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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生死博弈 张启元 6151 2018-03-20
柳王明用市政府全體會議的形式給自己造勢,李樹生聽後感到憤怒。為了宣傳自己,把會議擴大到各界人士,大大超出了政府全體會議規定的範圍。而且還召開什麼新聞發布會,有什麼新聞可以發布的?不就是為自己臉上貼金嗎?不就是要爭政績嗎?把市四套班子共同努力取得的成績記在自己一個人的名下,把一級組織丟在一邊,把個人凌駕於市委班子集體領導之上,必然會“失道寡助”。但他也不便發作,拿到檯面上你還說不出什麼。不就是多幾個參加會議的對象嗎。展抗禮的形式給自己造勢這一招的人。加上樓來往人多,見了熟人不寒?讓全市更多的人了解政府工作,理解市委市政府工作思路和部署,不是更好統一思想嗎?讓更多的人了解政府工作的情況,取得全市人民的信任,不也是對市委工作的肯定嗎?有什麼不好?讓新聞單位了解新陽,宣傳新陽,對於在省內外乃至國內外樹立新陽新形象,更好地吸引外商來新陽投資不是更好嗎?所以,李樹生窩火還只能在心裡,如果你計較,人家還會說你沒有風格,心胸狹窄,小肚雞腸,缺乏政治家的風度。但是,柳王明這樣露骨為自己造勢,公開和市委分庭抗禮的行徑不能坐視不管,更不能任其發展。要揭露他,還要控制他,這是李樹生眼下所思考的事。

昨天市政府全體會議結束之後,市委常委的同志、市直單位好幾個部門的領導連夜給他打電話,匯報對這次不同尋常的市政府全體會議看法,認為柳王明貪天之功歸己有,把新陽這幾年的發展的功勞記在自己一個人名下,他通篇講話,看不到省市委的領導,看不到市政府集體力量,把自己擺到一個很不恰當的位置,是很不合適的。這些讓李樹生看到了正義的力量,也啟發了他的思路。事物總有兩面性,柳王明想在社會輿論上給自己貼金,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撈到了一些政治資本。可這等於給班子成員沒日沒夜地工作判了個零分,毫無疑問要傷害他們,引起了他們的不滿。誰都知道,在無法科學考核的情況下,模糊政績是乾部政治生命的敲門磚,你柳王明把新陽的變化都填寫在自己政績單上,他們怎麼辦?

以李樹生兩年多來的觀察,柳王明玩政治的手段不但不高明,簡直就是“下三爛”,不過膽大臉皮厚而已。他導演的政治遊戲,很容易露出馬腳,讓人看了序幕就知道結尾。並且太露骨、太直白,太多是民間故事中有關官場權謀的'牙慧',說明他讀書太少,還算不上'正規軍'。 從這一段的表演看,李樹生琢磨出了自己的思路:利用柳王明演戲的漏洞,催發和煽動對他不滿情緒,讓柳王明自己給自己掘墓,間接加強對政府內部的控制。看起來主動權在對手那一邊,但最終決定成敗的因素控制在自己手裡。更主要的是把責任綁在對手身上,給外界看到的是李樹生迫不得已做出的回應。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李樹生在回應的手段上就是有些過分的地方,也能獲得輿論上的同情:他是出於無奈。當然,李樹生畢竟是市委書記,他負有把握全局、帶好班子、對全市人民負責的重任。新陽經濟、社會發展、精神文明和黨的建設、市委班子和乾部隊伍等等,無論哪方面出了問題,他作為“一把手”,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這個角度來考慮,他還必須忍辱負重,顧全大局,付出一些犧牲。利用矛盾,又不能把班子搞得太散;利用柳王明的錯誤,又不能讓全市的經濟社會發展受到太大的損失;催發柳王明膨脹的私心,又不能讓他滑得太遠而不可收拾。

基於這樣一些考慮,他今天約了市政府兩個人談話,一個是常務副市長魏道清,一個是市政府秘書長黃世槐。 “書記,魏市長到了。”秘書進來向他報告。李樹生兩手抱肘,來回在辦公桌前晃悠,秘書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不著急,你讓他等會。” 魏道清原本安排了財政、稅務和幾家商業銀行的協調會,六月份財政“雙過半”任務完成後,財政的形勢不太好,收入進度低於全省平均水平的七個百分點,省政府分管領導兩次打電話給他,要他扭轉這個局面,九月份不能再這樣了。他幾次想把省領導的指示給柳王明當面匯報,可無法找到人。問王道廣,也說不知道。昨天王道廣轉給他一張市財政局的報表,上面有柳王明的批示:“請道清副市長同有關部門研究,改變目前財政收入進度的被動局面,並將結果告我。”今天上班後,正準備開會,李樹生辦公室來電話,要他九點前趕到,也沒告知什麼內容。市委換屆前夕,市委書記約班子成員談話,對誰來說都是很敏感的事。顯然,書記找他,再大的事也要放下。魏道清只好開了個頭,要求大家分析一下稅源,加快入庫進度,研究出一些過硬措施,就匆匆告辭。可一進門,秘書告訴他還要等一會。

李樹生要他等一會,並不是手上有什麼放不下來的大事。而是有意晾他一會,市委書記和常務副市長之間雖然也就差那麼半級,但在領導地位和權重上要相差好幾個等級。事先約見屬下,到時又不如期接見,使屬下在等待過程中內心焦躁不安,造成其自我感覺上的地位缺失,以強化上下級之間不平等和居高臨下的氣勢,這對於實現預期的談話效果是很有幫助的。在李樹生看來,魏道清在政府班子中是個很重要的腳色,柳王明要幹什麼,很難繞開他。李樹生抓住他也是名正言順。他既是政府班子成員,也是市委常委。更主要的是魏道清這個人,穩重,話不多,是個乾實事的人。他同柳王明之間有不同看法,對柳王明的許多做法看不慣。但他缺少公開站出來反對的勇氣,他的哲學是既不為虎作倀,也不同流合污,相安無事。李樹生要通過努力,調動他的積極性,強化他的叛逆精神,使他成為捆住柳王明的手腳的一根繩子,並把這根繩子要攥在市委這邊,攥在自己手裡。

“老魏,來。來,來,坐吧。”魏道清被晾了半個小時後,李樹生才和他見面。 “辦公室通知說李書記找我,就過來了。” “也沒什麼大事,這一段大家都很忙,也沒顧得上聊聊。這幾天我安排了點時間,和班子裡的同志談談心。前些天你們在忙政府全體會?” “對。昨天剛開過。” “會議開得怎樣,還算成功吧?” “還好。”他從容地端起李樹生遞過來的茶杯喝水。 魏道清是個言辭不多,心中有數的人。人家說他是肚里八分話,說出四分來。說話辦事以慎重稱著,做人處事都很低調,尤其是在上級面前他更是不隨意開口。在眾人七嘴八舌的爭論中,他常常是仔細傾聽,深沉思索。一到他思考成熟之後,三言兩語點到問題的要害,讓眾人只有點頭稱是的份。所以如此,魏道清有自己道理。古訓有“言多必失”之說,他認為是真理。在上級面前說話也是有風險的,觀點是否正確,表達是否得體,認識水平高低、綜合素質好壞,都是從自己嘴巴里出去的。領導一般不能常常見面,所以,一次或一句低水平的講話,就是你素質在領導心中的檔案,要改寫就很困難了,這就決定了你的政治命運了。何況今天李樹生找他還是個“主題”不明的談話,魏道清更是水中探路,慎之又慎。

李樹生當然也明白他的戒心。市委同市政府之間不協調的現狀,在幹部中是有感覺的,說到底是兩個“一把手”之間的協調問題。作為政府的二把手,魏道清的處境也很微妙。他是市委常委,自然不能得罪李樹生,但又是政府常務副市長,也不能得罪柳王明,必須在兩人之間尋找平衡點。實事上,李樹生認為,在人品和素質上,他同柳王明沒有任何共同之處。他今天要給魏道清談的目的,就是要打破魏道清企圖平衡的幻想。但今天談話的切入點,必須從魏道清感興趣的話題開始。 “老魏,在常務副市長的崗位上乾了四年吧?”李樹生輕鬆地提問,後腦勺往椅背上靠過去,微笑著。 紅色電話機響了,李樹生拿起聽筒,示意他等一會。 “餵,你好,哦,是秘書長,你可是大忙人哪。幾次打電話都不在辦公室呀。”

“聽說你老兄找我?有指示?”坐得近,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清楚。魏道清聽說過,省政府秘書長是李樹生當計委主任時的助手,倆人是老搭檔。於公於私交情都很深。 “也沒什麼大事。我聽說省政府辦公廳正在起草一些工作制度,包括一些會議制度,你能不能把稿子傳一分給我,讓我們先學習學習?” “哦,你又在想什麼新招啦?” “你忘啦,候省長不是在全委會上提出要建設高效、廉潔、有限、法制政府嗎,我們能不考慮嗎?” “稿子是有一個,但還很不成熟。省長還沒看,暫不能外傳。當然,你除外囉。我讓他們傳給你。” “那就謝謝了。”李樹生放下電話,又出門給秘書交待了一番,再接上了他們的話題。 “四年零六個月。時間過得真快,工作沒有做好。”

“謙虛了吧,政府那邊真正腳踏實地抓工作的,主要是你,我心裡有數。不是當面表揚你,常務副市長當得是出色的。” “李書記過獎了。” 話是這麼說,魏道清心中感到一絲安慰。憑良心講,魏道清四年常務副市長干得真不輕鬆,陪了兩任市長。前任市長不懂政府工作,沒有章法。魏道清忙於補台,累得半死,還有苦難言。柳王明來後,魏道清發現他是個只要名譽不出力氣、只要功利不要工作、只要權力不盡義務的主。所以市委市政府一些重大部署要抓落實的事,需要協調的難題,需要忍耐受氣的差事,他都成了冤大頭。但柳王明從未有過一句問候的話。 有人敲門,李樹生請進,秘書進來了。笑容可掬對著他們“對不起,我打擾一分鐘。” 秘書報告,宣傳部長請示李書記,原定明天視察新聞單位的活動可不可以通知他們。

李樹生思考了片刻,“可以,你告訴宣傳部,先看幾家中央和省新聞單位駐市記者站,然後再報社,再是電台、電視台、網絡中心。看完了接著開座談會。” 。行大幻想。但今天談話的切入點不能從“座談內容可不可以提前告訴與會人員?” “當然要事先通知他們。主要座談如何加強對學習貫徹十六大的宣傳報導工作,新聞工作者隊伍建設以及新聞報導管理問題,讓他們作點準備。” “好,我馬上通知他們。” 談話接著進行。 “按照省委的安排,十月份市委要換屆了,省委考察組很快要來市裡考察。我想在省委決定市委班子之前個別聽聽你的意見,看看你對自己的工作安排有什麼考慮,到時候我好向省委反映。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作為組織,不能虧待那些默默無聞幹事業的干部。”

魏道清心頭一震。換屆,對於市四套班子在職領導幹部來說,都是一件心動的事。這些天也是全市干部中議論的熱點問題。進退去留,說不考慮那是假話。在從政這條道上,沒有不想提拔的,提拔了的,沒有不想在位子上多賴一段的。就是到了退休時間的,也還不顧檔案上的白紙黑字,辯說自己當初為了早些參加工作“改”大了年齡。生出種種理由要再為“革命”奮鬥一段時間。李書記在這時候想到了他魏道清,肯定了他的工作,給了他很高的評價,還“聽聽他的想法”,足以使他內心感激一陣。激動歸激動,可說出口的話還是很有分寸。 “謝謝李書記的關心。我這人吧,一向服從組織,踏踏實實做事。說句不謙虛的話,這些年我確實很累。快奔五十的人了,再這樣幹下去,就有些力不從心。如果有可能,我願意到市委這邊來干點什麼。” 李樹生一邊聽,一邊點頭。他理解魏道清“到市委這邊來幹”的意思,那就是問鼎市委副書記的位置。雖然級別上一樣,但副書記在使用上就更加重要了。根據學者研究,一個乾部提拔的“滿足感”一般可以維持三年左右,過了這個時間,又開始了謀求提拔晉升的新一輪躁動。魏道清乾了四年多的常務副市長,自然不滿足於現在的崗位。可又不好意思明白提出要當市長。如果這樣,那等於要把柳王明往市委書記的職務上擠,不是要趕走李樹生嗎? “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在省委考慮新陽下屆班子時我會反映你的這些想法。當然,下屆市委班子配備有些什麼要求,職數如何把握,我現在還很難預料。” “李書記,是你要我說說想法,我就把心底的話向你作了匯報。還是那句話,我服從組織安排,不會給你為難。” “從你個人素質和工作表現我認為你的想法很實際。現在的主要問題是,你在政府的後台,默默無聞地做了大量的具體工作。可現在政府工作給外界的印象就有些誤導。比如你們昨天剛結束的政府全體會議傳出的信息——”李樹生沒有把話講完,用眼睛盯著他臉上的反應。 魏道清似乎幡然醒悟,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明白了李樹生有關“政府全體會開得怎麼樣”的提問。 “這次政府全體會議從開法到內容,我們都有些不同意見,為了顧全大局,也就沒有堅持。” 既然魏道清已經明白了,也就點到為止,李樹生就沒有必要再在這件事細說下去。不能過多讓他感到自己對政府全體會議的看法。 “道清啊,我們都是共產黨的領導幹部,實事求是、辯證唯物主義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傳家寶。不能因為謙虛否定自己的工作嘛!沒有原則的大局是顧不全的啊。你是政府的二把手,你的話有份量。該說的不能含糊,你是市委常委,覺得沒把握的可以事先和我通氣嘛。” 魏道清算是明白了李樹生今天談話的一番苦心。的確,柳王明在政府所做的一些事,所處理的一些問題,魏道清心裡有看法,也提過一些不同意見,柳王明要不就是敷衍,或乾脆就不理睬,後來他還明顯感到柳王明在一些問題上給他出難題。或者乾脆就不拿到政府常務會上研究,個人拍板決定。他也曾經起過念頭,是否要給李樹生反應一下這方面的情況。後來他看到柳王明是個心胸極狹窄的人,一旦他知道了,魏道清的日子就更難過了。權衡利弊,他只好忍氣吞聲,力所能及地干好自己的工作了。至於什麼露臉的事,出政績、出鏡頭、上新聞的事,他更不敢和柳王明爭什麼高低了,何況他魏道清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從剛才李樹生的話中聽得出,他對政府工作不向他報告有看法,作為常務副市長顯然也有責任。 “李書記,你批評得對,今後我會把握的。” “老魏,你的問題不是會不會'把握',而是敢不敢'把握'。有些是黨內生活常識方面的問題,你還能不清楚?黨的領導、人民群眾創造歷史、民主集中製,等等,這些都是當一個領導幹部應該掌握的ABC。你們這次全體會議,連這些ABC都丟到一邊了!” 老魏有些抬不起頭,他現在想起了會上從柳王明口裡出來的那些話,都有些臉紅。 “道清,不是批評你,我們處理這一類問題要嚴肅對待。老百姓看這些事不是看哪個人,而是看我們這個黨出了什麼問題,是黨的形像在群眾中的反應。”李樹生提到高度來分析問題了。 魏道清心情愉快地離開了李樹生的辦公室。說實在話,在常務副市長的崗位上乾了四年,還從來沒有和組織這樣深刻談過個人工作的想法,他也一直不明白市委、特別是李樹生對他工作的看法。柳王明給他除了交待工作任務,幾乎就沒有更多的話,他們之間雖然幾乎天天見面,但倆人之間總好像隔著厚厚的一層幕。顯然,柳王明對他的工作是有看法的。就目前政界的潛規則而言,當副職的只有服從、依附、討好於正職,讓他感到你和他是一條心,你才有出頭之日。桌面上叫做“支持一把手工作”,或者叫“組織觀念強”,“一把手”對你留一手,你幹死了也白搭。你就喊他老子,他還不認你這個兒子。魏道清和柳王明現在就處於這樣一種關係。面對現實,魏道清不願低三下四向他就範,也不敢和他公開抗衡。表面上相安無事,內心卻打著肚皮官司。現在李樹生向他拋出了橄欖枝,接?還是不接?這是一次重要的抉擇,他必須認真面對。在正常情況下,人事問題上,市委書記有更大的自由裁量權。但以柳王明的品行及活動能量而言,其權術對人事安排的影響力也不可低估。顯然,李樹生對他這一手也有所防備。剛才李樹生和他談話,兩次中斷,和省政府秘書長的通話,向秘書佈置視察宣傳新聞單位的安排,足以證明李樹生已經開始製肘柳王明了。這些動作明顯是瞄準政府全體會議來的。他不能容忍柳王明隨心所欲地利用這些活動作為自己政治造勢的工具,不能容忍柳王明把黨的喉舌作為他個人評功擺好的工具,他現在要出手了。 “道清啊,無論如何,換屆前後,你的工作可不能絲毫松勁喏。”李樹生拍拍他的肩膀,離開辦公桌,送他出門。 “你放心李書記,我是個不會偷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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