的遭遇作一對比。當劉邦在青年的時代,一天到晚到處遊蕩、鬧事,不務正業,一事無成的時候,他的父親也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一次責備他幾句,說他這樣沒有出息,實在比他二哥劉喜差多了。 老二規規矩矩為家裡添置了產業,所以家里人都很喜歡他二哥。至於他大哥,很早就死了。有一次,劉邦帶了幾個平日和他一起混混的朋友,回家吃飯。他的大嫂騙他說沒有飯菜了,朋友只好離去。劉邦自己到廚房一看,原來飯菜還有的是,於是懷恨在心。 後來他當了漢高皇帝,封他二哥為代王,封他弟弟為齊王,就一直沒有封他大哥一家人任何職位。他父親向他講了,於是便封了一個“羹頷侯”給大哥的兒子、這是對他大嫂當年不請他朋友吃飯的回報。當未央宮落成時,他大宴諸侯群臣,席中向他父親敬酒時說:“始大人常以巨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劉仲就是劉邦的哥哥。劉邦問父親:你現在看我比起二哥來,哪個有出息?哪個弄的產業多呢?搞得他父親啼笑皆非,無法答話。你看他多小氣!哪裡真夠“豁達大度”四個字的份量呢? 不過,話說回來,劉邦比起歷史上其他許多的帝王,他又的確好得多,有些地方還不太失“豁達大度”的作風,所以歷史上對於漢高祖這四個字的評語,也可說是由於比較性格而來的評論而已。 我們講蘇秦失敗的情形,又順便扯出了這些故事,都是為了說明古今中外的人情常態。我們現在討論孟子,順便聯想到孟子的母親對於孟子教育上的偉大之處,孟子所以表現出和蘇秦迥然不同的聖賢人格,和這位孟太夫人的教誨,有著密切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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