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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魔術

臉譜 叶听雨 5587 2018-03-20
“那個棉花匠好厲害!不知道藏了什麼,他會玩魔術!魔術知道嗎?我看著他把那個二敢帽往臉前一放就能整出彈棉花的聲音,跟真的一樣……還有還有啊,他會變錢,把五分錢扔進嘴裡,硬是從耳朵裡拔出來!”付雷是豬尾巴的小鐵哥們儿,家裡也是三兄弟,不過付雷排行老二,哥哥付云,弟弟付雨,母親被人殺了,那年付雨才半歲,三兄弟都是由父親付開貴養大,付開貴是狗街區供銷社的會計。 沒娘的孩子顯得要懂事些,付雷說完充滿期待地看著豬尾巴,希望這個好夥伴完全相信他說的“魔術”,他性格內向,狗街昨晚來了個彈棉花的四川人,非常開朗活潑,付雷經過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棉花匠在玩魔術哄店家的小孩玩。 豬尾巴想了一下,然後很是做作的問道:“那帽子肯定有什麼古怪,你有沒有看呢?”

付雷趕緊說道:“沒有的,他每次都會把帽子翻過來給大家看,我看得很清楚,除了臟得很外,裡邊真的什麼都沒有。” 豬尾巴想不出什麼破綻來,只好道:“那我們呆會叫上洛永一起去看看。” 付雷道:“尾巴,要不我們現在就去看嘛!” 豬尾巴也是好奇得緊,兩眼放光道:“走啊,你去叫洛永,對了,他是不是住在代家店子?” 付雷轉身就跑,頭也不回地扔了句:“是的,在一樓呢,別走錯了,我很快就到。” 豬尾巴看著飛快而去的身影,心裡有些不服,什麼魔術,魔字就是麻下邊的鬼,哄鬼!今天非要揭穿他的把戲,哼哼,讓小雷看看他說的是什麼狗屁東西。想到這兒,不禁十二分得意,自從跟楊少華補習以來,他也慢慢地被潛移默化,學會什麼事都動腦筋,從不同的角度去觀察,不再相信什麼神啊鬼的,這或許是楊少華教導豬尾巴最有價值的東西。

還沒走到代家店子,付雷和洛永就一前一後,跑得氣喘呼呼地出現在豬尾巴面前,付雷打頭指著一間黑矮的房門道:“他就住在這兒,不知道人在不在。” 付雷總喜歡很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願,比如他到豬尾巴家吃麵條,如果鹽少了,他不會直接說少鹽,而是轉個彎說要是再放點鹽就香了,五花肉就會樂呵呵地給他加鹽。當然豬尾巴從來不吃他這套,但也不揭穿,總是笑瞇瞇地看著他,付雷很怕豬尾巴看似甜蜜蜜的笑容,這讓他有種被人扒光的感覺,但是很奇怪不會出現惱羞的現象,反而很感謝豬尾巴的“善意”。 如果說洛永是豬尾巴的跟班,那麼付雷就算是豬尾巴的師爺,三人在一起,洛永幹苦力,付雷動腦筋,豬尾巴則指揮協調,不論玩什麼都顯得很有效率。

果然,付雷的話一落,洛永就看向豬尾巴,那意思很明顯,只要豬尾巴一點頭,他就衝去破門。豬尾巴笑道:“不急,咱們就在這兒玩一會兒,唱唱歌如何?” 洛永一聽唱歌就來勁兒,他從來記不全歌詞,唱得起興就亂七八糟的加些摸啊花啊日啊狗啊雞什麼的,反正歌詞不重要。豬尾巴一想到洛永的這招混唱就頭疼:“洛永……你能不能不唱,要不你就一個人唱,我和小雷聽你唱好了。” 洛永難為情地看著他:“我我…我一……一個那個人唱……唱唱唱唱唱不……” 豬尾巴點頭道:“那我幫你起頭,然後你就使勁地唱好不好?” 洛永興奮地、使勁地點頭,豬尾巴無奈地看看小雷,發現對方正在偷笑,橫了他一眼:“小雷也要跟著起頭!”不等小雷抗議,他就開始起頭:“丟手絹,丟手絹……一併起……”

洛永說話結巴得厲害,但是唱歌那嗓門可不含糊,張開喉嚨就賣命地吼道:“丟手絹丟絹,我們一起來狗日天,花綠草雜種嗚嗚,啊啦囉得囉嘎嘎,嘞嘞得兒嘞唷餵,卡死雞巴……” 剛唱到這兒,那房門砰地一下就打開了,一個梳著主席頭,下巴留著五寸長的黑直鬍鬚,臉若雞冠,眼珠赤黃,身材中等偏瘦,穿了一身長衫的漢子出現在三人眼前,洛永也停頓了歌聲,那人臉色古怪地看著洛永,也不說話,就這樣氣氛不善的凝住了。 豬尾巴心裡倒不緊張,歪著頭上上下下地打量這人,這就是玩魔術的傢伙,小雷把他說得神了去,不怎麼樣嘛!看那尊容,臉就像火雞脖子。這時棉花匠也把注意力放到了豬尾巴身上,兩人就像鬥雞一樣相互察看,突然棉花匠的黃眼珠亮了起來,就像……雪塊!豬尾巴覺得被他看了那一眼,從心裡有股子涼意隨著心房往上蔓延,從胸口處四散開來,四肢百骸彷彿墜入到了冰窟窿裡,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們幾個小鬼在這兒鬼喊辣叫,是不是存心來搗蛋?”棉花匠回復了之前的樣子,豬尾巴使勁地看著他,再沒發現那冰塊了。 洛永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們…找找你……” 棉花匠笑道:“剛才是不是你在唱丟手絹?”洛永點點頭,有些得意自己的歌唱水平。 棉花匠哈哈大笑道:“你唱個錘子!亂雞巴唱,哪個老師教你的?” 洛永漲紅著臉,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凸現出來,豬尾巴趕緊說:“他記不得歌詞,大叔,我們想看你玩魔術……”說著馬上就露出那副天真無邪,純潔善良可愛的笑容,按照經驗,只要拿出這笑臉,基本上是無往不利。 棉花匠板著臉道:“不行!老子要睡覺,小屁孩兒吵醒我,全滾回家去,今天我心情不好!小心呆會兒老子揍人!”

小雷明顯地抖了一下身子,豬尾巴的臉色變得青白起來,眉毛往上挑動幾下,棉花匠笑吟吟地看著這三個小傢伙,特別是豬尾巴,這小孩心性好深沉啊!想到這兒又繼續說道:“怎麼?還不想滾?” 小雷趕緊伸手拉了一下豬尾巴的衣角,眼睛不敢再看向棉花匠,昨晚那個笑呵呵的形像一下子變成眼前的惡人,他實在是有些害怕。洛永也不知所措地看著豬尾巴。 豬尾巴的嘴角飛快地往上拉,笑著對棉花匠說:“你是大人,我們是小孩兒,呵呵,你不會動手的。剛才是我們不對了,大叔別生氣,我替洛永給你道歉!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 棉花匠聽得心花怒放,可臉上還是不露聲色:“嗯……算了吧,那都進來坐坐!”不知怎麼回事,原本準備好的惡語,這一下從嘴裡嘣出來全變味了,不過,眼前的小孩確實個好材料啊,行走了這麼多個地方,想不到這樣的窮山溝裡還有如些美質!

豬尾巴推了一把洛永,然後手搭在小雷的肩上朝那店屋裡走去,裡邊昏暗潮濕,透出濃濃的汗臭味,混雜著嗆人的劣質煙和被褥霉味,強烈地刺激著三小的鼻子。豬尾巴忍不住皺了一下鼻頭,眼尖地發現了那頂“二敢帽”,這帽子煞是新奇,就像笠帽似的,直到很久後,豬尾巴才在一本書裡知道這種帽子的真名“牛仔帽”。帽子是咖啡色的,汗漬繞著帽沿起了一層黑圈。 這帽子肯定有古怪!豬尾巴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搞清楚他是怎麼變戲法的,於是對棉花匠道:“大叔,我能看看你的帽子麼?” 棉花匠聞言,拿起帽子就扔了過來,豬尾巴慌忙接住,然後里外翻看,又用手細細地捏,看看裡邊會不會有什麼機關之類的,可結果很失望,這帽子很一般,夾層裡什麼也沒有,除了有股汗臭味外,沒什麼特別之處。

棉花匠笑道:“你們是想先聽彈棉花呢?還是先看魔術?” 小雷和洛永同時看向豬尾巴,一起等他發話呢,豬尾巴想了一下,笑嘻嘻地說:“大叔整什麼我們就看什麼。”棉花匠對豬尾巴越來越好奇,這小傢伙是個孩子頭,並且是那種無形中的頭,不像別的孩子要么靠著家裡,要么靠著能打膽儿大,豬尾巴很特別! 棉花匠接過帽子,靈活地在兩手間轉了幾圈,看著豬尾巴道:“這會兒我剛睡醒,弄彈棉花的聲音沒意思,昨晚變了硬幣,也沒意思,這樣吧,我用鼻子喝水……如何?” 豬尾巴笑道:“真的啊?” 棉花匠搖頭大笑道:“假的!不過,我會兒肚臍眼喝水!” 洛永聽著哈哈大笑,估計是在想像肚臍眼喝水的怪異現象,小雷小聲地說道:“那兒又沒有嘴巴,怎麼喝水?”

棉花匠臉色一變道:“誰說不能喝水啊?你們誰知道娘肚子的娃兒是怎麼喝水吃飯的?” 三個小孩一下子就迷茫了,是啊,娘胎裡的小嬰兒是怎麼吃東西長大的?棉花匠拍拍肚子道:“就是這兒,肚臍眼!為什麼會有肚臍眼,人生下來嘛被剪斷一根連著娘的腸子,換成用嘴吃飯,用鼻吸氣,但肚臍眼還是可以喝水的,明白嗎?” 洛永是一臉的霧色,小雷皺著眉頭,想像不出這種事情,而豬尾巴則兩眼放光地看著棉花匠道:“那大叔快表演給我們看看吧!” 棉花匠搖頭道:“我這戲法只能一個人看!你們三個商量一下吧。” 豬尾巴急忙道:“大叔,能不能都看?” 棉花匠哼了一聲:“我剛才的話沒說明白?這戲法只能一個人看!商量好囉,不然就給老子滾蛋!擾人清夢,缺德絕戶。”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小雷沒什麼說的,反正他昨晚已經看過了,興許這人晚上又來勁呢?也不急在一時,打定主意就說:“我不看了,豬尾巴看吧。”說完就拉了拉洛永,後者臉上甚是不捨,戀戀地說:“尾尾巴…一會兒兒兒說…那個給我聽哦……” 豬尾巴笑著點點頭,兩小剛出門兒,棉花匠突然大聲道:“你們兩個小子聽好啦,呆會兒誰要是敢偷看的話,我就讓他腦袋長洋芋鼻子纏紅苕眼睛變濃瘡!” 小雷呆了一下,慌忙拉著洛永走了,頭都沒敢回,他昨晚可是看到過這人的手段,最好還是不要偷看了,要是真的在腦門上長個洋芋出來,或者鼻子上纏上什麼紅苕藤,肯定要被當成怪物,眼睛長上濃瘡是什麼樣子? 豬尾巴見兩人走了,乖巧地走過去問道:“大叔要不要把門兒關上?” 棉花匠笑嘻嘻地說:“不用了,這兩個小鬼才不敢偷看,你膽子很大嘛!” 豬尾巴覺得這人真怪,一會兒生氣,一會兒發怒,這時又笑咪咪的,實在是看不出他哪兒算高興! 棉花匠對豬尾巴道:“你去牆角那兒拿個小碗,然後舀滿水端過來!” 豬尾巴依言打了碗水端到他面前,心裡捉摸著他要玩什麼花樣,棉花匠把衣服掀起來,那肚子看上去皮鬆肉馳,軟塌塌的掉著,豬尾巴正在奇怪,難道他真能讓肚臍眼喝水? 棉花匠“嘿”地一聲用力呼氣,然後又呼地一下猛然吐出,擠眉眨眼,甚是神秘,豬尾巴看得有趣,端著水動也不動地盯著,只見他肚子跟著他吸氣吐氣,一凸一凹,一下子鼓得像個小圓球,一下子又現出兩蓬肋骨,這樣來往好幾十下後,棉花匠的氣息越來越慢,越來越輕,最後屋子裡都變成沒了聲息,豬尾巴緊張不已,死命地屏息,生怕自己弄出什麼聲響來,影響了這難得的奇觀。 棉花匠眼裡又露出了冰塊,臉上奇異般的出現了瑩光,神色甚是得意,此時他不說話,努努嘴,示意豬尾巴把水放到肚子上,豬尾巴驚奇地發現,碗一碰到肚子,那肚皮就像一張嘴巴,一口就咬住了碗沿,豬尾巴很想伸手去摸摸這怪異的肚子,可是又害怕這手被咬上一口。 那肚子果然開始咕咕嘎嘎地喝水,只是非常小心,一點點地往肚臍裡流進去,豬尾巴嚇得不輕,小臉兒慘白地騰騰後退,這人是不是妖怪啊?怎麼肚子會變成一張嘴呢?還真能喝水! 過了一分鐘左右棉花匠長長地喘了口氣,怪笑著取下小碗,衝豬尾巴笑道:“小子,怎麼樣?老子沒騙你吧!” 豬尾巴急忙搖頭,他看過剃頭匠打響膝,看過賣菜刀的啞巴砍鐵片,看過賣藥的頂尖槍,看過做鍋的吞火炭,但就是沒有看過用肚皮喝水的,豬尾巴臉青面黑,雙唇髮烏,驚恐不安地看著棉花匠,動動嘴角,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棉花匠見豬尾巴嚇得不輕,趕緊正正臉色,很嚴肅地說道:“你別害怕,這不是什麼妖法魔術,嘿嘿,這叫氣功!知道什麼是氣功嗎?” 豬尾巴點點頭,無比小心地說:“我聽爸爸吹過,說會氣功的人打架很厲害!” 棉花匠搖頭笑道:“學氣功的人一般不打架,呵呵,這是強身健體……就是鍛煉身體的法門兒,不過特好玩,你……想不想學?” 豬尾巴眼珠子轉了幾下,想想剛才的怪異,這要學會了肯定能讓別人羨慕,可是萬一肚子不聽話呢?那可醜陋得很,還是不學也罷,搖頭道:“我不想學,怪怕人的!” 那棉花匠嘴角上勾,一臉不屑地說:“小娃兒不識貨,你再看看!”說完把那小碗呼地一下扔起來,手掌輕輕地伸出去,那碗眼見著要掉到手裡,可他的手掌一翻,根本沒碰到碗,就像有什麼東西粘住了一般,小碗呼呼地圍著他的手打轉轉。 豬尾巴這下算是開了眼界,兩眼放光地看著,這個太好玩了!棉花匠不斷地讓碗繞著手翻滾,見目的達到,也不吭聲,手指夾住碗沿,微笑著道:“你先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家里大人是做什麼的?住哪兒?如果我高興了就把這手教給你!” 豬尾巴想都不想就回答:“我叫朱自強,家在區公所門口,我爸是殺豬的,我媽是賣豬肉的。” “那你現在告訴我想不想學呢?” 豬尾巴可勁地點頭道:“想學想學!大叔教我!” 棉花匠對他的反應相當滿意,點頭道:“那好,嗯,按規矩你要行拜師之禮,不過現在這世道誰還玩這個!算了,你就叫我大叔吧,你仔細聽清楚了,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到河邊去等我,隨便你找個沒人的地方,記住了,一定要沒人看到的!我會去找你,不許跟任何人提起跟我學氣功的事,包括你家裡邊的人,不然……哼哼,我馬上走人,再也不教你了!能不能辦到?” 豬尾巴有些訕然地問道:“可是剛剛我還答應了洛永要講給他聽的啊,還有,我媽肯定不許我這麼早起床,要是被她發現了怎麼辦?” 棉花匠想想也對,現在的孩子不像他那個時代了,心裡苦嘆一聲,誰讓自己找了這麼久才碰到這樣一個材料呢? “那我每天早上去接你好了!別多問,現在立馬滾回家去。記住老子的話,不許跟任何人提起,不然老子要你好看!”說完揮揮手,不再搭理豬尾巴,獨個兒倒在又臭又潮的床上,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豬尾巴見這人實在古怪,也不願意多停留,至於學不學得成,他倒沒有多想,這傢伙要是一下子發了狂,把我弄進肚子怎麼辦?至於他交待的不許跟外人說,這話不說也罷,說出來肯定沒人相信,嗯,洛永會信,不過跟他說有什麼意思? 胡思亂想著出了代家店子,豬尾巴猜著兩上傢伙肯定上他們的窩裡貓著去了,那是在供銷社公廁後邊的苦藤子裡,豬尾巴沿著公廁的牆根往上爬,果然聽見兩人的說話聲。 洛永還在想像豬尾巴會見到什麼場景:“小雷,你說豬豬豬…尾那個巴,他要要那個要來了嗎?” 小雷心不在焉地說:“可能吧,不知道那人真的會用肚子喝水嗎?” 洛永跨在一塊青石上,兩腳不停地晃悠:“小雷,一會……兒豬豬那個尾巴來了就知道啦。” 小雷一轉頭就看到了豬尾巴,眼睛亮亮地叫道:“豬尾巴!你……來了!” 洛永兩手撐了一下石塊,麻利地跳了下來:“豬豬豬……”那臉上的興奮勁兒就像整了兩塊大肥肉一般,豬尾巴衝洛永嘬著嘴叫道:“豬豬豬……不許叫了!我告訴你們啊,那傢伙真是個跑江湖的騙子!他哪會什麼肚子喝水,哼,不過是把水倒在褲子上,讓布把水浸濕。” 小雷驚道:“真的嗎?” 豬尾巴扁嘴道:“我騙你幹嘛,只是我沒當場揭穿他而已,呵呵,怎麼樣!我就說魔術都是騙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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