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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夜鬥緝兇

救贖 吴问银 11566 2018-03-20
劉天龍接到洪大鋮的電話之後,躺在皮轉椅上深思了良久。驀地他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對著聽筒說:“老小,你到我這來一下。對,要快,越快越好。” 十分鐘後,一個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來到劉天龍的辦公室。 “龍哥,什麼事這麼急?我正搭上個靚妹…”年輕人見劉天龍臉色鐵青,嚇得將後半句話硬生生噎了回去。 “坐,我找你有急事。”劉天龍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洪大鋮給他的那份協議書。 年輕人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賈海波”,感到疑惑不解,問道:“龍哥,我並沒有和什麼人簽訂合同呀,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時間緊急,我就不跟你詳細說了。我看上了金魚灣那塊風水寶地,以你的名義與承包金魚灣的老闆李志成簽訂了這份合同,今天下午,長生幫到金魚灣收保護費,與李志成發生衝突,我安排'刀疤'帶人相助,長生幫的一個人被砍傷後慌不擇路落入湖中溺死。李志成嚇得逃走了,我現在要你馬上趕往他家,搶在警方之前了解一下他老婆對這個情況了解多少,告訴他老婆你是李志成的朋友,會盡一切力量幫助她的,讓她什麼都不要說。”劉天龍說完,從桌上拿起一撂照片遞給賈海波。

“我現在就去。”賈海波瞟了一眼照片,將照片裝進隨身的小包內。 劉天龍朝他揚了下手,示意他盡快去辦。 賈海波出了天龍賓館,上了自己的車,他讓司機回家睡覺,說自己要去見幾個天城來的朋友,然後獨自駕車向李志成家所在的南湖村急馳而去。 在村口的一處僻靜處,他停好車,趁著夜幕走進村里。村里的幾隻狗“汪汪”地叫了起來。 李志成的房子很好認,他是村里的首富,房子也建得別具一格。前後兩進,前面是門樓,後面是一幢兩層小樓,中間是一個偌大的院子。 賈海波來到門前,輕輕地叩了一下門拉手,院子裡的狗叫了起來。 “芳,是志成回來了,你快去開門呀。”李志成的瞎眼老娘催促媳婦說。 “志成,是你嗎?你回來了嗎?”王芳興奮地跑過來打開門。

“你是王芳嗎?這是李老闆家吧?”賈海波笑盈盈地問。 王芳一下子懵了,她不認識眼前的年輕人,於是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李老闆的朋友,能進屋說話嗎?”賈海波仍舊笑容滿面。 王芳遲疑了一下,心想這個人或許知道丈夫的情況,於是忙不迭地說:“請進!” 兩個人進到屋後,瞎眼老太說:“志成人呢?芳,是什麼人和你說話呀?” 賈海波向王芳使了個眼色,又做了個手勢。王芳知道他是不想讓老人知道這件事,於是說:“是一個工人,來找志成的,我說不在家他就走了。媽,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我再等會誌成。” 老太太應了一聲,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摸牆壁到房間裡去了。 王芳要給賈海波泡茶,賈海波說:“別忙,說幾句話就走。”

賈海波介紹自己是龍海美食娛樂城總經理,以前和李志成有過業務來往。前不久,李志成想和自己合作開發金魚灣漁場,不想今天下午他打電話說出了事,讓我來對你說一聲。 “我沒聽說過這事,志成在外面的事一般不對我講。你快點告訴我,志成他怎麼了?”王芳才不管什麼合作開發的事,當務之急她關心自己丈夫的情況。 “電話裡也沒講清楚,只講了幾句就掛了,好像是他殺了人,要到外地躲起來。他要我來告訴你一聲,並要我關照你把漁場經營下去。” 雖然賈海波的聲音很細很輕,但在王芳聽來,彷彿不吝於一聲驚雷,她差點歪倒下去。 “殺了人?怎麼可能?他怎麼會殺人?” 賈海波連忙摀住她的嘴,說:“小心被人聽見。” 王芳這才情緒平靜下來,她走到里間婆婆的房間門前聽了一會,只聽見婆婆在咳嗽,就問:“媽,你還沒睡嗎?志成可能是漁場上有事耽擱了,他又當老闆又當工人,忙不過來呀。”

“芳啊,我這眼皮老是跳個不停,我怕有禍事啊。唉,都是我這個老不死的,要不是我連累你們,你也可以到漁場上打個幫手。” “媽,別說許多了,早點睡吧。”王芳走了回來。 “聽說長生幫的人來漁場鬧事,你愛人與他們發生了衝突,失手砍傷了人,那個人掉到湖里淹死了。你別急,實話告訴你,我父親是金凰市委政法委書記,李老闆任何人都沒打電話,只打給了我。我會想辦法從中斡旋,但你必須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賈海波湊近說。 “好,我什麼都聽你的,需要花錢時我就是把房子賣掉也要救他。”王芳感恩戴德。 “現在有錢也沒處花,你等我消息。公安局的人要是來問,你就說什麼都不知道。包括我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和我來你這裡的事,否則我就不好幫你了。你可記住了?”賈海波見王芳點了點頭,然後豎起風衣的領子,轉身要走。

“賈老闆,我如何联係你呢?”王芳見賈海波要走,忙問。 “這是一部手機,你藏好,只限我們之間聯繫,我會打給你的。你家裡的電話肯定被監聽了,如果有人問到你丈夫的事情,你要想好怎麼回答。”賈海波說完消失在黑夜之中。 走出村口,賈海波將劉天龍給他的一撂照片用打火機點燃,然後又點了一支煙,平靜了一下思緒,然後開車回到了金凰市區。 “龍哥,辦妥了。”賈海波向劉天龍匯報。 “我知道了。”劉天龍語氣又恢復了昔日的霸氣,說完卻沒有挂機,賈海波貼著耳朵聽了一會,再沒有下文,於是關了機。 金凰市公安局三樓小會議裡燈火通明。局黨組班子成員面色嚴峻,一個個正襟危坐。 老局長胡海軍不停地咳嗽,他患有嚴重的氣管炎病,尤其是初冬季節,這病就發作得厲害。

幾個人都看著胡海軍,胡海軍趁咳嗽間歇之際,示意說:“陳局,你匯報吧。” 陳虎攤開筆記本,其實筆記本上並沒有字。說:“同志們,今天下午4時06分,110接警中心接到一個手機電話舉報,稱金魚灣漁場發生大規模械鬥案件。指揮中心通知鳳凰湖水上派出所火速趕到現場,發現一具男性屍體,這是今年以來我市發生的第二起惡性案件。目前屍體正在進行法醫鑑定,從目擊的情況來看,死者年約20歲,右小腿處有刀傷,死亡的症狀像是溺水死亡,現場沒有其他人,金魚灣漁場老闆李志成也下落不明。根據《公安機關命案偵破機制》,我已進行了初步處置:第一,立即抓獲李志成;第二,查找報案人線索;第三,組織進行法醫鑑定、查明案情。” 陳虎一說完,會議室里頓時沸騰了,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第一起殺人焚屍案至今毫無頭緒,現在又發生命案,真是禍不單行。”“我說局辦公大樓的風水不好,當初選址的時候我強烈反對,可那時又沒人聽。”“今年的綜合考核又要墊底了,唉…”

胡海軍喘了一口氣說:“大家靜一靜,我建議立即成立'11、7'專案小組,由陳虎同志擔任組長,以刑警隊為主,抽調精幹力量,立即開展工作。” 陳虎推辭說:“胡局,還是由你擔任組長,我擔任副組長比較適合。” 這時,老政委王彬說話了:“胡局最近身體不適,你就不要推辭了,我同意胡局的意見,大家沒有不同意見吧?” 大家都說“同意”,然後散會了。 胡海軍又是一陣猛烈地咳嗽。陳虎走到他身邊,說:“胡局,你還是到醫院去看看吧?” “不要緊,我這是老毛病了。陳局,你肩上的擔子重啊。”胡海軍說完,用力地拍了一下陳虎的肩膀。 “我擔心您身體,我有個朋友在北京協和醫院當醫生,是支氣管方面的專家,您還是去看看吧。”陳虎握住胡海軍的手說。

胡海軍笑了笑,湊近說:“小虎,我這馬上就要滿屆了,你可要努力啊,爭取將這兩起案件破了,上面我會幫你說的。” “謝謝老領導,您的大恩大德我陳虎一輩子不會忘記。您還是聽我的話,去看看病吧?” “老毛病了,沒有關係。你去忙吧。”胡海軍又不停地咳嗽起來。 陳虎交代司機一定要將胡海軍送到家,然後又喊來刑警隊副隊長劉長樂,命令他帶人去李志成家抓人。 工作佈置完了以後,陳虎靠在沙發上,點著一支煙。胡海軍的話讓他浮想聯翩,前進一步的念頭最近越來越多,底下也有關於他接任的傳言。胡海軍從部隊團職轉業到天城市公安局工作,後來歷任政工幹事、辦公室主任直至金凰市公安局局長,自己也是在胡海軍手上提拔起來的副局長,是他看重的人。雖說他人老了,但人老虎威在,他的話還是有份量的。

一絲微笑掠過他的臉際。 劉長樂帶著三名幹警先驅車來到鳳凰湖水上派出所。 老所長姚旺林已經躺下了,張劍和胡林風、黃兵正在玩牌,屋子裡煙霧繚繞。 劉長樂敲了下門,張劍罵罵咧咧地開了門:“這麼晚,是誰呀?喲,是劉隊長,請進!” “你們這班小子在幹什麼,不會是在賭錢吧?”劉長樂掃視了一下屋裡,臉露不悅。 “哪裡,我們睡不著,在賭煙,你看我贏了五十支煙了。”張劍炫耀地說。 “還是所裡清閒啊,現在又不抓賭、不抓嫖,打架糾紛都推到法院去了。”劉長樂羨慕地自言自語道。 “是啊,我們可沒有你們那樣的好命,天天都來刺激的。漫漫長夜,沒事就不能玩點小牌?”張劍反唇相譏。 劉長樂苦笑了笑,說:“張警官,別飽漢不知餓漢飢,放著逍遙自在的生活不過,偏要幹些刀口上舔血的事?你沒聽人說在所有的警種之中,唯有刑警最不是人幹的?”

“張哥,別鬥嘴了,劉隊長這麼晚來肯定有什麼事,要不要把姚所長叫起來?”黃兵問道。 “不必了,你們陪我去抓李志成,跟我的車走。”劉長樂說。 張劍見劉長樂來是有重要任務在身,馬上緘了口。三人上了劉長樂的金杯麵包,向南湖村開去。 四野一片寂靜,一彎上弦月斜掛在天邊,發出清冷的光輝。 村子裡的狗狂吠起來,一行人很快便將李志成的屋子圍得水洩不通。 王芳自從賈海波走後,躺在床上一直沒有睡,她滿臉垂淚、傷心欲絕。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夢見李志成在湖中扎了個猛子,然後就不見了,她急得在岸上直哭。 門“嘭嘭”地響,王芳忽然驚醒了,對著窗戶問道:“誰呀?” “開門,公安局刑警隊的。”劉長樂說。 “你們晚上到我家幹什麼?”王芳聽說是公安局的人,馬上頭腦清醒了。 “找你老公了解情況。”門外的人說。 “他不在家。”王芳沒好氣地說。 “你把門開一下,我們進來看看,看一下就走。”劉長樂說。 王芳知道不開門是不行的。這時隔壁房間的老太太醒了,問王芳幾點了?外面有人在敲門,是不是志成回家來了? 王芳知道老太太耳朵有點背,但這麼大的敲門聲她還是聽見了。於是高聲說:“媽,才二點鐘,是風吹的門響,哪有人敲門。” 王芳趕緊穿衣起床,開了門,劉長樂向她亮了亮警官證,說:“我們來找李志成。” “他真的不在家,我帶你們看,我婆婆眼又瞎了,耳朵也聾了,請你們不要驚動她。”王芳用衰求的眼神看著劉長樂。 “好吧,你們輕點聲,四處看看。”劉長樂吩咐道。 幾分鐘之後,幾個警察過來報告說“屋裡沒有人”。 “你老公什麼時候回來過?” “還是前天晚上。警察同志,我老公他怎麼了,你們這麼多人來找他,嚇死我了。”王芳問道。 “我們找他主要是了解一下今天下午漁場上發生的事,你不知道?他沒打過電話回來?”劉長樂反問。 “我真的不知道,漁場上發生什麼事了?你快點告訴我。” “今天漁場上發生了一起命案,有一個年輕人死在你丈夫的船上。你丈夫和工人全部不見了。”王芳又是一陣頭暈目眩,被張劍一把扶住。她感激地看了張劍一眼,心想賈海波說的是真的,還有丈夫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現在自己一定要撐住,什麼都不能對他們說。她掩面而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劉長樂一看這種架勢,心想她一個家庭婦女,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知情。於是遞給王芳一張名片,說:“這上面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李志成打電話回來或有什麼情況,可以打電話通知我。” “知情不報,就是包庇,也是要坐牢的。”旁邊一個年輕的刑警補充說。 劉長樂斜了他一眼,閒他多嘴,那個刑警滿臉通紅,挪到一邊去了。他對王芳說:“你要相信我們公安局,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目前我們也只是懷疑,你要配合我們把案件查清楚,如果你丈夫是清白的,查清後也不必東躲西藏了;如果你丈夫參與了此事,趁早勸他投案自首,還可以從輕處理。” 正在劉長樂說話的當口,張劍隱約發現王芳的眼眶有些浮腫,像是哭了很久的樣子,難道她提前知道了什麼消息?張劍暗笑他們有些迂,講許多大道理有什麼用?關鍵是攻心為上,他想起大學裡老教授說過:“一名出色的刑警就是要明察秋毫,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現在是刑警隊在辦案,他只是配合,想到這裡,也就不說破,他倒要看看刑警隊是如何破這起案件的。 初冬的陽光普照著大地,給人無比溫暖的感覺。 張劍一早就來到局裡,將報告呈交到陳虎手裡,並掏出一盒“天城”牌煙,恭敬地遞過去,並打著了火機。陳虎只當沒看見,自顧自地從桌上的“中華”煙盒中抽出一支點上,瞟了一眼報告,說:“就這些?” “回陳局,就是這些情況。”張劍感覺陳虎有點不太喜歡自己,他曾經對一個同學說起過這事,那同學笑著說:“這很正常,哪個領導都不喜歡比自己有才的人,尤其是那些正在上升階段的領導。陳虎是省警察學校畢業,那隻是個高中中專,而你是重點大學的畢業生,他能欣賞你水平比他高嗎?他能容你在他面前神氣嗎?不能,所以他踩你、壓你很正常。” 張劍有些失落,心想“天城”牌煙也要二十多元一盒呢,自己平時還捨不得抽,但比起“中華”煙來還差了兩個檔次。 “你可以走了。”陳虎埋下頭開始看文件。 張劍索然無味地離開了公安局,走在大街上。他下意識地從口袋掏煙,煙掏出來了,卻找不著火機了。原來他一時慌亂,把火機丟在陳虎的辦公桌上了。他只好滿口袋找火機,他記得平時口袋裡有備用的火機,他翻遍所有的口袋,還是沒有找到火機,卻找到一個信封,裡面是一張稿費單,是市廣電局新聞中心寄來的,金額二十元。他想起上個月給廣電局新聞中心寄過一篇稿子,是關於警民共建和諧新農村的,這就是那篇文章的稿費。 “拿稿費去”,張劍心想,將煙塞進煙盒,邁開大步朝廣電大樓走去。 廣電大樓離公安局不遠,五分鐘後張劍就到了。在門口,有個保安負責接待,張劍看見許多人在桌子上面的登記簿上登記,準備也過去登記。 保安看見他穿著警服,便客氣地問道:“警察同志,請問您找誰?” 張劍說:“我到新聞中心拿稿費。” “請上三樓向左轉就到了。”保安說。 張劍見不用登記,便道了謝徑直向三樓奔去。 在一間上面寫著“新聞中心”字樣的門口,張劍禮貌地敲了一下門。門里傳出“請進”一聲脆亮的女聲,張劍推開門,一股溫暖迅速瀰漫了全身。外面天寒地凍,裡面溫暖如春。張劍聯想到自己鄉下那個灰頭土臉的派出所,頓時感覺與這裡的辦公環境有了天壤之別。特別冷的時候,他就和同事們圍坐在一起,生起一盆炭火取暖,而那些雜樹炭往往煙特別多,嗆得人直流眼淚。 屋子裡有好幾個人,靠窗邊的一個辦公桌前坐著一位年輕的女孩子,皮膚白晰,在冬日午後的陽光照耀下,像透明的玻璃娃娃。桌子上擺著一塊壽山石,赫黃色的石面上有一個撫琴少女的圖案,活靈活現。張劍不能確定是那種石頭,但除了壽山,再也沒有那麼好的案頭石。靠近窗台的位置放著一盆君子蘭,幾朵白色的蘭花從墨綠色的身體裡伸展開來,金色的花蕊像一個含苞待放的少女,款款期待著遊人的到來。屋子裡瀰漫著一種濃郁的香氣,張劍貪婪地吸著,不禁對少女產生一絲好感。 這個女人就是姚琴,她天生麗質。修長得令魔鬼也羨慕的身材,臉龐不是很大,但配上那細眉細眼和小巧精緻的鼻子,倒是十分的和諧,活脫脫個古典美人。她有一口細緻整齊像白玉一樣的牙齒,一笑起來嫵媚頓生、風情萬種。這是一個讓男人看了丟魂失魄、無法忘懷的女人。 那會兒她正跟一個中年男子搭話,看語氣神態又像是在匯報工作。她的最後一句“史主任,請放心,我爭取一兩天內拿出材料”的話,證實了張劍的猜測。那個史主任約四十來歲,滿臉橫肉,挺著一個大肚子,一搖一晃地走了。張劍以前聽人形容這種人的一個詞:“fb”,當時他不懂是什麼意思,後來有人點撥他說是“腐敗”的拼音字母,取這兩個字的第一個拼音字母就是“fb”,張劍恍然大悟,現在看來這個史主任也長著一副“fb”肚皮。 史主任一走,旁邊等候的人圍攏過來,原來他們都是來拿稿費的。姚琴在他們的稿費單上蓋上“現金付訖”章,然後將錢發給他們。張劍是最後一個拿的,他仔細地近距離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美女,她上身穿白色底子上繡著紅梅的夾棉襖,下身穿淺灰色鑲花邊短棉褲,腳蹬一雙長筒皮靴,顯得既時尚又不張揚,高貴而不庸俗。她的嘴唇透出淡淡的粉紅,不像施過唇膏那樣的油亮,但那光澤似有若無。頭頂上挽著一個高高的髮髻,頭髮黑而亮,一撮劉海輕鬆地斜披在眼際。張劍感覺她像一頭美麗的白天鵝。 憑張劍的長相是不足以打動姚琴或者說是引起姚琴留意的。那是什麼呢?吸引姚琴的是張劍這身神抖抖的警服,她微笑地看著張劍說:“警察還有時間寫稿啊,真佩服你!” “這不都是上面壓的嗎,這年頭什麼都攤派,辦案子有任務,寫稿子也有任務。我才懶得寫呢。”張劍說。 “是嘛?你的稿子寫得很好,我這學中文的還要向你學習呢。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公安大學2002刑偵系,行了吧?你倒像我們警察查戶口似地。”張劍覺得與美女談話必須保持自己的尊嚴,必要時要打擊打擊她們的高傲,他可不是那種見美女就邁不動步的人。 “對不起,記者和警察有共性,都喜歡刨根問底。我還有一個問題,我聽說公安大學的畢業生至少是分配到公安廳(局),你怎麼會到金凰這種小地方來呢?”姚琴大惑不解。 “北京大學畢業的還有賣豬肉的呢,金凰是我的家鄉,我愛我家,愛不需要理由。”張劍俏皮地說。 姚琴咯咯地笑了起來,儘管聲音很響,嘴唇張得併不大,那一排白玉一般的牙齒在張劍面前上下晃動。 “我叫姚琴,認識你很高興。”姚琴向張劍伸出了手,那是一雙潔白嬌嫩地手,白得連里面的血管都看得清楚。 “我叫張劍”,張劍遲疑了一秒,還是伸手握了一下,有一種滑如凝脂的感覺。這感覺像一股電流瞬間流經全身,他渾身一陣陣發熱,加上室內溫度的作用,額角滲出了細汗。 張劍拿了稿費與姚琴道了別,跟隨著眾人向門口走去。大家紛紛議論著,有的說:“她長得太漂亮了,簡直勾人心魄。”有的說“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美女,廣電局本來就是美女如雲的地方,這個女人更是鶴立雞群。”張劍心想這些男人真是犯賤,為一個女人甚麼樣的溢美之詞都用上了,心下大不以為然,脫口而出一句:“不就是個花瓶麼?有什麼稀奇的。” 正巧姚琴夾著文件出門,這一句像嘟噥又像是譏諷的話被她聽個正著。本來姚琴聽讚美的話太多了,她也不在意,然而這一句話對她來說卻是那麼的刺耳,如一個重磅炸彈,心高氣傲的姚琴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爆炸。 “不就是個花瓶麼,不就是個花瓶麼……”這句話一直在姚琴心頭縈懷,使她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警察留意起來,並由此引發了一段戲劇性的姻緣。 張劍在大學時有一個名叫蔣紅的女孩子追求他,她的父親是個副司級幹部。張劍從來沒想過要攀這個高枝,他十一歲那年,父親就因一場車禍失去了生命,母親沒有再嫁,含辛茹苦地把他和妹妹拉扯大,而妹妹為了支持他上大學,毅然選擇了綴學打工。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正因為這些悲慘的家庭經歷,張劍從小就立志做出一番事業來,他從中學直到高中畢業一直是班裡的第一名,他以600分的高分被中國人民公安大學錄取。在填報誌願的時候,善良的母親就告誡他要填醫科大學,畢業後當個醫生;或者填個師範類大學,畢業後當個教師。他不理解媽媽的話,媽媽就反复說:“劍儿,咱家沒有後台,當個醫生或者教師少惹是非。”可父親的事故讓他更堅定當一名警察,剷除邪惡,主持正義,他終於如願以償考取了這所警界的最高學府。 張劍不明白蔣紅追求他的目的,到底她看上他那點?她身邊那麼多追求者,為什麼唯獨對自己情有獨鍾?他長相一般,出身貧寒,還有一個破碎的家庭,他怕爬得高、摔得重,與其那時痛苦,還不如把感情埋在心底,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 每次都是蔣紅主動約他,在她心裡,這個面帶憂鬱的男孩兒與眾不同。他有著原始的質樸,有著野性堅定的目光。在他的心底,有著熊熊燃燒的一團火,她想幫他燃燒成火焰,可每次他悄悄地把它熄滅了,儘管傷了自己,他情願一個人默默忍受。 在大四的時候,蔣紅告訴父母她與張劍的關係,請求父親幫張劍在北京找份工作,父親一聽暴跳如雷:“那怎麼行?我們就你這樣一個寶貝女兒,再怎麼樣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你要嫁了那窮小子,叫你爸的臉往哪擱啊。”媽媽也極力反對:“愛情是虛幻的,婚姻卻來不得虛假,你還小,不要在這上面栽跟頭,先工作幾年多長點閱歷再談也不遲。再說北京什麼樣優秀的男孩子沒有?你犯不著找那麼個貧窮偏僻的鄉下人。” 蔣紅母親跑到學校找到張劍,說蔣紅自小就與許副軍長的兒子訂了娃娃親,譏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張劍也知道自己與蔣紅的關係是“剃頭擔子一頭熱”,根本就沒抱什麼期望。 畢業返鄉的時候,蔣紅哭紅了眼睛,張劍那一刻也動了惻隱之情,可他毅然踏上了返鄉的列車,把那一切都拋下,都割捨,只留下記憶裝進行囊,跟他到遠方,到自己可愛的故鄉。 而姚琴的大學戀愛生活差點結成了婚姻的果實。她被公認為校花,面對身邊許多向她獻殷勤的同學,心高氣傲的她不為所動。雖然她身邊的很多同學很快都有了“另一半”,自己仍然形單影只,她雖然內心也有些失落,但她認為“寧缺勿濫”,找不到她心儀的“白馬王子”,她就寧願安靜地守著這份孤獨。 一個偶然的機會,那個姚琴心目中的“真命天子”出現了。那是在一次小型舞會上,一個在角落中若有所思的大男孩引發了她的好奇。 “身處紅塵中,心遊天地外。在喧囂中保持一份內心的寧靜,才能不失去自我。這個社會上太多人想改變世界,卻少有人想到去改變自己。所有的奢華和外表都是一種表象,就像他們,在追求滿足和瘋狂之後,更多的是空虛和無聊,為短暫的快樂換取無止盡的痛苦,就不是一個智者的做法。而我總是去讀自己,時時審視自己的內心,雖說我是孤獨的,但我卻是快樂的!” 這一段人生感悟引起了她的思想共鳴,他們相識了。他叫秦風,是某著名作家的兒子,長得帥氣,又特別有才,是學校許多女孩子的青春偶像和夢中情人。同寢室的一個女同學說自己哪怕和秦風發生一夜情都願意,姚琴注意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瞇了起來,一副幸福的樣子,就像是秦風把她摟在懷裡,像電影《泰坦尼克號》裡在船頭的一對情侶伸開雙臂飛翔的樣子。姚琴聽到這,心裡一陣噁心,喉嚨“咕嗜”作響,想要吐口唾沫,卻吐出了一口空氣。 對姚琴這樣有內涵而又散發青春活力的女孩子,秦風不可能視而不見。他是個洞察力很強的人,也是個極度聰明的人。這些他父親遺傳給他的天賦使他更樂於慢慢欣賞、細細品味和盡情發揮。他把她當作一座金礦,他要慢慢發掘,慢慢享用。這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風花雪月中有過思念,有過感傷,有過徬徨,更多是一份心心相映的默契。愛情的種子在兩個人的心中萌芽,春去秋來,必將迎來沉甸甸的收穫。就在秦風畢業前一年的那個重陽節,兩個人相約去登高。在天子山天堂峰之巔,秦風向姚琴表白了心中的愛,這像一顆小火苗,霎時點燃姚琴心中的熱情,又像一個太陽,照亮她那片沉封已久的內心的黑暗。兩個人向對方裸露了一切。 這一對才子佳人的羅曼蒂克讓許多人眼讒。然而,畢業前夕秦風告訴姚琴他老爸和老媽離婚了,老爸與那個小他20歲的女祕書結婚了。老媽精神上受到了很大打擊,放棄某大學副教授的職位,到國外講學去了。她已把他辦到國外某著名高校深造,可自己既不想讓媽傷心又捨不得離開姚琴,顯出一副兩難的樣子。 姚琴也很為難。她也捨不得秦風走,哪怕他不在身邊一天,她都不知如何過。但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她的心就軟了。 “你事業要緊,再說我可以等你。”聽到姚琴這樣說,秦風的眼裡放出了光彩,他緊緊摟住姚琴說:“等我到國外站穩腳跟,我就把你帶過去。”姚琴含著熱淚點了一下頭。 秦風一去杳如黃鶴,直到姚琴畢業前夕,才收到秦風的一封來信。秦風在信中告訴她自己到加州來後不久,就認識了一位台灣移民來的女留學生,只有同她結婚才能申請到在美國居住的綠卡。他請姚琴原諒,希望她找一個比他好的人。 姚琴看完信,無限的悲楚從心底湧出,心碎裂開來,化成無數的淚雨。她關上門號啕大哭。哭了一陣之後她停了下來,擦乾了眼淚。哭有什麼用?那個人離她那麼遠,她哭能聽得見麼?她能把他哭回來麼? 她像一隻受傷的小貓,最初的日子裡時時舔試著傷口,可那隻會增加她的痛苦。好在有時間這帖藥,它根治不了她內心的傷,卻能慢慢止住她的痛。 姚琴畢業回到家鄉金鳳縣後,通過父親當副市長的同學程天民幫忙,進了金鳳縣國際大酒店工作。程天民的兒子程鵬垂涎姚琴的美色,鼓動父母提親。姚家出於報恩,同意了這門親事。哪知程鵬發現姚琴是個“二手貨”後,惡狠狠地羞辱了她及全家。 第二天,姚琴辭去工作,離開了金鳳縣,來到金凰市打工,在一家三星級酒店當服務員。一天晚上,來了一桌客人,其中就有前面提到的那位有著“fb”肚皮的史主任,他是金凰市廣電局的副局長兼新聞中心主任。他聽說姚琴是某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大學生後,連說“可惜”,讓她到廣電局應聘當記者。 姚琴後來到廣電局應聘,史主任又從中大力幫忙,於是她很快就成為金凰市廣電局的一名記者。 本來姚琴對愛情悲觀失望。張劍的出現,重新又撥動她內心那根隱秘的弦。除了對警察這種職業的信任感之外,她還覺得這個小警察有一種什麼東西吸引著她,竟然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這種好感是莫名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像什麼是愛情一樣,再偉大的語言大師也不能描繪得盡善盡美。 下午一上班,姚琴就打電話向張劍興師問罪。張劍向她賠了罪,姚琴罰他請客並表示自己要暴吃一頓才罷休。張劍爽快地答應了,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 六點三十分的時候,張劍早早地來到了“有意思”休閒會所的大門口。這會所在金凰城很有名,主要針對年輕消費群體,是“工薪消費,高檔享受”。許多年輕的少男少女們也可能是衝著“有意思”這三個字而來,或許這裡面含著一種曖昧的表達吧,其中的意味只可體會不可言傳。 等了約二十分鐘,姚琴遠遠地走過來,在滿街的人群裡,她是那麼的紮眼,那麼的鶴立雞群。她柔柔款款地而來,人們都側目而視,一些騎摩托車的人光顧看她差點出了交通事故。張劍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夜色中的姚琴穿著一襲白衣,活像從天邊而來的仙女。 “你早到了呀?”姚琴巧笑嫣然地和他打招呼。雖然這句話什麼意思都沒有,等於沒說,但中國人就喜歡這樣,如同見面問“你吃了嗎?”,這讓外國人很不理解,其實就是中國式的招呼。 張劍回過神來,忙說:“你好,歡迎賞臉”。姚琴打量了他一下,只見他今晚穿了一件棕紅色的休閒夾克,下身著青黑色棉褲,顯得神采奕奕。 “盛情難卻,不敢不來,再說警察請客,哪敢得罪?”姚琴不失時宜地開了個玩笑。然後她衝傻愣在那裡的張劍說:“你先在前面帶路呀,教人家往哪裡走?”似嗔似怪,搞得張劍如痴如醉,一時亂了方寸。 張劍忙引導姚琴上了二樓,在一個靠窗的9號台前坐了下來。這是一處僻靜的雅座,桌子的兩邊是兩個鞦韆架椅子,人坐在上面可以盪鞦韆,又可以眺望窗外的美景。姚琴一看就知是張劍提前預訂了,也就笑而不言了。 姚琴開始認真地審視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他濃黑的眉毛透出一股英武之氣,眼睛雖不大,卻很清秀,尤其是那兩粒如黑鑽石般的瞳仁,如同銳利的劍一樣讓人不寒而粟。他清秀的臉龐,並不很挺的鼻子上散步著幾粒雀斑,嘴唇很薄,這是一副說不上帥氣但五官搭配還算和諧的長相。 而此刻張劍也在看姚琴,兩人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姚琴身上的芳香和青春氣息形成了一個濃密的包圍圈,把他包裹起來。張劍感到渾身有些不自在,這是一種被他喜歡的人注視所帶來的神秘感覺,他喜歡這種感覺,陶醉在這種感覺中。張劍回憶和蔣紅在一起的日子,那時候蔣紅也曾有過和他臉貼臉的擁抱,但都沒有今天的感覺,這也是他和蔣紅沒有跨過那條界線的根本原因所在。 眼前的姚琴正笑吟吟地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脈脈含情,眉毛像上弦的月牙儿,淡淡地懸在眼睛上,高挺精緻的鼻子,配上櫻桃小口,典型的中國古典美女畫像。張劍看得呆了,他陷入一種朦朧的境界中,他的思緒模糊起來,彷彿姚琴就是月宮中的嫦娥,抑或是西王母最小的女兒,她是不食人間煙火所生就的。 有專家說美女也是一種稀缺資源,遇見美女,身體各部位器官都受到良性的刺激,新陳代謝加快,使人心情舒暢。現在俄羅斯把美女提升到戰略的高度,防止本國的美女大量外流,造成本民族優良基因的退化,也就是把美女當作稀缺資源來管理。張劍想起在大學時同寢室的小李說過的話:“男人不流氓,發育不正常;男人不好色,豬都會上樹。”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見到美女邁不動腿的男人多的是。同寢室只剩下他和小李兩個“和尚”時,小李長長感嘆:“我喜歡的人名花有主,喜歡我的人慘不忍睹”,於是小李:“通宵達旦網上泡,一進課堂就睡覺,一個電話打回家,什麼不說要錢花”。後來張劍遇上了蔣紅,只有小李依然是光桿子一個,最終他結識了一個同城的女網友,和她戀愛起來,小李說得很赤裸:“她希望我裸露心靈,而我希望她裸露身體……” 兩個人就這樣凝視著,張劍感覺彷彿像有無數的磁場線把他們連接起來,連成一個整體。 還是姚琴打破了這種平靜,“點東西吃呀,我都餓壞了。”“我在等你發話嘛”,張劍反應很快,掩飾住自己的尷尬。 姚琴的臉上飛上了一朵紅雲。 “這裡面空調溫度太高了”,姚琴一邊說,一邊敞開身上的白棉襖,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一條紅真絲圍巾打著蝴蝶結拴在脖子上,蝴蝶結覆蓋的胸前一對高聳的大奶頭子,似乎隔著內衣要穿透出來。 張劍看得眼熱心跳,忙喊服務員拿菜單過來讓姚琴點菜。兩個人邊吃邊聊,十分投緣,似有相見恨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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