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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血染三河

政法書記 许开祯 34955 2018-03-20
孫吉海兩天沒去上班,他跟袁波書記請了病假。 書房門緊閉,窗戶也關得嚴實,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一層煙。透過煙霧,可以看到孫吉海那張陰沉的臉。他已經好些日子沒動筆硯了,鋪開的宣紙,彷彿板著面孔反問他:為什麼不提筆?那幾支一生都捨不得丟下的狼毫,此時也具有了另一種意味,彷彿被主人狠心地拋棄,又像是決意要跟主人同生死、共患難,這在主人眼裡,忽兒間便有了難捨難分的柔情。 的確,孫吉海捨不下這些,每每遇到難以決斷的事,他便把自己關在裡面,書房能給他靈感,給他安全感。撫摸著筆硯,他的心情會好起來,他會不知不覺走出紛擾繁雜的現實世界,沉浸到他渴望的那一片寧靜中去。 然而這次,孫吉海找不到靈感,連安全感也被佟副書記徹底擊碎。

其實佟副書記不跟他談,他自己也可能要做出一種決斷。半月前,他就毫不保留地將心跡坦露給二公子,說坦露也許不妥,但最初他的確是想跟二公子好好談談的,這麼些年,給他們父子做奴做僕應該夠了吧,不應該再把他綁到繩索上,他想自由,想呼吸一些新鮮空氣,想讓自己給自己做把主。沒想二公子根本不答應,這才讓談話的氣氛變了樣。 二公子是悄悄來到三河的,給他打電話時,人已到了南湖公園十八號。同來的還有那個女人,他們的來去無踪讓孫吉海更感到事情的嚴重。所以二公子一張口,要求他想辦法掐斷三河跟他們父子之間的一切聯繫時,他便知道這對父子遇到了過不去的坎。換上平日,二公子的張狂遠在他爹之上,這是一夥眼睛裡從來沒有別人的狂傲之徒。當初他爹介紹他們認識的時候,他居然連一聲叔都不叫,可見他多麼目中無人!

其實二公子並非排行老二,他爹就他這麼一根獨苗。此雅號是跟省城的大公子對著叫的,大公子雄霸省城時,二公子還在江湖外面轉圈,這傢伙野心大,又狠,幾年功夫,便闖蕩出一片天地,敢跟大公子叫板了。那時大公子的爹是省裡一號人物,自然牛氣得不成,兩人為此展開過不少血鬥。直到去年,大公子的爹徹底退出政治舞台,局勢才開始向他這邊倒。眼下,他才是名副其實的大公子。 孫吉海一直搞不懂,像他們這樣的家庭,為啥還要利欲熏心,還要冒這大的風險去幹天理不容的事?有次他跟二公子問過這話題,你猜他咋說? “嘿嘿,很多事是上癮的,就跟抽大煙一樣,要么你壓根甭幹,一干你就甭想再收手。” 孫吉海還是不解,二公子竟瞪住他說:“你為什麼那麼看重自己的前程,難道你還不知足?”見孫吉海皺眉,他笑著道,“這跟你做官一個道理啊,你們哪一位又願意原地踏步走?”

慾望,孫吉海相信是慾望改變了人,也改變了世界,包括他自己。如果能重來,他寧願守在吳水,哪怕做一個鄉官也好。但是能重來嗎?二公子顯然沒有太多的時間,他緊逼住他道:“眼下你必須站出來,是你沒把三河的事弄好,你得負責。” 這話帶著很重的威脅。孫吉海明白,所謂的掐斷純粹是二公子自欺欺人的一種說法,能掐得斷?長達二十年織起的網,說掐就掐了?這話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二公子是讓事情到他孫吉海這兒為止,站出來便是替他們父子站出來,抵擋住一切。 二公子接著說:“風波平息後,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官復原職,不,還是那句話,三河會是你的。” 終於說實話了,他不是一直遮遮掩掩不肯實說嗎?他不是一直說他爹在省城很撐得住嗎?其實老大至今不肯到三河來,就已經透出信息,他在那邊的位子岌岌可危,自己還朝不保夕呢!

他算是遇到了對手,姓佟的真是不一般啊,能搬倒他,能讓這對父子感到危機,容易嗎? 孫吉海長吁一口氣。 接下來,該是他向二公子表明立場的時候,他放鬆了一下,平靜自如地說:“你們的屁股還是你們擦吧,我怕沒那個本事,也沒那份閒心。” 這句話在肚裡困了多少年,終於能說出了。 孫吉海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解恨。 “你想倒戈?”二公子突然瞪住他,驚得從椅子上立起來。 “別忘了你是怎麼一步步上來的,也別忘了你從我們這裡拿的好處。”二公子有點語無倫次,更有點詞窮。 孫吉海嘿嘿一笑:“我啥也沒忘,這些我都想清楚了,還有什麼沒提醒的,請你一併說出來。” “你?”二公子凶相畢露,險些動手。 還是女人有耐心,不動聲色地往孫吉海眼前一站,孫吉海發現,女人這次來顯得格外妖冶,黑色皮靴配上緊身長褲,透出十二分的野性,高聳的胸脯一鼓一鼓,顯出咄咄逼人的氣勢。見孫吉海盯住她,女人眉毛一挑,塗著紫黑色唇膏的嘴唇輕輕一啟:“孫書記,官你可以不要,錢你也可以不在乎,至少命你還是要的吧?”

“什麼意思?”孫吉海猛打一個哆嗦。 女人輕輕一笑,露出兩個性感的酒窩:“你可別忘了,車光遠是怎麼進去的,要不要我把你跟湯萍之間不可告人的那些事兒說出來?” “你?” 輪到孫吉海震驚了。 “別激動,孫書記,你也當過政法書記,應該知道陷害別人該定什麼罪,那可是堂堂的政法書記,佟某人的紅人。如果這條還不能讓你清醒,那就再加一條,李三慢幾次險些死掉,據我掌握,跟監獄裡邊打招呼的,可不光童百山他們。” 沒等女人說完,孫吉海的身子已重重倒在沙發上。 該死的女人!這些事她怎麼知道! 孫吉海一直以為,關於車光遠那件事兒,除了湯萍和他,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車光遠還未向他們發難之前,出過一檔子事。三河有家國企改制,改到中間改不下去。市上打算將它賣了,買主都已談好。這事本不歸車光遠管,沒想常委會上,車光遠突然拿這事跟主管工業的副書記較起勁來。怒道:“不能打著改制的旗號分光吃盡,這是典型的國有資產流失,比貪污更嚴重。”就因這句話,那家企業的出售被迫停下來。幾個月後,也就是車光遠明打明跟他們挑起戰爭以後,湯萍突然帶著買主來找他,買主是位南方老闆,以前也跟他打過交道,但他對這人沒啥好感。礙於湯萍,還是一起吃了頓飯。席間南方老闆無意中透出要給車光遠表示一下的意思,請他做個引見。他裝做無意地說:“引見什麼,他門都不出,把自己鎖在賓館,生怕一出門就會腐敗。”

飯後,他料定對方會去送禮,便裝做閒轉悠,來到車光遠居住的賓館。門開著一道縫,正欲舉手敲門時,他忽然多了個心眼,輕輕一推徑直闖了進去。屋裡的景緻把三個人都嚇壞了,茶几上堆著一大捆錢,足有五十萬。送禮的不是南方老闆,而是一同陪他吃飯的秘書,一位很妖冶很性感的南方女人,年齡大約二十出頭。可能是雙方推搡的緣故,車光遠的手跟性感女人的手還拉在一起,見他進來,車光遠慌亂中想丟手,已經由不得他了。女人看了一眼孫吉海,猛一下撕開自己本來就開得很低的上衣,露出粉紅的半片子胸,胸罩帶子都弄掉了。孫吉海還沒反應過來,就听女人尖聲道:“車書記,你別這樣啊,讓人看見……” 面對尷尬萬分的車光遠,他輕輕嘆口氣,啥也沒說,門一關,出了屋子。

後來是他暗中出力將那家國企以零資產賣給了南方人。當然,他沒要對方任何好處,他難道是為了好處才要做這些的嗎? 車光遠死咬住他們不放時,一封檢舉信飛到了省紀委,信中詳細披露了那家國企出售的過程,當然,關鍵人物始終是車光遠。老大暗中用力,省紀委很快派人調查。南方老闆一口咬定分兩次送了一百萬,而且車光遠還在辦公室對他的女祕書強行無禮。調查到他這兒,他沒說一百萬也沒說五十萬,只說茶几上堆滿了錢。至於女祕書,他實事求是道,衣領是暢開的,很不成體統。 這事是他跟湯萍之間的秘密,彼此心照不宣,從未明示過什麼,後來也絕無提起。這個可惡的女人怎麼會知道? 如果說他這輩子主動做過什麼沒良心的事的話,這算是頭一件,也是最讓他睡不著覺的一件。

孫吉海終於明白,老大父子是鐵了心要把他往槍口上推。 他啪地扔掉手中的香煙。 佟副書記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老孫,省委對你還是很有信心的,相信你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 選擇什麼,做何選擇?到現在還能怎麼選擇! 童小牛再次將季小菲堵到家裡。 這次是他尾隨季小菲,季小菲剛打開門,他便撲了進來。 “你個流氓,你個無賴,滾!”季小菲邊罵邊往後縮。 “滾,你讓我往哪兒滾?”童小牛一把撕住季小菲,“你給我坐下!” 季小菲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嘴咧了下,想罵,猛看見童小牛亮出了匕首。 “你想幹什麼?”季小菲嚇得往後縮。童小牛陰笑一聲:“不干什麼,跟你打聽件事兒。” “休想!” “先別嘴硬,如果你能硬得過刀子,刻你狠。”說著,他逼向季小菲。季小菲讓他逼到了電視櫃前,身子往後倒,童小牛趁勢將半個身子壓季小菲身上,匕首在季小菲眼前晃來晃去。

“你……你走開!”季小菲真是欲哭無淚,後悔沒聽小田的話。小田讓她最近別回家,或者乾脆住他那兒。她心裡記恨著照片的事,一直不肯原諒秘書小田。 “想讓我走開,沒那麼容易。”童小牛邊說邊用匕首挑開季小菲衣服,一層層的,很快挑到了最裡面,季小菲飽滿欲滴的雙乳眼看要裸露出來,她急了,聲音哆嗦著說:“童小牛,你不是人……” “我當然不是人,我童小牛早就不把自己當人看了。”童小牛嘿嘿笑著,一隻手在季小臉上摩挲。見季小菲死命地掙扎,猛一下擰住季小菲的臉說:“不過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說,他們調查到我什麼?” 季小菲咬住嘴唇,眼裡是恨、是怒、是怨、是無奈。 “不說是不?”童小牛突然將刀伸向季小菲腰際處,膝蓋猛地頂住季小菲下體。 “信不信,老子把你扒光了!”

季小菲掙扎不得,後背支在電視機上,硌得生疼,兩條胳膊被童小牛反剪著,能動的除了眼球再就是嘴。 “說不說?”童小牛又喝了一聲,說著,刀子已穿進季小菲褲帶,只要他的手一用勁,季小菲可真就讓他扒光了。恰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童小牛騰出手,剛一接通,就听電話裡說:“童哥,發現劉冬的踪跡。” “在哪兒?”童小牛厲聲問道。 “鄉巴佬吃飯。”對方聲音有點緊。童小牛鬆開季小菲:“今天便宜了你,等老子收拾完劉冬,再來找你。”說著話他人已到樓下。 季小菲從驚恐中緩過神,趕忙給李春江打電話,誰知連撥幾遍,李春江的手機無法接通,季小菲又急又屈,眼裡的淚在翻滾兒,隨後她將電話打給老曾,老曾說他正跟劉冬吃飯,就等著他來呢。 季小菲忽然就軟倒在地。 童小牛開車往鄉巴佬去,半路上被他父親童百山攔住了。童百山惡恨恨道:“你還想幹啥,知不知道他跟誰在一起?” 一回到百山集團,童百山的罵就劈頭蓋臉洩下來。 “你當你是公安局長,想收拾誰就收拾誰?眼下啥時候,人家正張開口袋等你鑽呢,你倒好,睜著雙眼就往裡撲,肩膀上長個頭乾啥用?” 童小牛不服氣地說:“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早幹什麼呢,跟你說過多少遍,你聽進去一次沒?” 童小牛讓他父親罵得不敢犟嘴了,劉冬的事,童百山提一次罵一次,罵得他耳朵都要爛,心裡暗暗發毒誓,一定要親手宰了這個奸細。 “你剛才是不是又去找季小菲?”童百山看兒子低著頭不吭氣,忽然問。 童小牛沒有吱聲。他實在想不明白,為啥童百山一直警告他不要找季小菲,難道一個小記者就那麼可怕? “死不悔改的東西,你要是再敢找她,我先把你手的剁了!”童百山看上去比剛才更加發怒,一提季小菲,他的聲音準高。 罵歸罵,畢竟是父子,況且眼下也不是鬥氣的時候,父子倆聯手還對付不過來呢,還真能鬧翻? 消了一會兒氣,童百山跟兒子叮囑道:“晚上你跟老黑去見小四兒,記住了,話軟事硬,如果他真敢撕破臉,就讓他走不出三河。” 一聽讓他去見小四兒,童小牛的鬥志又上來了。 前段日子,小四兒突然失了踪,童百山百般打聽,還是不得消息,沒想二公子走了沒幾天,小四兒又現了身,而且一回來就跟他較勁。童百山真是讓這小子煩透了,如果他再敢張牙舞爪,他真會送他上西天。 晚上八點,童小牛跟副總老黑準時出現在小四兒面前,小四兒照樣人五人六,門口站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又護著兩個。童小牛恨恨剜一眼鐵手:“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有一天有你好瞧!” “坐吧,童大少爺。”小四兒指指沙發,盛氣凌人的樣子簡直讓童小牛不可忍受。鐵手冷著面孔,給他們一人遞上一罐飲料。 “不用了,有啥話請直講。”童小牛擺擺手,拒絕了鐵手。 “好,我也不多廢話,貨呢?” “啥貨?”童小牛一愣。 “啥貨?童大少爺,你是鹽吃多了還是醋吃多了,不會說不知道吧?” “四哥,你還是把話講明白點,我童家欠了你什麼,是命還是錢?” “童小牛,你太張狂了!”小四兒猛一拍桌子,鐵手立馬逼過來,眼裡射出寒光。副總老黑嚇得往後縮,童小牛惡恨恨瞪他一眼,挺起脖子說:“怎麼,想在這兒動手?” “我再問一遍,貨呢?”小四兒眼裡已多出一樣東西。 “不知道!”童小牛一字一頓地說。 啪!小四兒摔了杯子。沒等童小牛做任何反應,鐵手雙手已卡住了童小牛脖子。副總老黑讓另一名保鏢逼到沙發角上,腿都軟了。 “說還是不說?”小四兒這才提著一把刀,就跟童小牛逼季小菲那樣逼過來。 “你別亂來。”童小牛慌了。他再狠,還是沒四哥狠,四哥的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當年他當著老大面,把一起同生死共患難的拜把子兄弟腳筋給挑斷;為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他拿釘子釘進洩密者的舌頭。這些,都是道上的兄弟聞之喪膽的傳聞。 “你信不信,我會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小四兒此時已不像是拿童小牛開心,他的手已伸向童小牛的嘴巴,若不是副總老黑搶前面說出一句話,怕是童小牛的舌頭當下就要掉下一塊來。 副總老黑猴急地喊:“貨不在三河。” “在哪兒?”小四兒猛地轉向副總老黑。 “在……在鄉下,他們查得緊,只好……轉到鄉下。” “那我問你,姓童的是不是想吞了這批貨?”小四兒的刀在副總老黑眼前一晃一晃,副總老黑氣都接不上了。 “不……不敢,只是風聲緊,不敢往外轉移。” “那好,回去告訴姓童的,明天等我電話,到時要是見不到貨,我連他一塊收拾!” 說完,鐵手像拎小雞似的,將童小牛拎到了門外。副總老黑出了門,頓覺檔裡一片濕,低頭一看,才知剛才尿了褲子。 消息很快傳到李春江這兒。李春江知道,小四兒要的貨,正是原來兩間小庫房放的東西。根據劉冬摸到的情況和童三鐵的交待,兩間小庫房是童百山專門用來藏匿二公子和袁小安的神秘貨物的,一人一間。正是因為百山集團在三河市的特殊地位,他們才敢放心將東西放在這。上次袁小安來,很可能已將他的貨轉移出去,至於二公子的,說不定是童百山真動了歪心。 李春江立刻吩咐老曾和老陳做好準備,一旦小四兒找童百山要貨,將他們來個人贓俱獲。 第二天,老曾安插進去的內線一天沒有消息,李春江等了一天,心裡很是納悶,難道小四兒改變了主意? 劉冬是在一個叫陳家堡的村子裡跟獨狼交上手的。跟踪中,劉冬發現獨狼隔段時間就要往陳家堡跑一趟,心裡起了疑惑,隨後他便調查到,獨狼原是私生子,母親生下他後將他丟棄在汽車站,被進城趕集的五羊婆撿到。五羊婆是陳家堡輩份最高的老人,男人死得早,將她孤零零留在世上,老人先後收養了兩個孤兒,一個是獨狼,另一個就是烏鴉。也許是天意,兩個小傢伙自小感情就很好,跟親兄弟一樣。只是,兩個人的性子都比別人家的孩子野,膽子也賊大,獨狼十八歲那年,因為村里一個老光棍罵他野種,一鍁下去差點砍掉老光棍的耳朵,不過他還是把老光棍打得住了兩年院,打斷了兩根肋骨,牙全給打沒了。獨狼以重傷害罪進了監獄,判了十年。正是在獄中,獨狼跟二公子的人有了聯繫。二公子聽說他在獄中沉默寡語,做起事來卻狠,而且最大的優點是講義氣,對他很是垂青,通過關係很快將他的刑期減了又減,獨狼只蹲了五年,便被釋放。出來後他便跟著二公子,算是二公子最忠實最可靠的幫兇。二公子跟袁小安有了過節後,為控制袁小安,二公子巧施苦肉計,將獨狼倒戈到袁小安手下,表面是給袁小安當助手,其實是幫二公子盯袁小安。不過獨狼自己做人很有準則,沒像二公子想的那樣事事向他報告,相反,隨著跟袁小安在一起的日子增加,他卻忠心耿耿為袁小安賣起命來。 這事令二公子很惱火,卻沒有辦法。獨狼在道上以冷面客著稱,輕易不攻擊別人,若是誰找他的茬,再硬的對手他也不怕。加上到現在為止,他也沒背叛過二公子什麼,二公子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給袁小安賣命。 這天劉冬一路尾隨獨狼,進了陳家堡。獨狼總是選在夜裡十一點後摸進村子,這跟他喜歡走夜路有關,白日的獨狼很少做事。劉冬跟踪獨狼,一向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誰知這天就出了事。兩個人藉著夜色的掩護一前一後來到五羊婆門前,就在獨狼伸手敲門的一刻,這小子猛然一個轉身,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向劉冬。劉冬太過大意,沒想到自己早被獨狼發現。獨狼這天是有意要將他引出身的,他裝模作樣敲門的時候,手裡已握緊了匕首。劉冬躲閃不及,脖子讓獨狼劃了一下。獨狼試圖卡住他喉嚨時,劉冬一個倒取虎心,左腿掃向獨狼的臉,右腳狠狠地踹向他襠部,獨狼躲避的空兒,劉冬的鐵掌已到了,只聽得獨狼哎呀一聲,匕首掉在了地上,獨狼再想反撲,雙手已被銬了起來。 劉冬抹把血,還好,劃得不深。獨狼陰恨恨道:“劉冬,你果然是條子。” “起來!”劉冬一把提起獨狼。兩個人的打鬥聲驚動了五羊婆,劉冬剛把獨狼銬好,院門吱呀一聲,門縫裡探出五羊婆的身子。劉冬眼疾手快,一把將獨狼推到暗處,轉身跟五羊婆說:“對不起啊,老婆婆,我走錯門了,劉二爺家是在南頭吧?”五羊婆怪怪地盯了劉冬一眼,像是要往外走,劉冬趕忙說:“五羊婆,我是劉二爺的外甥,三里堡的強娃。”五羊婆哦了一聲,埋汰道:“自個舅舅家也找不到,強娃你掙大錢了吧。”說著,關了門,進去了。 獨狼站起時,眼裡就對劉冬有了一層感激。 他真怕讓五羊婆看到這一幕。 劉冬將獨狼帶到一個秘密地方,他並沒打算將獨狼交給李春江。劉冬有自己的想法,眼下袁小安跟二公子的犯罪證據掌握得還不是太多,尤其毒品交易,省城警方一直摸不到線索,他想藉助獨狼,引蛇出洞。沒想獨狼聽了一半,便狠毒地道:“姓劉的,你休想,我獨狼向來不做背信棄義的事。” “背信棄義?”劉冬略帶嘲笑地盯住獨狼,有意識地說,“你對主子忠心耿耿,主子對你呢,知不知道他們背後做了些什麼?” “這事不用你管!”毒狼的聲音充滿了野性的固執。這個頑冥不化的男人,自小便受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教育,他心裡,除了感恩,沒有第二個詞。他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了兩個人:一個,是艱難撫養他長大的五羊婆;另一個,便是將他從監獄撈出的二公子。至於袁小安,他後來是這麼說的:“我崇拜他,袁哥身上有魔力,都說袁哥是靠他叔起家的,屁,他叔幫過他個啥?真正的白手起家,二公子是啥人,他能在二公子眼皮下乾成那麼大事,了不起,跟著他,值!” 劉冬見獨狼還這麼頑固,索性挑明了說:“你個蠢豬,讓人賣了都不知道,烏鴉咋死的,是讓他們逼著跳樓的!我看到頭來你跟烏鴉一個下場。”“你放屁!”獨狼突然紅了眼,好像面對的不是審訊他的警察,而是那些把事辦砸還要拿謊話蒙他的手下。 “獨狼!”劉冬抬高聲音,“你清醒點好不,不要以為誰都可以給你這個機會,我是念你還有點孝心,算個人,才拉你一把的。要是把你交到三河公安手裡,你知道自己的下場嗎?” 獨狼毫無懼色道:“不就一死嗎,有啥怕的,少拿這些嚇唬我。” “你個糊塗鬼,你死了當然不虧,死十次都活該,五羊婆呢,她都六十四了,難道你忍心讓她給你送終?” 獨狼突然垂下頭,眼裡,泛起另一種東西。 “還有你可憐的弟弟,難道你真相信他是偷了東西想跑,失足摔死的?笨啊,原以為你是聰明人,看來,你腦子裡盡是漿糊!” “你——?”獨狼頭次結巴了,張望著劉冬,眼神真有些恍惚。 劉冬趁勢將二公子逼童百山害死烏鴉的事實告訴了獨狼。 原來,獨狼到二公子手下做事後,五羊婆將烏鴉也送出貧窮的陳家堡,讓他跟著哥哥找口容易飯吃。獨狼絕不允許跟他相依為命在苦難中長大的弟弟也踩上這條道,暗中通過關係,將烏鴉安排到一家賓館當保安。誰知烏鴉不爭氣,沾上了偷的毛病,先後將賓館客人的五部手機還有六萬多現金偷走。事發後烏鴉被送進監獄,判了三年,本來關在省城二監,是二公子拖關係將他轉到吳水三監,也是老法子,烏鴉只關了兩年,便被釋放,一出來,便成了範大桿子的手下。有次範大桿子往童百山小庫房放貨,讓烏鴉望風。烏鴉雖是跟了範大桿子,但從不知道範大桿子乾的是販毒的勾當。那天他多了個心眼,偷偷跑庫房門前偷聽,結果知道了真相。烏鴉嚇壞了,他雖是愛貪點小便宜,但乾的都是小偷小摸的事,販毒這種殺頭的事,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烏鴉拔腿就跑,再也不敢跟著範大桿子享福了。腳步聲驚動了範大桿子跟童百山,追出來後,一看是烏鴉,兩人心里便明白了。 當夜,烏鴉被捆綁起來,本來範大桿子是想放他一馬的,只要他下死心繼續跟他幹,範大桿子還是很喜歡他的,畢竟這傢伙人機靈,又會察言觀色,還特會侍候人,範大桿子有點捨不得他。誰知連問幾遍,烏鴉頭都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死也不答應繼續幹。 事兒報告到二公子那裡,二公子想了想,說:“讓他去吧,不過要做得乾淨,不能讓獨狼懷疑。” 那天,童百山將烏鴉身上的繩子解開,賞了他一碟子滷肉,半瓶酒。吃飽喝足後,將他帶到一家剛剛封了頂的樓上,最後問他一句:“是乾還是走?”烏鴉藉著酒勁,理直氣壯說:“走。”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黑影從樓頂冒出來,一步步逼向烏鴉,烏鴉一看不妙,想奪路而逃,可這時哪還有路,如果說有,也是童百山早就給他想好的一條路:跳樓! 烏鴉果然跳了樓。這小子,寧肯死也不願跟著販毒,可見他還是有點血性的。只是這血性用錯了地方,可惜了。 獨狼的頭沉沉垂下去,臉上充斥著紫血。劉冬的話打碎了他的世界。的確,他從沒懷疑過弟弟的死,二公子告訴他弟弟是偷了東西想跑,失足摔下樓,沒拉到醫院就死了。他信。他怎能不信呢?難道二公子會騙他? 半天后,他瘋狂地吼了一聲:“不——” 李欣然花了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將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寫了出來。之所以選擇寫,而不是說,是他不想在回憶的時候讓人打斷。回憶對於一個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一種福,更是一種痛,生在吳水老山溝的李欣然在回憶中卻感受到另一種揪心。他這輩子,輝煌過、霸道過,雖說風裡浪裡的,卻也體體面面活過不少日子,但現在,他卻想不起那些輝煌,想不起那些體面。能想起的,除了在老大父子麵前的下作、膽戰心驚,再就是他跟劉玉英的愛。 他愛過。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時,李欣然終於醒悟,自己愛過。愛得那麼深切,那麼刻骨,那麼值得追憶。愛畢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任何人都不想放棄。可是他放棄了。他原本是想娶她的,做夢都想,可怎麼又放棄了呢?李欣然好恍惚,往事真是不堪回首。他發自內心地寫道:“人其實是個物件,看你把他擺到啥地方,擺到廟裡他能成佛,擺到閻王殿他會成鬼,擺到屠案上,他便成了血淋淋的工具。” “我不知道自己是啥,如果生命真能重來一次,我寧願呆在山溝溝裡,種一輩子莊稼。毀了兒子毀了祖宗,我這官當的,真是應驗了鄉下那句土話,到頭來成了個驢糞蛋子。” 臭啊。 李欣然詳細開了張清單,上面是老大父子交待他做過的事,他一件也沒忘掉。裡面竟然就有兩條人命!四個案犯被他們以證據不清或其他理由擅自放掉,六名服刑犯讓他們打通關節撈了出來。不只如此,在吳水很多工程項目上,他們還給童百山提供極為有力的條件,從中謀取私利達四百多萬元。 “監獄是什麼?”李欣然寫道,“很多人眼裡,它是改造人教化人的地方,是拯救人靈魂的地方,是讓人重新做人的地方。可在老大父子眼裡,監獄是學堂,是培訓基地,是訓練營,他們從裡面發現'人才',物色對象,然後想法撈出來,讓其死心塌地為他們賣命。” 另一張單子上,李欣然列出一長串名字,都是經他的手培養或提拔起來的各級幹部,其中一大半就在公檢法隊伍裡。李欣然寫了很多,卻獨獨沒寫劉玉英。說不清為什麼,也許,劉玉英是他一個夢,他再也不忍打碎,就想揣著這個夢上路。 是啊,上路。 李欣然知道,那條路已擺在他面前,路盡頭,是黃泉,是徹底的解脫和了結。 拿著這份沉甸甸的悔罪書,馬其鳴感慨萬端,當權力演變成私慾的利器,社會秩序便會遭到無恥的踐踏。罪與非罪之間,判定的標準誰說只有法律?如果執法者喜歡上罌粟,法律很可能變成另一種土壤,滋生罪惡的土壤!他拿起電話,跟佟副書記詳細匯報了一切。 剛擱下電話,鐘檢察長跟高檢他們走了進來,鐘檢察長面帶喜色地說向本貴的事情基本調查清了,除了他在批捕與起訴上做下不少貓膩,還發現他不少經濟問題,受賄至少在四十萬以上。向本貴的情婦不是別人,正是童百山的表妹,突破口正是從她身上打開的。 “現在怎麼辦?”鐘檢請示道。 “馬上拘捕向本貴!另外,檢察院內部凡是涉嫌進去的,一個也不能放過!”馬其鳴的聲音裡充滿了堅定。這個時候,稍微的遲疑都會帶來後患,是該到出重拳的時候了。 這一天,三河市又經受了一次大地震,據事後匯報的數字,檢察院和法院共有十六人被帶了進去。 一場小雨無聲地浸潤了大地,這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寒意已從北部的騰格里大漠襲來,用不了幾天,雪就要落下了。 馬其鳴淋著細雨,再次來到吳水,這一次,他終於見到了蘇紫。 蘇紫比以前瘦了、黑了,比之公路上看到的那個告狀的女人,眼前的蘇紫似乎文靜些、柔弱些。見馬其鳴進來,也不搭話,也不讓座,只顧低住頭繞毛線。她婆婆怕馬其鳴多心,忙解釋道:“這娃,打醫院出來就成了這樣子,整天拿著那團毛線,繞啁繞的,也不知她繞個啥。”馬其鳴哦了一聲,目光不由地落到毛線上。一團紅色毛絨線,就像一個魔方,困住了這個一臉心事的女人。她的手指像紡車一樣靈巧地變動著,不大功夫,便將左手的毛線團繞到了右手上,望著同樣大小的毛線團,她似乎有點不甘心,又張開雙臂,用牙齒咬住線頭,想把它再繞到左手上。 馬其鳴靜靜看了一會兒,挪開了目光。 蘇紫婆婆為他沏杯水,看他一臉嚴肅,怯怯問:“你……不會是來查那事兒的吧?” “啥事兒?”馬其鳴不解,目光疑惑地望住蘇紫婆婆。 蘇紫婆婆像是自言自語:“都說我兒是鄭源害的,我就是搞不懂,那麼好個人,也會害人?”見馬其鳴沒響應,蘇紫婆婆忽然問,“同志,你說會不會真是他撞了人,讓我兒子頂罪?” 馬其鳴趕忙搖頭:“婆婆你別亂猜,這事兒沒查清前,誰也不敢亂講的。” “不敢亂講?這都嚷成風了,巷子裡的小娃娃都知曉,你還說不敢亂講?”蘇紫婆婆有點生氣了,大約是半天沒聽到想听的話。 馬其鳴陪著小心說;“婆婆,凡事都是講證據的,你兒子的事,上面正在查。” “查個屁!”蘇紫婆婆恨恨道。 “上面?你們有幾個上面?等查出來,我們這個家就沒了!”說完,咚地放下剛提起的暖瓶,轉過身子抹淚去了。 馬其鳴想安慰,卻不知說啥。 一直困在毛線裡的蘇紫突然抬起頭:“不是他,絕不是他,你們不要亂說,我不信,不信。” 她的身子隨著聲音抖起來,雙手發著更猛的顫,繞了一半的毛線騰地落地,像個皮球一樣滾到了馬其鳴腳下,而另一頭,還糾纏在她胳膊上。見兒媳又發癲,婆婆忙說:“沒亂說,誰也沒亂說,誰也沒亂說,不是他,沒人說是他,你好好繞毛線,聽話,啊——” “不是他!不會是他!”蘇紫突然起身,撲向馬其鳴:“你說,他會不會幹這事,會不會啊?” 馬其鳴緊張得想躲開,蘇紫卻牢牢抓住他,聲音沙啞地一遍遍問。馬其鳴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正無措時,蘇紫突然給他跪下了。 “你是不是官,是不是警察,你要幫我,要抓到兇手,我要兇手,我要——” 桃子出事了。 馬其鳴跟袁波書記正在激烈爭論鄭源的事,突然接到李春江電話,說是桃子死了。 案是李鈺那個叫小彬的助手報的。這天下午,小彬抽空又來到桃子家,這段日子,只要有時間,他就往桃子這兒跑。桃子是他表姨,又是她私底下把他推薦給李春江,心底里他是很感激這份情的。 小彬敲門進來時,桃子像是要出門,她的神色很異常,風衣釦子系錯了都沒發現。小彬故做輕鬆,說:“表姨啥事兒這麼緊,看你,釦子都沒係對地方。”桃子臉一紅,進了洗手間,對著鏡子重新整裝去了。 小彬心裡湧出一股不祥,其實這種不祥早就有了,只是從沒這麼強烈。表姨一向是個很注重儀表的人,要不是遇啥緊迫事兒,絕不會粗心到這程度。再說她提的那個包,小彬像是從沒見過,比平日提的要大,也粗糙,一看就是地攤上買的便宜貨。這更不符合表姨的習性。小姨是個在包上很講究的女人,這點上小彬記憶猶為深刻。剛到李鈺手下,他曾給表姨買過一個包,是在省城名牌店買的,花了他半月的工資。誰知桃子拿手裡一看,便說這包大俗,沒一點個性,弄得小彬當時很尷尬,六百多塊錢的包她一次也沒提過。 桃子整好衣衫走出來,問小彬:“有事?”小彬說:“沒事,路過這兒,上來看看你。” 桃子顯得很不自在,站在那裡,不知道言說什麼好。很明顯,她急著要出門,小彬卻故意賴在那裡,裝做反應不過來。其實小彬有自己的想法,自從負責康永勝的案子後,他心裡一直替桃子擔心,但又受紀律約束,不能把實情告訴桃子。這段時間,他暗中調查,終於查到了那個叫黃大伍的男人,這傢伙現在牛得很,穿幾千塊錢的西裝,抽中華煙,整天不是出入酒樓就是在夜總會廝混。小彬找到這陣子跟黃大伍關係很密的坐檯小姐芳芳,從她口中知道黃大伍敲詐過桃子,而且不只一次。聽芳芳的口氣,黃大伍壓根就沒打算放過桃子,他曾跟芳芳說:“這麼好的一棵搖錢樹,老子能丟開?”芳芳還說,黃大伍垂涎桃子的美色,她們做那事的時候,就听黃大伍喊出過桃子的名字。黃大伍不止一次說,能嚐嚐縣委書記老婆的滋味,這輩子也值。 小彬擔憂,桃子會不會為了鄭源,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他很想跟桃子暗示一下,馬其鳴已經在著手調查此案,弄不好,鄭源真會翻船,到那時,桃子可是人財兩空。 見小彬磨蹭著不走,桃子說:“你先看會兒電視,我跟同事約好了出去,不能讓她等太久。” 小彬不能再賴下去了,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說我也要回去了,晚上還要值班。 小彬在樓下一直看著桃子上了車,才在心裡罵自己,為什麼不告訴她,是紀律要緊還是表姨要緊? 桃子果然是去見黃大伍。而且這一次,她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兩天前的晚上,黃大伍將她叫到賓館,見面沒幾句話,就開始動手動腳。起初桃子忍著,知道要救鄭源,遲早得過這一關,黃大伍現在已不跟她提錢了,他的眼神赤裸裸地告訴她,他想得到的,是她的肉體。桃子甚至暗想,如果這樣能救得了鄭源,她情願豁出去,就當被歹徒強暴一次。這麼想著,她的身體放鬆下來,不覺得黃大伍那麼噁心了。黃大伍那隻戴著金箍子的大手試圖侵犯她的酥胸時,她努力著將目光避開,扭頭去看窗外的山景。秋末的子蘭山一派紅艷,只是那紅帶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黃大伍見她順從,樂得雙手一齊撲向她,只幾下便撕開她的胸衣,貪婪的雙手就像玩泥巴一樣狠狠捏住那對美麗的乳房,桃子疼得叫了一聲。有了錢的黃大伍已不像過去那麼沒教養,也遠不及以前那麼猴急,大約在風月場中他也找到了一些如何挑逗女人的經驗,那麼粗俗的一個人竟玩起細活來,這令桃子更不可忍受。如果姓黃的能像強姦犯那樣草草收場,興許那天她也就把這事兒給了了。長痛不如短痛啊,桃子真是讓長痛折騰夠了,再也不想忍受下去了,她心裡祈盼著咔嚓一聲,把這事兒徹底了斷掉。如果真能這樣,再大的屈辱,她也就忍受了。可惜姓黃的不這麼想,姓黃的想細細玩,慢慢玩,玩縣太太畢竟跟玩小姐不一樣,機會難得,說啥也得好好珍惜。 那天桃子最終沒讓姓黃的得到實質性的快樂,就在姓黃的想解開她下面時,她狠起一腳,差點將姓黃的踢成陽萎。姓黃的抱著下身跪地上,半天才發出一聲:“你狠啊——” 那一刻,桃子真有一腳踹死他的衝動。 今天,姓黃的又一次打電話,還是那家賓館,姓黃的說,如果再敢踢他,他就一腳把鄭源踢到監獄。 得了結了,不能無休止地拖下去,也不能無休止地讓他糾纏。 這種日子她過夠了,再也不想過了。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也做了最好的打算,就看姓黃的自己怎麼選擇。 這一次,姓黃的果然表現得很不一般,甚至有了一種城裡男人的風度。大約他也摸透了桃子的心理,知道機會不再,所以想表現得大度而又文雅一點。桃子一進門,他便熱情迎坐,還問了句路上沒堵車吧。這話桃子聽得怪怪的,姓黃的啥時學會說人話了?她坐下,將包放腳底下,姓黃的問是喝水還是來杯飲料?聽聽,這口氣哪像個魔鬼,分明是紳士。 桃子說:“你不就圖那個嗎,行,我給你,橫豎就這一次,但你得拿出實質性保證來。”“我保證,我保證。”姓黃的連說了幾個保證。 “怎麼保證?” “我發誓,我發毒誓,要是以後再糾纏你,讓車撞死,這總行了吧?” 桃子哼了一聲:“你這叫誓?你這叫屎!”說著,扔給姓黃的一沓照片,“你看看,你仔細看看。”姓黃的撿起照片,一看,厲聲驚叫起來:“你哪來的?” 桃子冷冷地道:“我告訴你,這樣的照片我有很多,你若再敢糾纏我,這些照片會送你到該去的地方去。鄭源我不管了,該坐牢坐去,可你別忘了我是誰,收拾你黃大伍我還綽綽有餘!” 黃大伍驚了,愣了,沒想到桃子會來這一手。照片一半是他跟芳芳行那事的,他的臉清清楚楚,倒是芳芳有些模糊。還有幾張,是他將老家來三河打工的一小女孩哄騙到賓館誘奸的鏡頭,女孩後來喝了毒藥,差點死掉,想不到這麼隱秘的事兒桃子也能拍到手。黃大伍大睜著雙眼,驚恐得不敢相信:“你……你……?” “黃大伍,你想清楚,那女孩現在在我手上,只要我樂意,一個電話就能送你進監獄!” 黃大伍結舌,愣得說不出話。他這才發現,面前的女人不是他想得那麼簡單,也不是晚上躺床上意淫時想得那麼纏綿。 “好,好,我聽你的,你說咋就咋……” “聽著,”桃子看著這個猥瑣而又無恥的男人,聲音裡突然有了力量,“你馬上離開三河,滾到該滾的地方去。再敢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黃大伍傻在那裡,像是讓人突然拿刀給閹了。 桃子不想再跟這個可憎的男人糾纏下去,提上包,起身往外走。就在桃子伸手開門的一瞬,黃大伍突然從夢魘中醒過來,狼一般撲過來,一把抱住桃子。 “臭婊子,想走,沒那麼簡單!”黃大伍邊罵邊用力卡住桃子脖子,使足全身力氣,猛地將桃子扔回床上。桃子還想反抗,黃大伍已從床下拿出一根繩子,惡恨恨瞪住她:“臭女人,你以為你是誰,敢嚇唬老子,老子今天讓你死!”說著,狼一樣撲向桃子。桃子被他猛然一擊,心跳得接不上氣來,雙手摀住喉嚨,正要緩氣兒,黃大伍的身子壓了過來。 黃大伍此時已是窮凶極惡,什麼也不顧了,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幹死她!兩人扭在一起,桃子哪是黃大伍對手,沒幾下,胳膊和腿便被黃大伍牢牢捆住。掙扎中,她的衣服被撕開,頭髮成了幫兇,黃大伍一手撕著她的頭髮,一手搧著嘴巴,邊打邊說:“還敢跟老子講條件嗎,還敢拍老子的照片嗎?” 血從桃子嘴裡流出,後腦勺也在床頭上磕破了,桃子感到那兒一片濕熱。她強撐著,使出全身的勁,用力朝黃大伍一撞。黃大伍輕輕一閃,桃子重重摔在地毯上。 接下來,黃大伍可以緩和一下神經了,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此時已不知什麼叫害怕。看著像羔羊一樣倒在地上喘息的桃子,臉上露出一股猙獰:“你不是不讓老子乾嗎,你個臭婊子,跟老子玩心眼,老子今天讓你見識見識,到底誰狠!” 說著,他扒下褲子,扔掉襯衣,將桃子摔到床上,凶狠地撲了上去。 桃子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一陣劇痛後,桃子失去了知覺。 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僵死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桃子再次睜開眼,黃大伍不在,一片嘩嘩聲從洗手間傳來,這個畜牲,大約是發洩夠了,鑽洗手間洗澡去了。桃子全身疼痛,翻不過身。還好,身上的繩子解開了,大約黃大伍看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想鬆開她好好盡興一場。桃子搖了搖頭,終於弄清眼前的現實,目光順著身子,清晰地看到黃大伍留在她身上的大片罪惡的污漬。她幾乎沒再怎麼想,其實也用不著多想,彷彿結局早就擺在了那裡。 她掙扎著下床,艱難地打開包,然後,赤裸著身子朝洗手間走。 黃大伍聽見響,剛從洗手間探出身子,就覺一把冰涼的刀子刺進自己的某個地方,他訝異著,有點不敢相信而又急切地從朦朦水氣中找回目光,就看見無數把刀子從空中舞來,一刀一刀的,在他剛剛清洗過的身子上紮開花。鮮豔的花,罪惡的花,美麗的花……黃大伍叫了一聲,又叫了一聲,便軟軟地跟血融在了一起。 小彬真的在值班,按照馬其鳴的指示,康永勝目前羈押在三河看守所,除小彬外,馬其鳴又從別處抽來兩名警察,對康永勝的審訊,必須三人同時在場才能進行,可康永勝像是受到某種啟示,再也不提李欣然交待過他什麼事了。審完康永勝,又對筆錄做了最後核對,已是夜裡十點四十。三個人爭嚷著由誰請客去吃夜宵,小彬忽然就想起表姨。往桃子家打電話,沒人接,打她手機,電話通,卻不接線。小彬緊張了,一股不祥之氣襲來,扔下兩位同事,就往桃子家跑。門緊閉著,小彬敲半天,裡面沒一點動靜。再打手機,還是不接線。驚慌中他驀地想到黃大伍,馬上打電話給芳芳,問黃大伍在什麼地方。芳芳猶豫了下,告訴他賓館及房號。 小彬趕到那兒時,桃子死了已有半小時。 馬其鳴和李春江一前一後趕到賓館,重案二組的警員正在清理現場,負責指揮的正是老陳。老陳告訴馬其鳴,桃子是自殺,她在黃大伍身上刺了二十六刀,然後用刀割斷了自己的動脈血管。 李春江腦子裡嗡一聲,險些栽倒在地。 馬其鳴什麼也沒說,看得出,他的震撼絕不在李春江之下,但他堅強地挺住了。看著警員們將桃子的屍體抬走,馬其鳴走過來,輕輕撫住李春江肩膀。這一刻,他有太多的話想跟這位戰友說,誰知李春江突然抽出身子,理也不理他,追著桃子的屍體而去。小彬幾個也扔下馬其鳴,緊隨李春江而去。 瀰漫著悲愴味的樓道內,馬其鳴的影子有點孤單。 鄭源正在鄉下檢查工作,猛接到消息,腿都軟了。巨大的噩耗如同晴天霹靂,重重地將他擊倒。等吳水縣委的同志將他攙扶到殯儀館時,那兒的悲痛已化作一地淒涼,風捲著朵朵撕心的哭聲,將他爛了一次的心再次撕爛。 這是一個可怕的日子,悲哀似乎在瞬間籠罩住人們的心靈。馬其鳴默默站在風中,任初冬的寒風堅硬地刺穿自己。風中似乎飄蕩著袁波書記的聲音:“不能這樣做,我不能看著一個好同志被你們送進監獄,那對吳水,對三河,都是一個重大損失。”他似乎再一次觸到李春江充滿怨恨的目光,儘管那目光有些無奈,有些迫不得已的深藏,但恨卻是顯顯的。就在剛才,李春江還跟他發火:“這案子還有啥辦頭,我連自己的朋友都保護不了,還當哪門子公安局長?” 是不是真有些過分了?這樣做是不是真的不近人情?難道真像梅涵所說,我現在成了辦案機器,變得殘酷、冷漠、自私、沒一點人情味? 就連十六歲的朵朵也在怪他,邊哭邊沖他發火:“你走開,桃子媽媽不想看到你!” 望著被悲痛襲擊得東倒西歪的桃子的親人和同事,馬其鳴第一次流下了心酸的淚。 風還在吹,初冬的風,堅硬、冷漠,有刀子的質感。 吳達功還是那麼頑固。 所有進去的人,一個個都招了,就連範大桿子,也終於張開了那張被石膏封上的嘴。 案情已徹底明朗,範大桿子承認,他是二公子的人。他從部隊回來不久,便被毒梟馬青雲看中,馬青雲被老曾丟進法網進而被槍斃後,他便接管起二公子這片事業。據范大桿子交待,二公子做這事起步比大公子晚,發展卻很猛,眼下已控制了西北五省一大半市場。主要販賣海絡因、搖頭丸和冰毒。進貨渠道在廣州和香港,頂頭老闆是一個叫福爺的港商。範大桿子主要替二公子打理本省業務,偶爾也陪二公子到外面走一遭。至於二公子勢力到底有多大,範大桿子無從知曉,他只曉得二公子是個很有辦法的人,外表根本看不出他是乾這行的人,他在省城的產業多得自己都數不清,常常是下面的人跑來跟他報告利潤,他才略作驚訝說:“我還有這麼一份家業?” “他迷戀這個。”範大桿子說。 “他老子也拿他沒辦法。”範大桿子又說。 範大桿子交待出一個重要情節,他們在沙漠農場啥也沒幹,就養著一群羊——孫吉海老婆的羊。老曾聽得糊塗,質問啥也沒乾為啥搞那麼神秘?範大桿子笑笑:“神秘?你也覺得我們神秘?”老曾讓范大桿子的口氣激怒了,一不注意就給了他一耳光。範大桿子警告老曾:“再打我控告你。”老曾又扇他一個耳光:“我讓你控告!”這下範大桿子老實了,他知道老曾是個不大受紀律約束的人,這種人一把他約束起來,靈感就沒了,等於是廢人。很遺憾,李春江沒在他頭上套緊箍圈。 範大桿子不服氣地說:“就許你們有策略,不搞那麼神秘,孫吉海能聽二公子的?” 老曾一拍桌子:“娘的,讓這幫狗日的耍了!” 範大桿子開心地笑笑,這時候他還能笑得出來,可見他將生死早置之度外。 “說,週生軍怎麼死的?”老曾真是服了這傢伙,他身上,的確有股子江湖氣。 範大桿子跟老曾討了根煙,吸一口說:“還能怎麼死,我讓人做的。” 到這份上,範大桿子已不打算有保留,反正也活不了,不如痛痛快快說了。他如實交待了派人殺害週生軍也就是牧羊人楊四的經過。原來,李春江他們對沙漠農場採取措施後,警方的一舉一動都在範大桿子監控下,監控沙漠農場的那幾個人都得過他好處。直到後來,他們怕警方真將周生軍抓回去,那樣,這兒上演的空城計就會露陷,於是范大桿子搶在警方做出反應前,派人將周生軍騙至沙漠,活活丟進了枯井裡。 這小子,不但矇騙了警方,也牢牢蒙住了孫吉海的眼睛。 所有證據面前,吳達功還是不開口。案情分析會連續開了幾次,面對頑固不化的吳達功,一時誰也顯得智慧不夠,大約他太懂得口供的厲害了,所以決心硬到底。 綜合所有形勢,馬其鳴決定將販毒案移交省廳,集中精力對三河政法系統腐敗案展開調查。就在範大桿子被移交到省廳這天,三河市做出一項重大決定:正式逮捕全國勞模、市政協副主席、全國優秀企業家童百山。 童百山還是搶在前面得到了消息。當時他正在電話裡跟省人大程副主任激烈爭吵,程副主任怪他做事張揚,沒把馬其鳴放眼裡,惹下這場大禍。童百山卻認定是程副主任無能,沒將火滅掉。兩人很不友好地爭吵一陣,程副主任啪地壓了電話。 電話二次響起時,童百山心中還燃著熊熊烈火,沒想傳來的是老大的聲音,老大讓他火速趕到省城,一分鐘也不能耽擱。 “情況緊急,見面再說吧。”老大啪地掛了電話。 車子離開三河一個小時後,李春江他們才出現在百山集團。 那輛尾號為四個8的奧迪一駛上高速,便如同野馬,奔行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限速,簡直就像瘋了。車子連續穿過三個收費站後,駛上了著名的烏鞘嶺。此時是上午十一時,離三河市作出重大決定的時間剛剛過去十二分鐘。烏鞘嶺坡陡彎急,俗稱死亡之嶺,是國道312線的高危事故區,大凡車輛到此路段,必然減速緩行。可此時的車主顯然顧不得這些,仍然加足了馬力往上沖。就在奧迪快要衝上嶺頂的一瞬,嶺上突然衝下一輛康明斯,逆道而行,醉酒一般朝奧迪撲來。奧迪發現不妙,急閃疾躲,眼看要躲過去,卻終因坡陡路險,加之司機猛然間發現康明斯竟無人駕駛,腳下一亂,重重地撞向瘋牛般朝它撲來的康明斯。一聲慘叫後,奧迪連翻幾個滾,如同滾石一樣墜下山嶺。康明斯也失去控制,一頭撞向路邊懸崖。 一團火焰燃起,爆炸聲響徹了山谷。 百山集團撲空後,李春江迅速命令各路力量圍追堵截,就在此時,他接到報告,童百山出了車禍,被一輛康明斯撞向谷底。一個多小時後,李春江趕到烏鞘嶺,望著嶺底的慘烈場面,直恨有關方面在批捕時故意拖延,才讓童百山有了脫逃的機會。可是一個小時後,負責事故現場的交警報告說,車內坐的不是童百山,死者是副總老黑和司機。李春江驚大了眼睛。隨後,三河警方在全市展開一場大搜捕,賓館、酒樓、南湖花園,包括正在開發的幾處工程,童百山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幾乎全搜了過來,可哪有童百山的影子! 不僅童百山沒搜到,就連童小牛也沒了影! 童百山壓根兒就沒上那輛車,臨出發前,他突然多了個心眼,叫來副總老黑,讓他坐奧迪前面開道,自己則從別處叫了另一輛車,悄悄跟在後面。車禍發生時,童百山距奧迪只有二百多米,他親眼目睹了副總老黑車毀人亡的悲烈場面。 “他媽的,果然要對我下黑手!”童百山從驚恐中醒過神,立時明白老大命他急忙上路的真正緣由。他在心裡恨恨罵了幾聲娘,閉上眼睛,告訴司機繼續往省城開。 童百山知道,三河是回不成了,李春江和馬其鳴正等著他呢。想到這,一股悲愴之情突然湧出,躺在車後座上的童百山不由地淌出幾滴清淚。 童百山這一生,可謂極其的不平坦。想當初他在廠子里當學徒,跟老季同拜一個師傅,那時候單純,就想多學點技術,早一點出徒,幫有病的父親多掙幾個藥錢。沒料師傅偏是不喜歡他,有什麼絕活都給老季教,自己卻只有乾粗活的份。這也罷了,反正出徒是遲早的事,老季學了等於他也學了,老季還能把那些活兒一個人吞了?不幸的是,他喜歡上了師傅的女兒,這一喜歡,就等於給他一生帶上了枷鎖,這是一副脫不掉的枷鎖啊。 童百山挪動了下身子,這時候想這些久遠的事,真有點不吉利,他搖搖頭,人是不能陷到往事裡的,陷進去,等於把你自個捆住了,這一輩子,休想做成什麼事。因為你每走一步,都有往事的影子,往事有時候是很可怕的,比枷鎖還可怕。還是想想怎麼對付眼下的情勢吧。 車子徑直駛進省城,司機問往哪兒開。童百山說停車,你回去吧。司機不解地望望他,童百山沒多說話,丟給司機一沓子錢,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司機當然懂給錢的意思,放心地笑了笑,啥也沒再問,掉頭走了。 悵立在人來人往的省城街頭,童百山忽然有種被人遺棄的感覺。 當晚他住進一個神秘的地方,這地方除了他自己,沒第二個人知道,包括兒子童小牛。 人必須為自己多準備幾個窩,尤其像他這樣的人。 他得在這裡好好想一想,如果有必要,他會給那些遺棄他背叛他的人找點麻煩,大麻煩。季小菲失踪了。上午十點,季小菲坐車去火車站,母親要回來了,父親打電話說,他們坐北京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十點一刻到站。季小菲剛下出租車,一輛麵包車嗖地開過來,還沒等出租車司機看清咋回事,季小菲已不見了。 李鈺帶人正在四處搜捕童小牛,秘書小田打電話說,季小菲不見了。 “什麼?”李鈺猛地一震,腦子裡很快將季小菲的失踪跟童小牛聯繫了起來,頓感情況不妙。 “她是幾點不見的?”李鈺在電話里大聲問。 不大功夫,秘書小田踉踉蹌蹌跑來,告訴李鈺,季小菲臨去火車站的時候,給他打過電話,當時他正在給馬書記準備一份會議材料,沒時間陪她去,他答應季小菲,一忙完,馬上就去她家。可是過了十幾分鐘,他再給季小菲打電話,手機就沒了信號。 “馬上去火車站!”一行人火速趕到火車站。初冬的陽光下,火車站顯得比平日要冷清,剛剛下車的旅客已陸陸續續離開站台,在出站口,一位出租車司機正在鍥而不捨地向老季獻著殷勤,老季的目光越過司機肩膀,焦急地四下張望。李鈺讓秘書小田先接走老季夫婦,他帶人迅速在車站附近展開調查。直到晚上十點,才找到那位拉季小菲去車站的夏利司機,據司機講,當時他正在給季小菲找零,找了零往外遞時,季小菲已沒了影,他看到一輛白色麵包車,朝子蘭山那邊駛去。 “車號看清沒?”李鈺焦急地問。 “沒看清。” “你確信季小菲上了那輛車?” “這我不好說,不過按當時情況看,她應該在那輛車上。”司機講話吞吞吐吐,可能是被李鈺的勁兒嚇住了。 對全市的麵包車做完摸排,沒有發現出租車司機說的那種車型的白色麵包,顯然,這輛車不是三河的。 怎麼辦?李春江也急得團團轉,馬其鳴已打了三次電話,追問季小菲的下落,眼下所有人的心都係在季小菲身上。 “不急,如果真是這臭小子乾的,他會打電話來。”老曾說。 “你怎麼斷定他會打電話?”李春江反問。 “他沒道理綁架季小菲,如果真是他綁架,也是想跟我們提什麼條件。”老曾說。 李春江搖頭,他心裡,一點也不樂觀。從童小牛手下那兒了解到的情況看,童小牛並不知道三河公安的行動,甚至不知道他父親童百山去了哪兒,季小菲失踪前一個小時,童小牛還在三河大酒店總統套房裡跟一名女服務員調情。這就是說,童小牛綁架季小菲,一定是因了什麼突然的事。 秘書小田再三回憶,還是想不起季小菲有啥異常,這陣子她正在寫李欣然父子走向犯罪的長稿,門都很少出。 “會不會是季小菲掌握了童家父子什麼?”李春江猜測道。 秘書小田搖頭,季小菲連續遭到童小牛幾次恐嚇後,心情很是鬱悶,況且她還沒完全從照片事件的陰影中走出來。 分析來分析去,還是找不出童小牛突然綁架季小菲的理由。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直到第三天仍是沒有童家父子一點消息。情勢非常緊迫,如果再找不到線索,季小菲的生命很可能會有危險。三河公安上下,全都陷入到焦躁中。 就在這時候,負責調查照片事件的專案組查到了當初製作並散發季小菲跟馬其鳴照片的人。此人名叫劉湧,是一家婚紗影樓老闆,三十二歲,大學文化程度,原來是市攝影家協會秘書,後來下海,辦起了影樓。 是王雪順藤摸瓜,查到此線索的。 據劉湧交待,照片事件的真正主謀是童百山,這些年,童百山的各種宣傳照包括百山集團的全部照片都是他拍的,劉湧的攝影技術的確在三河數得上一流,正因如此,童百山對他很賞識。當初辦這家影樓,資金也是童百山提供的。那天童百山像是心事很重地跟他談起三河的事,言語間流露出對馬其鳴的不滿,還說上面瞎了眼,居然將如此作風不檢點的貪財好色之徒派到三河,攪得三河人心惶惶。說著遞給劉湧一張照片,照片是馬其鳴跟唐如意坐一起喝茶的鏡頭,背景正是牧羊人家。童百山並沒直接要求劉湧幹什麼,但他提起一件事,說某市有個秘書長,做人很不正派,竟然勾引了兩名女下屬,結果讓人偷拍了床上照片,最終將這個可惡的傢伙搬倒了。 劉湧自然清楚童百山說這番話的用意。當天他便製作了馬其鳴跟唐如意的裸照,童百山看後很滿意,暗示他如果能將這些照片加工放大,並且寄給有關方面,情況將大不一樣。 就在劉湧連夜加工照片的時候,童小牛突然找來,看了一眼照片,說:“讓一個老女人出什麼風頭,把她換了!”說著,丟過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正是季小菲。劉湧連夜搜尋電腦,終於在一家色情網站找到類似的照片,以他的技術,弄這些合成照真是太容易。就這麼著,劉湧先後製作了八百多幅裸照,為了不讓人發覺,他分七個地方將這些照片寄出,這才引發了照片風波。 沒想到,劉湧此舉非但沒得到童百山一分錢,反而讓童百山罵了個狗血噴頭。 “誰讓你換人的?知不知道季小菲是誰?”童百山火冒三丈,像是要把劉湧活吃了。劉湧搞不清這父子倆犯哪門子神經,一個讓換,一個卻又暴跳如雷。心裡悻悻的,卻又不敢亂說。 “童小牛呢?”李春江沒心聽他說這些,腦子裡只急著一件事,必須盡快將季小菲找到。 劉湧說不知道。 “你跟他最近有沒聯繫?”從劉湧表情上,李春江看出這傢伙一定跟童小牛有什麼齷齪事。 劉湧先是支支吾吾不說,李春江耐不住了,下令將他的影樓查封,人先關進看守所。一聽看守所,劉湧怕了,他太知道那兒的可怕了。他交待,就在童小牛失踪那天,他給童小牛打過電話。起因是季小菲。季小菲拿著一卷膠卷前來沖洗,還特意交待要快。劉湧一看是季小菲,心跳了幾下,一邊保證一邊親自拿著膠捲進了暗室,照片剛沖洗出來,劉湧自個先嚇了一跳。他馬上打電話給童小牛,說手頭有重要東西交給他。 “照片上是什麼?”李春江喝問。 “是……是……童小牛跟袁小安在一秘密地兒交易毒品。” “什麼?” 按照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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