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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突襲抓捕,一次成功

省委調查組 路兴录 16344 2018-03-20
上午8:10,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快速地駛出縣委大院,駛出伍縣縣城,轉過外環“s”彎道,直奔高速公路,向著山城市市委馳去。車內並肩坐著馮凱樂和程剛二位縣委領導。程剛是10分鐘前馮凱樂才臨時決定讓他同行的。 一鑽進車裡,程剛就提醒馮凱樂說:“馮書記,今天不是要與泰商商談有關商貿城主體二期工程的配套事宜嗎?” 馮凱樂無可奈何地說:“哦,臨時改變。已通知縣委辦公室了,另行安排吧。”馮凱樂嘆了口氣接著說:“我們的壓力很大呀!剛才又有市裡的好幾位領導過問了此事。而且市委陶書記親自插手。”程剛疑惑地看著馮凱樂說:“我就搞不明白,高勝不就是一個土地開發商嘛,錢大興是縣中層領導幹部情有可原,怎麼市裡領導也那麼關心?”馮凱樂苦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這裡邊關係複雜呀。”程剛冷笑著說:“這個高勝可一直是我們重點懷疑的對象,你還記得去年鬧得滿城風雨的商貿承建股市案嗎?”馮凱樂說:“證據。你得有證據!不然說什麼都是白搭。”

早晨一上班,馮凱樂接到市委辦公室秘書科的電話通知,市委書記陶遠兆和市委組織部部長張山成,請馮凱樂同志馬上去市委匯報工作。程剛是受馮凱樂的委派,前往山城市檢察院了解錢大興、高勝被捕情況,以及能否保釋等問題。聯想到龐蘭芝昨天晚上的揭發材料,他想說會不會與此有關?當看到閉目不語的馮凱樂,程剛改變了疑問的口氣:“馮書記,你在想什麼?” “唉!我在想……我總以為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事情並非那麼簡單,馮凱樂心想,龐蘭芝一下子揭出了他們那麼多問題,捅了他們的婁子,首先要穩定好她的情緒,女同志最易犯忌的是嘴巴不牢,一吐為快,調節好她的心態,不能節外生枝。再就是對這些問題要一一排查核實,穩妥處理,否則,會擾亂伍縣整個經濟開發秩序。所以,馮凱樂在昨天晚上龐蘭芝臨走時,以愛護的口氣親切地說:“謝謝你,龐蘭芝同志,我代表伍縣人民謝謝你呀!至於你和錢大興離婚的事,我看眼下還是暫不離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心連心嘛!一時慪氣,過身就好了,還是要多體諒關心,老倆口貼心暖冰石易開。既然非離不可,也要等一陣子,等我調查清楚,等我把這些問題處理完了再說。”龐蘭芝嘴上說“那好吧,我聽你的”,可是龐蘭芝在去找馮凱樂之前就把事捅了天,一下捅到了市檢察院,市檢察院一下子就把這些人給抓起來了,這才搞得馮凱樂措手不及。馮凱樂本來想,還是和邊召商量一下如何處理此事。

馮凱樂已有8個小時聯繫不上邊召,已經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據負責商貿承建的保衛部長報告,昨天夜裡商貿集團總公司突遭警方的治安臨檢,帶走了高勝和一幫公司頭頭,但始終沒見錢大興出來,也沒見邊召的踪影。馮凱樂連夜與警方聯繫:“縣公安局說,暫時還沒有安排去商貿承建集團抓什麼人,那些治安民警當然無從知曉。”馮凱樂急得一夜未合眼,他給縣政法書記程剛打電話,如果到上午10點再撥不通邊召的電話,估計就是出了什麼問題,立馬向市委反映。 幸好,馮凱樂幾乎是在早上8點整手機終於響了,這讓馮凱樂從裡向外鬆了口大氣,這個電話說明邊召至少還平安無事,而馮凱樂關於昨夜不安的心才略有平緩,更讓他驚喜過望的是商貿城建設主體二期工程配套會議可按期進行。但馮凱樂打開手機聽到的不是邊召的聲音,而是山城市委秘書科焦科長的緊急通知:“馮書記嗎?請你把家裡的工作簡單安排一下,立即到市委辦公室開會,10點鐘前準時趕到。”他這才急忙通知縣委辦公室,告訴泰商代表推遲商談工作會議。由此可見,這次夜臨商貿城是自上而下的突襲,從效果上看,治安民警對昨夜的那場臨檢純屬意外,但這意外的歪打正著,成全了一幕彷彿是精心策劃的好戲。

此時,馮凱樂心緒煩亂,如同一團亂麻,本想理出一個頭緒,卻始終難以靜下心來。他嘆了一口氣靜靜地思索著,看能否找出他要理順的,哪怕是一丁點的線索,近幾個月來迷惑不解的信息,一個接著一個;近段時間,邊召迷離得連影子都見不到了;近幾天市委領導一個勁地“捉放曹”。對高勝、錢大興,有的提出要抓,有的提出要放,這究竟演的是什麼戲……馮凱樂始終鬧不清楚。 還有,邊召究竟是在忙些什麼。乘坐著凌志400型轎車今天進省委大院,明天找市委領導,就連開縣委常委會,縣人大會也難見到他的影子,他到底在……一個月一次的常委中心組會議他也沒時間參加。他真的為了商貿承建工程百事纏身嗎?突然,馮凱樂為之一震,終於理出了一個頭緒來。他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的背後蘊藏著極其複雜的問題——龐蘭芝最擔心的問題——最不願接觸、最不願去想的事情,它卻偏偏要在你身邊出現。

也就是在得到龐蘭芝密報分錢一事的當天夜裡,也就是龐蘭芝走後的12點整,馮凱樂馬上撥通了邊召電話,把龐蘭芝詳細揭發昨天夜裡與今天發生的一切一切過程,每個細節都說了。馮凱樂對邊召那句鄭重的諾言極為重視,甚至欣喜若狂——邊召說他一定要認真處理此事,這已經把他肯定知道的私分56萬元和120萬元的贓款下落的底細,暴露無遺。同樣值得重視的是,這個案子又牽出了一個新的人物,就是海星城的那個“高勝”。 馮凱樂在電話裡笑口慢言,態度溫和,但有點恨鐵不成鋼的那種。他說:“邊召你這幾天都乾嗎去了?定好開會的時間你沒來,泰商代表提了好幾種配套方案需要你表態,可就是找不到你。聽說你去了省城是嗎?邊召咱伍縣弄起這麼個公司辛苦了多少年,商貿集團能有今天多麼不容易呀!我說一句難聽的話你別不樂意聽,商貿集團總公司要敗也別敗得這麼快吧。你現在主管經濟建設,親自抓商貿城承建集團公司,是幾千號人的主心骨,集團公司現在生死存亡,你得挺身而出拯救它,讓它活過來,健康地活下去,啊!”

邊召一言不發地聽著,等馮凱樂的苦口婆心告一段落,他才悶悶地說了一句:“我現在就在公司呢。” 馮凱樂說:“前天上午你沒來,會沒開成。我建議你定個時間最好是最近兩天,還是把這個會開了,讓大家的心都定一定,各司其職干好二期配套工程。到時我也來,泰商那邊有一些建議,我需要跟你商量,還有一些授權的文件也需要由你簽署,否則有些事情也實在沒法繼續進行下去了。” 邊召說:“好吧,那就定在下週一吧,今天是周日,明天我一定來,一定把會開好。馮書記你放心,咱伍縣這個公司,我一定把它抓好、辦好。讓它一定成為全省的亮點工程。” 馮凱樂這才心平氣和了一些,兩人約好明天的開會時間,才把電話掛了。 其實,馮凱樂有兩個沒想到,壓根就沒想到,所以怎麼分析也沒理出線索:一是馮凱樂並沒想到龐蘭芝整理了錢大興的兩份材料,在找他之前已用特快專遞把另一份材料直接發給了山城市檢察院,昨天晚上龐蘭芝來找他時市檢察院幾乎是與她同步開始的突擊臨檢,實際是有目標地抓人,當然龐蘭芝也並不知道此事。二是馮凱樂沒想到,他掛了邊召的電話,邊召又立即給總辦主任撥個電話,讓他通知各單位、各部門的頭頭,明天上午8點準時到公司辦公室開會。主任喏喏連聲地連夜電話通知,邊召沒有睡意,隨手拿起桌上二期主體工程配套方案,翻開上面一頁,看了兩行忽然又想起什麼,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他本來是想給錢大興打個電話問問近期工程進展情況,但撥號前忽然轉念,不知怎地一下先撥了陶遠兆的手機。

他說:“陶書記。” 電話那邊,半天沒聲。 他又說:“陶書記,我是邊召啊。” 那邊仍沒迴聲。但聽得出陶遠兆好像在對別人說話,好像也是電話:“你馬上,不!還是我親自通知他馬上來市委。” 那邊又沉默了幾秒,大概是陶遠兆確認是邊召的手機號碼後,才問:“是邊召嗎?馬上,應該立即到市委來找我。” 聽口氣事情很急。邊召沒敢細問,只說了一句:“是,立即趕來!”便掛了電話。 高速公路上行駛,汽車有節奏地搖動,讓人麻痺和慵懶。馮凱樂仰靠在猶如溫柔席夢思的後排沙發座上,搞不清自己是真睡還是假睡,他甚至搞不清他究竟是睡得很香還是半甜不香還是腦困心醒。他有時能感覺到車子在走,有時又感覺到車子在停,有人說話,是司機小嚴和程剛對話的聲音:“噢,馮書記睡得挺香的,鼾聲一路了。”程剛的聲音:“他確實太辛苦了,難得這樣的機會,讓他好好睡一覺。”有時他又覺得一切全在夢中。當車子進入收費站時他確定自己真的醒了,是被地上的減速板震醒的。

小車在下高速公路收費檢票出口時,突然被地上設置的減速板彈騰了幾下,一陣劇烈的搖晃顛簸,馮凱樂睜開雙眼“嗯”了一聲。他望了一眼車窗外說:“哦,下高速了。此處離山城市委只有10公里了。” “馬上就要到了,該清醒下腦子了。”見馮凱樂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樣子,程剛關切地問:“馮書記你又在想啥子了?是不是縣委的工作沒抓好,最近又接二連三地出現了這些不順心的事情心煩,還有怕市委批評?” 馮凱樂似乎聽得心不在焉,搖搖頭笑著說:“上級批評有什麼可怕的,共產黨員在任何艱難困苦面前都要正視和勇往。”馮凱樂繼續平靜地答道,“領導的批評不是什麼壞事,是對下級的愛護,這說明我們的工作上還存在著不足。值得深思的倒是……”

“你是說錢大興、高勝被抓一事吧?”程剛略有所思地打斷馮凱樂的話問。 “我總琢磨不透,他們幾個怎麼先後都栽了?最近錢大興、高勝還有兩位商貿承建工程的承包人,也被市檢察院給銬走了。他們分錢的事我正在著手調查,怎麼……難道他們還有……”馮凱樂疑慮重重地說。然後他饒有興趣地問:“哎,你收集的情況怎麼樣了?” 馮凱樂安排程剛就龐蘭芝反映問題的細節秘密調查核實,但程剛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程剛剛剛接觸到這幾個涉嫌經濟問題的事,還未來得及細查,人同樣被抓起來了。要不,程剛說:“這些問題不敢說已水落石出,起碼也有所眉目了。” 馮凱樂仍在苦思冥想,如果說,那兩筆錢是實事,那龐蘭芝的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是破裂感情的氣話,還是鐵心要與錢大興離婚的真言?馮凱樂說:“這錢,雖說不敢全信,但我相信龐蘭芝她絕不敢胡言沒影的事。兩筆加起來176萬元,不是個小數目,她不敢開這樣大的玩笑。一定要把這錢的來源和去向查清楚。”

分手前時間比較倉促,內容簡單。程剛建議再給邊召撥個電話告訴他今天的會議又落空了,只好往後推,順便互通知一下錢大興、高勝被抓一事,好有思想準備。馮凱樂撥了邊召的手機,可惜,手機還是關著。馮凱樂只能往好處想——他大概正在簽文件呢。 馮凱樂怏怏地關了手機,程剛從他的神情上,大概已猜出邊召仍無信息,於是說:“哎,你昨天晚上不是告訴他有關主體二期配套工程的文件需要簽嗎?” 馮凱樂笑了笑,轉身面向車窗外,片刻,似乎想了想,才回頭做回答:“對呀,有可能。” 程剛也笑了,馮凱樂回望了一眼,好像第一次感覺到程剛也能笑得挺隨和。 馮凱樂也許並不知道,龐蘭芝告發的經濟涉嫌問題,已經涉嫌到邊召身上。顯然他還不知道邊召現在已被陶遠兆連夜召到市委,正在做檢討和退賠工作。

馮凱樂靜下來的時候也仔細想過,邊召究竟有多大錯呢?到經濟開發區那個地方是夠辛苦的,有時忙得連飯都吃不上不說,還要擔負著極大的風險。如果這樣理解他的動機,他的行為也就變得可以接受。不僅可以接受,而且還有一點新奇,缺少新奇的領導,一點意思沒有。 於是,邊召在商貿集團招收科技管理人員的事情,立刻變成另一種味道,在馮凱樂的內心,好像一下比邊召上次無故失約還要無足輕重。後來邊召託人找他也說明他失約不是毫無緣由,何況又在黨組會議上做了補充,分明表現了一位領導應有的信用和風度。那麼這次又是什麼緣由呢? …… 突然,一輛市檢警車擦肩而過,馮凱樂的思索被警笛聲打斷。抬眼向車窗外望去,這才發現轎車已駛進喧鬧繁華的市區,往左拐進人中南路,各種車輛你來我往川流不息,紅綠燈滅滅閃閃,規範著車流帶的安全行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漫遊街道的人群談笑風生、縱橫流動,構成了山城市一道道獨特的風景線。 馮凱樂不信佛,但對佛學有所研究,他讀過不少佛經,還遍訪伍縣名寺古剎的高僧大德,對佛學有了更深的了解。 佛說,前世的500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於是想,一些願望,如果今生屢屢矚目,就埋下了下輩子的擦肩的伏筆,待到日後便可再接再厲地追索和廝守。今世,他將眺望高山500次,始終認為那高山是地球上最無遮攔的奇蹟。它經歷了最殘酷的折疊,也贏得了最高的殊榮。它被颶風撫平,被酷雨沖刷,卻將潰爛的肌體化作肥沃的土地,在柔和的平坦中溫習偉大。 馮凱樂不信神,但注重研究人的權力和怎樣做人。他說,從美國哲學家赫舍爾所著的《人是誰》這部書裡,我們都應該在心中向自己發問:“我是人嗎?是否偉大?”赫舍爾的可貴之處在於,從人的角度出發,來思考人,表達人。人們的呼吸飲食、睡眠生育,與狗貓、飛鳥和游魚沒有本質區別,可人不僅僅滿足於衣食住行,還會不斷尋求意義。用赫舍爾之言,就是人的存在“總是牽涉到意義”。今世,他將一千次一萬次目不轉睛地註視人群。儘管他知道人類有那麼多弱點和缺陷,他是為這個物種的智慧與勇敢而讚歎。他做過一次人類了,知道怎樣才能更好地做人。一個人的一生是短暫的,真正做一個好人,難之又難哪。 “馮書記,先到哪裡?”司機小嚴借紅燈間隙回頭輕聲問。 馮凱樂看看表還有15分鐘才到10點,便說先送程書記去市檢察院。又對程剛叮囑道:“你深入了解一下市檢察院為什麼抓他們幾個,至於保釋的問題,你探一下他們的口氣,等我來了再說。” 程剛說知道了,此處離檢察院不到500米,下車走走活動一下麻木的神經,他讓小嚴將車開過交通警界線靠邊停下,然後向馮凱樂做了個再見的手勢便匯入人海之中。 車子與兩輛逆行車錯過後,開進了靜靜的市委大院,停在了市委辦公樓門前。車子還未停穩,為搶在10點鐘之前,馮凱樂便急急忙忙地鑽出了車門,腋夾一個黑色公文包,徑直朝市委書記樓走去。 馮凱樂高度緊張,雖說這屋他已經來過多次,輕車熟路了,但這次與以往不同的是市委領導點將召見,焦慮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他憋著氣輕輕推開了虛掩著的市委常委會議室的大門,心情有點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 一見馮凱樂進來,張山成熱情地握著他的手說:“畢竟是行伍出身,時間掌握得這麼準確,剛好10點整。” “市委領導召見,怎敢懈怠。”接著馮凱樂說,“陶書記、張部長,你們找我?” 馮凱樂一進門第一眼就看見邊召緊挨陶遠兆而坐,邊召一臉陰雲,陶遠兆一臉慍怒,也不知在談論著什麼,看起來陶遠兆的火氣還挺大的。一見馮凱樂進來便戛然而止。看得出,陶遠兆的面色在急劇地變換中,一下子由慍怒變成了滿面春風:“哦,老馮,你來了,請坐吧。” 馮凱樂笑望了一眼邊召說:“老邊,你早來了,我還當你在路上走呢。”儘管馮凱樂圓著場子,陶遠兆心明如鏡,仍是春風滿面。陶遠兆是個極負責任的領導,為挽救同志,為使伍縣經濟開發的健康發展,他召邊召提前來是為了批評教育,讓其如數退回分給他的8萬元贓款;約馮凱樂來是當著伍縣縣委二位領導的面,強調商貿承建主體工程的預期配套,解決好商貿承建集團公司的幾位經濟開發工作者的問題,並且要縣委想辦法盡快保釋出被抓的錢大興、高勝等人。 於是,張山成安排,就約了這次會談。見面後大家彼此握手,然後一一落座。儘管如此,馮凱樂是受黨教育多年的老黨員,極有組織原則,他十分坦然地問:“二位領導專門找我來,是想听哪方面的匯報?請指示!” 陶遠兆溫和中略帶商量的口氣:“哪有什麼指示,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正如張山成說的那樣,陶遠兆先是一通表揚,表揚縣委積極配合抓好商貿城建設的工作,為伍縣創建明星企業,為省市承建亮點工程,所做的努力,又給予了慰問和肯定。但馮凱樂聽得出來,表揚儘管用語誠懇,但主體二期配套工程至今未定,又發生了私藏和私分現金的經濟案子。果然,陶遠兆的話鋒一轉,表揚就變成了希望。他說:“老馮啊,這案子市委、市檢察院、公安局都很重視,不追回那兩筆巨款我們都交不了差,不預期完成二期配套工程,若使工程再次擱淺,我們都是罪人。所以我今天找你們,除了肯定你們的成績之外,還是要請你們繼續配合我們的工作,遲早把這個案子徹底查清,盡快把那幾位工程承包商給保出來。” 馮凱樂愣了半天,半天沒吭聲。陶遠兆也覺察出他的態度不夠積極,便用目光去掃張山成,張山成這才心領神會:“老馮啊,現在的情況是這樣,龐蘭芝向市檢察院遞交了一份離婚訴狀,其中揭發了錢大興、高勝等人私分工程款和錢大興私藏公款之事。” 馮凱樂打斷張山成:“人不是已經抓起來了嗎,檢察院和法院怎麼判的?” 陶遠兆插話說:“怎麼判,最重要的是先把錢追回來,錢若如數追回,這人不就好辦了嗎!” 馮凱樂聽故事似的,聽得呆了,呆了片刻,才問:“怎麼辦?還有那龐蘭芝非要堅持離婚怎麼辦?” 張山成說:“目前檢察院還沒有明確答复,如果從退賠的成效上看,不過,最後還是由法院來定。” 陶遠兆看馮凱樂發呆,便繼續了剛才中斷的話題,接著說下去:“一下子銬走了四五名局級領導,怎麼說呢?老馮啊,總不能讓人家說你這個縣委書記是怎麼當的嗎,連自己的屬下都管不好。他們事先可是一點風聲也沒有啊!你這個書記就這麼心安理得?當然以訛傳訛不可信,可將你手下的人都銬走了,你還無動於衷,都銬走了你當光桿司令啊!” 馮凱樂看了邊召一眼,心說:“這事邊召他應該清楚吧,我被派到市委黨校學習這才幾天,縣里竟接二連三地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邊召避開馮凱樂的目光沒有反應。 陶遠兆接下來的話讓馮凱樂和邊召都感到千斤重擔:“今天請你們二位來,就是要你們想方盡快把他們保出來。” 邊召心中有愧,仍是一臉陰雲。馮凱樂預感到一種無形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陶遠兆繼續一臉報告的表情:“成績是主要的,要看主流,看光明的一面。特別是對錢大興和高勝的關押,將直接影響到商貿承建工程的主體配套的如期竣工和交付使用,這將嚴重地挫傷人民群眾經濟建設的積極性。更重要的是偏離了市場經濟建設的軌道,也將損害了黨政領導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陶遠兆的腔調在逐漸升高:“伍縣的星火項目——商貿城建設是全省的重點工程,已投資2億8000多萬元了,還能重蹈覆轍讓它再次擱淺嗎?誰擱淺誰將是千古罪人,誰將受到歷史的懲罰!” 陶遠兆昨天晚上已對邊召進行了兩個小時的恨鐵不成鋼教育,邊召也作了深刻的檢查,也答應兩天內退回分給他的8萬元贓款,但內心總有一股歉疚的酸愁味,當聽到陶遠兆“千古罪人”這句話時,做出一副徹底垮掉的樣子。馮凱樂也抬頭悶了聲。也許這都被陶遠兆察覺到了,也許這些讓他意識到自己過於言過其實,這才立馬往下調調:“為此,今天我專門請你們來,就是讓你們出面與市檢察院磋商一下盡快地把錢大興、高勝保釋出去,繼續抓好商貿承建工程。至於他們……”陶遠兆不容馮凱樂過多思考,果斷地說:“檢察院那邊我已打過招呼了。”既然打過招呼,那讓他們放不就是了,何必……馮凱樂欲說何必多此一舉,他知道這句話只要一出口即會激起陶遠兆的反感,就咽了回去。陶遠兆接著說:“你的人要你親自去保釋,體現縣委對此事的重視。要不然我……”陶遠兆沒讓嘴邊的下半句“放他們兩個人還不是我一句話的小事”出口,再說,市委書記親自打電話為縣中層領導解脫,讓人犯疑。所以他沒有說出下半句,只在前半句“體現縣委對此事的重視”上加重了語氣!怎麼保釋?如果問題很大、性質很嚴重……馮凱樂假裝不解其意,只在喉嚨眼裡咕噥:“他們的事非同一般,只要你陶遠兆私自打電話放人,最後砸你的飯碗,葬送你前程的還是這幾個人。不信咱們走著瞧。”陶遠兆認為有必要向馮凱樂再暗示一下他的意圖,便寬宏大量地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哪有無錯之理?人生在世,錯誤總是難免的,關鍵是幫助教育他們認識錯誤,改正錯誤。實在不行可以戴罪立功,將功贖罪。退一步說,保外就醫也不是不可以嗎?關鍵是……” 馮凱樂終於開口打斷了陶遠兆的漫長說教,盡量把聲音放得緩和,竭力避免半點厭煩嫌疑,馮凱樂說他事前問過一位律師,律師說保外就醫法律上都有明文規定,只有長期患病、患傳染病或者患病生活不能自理的,而且放出去對社會不會構成危害的犯人,才能被批准保外就醫。 於是陶遠兆讓馮凱樂去檢察院問問,到底病到什麼程度,就可以保外就醫了。 馮凱樂為難地說:“保外就醫只能保一個,不能幾個都犯病呀?” 陶遠兆肯定不會教他拿出錢來活動保外就醫的事,這就看馮凱樂和邊召的能力了。事已至此,馮凱樂也認為沒有必要再耗費時間了,站起身來說:“兩個小時前,我已派程剛同志前去市檢察院了解案情及磋商保釋事宜。本來進門時就應該向領導報告的。” 陶遠兆這才把臉色略略放鬆:“是嗎!我說嘛,老馮是個有情有義的熱血漢子,總是先我們一步。” “跟都跟不上,哪還能在領導之先,只不過是良心驅動情感而已。按照市領導的意見,我和邊召盡力想辦法保釋他們。”說罷,馮凱樂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常委會的大門。 龐蘭芝鐵了心要與錢大興離婚,雖然訴狀已遞交檢察院,但是,在沒有按法律程序審判前,她還是回了一趟錢大興父母的家。當她面對錢大興父母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覺得矛盾和遲疑。在錢大興父母的家裡,到處都是錢大興的影子,錢大興的個人照片和他倆的合影照片,雖說她和錢大興結婚後很少在家住,但錢大興的房間,兩位老人依舊每天收拾得乾乾淨淨。一看到這些東西,龐蘭芝的心就狠不起來,畢竟錢大興是她共同生活過多年,親密無間並且已有愛情果實的愛人。看見房間裡的每一樣東西,她都回憶出與錢大興有關的故事。 錢大興父母對龐蘭芝猶如親生女兒一般,兩位老人盡量不提錢大興的事,但是龐蘭芝從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中,都看得出他們深深懷念兒子的心情,並且龐蘭芝還看出了兩位老人因不孝兒被抓怕再失去兒媳的某種殷切、某種恐慌。吃晚飯時,不停地往她碗裡夾肉撥菜,晚飯後兩位老人又戀戀不捨地送龐蘭芝出門,他們執意想讓龐蘭芝住在錢大興曾經與她喜度蜜月的那個房間裡,但龐蘭芝以第二天要上班,這裡離單位太遠為由拒絕了。實際上她是想回家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究竟何去何從?回到家裡,龐蘭芝從櫃子裡拿出她和錢大興婚紗合影照,看著看著,她忍不住了,她將臉貼在照片上,哭問錢大興:“大興,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呀?你要是不負心,你要是不和那個小保姆,你要是不黑心……貪那多錢財幹啥!你知道我心裡難過嗎?你知道我有多麼為難呀!” 錢大興在相片中摟著她的肩微笑著,幸福而祥和。 龐蘭芝用手撫摸相片中錢大興的臉,問他:“大興,你聽得見我說的話嗎?如果你有一點良心,也不會滑到不可救藥的深淵,你知道我是全心全意愛你的,你為什麼要做自作自受、讓我難受的負心人?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現在,你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怎麼看你,怎麼看我?” 錢大興在相片中仍舊摟著她的肩微笑,安詳的面部在龐蘭芝的淚眼中已變得猙獰可怖。龐蘭芝猛然一驚,相框重重落地,玻璃當即粉身碎骨。 龐蘭芝一頭撲在床上泣不成聲…… 趙飛一直和馬麗雅保持著聯繫,一方面是為了馬麗雅的安全,另一方面,他從她那兒還是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情報。隨著合作的加強,趙飛逐漸發現,馬麗雅是個心機靈敏的女孩,她能數次從高勝那兒得到情報並且能將情報及時密報給趙飛,而且沒有受到高勝的懷疑。 自調查組南下云南、北上京城執行抓捕任務失敗後,大家一直密切監視著海星公司的活動。由於第一次臥底行動的暴露,海星公司對人員錄入加強了管理,防範意識很強,想再次派人進入海星內部相當困難,因此,趙飛一直保持著被征服的這條暗線。 這天是星期日,趙飛難得休息一天,正陪蔡茜逛街,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打開一看是個陌生號碼,趙飛正在猶豫,信號中斷,片刻鈴聲再響。急促的間隔趙飛意識到有急事找他,急忙打開手機:“餵?” “是我,”電話里傳來了馬麗雅謹慎的聲音,“我在民眾電影院門口有急事告訴你,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好的,我馬上就到。”趙飛收了手機,立刻對在一旁疑惑的蔡茜抱歉地說,“茜茜,對不起,我不能陪你逛了,我現在有急事馬上要走。” 戀愛除了給雙方帶來快樂和終生的留戀外,偶爾也會帶來一些痛苦。痛苦更多是在趙飛一邊,因為他特別害怕和蔡茜吵嘴,但蔡茜似乎不怕。所以蔡茜便被慣出了一身毛病,常常故意吵嘴生事,常常一兩天不理趙飛。蔡茜不理趙飛,足以使趙飛惶惶不可終日。 蔡茜和趙飛通常爭吵不為錢,在錢的方面趙飛對她有求必應,因此沒有矛盾;也不因為脾氣性格,趙飛對蔡茜百依百順,蔡茜任性也是有頭的。他們之間的口角,其實大都是為一個主題,那就是:女人! 那女人不是別人,就是趙飛總是情不自禁地提到的馬麗雅。 趙飛很傻,居然對蔡茜提起馬麗雅。對這樣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蔡茜的敏感很正常。 何況趙飛在提到這個女孩時,口吻和神態,總是時時流露出極大的同情,逼得蔡茜不得不表現出明確的憤怒:“又是那個女孩讓你這麼急!” 對她的質問趙飛又是一臉無辜:“是的,她有急事告訴我。” “至於這樣急嗎,怕不是有別的好事吧?” “真有急事,騙你幹嘛。” “她對你不錯,那你就趕快找她去吧!” 蔡茜這麼賭氣,趙飛卻無動於衷,繼續若有所思地念叨:“對,我應該馬上找她去,問問清楚。” 趙飛的自言自語,終於讓蔡茜抓到了把柄:“你為什麼這麼急,有什麼說不清道不白的,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趙飛懵懵懂懂地應道:“也許吧,也許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 蔡茜狠狠一笑:“做了就是做了,還什麼也許,做了就應該老老實實地承認,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啊!說給我聽聽?” 趙飛愣了半天,半天才從蔡茜鐵青的臉上看懂了什麼,但要辯解為時已晚:“沒有啊,我對她沒做什麼,你想到哪兒去了這是!” “你剛才還承認做了,怎麼一轉臉又不認了。你不認也晚了,反正我已經知道了。別說了別說了,你說什麼我也不聽了!” 趙飛還是說,還是解釋,但又怎麼解釋得清楚呢。他和馬麗雅是單線聯繫,蔡茜只是配合保護她的人身安全,馬麗雅的情報是從高勝身邊傳出來的,仍屬絕對機密,切不可隨便外傳。所以,他沒法把馬麗雅電話的來龍去脈,把他和她究竟有何联系,向蔡茜說得一清二楚。當蔡茜閉眼捂耳不再聽他解釋時,他認為機會來了,還未等蔡茜反過神來,趙飛便一頭鑽進路邊的一輛的士裡,隨手甩出一句:“逛累了你就回家啊!” 眼看著趙飛一溜煙地跑了,蔡茜氣得直跺腳,後邊的一輛的士以為她要車,馬上在她身邊停下,蔡茜機靈一動順勢鑽進汽車內對司機說:“看見前邊那輛紅色的士嗎?” “看見了。” “跟上它!” 司機扭過頭來好奇地打量蔡茜一眼,蔡茜急忙掏出警官證說:“跟上它!” “行。” 司機很內行似的:“不能跟丟,還不能被發現對不對?” 蔡茜白了司機一眼,慍怒的臉上立刻顯露出一絲笑意。 司機不即不離跟著趙飛乘坐的那輛的士,趙飛兩眼一直注視著前邊的民眾電影院,一點也沒有註意到後邊悄悄地跟上了一輛的士,更不知道上邊坐的竟是蔡茜。 趙飛老遠就看見了馬麗雅站在電影院門口廣告前裝作看影片介紹的樣子。他窺視周圍沒發現有可疑的人,這才讓司機停在靠近馬麗雅約5米遠的地方,下了車趙飛也走到那幅廣告前,輕輕地咳了一聲。其實,馬麗雅早就發現那輛的士有點神秘,不用看她也知道車上坐的那人就是趙飛,只是沒有聲張,聽到咳聲馬麗雅頭也沒回,什麼也不說,裝作和趙飛根本不相識的樣子自個兒走到售票窗口買了一張票,不慌不忙地向影院裡邊走去。 此時正是上午11:30,看電影的人極少,趙飛買了張與馬麗雅的並肩號,只與馬麗雅間隔了幾秒鐘的時間,也輕步地走進了電影院。蔡茜秘密地跟踪到電影院門口,奇怪地發現趙飛哪有什麼正經事,而是約會,氣就不打一處來,匆忙地付了的士費,匆忙地跑到售票窗口買了一張票,也徑直進了電影院。 趙飛進了電影院,看見正在放映廳門口等著的馬麗雅,急步過去伸手摟住了馬麗雅的肩膀,兩人一對情侶模樣擁到一個靠牆角落的位上坐了下來。一進影院,蔡茜邊往裡走邊四處張望,但這種度身事外的張望很快就代之以莫名的緊張,那是因為她突然在這片暗如漆夜的人海中,覓到了一對情侶,那男的赫然便是趙飛,而那女的就是先趙飛一步的時髦女郎——馬麗雅!蔡茜頓時一陣窒息感。 畢竟受過道德教育多年,畢竟職業道德的敏感,蔡茜熟悉公共道德規範,這個場合只能忍氣吞聲。她怒視了一眼趙飛和馬麗雅,連連咽了幾口唾沫,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雖是漆夜般的時空,漂亮女孩站的時間長了容易招惹麻煩,蔡茜也趕忙找個座位先坐下來以觀動態。要說馬麗雅的心計多,但與蔡茜無法比,就在蔡茜落座的同時,突然發現趙飛和馬麗雅身旁的牆上垂著一幅黑色落地幕布,原來是用作遮光的,趁人不備,蔡茜悄悄地藏到了幕後,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向趙飛那邊移動。 蔡茜已經移動到趙飛跟前他還沒有覺察到,要不是那層黑布,趙飛和馬麗雅都會目瞪口呆。可現在,蔡茜透過縫隙,看到馬麗雅笑摟著趙飛的脖子在他的耳邊嘀咕:“高勝預謀要殺人。” “殺誰?” “一個叫李漢成,一個叫陳光。”馬麗雅神秘地瞟了左右一眼,又摟著趙飛細語,“我昨天無意間聽高勝說這兩人都是城北地下賭場的老闆,他們搶了海星的生意,高勝非要除掉他倆,昨天動手沒成功,不過,明天他們定要動手。” “在哪兒,具體時間?”趙飛問。 “下午兩點左右。西郊區迴龍賓館。”馬麗雅說。 聽到“殺人”兩字,趙飛關心地說:“麗雅,高勝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在他的身邊一定要小心,知道嗎?” 馬麗雅笑說:“你放心,我不會辦傻事當面去問他,我是從他一個準備明天行動的一個心腹那裡騙出來的。”馬麗雅自信的臉上露出了擔心的懼色:“你先顧你自己好吧,自從高勝知道你是個警察的臥底後,心裡恨得不得了,雖然他們暫時拿你沒辦法,不過你也要當心你的家人,他們可是什麼事情都乾得出來的。” 聽著這句句暖心的肺腑之言,趙飛動情了,他刮了一下馬麗雅的鼻子:“我們兩個都要小心一點!”馬麗雅這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站起身來說她該走了,然後她輕步地從蔡茜藏身的幕布前擦身而過。趙飛深情地向馬麗雅擺了幾下再見的手勢,仍一個心思坐在那想著馬麗雅剛才的話,電影開始了他才意識到自己該走了,他這才隱隱約約覺察到身邊又一個人坐下來。趙飛算計著馬麗雅應該已經走遠了,這才站起身想走,就在他剛剛站起轉身的同時,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趙飛這一虛驚非同小可,依稀看見旁邊是個女的,就是這個女的抓住了他的手。他以為馬麗雅也許被人發現了急忙讓他離開這個地方,也許是她突發激情,趙飛幾乎是驚問:“你怎麼還沒走?” “走,讓我往哪兒走?”蔡茜捉姦在床似的,“怪不得你總說你忙,原來是忙中有隱,原來是忙著和別的漂亮女孩私會!我就這麼讓你煩心是不是?”蔡茜雖說離趙飛只有咫尺,但一句也沒偷聽到他們說的是什麼,但她偷看到了他與她頭對頭腮對腮親密的那個樣子,雖說光線墨暗,仍然可以看出蔡茜怒視的眼神炙得趙飛滿臉通紅。趙飛百口難辯,他不知道蔡茜這個機靈鬼什麼時候跟進來的,他深怪自己大意辨不清,“黃泥巴沾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 “茜茜,你不要誤會……” “誤會,哼!我親眼看見的,臉貼臉抱得那麼緊……冤枉你了?” “我倆是怕……” “怕別人看見你那個臭美的樣子,所以才用別人的臉擋你的臉是嗎?” “不是那回事,哎呀,反正我沒法跟你說。” “噢!甜言蜜語,當然沒法跟我說了,趙飛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腳踏兩隻船的小人!” “哼!”蔡茜甩手怒沖沖地向門外走去,趙飛一把抓住繼續辯解。趙飛知道這種公共場所不能粗聲惡氣:“我的線人有密報。”蔡茜也知道,雖是氣話,但聲音始終小得像蚊子嗡:“我知道是她,那也不至於咬耳根子吧?”“有關……”趙飛始終沒讓“殺人”兩字出口,他怕隔牆有耳,只是用手在脖子上做了個比畫的動作。什麼?蔡茜愣了一下,馬上感到一種愧疚堵心,一把拉著趙飛就往廳外走到無人處,這才紅著臉說:“那也不必這麼誇張吧?還進電影院,還裝情侶,還那麼默契,看你倆親成那個樣子,真要把我氣死你痛快是吧?”趙飛一臉慍怒的表情略帶笑意:“不誇張能蒙住別人的眼嗎?連你都吃醋了!”蔡茜毫不客氣地盯著趙飛:“吃醋!她配嗎?臭美。” 蔡茜雖是一臉的不高興,但作為一名警察,不能過分地兒女私情,催促趙飛趕快將這一重要消息同李奇一起匯報給匡釗,匡釗也顧不得多想,又立即向周清做了匯報。 半個小時後,李奇、匡釗、趙飛、周清等人在局長辦公室召開了緊急碰頭會議。周清盯著趙飛問:“消息可靠嗎?”“可靠!”趙飛說。 這一回公安局真的重視了。 省廳同意了聲東擊西,分點布控的抓捕計劃,一下增派了兩個武警分隊協助抓捕工作。看著一個個興奮的樣子,匡釗有把握地說:“這次我們能抓住個殺人現行的話,那以後的工作就可以正面交鋒了。”李奇當即保證:“這次能夠抓住高勝及海天集團的人現場作案的話,那以後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拘捕他們,以這個事件為突破口,對海天集團進行全面檢查,把他們所涉及的黑社會性質的經營和以賭、毒為主的買賣一網打盡。”趙飛的發言最結合實際也最現實:“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他們作案的現場和具體時間,又知道誰是殺人者誰是被殺者,只要我們提前在現場周圍悄悄地隱蔽下來,只要他們一動手,我們搶在千鈞一發之前,把所有涉案人員一次性抓獲!這個良機再不能錯過了。”“是啊,以往的教訓不能忽略”,匡釗一臉猶豫地說,“多次的行動總是失敗,問題出在哪兒?這次的保密工作無論如何再也不能出差錯了,不然,以後我們可不一定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這也是周清最大的心病,他皺著眉頭口氣凝重地在每個人臉上停頓約3秒鐘:“這次事前只有我們4個人知道,這次刁廳長增派的地方武警人員作為內線主力,我們自己的內部人員作為外圍布控點,我們的警員也不能一個不要,但一定要保密,不要向外透露我們的真實目的,只說是抓捕別的案犯,免得又有人向外通風報信。” 又一次抓捕行動正在秘密地進行。 這一次,刁謙廳長親自督戰,他率省公安廳一位副廳長,周清、匡釗,將指揮部秘密設在迴龍賓館附近的省軍區招待所裡,這裡往東距西郊不到兩公里,武警人員也都埋伏在這裡,一有情況出現,5分鐘以內他們就能全部趕到現場。在西郊對面的人行道上,一個學生模樣女孩戴著一副太陽鏡,坐在路邊的長椅子上,她的身邊放著一袋麥當勞薯條,另一邊放著一個大書包,她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薯條,一邊低頭饒有興致地看一本花里胡哨的雜誌,但她的眼睛卻時不時朝對面的迴龍賓館瞟一眼,嘴裡還偶爾咕嘟一句:“三號無情況!”這個人便是化了裝的蔡茜。在離蔡茜身後不遠的一個報亭裡,也多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他戴著一頂運動帽,鼻樑上架一副平光鏡,這人一邊向來往的行人賣書刊雜誌,一邊眼睛不停地註視著西郊方向,他是高軍。迴龍賓館側面的一個居民樓裡,一架500米望遠鏡監控著迴龍賓館後院出入的所有車輛與行人的活動情況,負責監控的是李奇和趙飛。袁虎和姬斌開著一輛出租車,一個裝司機,一個裝乘客,時不時從迴龍賓館往返跑的。 一切均在監視之內,無論有什麼情況都不可能逃過刑警們的眼睛。誇張地說,即使一隻飛鳥也難逃出這天羅地網。匡釗看了看表離兩點還有不到10分鐘的時間了,便一臉儼然地通過對講機尋問著每個分點的情況: “一號?” 李奇的聲音:“目標沒有出現。” “二號?” 姬斌的聲音:“還未發現目標。” “三號?” 蔡茜嬌聲細語:“未發現異常。” “四號?” 高軍的聲音:“完全沒有目標。” 5分鐘過去了。 又過了5分鐘。時間已經超過了兩點,但還是沒有一點情況出現。趙飛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想難道馬麗雅提供的情報有誤?李奇拍拍趙飛的肩膀嘴裡說別著急,但心裡卻也一個勁地嘀咕:“目標怎麼還沒出現?” 突然,趙飛急促“有情況!”的驚呼聲,把李奇疑問未解的臉更加疑云密布,陰沉得將要往下點水,驚悸的剎那李奇一把扒開趙飛,湊近鏡頭一看,還是不由得“咦?”了一聲:這次行動抽她了嗎?趙飛也是一陣驚訝:沒有啊,法制科一個也沒有抽!此時不僅李奇和趙飛驚訝,姬斌和袁虎也從出租車裡看到了這一情況,袁虎也驚問姬斌:她來這兒乾什麼?蔡茜和高軍也同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一輛出租車裡下來了,那是個30多歲的女人,打扮入時,身材勻稱,在身後下來的人更讓他們大吃一驚,那是一個30多歲的男人,蔡茜驚異之余立刻將頭扭向一邊,同時打開了對講機:李隊,吳英敏和王豪怎麼來了? 那個女的是法制科的副科長吳英敏,男的是刑警二支隊的隊長王豪。他們二人的出現把所有的人都弄糊塗了。幾秒鐘的驚悸,趙飛終於憤怒了:“沒錯,他們就是內奸!馬麗雅跟我說過高勝找人出面請李漢成和陳光吃飯,有兩個出面的人就是他倆!” “無恥!”李奇怒罵一聲,立刻從對講機中緊急命令各布控點不要驚動他們,等待他的命令!然後他急忙向指揮部匯報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總部總部,我是一號,突然發現意外情況!” 匡釗忙說:“講!” “法制科副科長吳英敏和刑警二支隊隊長王豪突然出現在現場!” “他們是行動組成員嗎?” “不是!” “那他們來這里幹什麼!” “初步懷疑他們就是那兩個約請李漢成和陳光吃飯的人!趙飛說過,過去高勝也讓他們倆出面請人吃飯。” “什麼?”匡釗瞪大了眼睛。周清莫名其妙。刁謙嚴肅地追問:“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刁謙和與他同來的那位副廳長知道這兩人就是高勝僱用的請客時,也都被驚得目瞪口呆。刁謙畢竟是省廳領導,隨即變呆為怒,爆發似的吼道:“這樣兩個穿著警服,吃著人民供養的執法幹部,居然是黑惡勢力的成員?”在場的人全都被他吼愣了。周清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痛心地說:“看來他們就是前一段時間我們一直在查找的洩密人!” 刁謙畢竟是督戰總指揮,從匡釗手裡一把抓過對講機,威嚴鏗鏘地命令著:“一切按原定計劃行動!等把今天的任務完成以後再收拾他們!” 各布控點同時發回一個聲音:“是!一切按計劃行動!” 女人是最動情感的,蔡茜此時的心比誰都難以平靜,她當然知道吳英敏在此時此地出現這意味著什麼,說什麼她也不敢想像,但畢竟是現實,平時和藹可親的吳英敏大姐居然是內奸,她感到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痛楚!她無聲地看了看高軍。高軍的表情也極端複雜。王豪一直和海天集團的人來往密切,這是個公開的秘密,他之所以還一直當著支隊長,完全是因為暫時還沒有抓到他什麼把柄,但在有關連環槍殺案的一切行動上,局領導一直刻意讓他迴避,而且所有的消息都對二支隊保密,現在他終於自己跳到舞台上來了,久藏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15分鐘後,又一輛出租車出現在監控人員的視線內,從車上下來的那個身穿米色休閒西服的30多歲的男人趙飛認識,他就是北郊地下賭場的老闆叫陳光,此人一下車便朝迴龍賓館大門內走去。李奇正在犯疑:“兩個老闆怎麼只有一個?”手中的對講機響了,蔡茜的聲音有點失真:“目標二到,目標二到!”李奇繼續監視的話還未出口,高軍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又一輛雅閣車停在路邊沒熄火,裡面坐著三四個人,每人手中有武器,可以肯定是高勝的人。”李奇立刻把這一重要消息報告指揮部,匡釗隨即命令早已待命多時的武警隊員隨時備戰,又通知各處交警嚴密把關,密切注視一輛白色雅閣車的動向。 每個警員的迎戰氣氛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早已等候在迴龍賓館龍海雅間的吳英敏和王豪,看到餐廳部經理引進來陳光,急忙起身相迎。 如果說,這是高勝託他們的面子設的鴻門宴的話,也許,他倆根本不知道自己實際所擔負的是高勝派來的謀殺李漢成和陳光的先行官。請看,迴龍賓館門外那輛雅閣車上坐的就是奉高勝之命在此恭候李漢成和陳光兩人的“行刑”隊員,上面坐了3個人,每人手中一支五連發獵槍,只等命令一到便即刻殺人的。 要說李漢成與王豪、吳英敏早就認識,幹他們這一行的誰都知道,認識幾個在局里當警察的朋友好辦事,而王豪、吳英敏又是樂意與他們交友,知道能從中得到不少好處,所以他們倆一請他就來了。其實李漢成沒來的緣由,周清的那句話最實際不過,“也許命不該絕”!王豪從陳光的話裡聽出李漢成是有意迴避,年齡隻大王豪3歲,要算江湖老手,他只覺得吳英敏和王豪主動找自己,肯定沒有好事,要是一般能幫忙的事也就算罷了,怕就怕他們提什麼自己難辦的要求,如果答應,實在為難,如果不答應面子上又說不過去。所以他既不駁面子又不傷感情地只派陳光一人赴宴。陳光打著哈哈:“李哥今天家裡有急事,本來是跟我一起來的,你看,實在不好意思。” 王豪、吳英敏感到意外,李奇、趙飛感到意外,蔡茜、高軍,就連高勝接到吳英敏的秘密電話說只來了陳光一人後更感意外,這次鴻門宴就這樣散了。高勝心不甘地說:“既然李漢成沒來,我就不去了。防止懷疑還是安排他吃頓飯,不要說我讓你們請他的,只說是好久沒見了在一起聚聚,沒別的意思。” 全副武裝的刑警們隨時準備行動。 各布控點怒視目標嚴陣以待。 半個小時之後,李奇通過望遠鏡發現,那輛雅閣車突然掉頭開走了。又過了半個小時,王豪、吳英敏和陳光三人從迴龍賓館走出來,一團和氣揮手告別。 一顆顆緊張的心回歸到位,一張張仇恨的容顏變成笑臉。周清站起身來,長出一口氣,風趣地說:“螳螂未捕蟬,黃雀焉動手。也許命不該絕!” 刁謙面柔氣壯:“蛇頭未露面,勿需我打草,再謀良策!” 匡釗的話橫著出來,說得快而堅決,這兩句話說的,機械得像是在宣布決定。因為匡釗這時的神經,全部聚集於雙目,他的視線快速地向刁謙、周清臉上掃去。匡釗這樣快速一掃,完全理解了二位首長的意圖,對著講話機命令道:“各口點注意,原地不動,待目標走後,全部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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