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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文化局長 吴国恩 4567 2018-03-20
還沒有等到白雪有所動作,東方長青就接到了周以全的電話,說:“東方兄,家父近日休假在家,上次我們倆聊的事,你可以來家一趟。”東方長青聽了,心裡既高興又有些迷茫,高興的是,終於和周副省長再次接上線了。迷茫的是,上次他和周以全談過兩件事,一件就是工程的事,還有就是周以全勸他報周純青的研究生,不知道這次週以全說的是哪一件。東方長青還是做了一些準備,還把以前寫的一篇論文《清朝中期經濟結構研究》也帶著,也不叫上白雪,開著車就直接去了周純青家。到了周純青家門口,東方長青直接就打了周以全的電話,說:“以全兄,我已經到了,請開門。”週以全笑了起來,說:“東方兄來得倒挺快。” 一會兒,小保姆就開了門,東方長青進去的時候,小保姆笑著說:“東方局長,週爺爺在書房裡等你。”東方長青道了謝,就見周以全滿面春風地迎了出來,說:“東方兄,有失遠迎啊。”東方長青因為比較熟悉了,也開起玩笑來,說:“以全兄既然知道有失遠迎,何不直接到市文化局迎我?”週以全大笑起來,說:“下次一定去迎候。”兩個人說笑著進了屋,週以全對著書房努了努嘴,說:“老頭兒在書房裡呢,你自己去吧,我不敢去敗他的興。”東方長青笑,小聲說:“你們父子倆還真有意思。”週以全做了個鬼臉,說:“我不肖,也怕進去討罵。這次給你線索,還是冒了風險的,幸好老頭子好容易得了個假期,心里高興,才答應了。”

當下由保姆帶著東方長青進書房去,東方長青從周以全和小保姆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來,這一對男女之間,肯定是有了某種關係,以周以全的花花心腸,這小保姆難免要被這個花花公子染指。這麼想著,東方長青甚至也為小保姆惋惜起來,這小保姆長得很漂亮,神情中有一種農村女孩的單純和稚氣,她看著周以全的眼光中充滿了愛意,這種愛,是纖塵不染的愛,是那種純粹到沒有一丁點雜質的愛。只是,那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的周公子,未必會珍惜這種愛,事情的開始,就注定了女孩的悲劇。 雖然是白天,周純青的書房裡仍然開著燈。東方長青在書房門口站了下來,等著小保姆進去通報。一會兒,小保姆走了出來,對著東方長青笑著低聲說:“東方局長,週爺爺請您進去。”

東方長青對著小保姆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周純青正在低頭看著一本什麼書,彷彿沒有聽見有人走了進來。東方長青微笑著鞠了一個躬,說:“週省長好!” 周純青抬起頭,把老花眼鏡摘了下來,說:“是東方局長呀,請坐,以全說你要來的。” 東方長青坐下後,說:“上次聆聽了您的教導,回去後甚為想念您,總想見見您,再聆教誨。和何秘書聯繫了幾次,知道您公務太忙,因此也不敢太打擾您的工作。” 周純青慈祥地笑著,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當官當到了副省部級,就不再是自由身子了,還是官小一點的好啊,不是有一個研究報告嗎?說中國最為舒適的是處級和廳級,有職有權,還是自由身子。到了部級就已經不是完全的自由人了,想出門辦點私事都不自由。”

東方長青笑笑,說:“您是高級領導幹部,行動上處處受到保護是應該的,從警衛部門的角度來說,保護領導的安全是他們的職責,但從領導的角度,卻是個人的自由都受到了限制。” 周純青慈祥地笑著,說:“你分析得對。這次組織上給了我幾天假,好好地在家裡看看書,我還沒有謝謝你啊,這些書是我想要看,但又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去找的。” 話題拉到了看書上,談話也就更加自然了。東方長青敬佩道:“省長,您日理萬機,還能擠出時間看書,您開的書目,除了有部分我讀過外,有好多書名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呢。” “這是我的老本行嘛,人就是怪,對於本行,總是懷著無比留戀的心情。再說,作為一個領導幹部,還是要多學習,毛主席他老人家說,要活到老學到老,讀史可以明志嘛。看來,這些書中你還讀過一部分?”周純青驚奇地問。

“是的,我讀過一些,但是都讀得比較粗略。”東方長青回答。 “你又不是做學問的,讀那麼細倒是沒有必要,做官的人,所謂讀書不求甚解,半部治天下嘛。尋章摘句,那是老學究的做派。”周純青笑著說,欣賞地看著東方長青。 東方長青受到了鼓勵,笑道:“我重點學習明清史,特別關注的又是明清時期的經濟制度,只是感覺這方面的研究還太少,有時在網上查也查不到什麼論文,又沒有人指導,學起來很費周折。” 周純青哦了一聲,欣賞地說:“學以致用,這是我們國家近代學者們提倡的,當前我們正處於經濟建設的關鍵時期,你把注意力集中到明清時期的經濟體制和結構的研究上,是選對路子了的。我們搞改革開放,既要吸收國外的先進管理經驗,但也不能割裂歷史,歷史就是我們過去的國情嘛。”

東方長青連忙拿出自己的論文《清朝中期經濟結構研究》,雙手呈遞給周純青,說:“這是我讀史過程中的一點小體會,不知道有沒有價值,想請您在百忙中抽時間給指導一下。” 周純青笑著接過稿子,翻了一下,說:“很好呀,你能夠在業餘時間讀點書,寫點文章,這很不錯,現在的干部,學習的風氣是大不如前了,打麻將,喝酒唱歌有時間,學習是沒有時間的,真令人著急呀。這個稿子先放在我這裡吧,我看了後,再和你討論。” 東方長青連忙感謝,說:“您能親自指點,真是我的榮幸。” 周純青笑了起來,說:“讀書不能沒有朋友,所謂學而無友,則孤陋寡聞嘛,我也高興能你這個小友啊。” 東方長青見時機成熟,遂誠懇道:“週省長,我有一個想法,但又不敢說。”

周純青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問道:“什麼話啊,但說無妨。”東方長青笑道:“我少年之時,因為家境貧困,大學畢業本來是要考研究生的,無奈父親身體不好只得中途退出,至今仍引為憾事。” 周純青說:“現在也不遲啊,現在黨校,各類函授班都有,學習工作兩不誤,很方便的。” 東方長青說:“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函授學校我也讀了一個學期,後來感覺這其實只是混文憑,並不是真正在學習。我還是想紮紮實實地學習幾年的。” 周純青笑,說:“你說的也是實情,這些函授班辦得濫了,什麼人交了錢都發文憑,研究生滿天飛,可真正有真才實學的確實不多。這也難怪呀,國家提倡領導幹部知識化,一下子真正知識化有困難,就先在表面上知識化,各類函授班也就興起了。現在的領導幹部中,有好多人揣著研究生的文憑,都是形式主義。”

東方長青就說:“所以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聽說您是大學教授,大學還聘您為博士生導師,這次來就想請您收下我這個學生的。但又怕招致物議,影響了您的清令。” 周純青大笑起來,說:“怕影響我的清令,我想是你怕別人說你有攀附之嫌吧?” 東方長青就不好意思地笑,說:“我的心事還真瞞不過您老人家。長青也確有這一疑慮,但又確實想考您的研究生,您的學問人品,我是十分敬佩,如果過了這個村,只怕沒那個店了,所以斗膽向您請求,只是我生性愚鈍,原非可以深造之材,不知道您是不是肯收下我。” 周純青凝視東方長青片刻,開顏而笑,說:“你是怎麼得知這個消息的?” 東方長青窘了起來,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周純青並不追問下去,而是笑著說:“學校聘我為兼職博導,其實也不過是實用主義的作法,而我卻真正想培養幾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也曾招了兩屆,但一個也沒有招上,我是寧缺鐵濫。”

“真正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如黃石老人之遇韓信,楊昌濟之遇毛澤東,豈是有意求之。”東方長青笑著回答。 周純青讚許地點了點頭,目光炯炯地看著東方長青,突然說:“你成為我的博士生,只怕我為了避嫌,反而會誤了你的前途。” 東方長青心中一喜,從周純青的語氣看,他已經是同意收自己了。當下誠懇道:“我想報考您的研究生,原本就沒有功利性。遍訪天下名師,學富五車才是我心裡的嚮往。如果我能考取您的研究生,我將遵循絕對保密的原則。只求您學術上的傾心指導,不敢向您求取仕途上的庇護。當然,我也遠未淡泊到對仕途進退全然無意,只是願意憑德才和成績求得組織上的認可,倘若憑著自己的努力,仕途上略有升遷,也不枉父母生養,老師教導,組織栽培。”

周純青聽了,不覺大笑,說:“東方小友,不失為坦城之人也。既然你有這個志向,又不憚於在工作之餘寒窗苦讀,你就去報名吧,一切按正常程序辦,考取了,我可以帶你。” 東方長青站了起來,鞠躬道謝,說:“能拜您為師,長青不枉此生了。” 兩個人又就明清史聊了一會,特別是聊了一下袁崇煥的事,東方長青認為,袁崇煥的悲劇,其實與他的性格有著必然的聯繫,袁崇煥書生從戎,敢於任事,打了幾個其實對扭轉戰局並沒有多大作用的勝仗,卻以莫須有的罪名擅殺了毛文龍;與後金聯絡議和,又沒有得到當局的授權,這些都是他後來被殺的原因。袁崇煥雖然任事明敏,但識人不明,崇禎帝自詡為英明勤奮之主,因此極為專制,豈容得臣下自作主張?加上時局危急,環顧左右皆疑心為奸佞之臣,孫承宗,熊挺弼之流尚且不得信任,何況一個不聽話的袁崇煥。且不說袁無力回天,就是袁有本事像晚清中興之曾左之流,也難免兔死狗烹的下場。

周純青聽了,不覺撫掌而笑,說:“長青的觀點,亦不失為一家之言。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確實是有著相當的真理性的。中國畢竟是一個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時間很長的國家,專制殘餘很重,我說一句過頭話罷,中國人無奴性則不可以生存,但又有幾人明白這個道理?” 無奴性則不可以生存,東方長青一時如聞驚雷,這話出自於一個堂堂副省長之口,確實有著振聾發聵的效應。只是,兩人都知道,這些話不宜再深入討論下去,於是都自覺不自覺地岔開了話題。 聊了一會兒,週夫人進來了,東方長青連忙站起來,喊了一聲阿姨。週夫人笑著說:“是東方局長啊,以全早上說你要來的,我剛才出去有點事去了。”又對周純青笑著說:“老頭子,午飯已經好了,吃了再聊吧。” 周純青笑,說:“長青同志要考我的研究生,我們是談興正濃啊。”說著對東方長青的揮手:“走,吃飯去。” 午餐仍然很簡單的四菜一湯,小保姆先給周純青,東方長青和周以全斟了一小杯酒,然後裝飯。裝好飯後,也上了桌。東方長青心裡就想,看來周純青家裡還是比較民主,現在的一些平民暴發戶請保姆,吃飯時卻都是不允許保姆上桌和主人同吃的。周純青見了酒,不由得眉開眼笑,風趣地對東方長青說:“長青同志,你以後可以多來,你一來我就可以開戒了呢。”週夫人也笑,說:“還不是擔心你的身體嘛。” 和上次不同,這次週以全也坐在東方長青的身邊,笑著說:“我爸除了好讀書,就好一杯酒,還要受到我媽的管制。”周純青看了他一眼,週以全連忙噤了口,對東方長青悄悄做著鬼臉。 因為要開車,東方長青也只喝了兩杯,於是不喝了。告辭時,周純青意外地把他送出客廳門口,東方長青激動地握著周純青的手,說:“週省長,您休息吧,打擾您半天了。” 周純青慈祥地笑著,說:“好,好。”就在東方長青要離開時,週線青突然無意似地慢悠悠地說:“長青同志,以後多來玩吧,以全年輕,你以後要多幫助幫助他。” 東方長青笑著回答道:“以全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是吧以全?”週以全就笑,說:“東方局長對我是照顧的,放心吧爸。” 周純青慈祥地笑了,說:“那就好,什麼時候你能像東方這樣成熟,我就放心了。”又說:“長青同志,南方大劇院的項目,你們要抓緊時間實施啊,如果時間允許,我會來看一看的。” 東方長青連忙說:“我們一定抓緊實施,請您放心。我們期待您來檢查指導工作。” 從周純青家裡出來,東方長青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週以全想要承包南方大劇院的想法並非空穴來風,週以全確實是得到了周純青的支持的。雖然周純青的話模棱兩可,但東方長青還是感覺到了,領導的藝術,不過是了無痕跡地辦自己想要辦的事,周純青久經官場,對這一套可謂運用嫻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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