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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感情破裂,龐蘭芝訴怨亮家醜

省委調查組 路兴录 9940 2018-03-20
复婚的事就這麼擱下了,龐蘭芝說過,想起那天晚上就不想再复婚了,想起那天晚上心裡就難受,渾身就不自在。因此,在復婚的感受中,也就變得毫無意味。歸屬感這東西比較虛玄,並非一個情字可以說清。 為了離婚,龐蘭芝特意找了一趟縣委書記,離婚應該是司法機關的事,應該找民政部門調解,調解不了再找法院提出離婚,可龐蘭芝總認為縣委書記能管住法院,更能管住錢大興,所以她直接去找馮凱樂,而沒去找法院。再說,就她家的事情,到法院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她找馮凱樂的目的是圖個快。龐蘭芝沒去過縣委,但她知道縣委的位置,街衢巷口都知道。她是抱著一肚子的委屈在一個黃昏去找,找到縣委大院,比記憶中更加寬曠。門衛室兩位值班的保安聽說這位大嫂要找馮凱樂,急忙熱情指引,足見這地方工作人員彼此親密,足見馮凱樂在縣委很有人緣。保安在這條舊衢老巷繞來繞去,直繞到龐蘭芝方向錯亂才抵達一個大院縣委另一個家屬門口,龐蘭芝對家屬院的保安說她找馮書記。保安指著柔和燈光的房間說那就是馮書記的房間,便返身離去。

馮凱樂正在獨自靜靜地觀看中央新聞電視節目。縣委書記嘛,及時了解黨的方針政策。這是他多年的慣例,只要沒有特殊情況,每晚7點整,雷打不動。馮凱樂聽到外面有人輕輕叩門,隨即打開房門,眼前站著一位中年婦女,一條長白玉色圍巾裹頭,約四十一二歲,修一頭齊耳短髮,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穿著素潔大方。然而,她的雙眼猩紅,那哭腫的眼泡,如同熟透欲滴的紫葡萄。很明顯,從淚痕漣漣的面部觀察,她有很大的屈情。再就是,她那悲切的眼神中流露出驚詫的神色。 馮凱樂問:“你找誰?” 龐蘭芝主動介紹說我叫龐蘭芝,有事來找馮書記反映。看著說話打哽,兩眼飽含淚水的龐蘭芝,馮凱樂伸手示意說“我就是,請進屋談吧”。馮凱樂把龐蘭芝安排在沙發上,又熱情地給她沏了一杯毛尖茶,擺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龐蘭芝剛坐下,一句話尚未說完,她鼻子一酸,即雙手蒙面,嗚嗚地失聲痛哭起來。她那悲傷的樣子,撕心裂肺的痛苦,彷彿內心裡早就隱藏著極大的委屈。馮凱樂遙控關掉電視,遞給她一條毛巾讓她擦掉眼淚,十分關心地說:“別哭了,有話慢慢說。心裡有什麼委屈,請儘管說,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我幫你解。但是不許哭哭啼啼的。”

龐蘭芝仍是一腔悲忿,悲忿中蘊藏著一個女人難言的羞澀:他不要臉!他不是個東西!根據她的氣色和表情,雖然龐蘭芝臉上的羞澀一閃即逝,但沒能逃過馮凱樂的眼睛。馮凱樂已經猜出個八八九九是有關家庭的糾紛,便來個亂點鴛鴦譜:他到底是誰?犯得著為些瑣碎的家庭小事鬧得都不愉快,何必呢?婚後女人的最大自私是獨占愛的關口,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愛心澎湃,但誰也不願這種愛如此寬宏大量,如此無邊無沿、無法無天地灑向人間,愛的最大特點就是獨占而不是分享。於是,龐蘭芝難捺心頭之火,終於爆發了:“他背著我整天和家裡的小保姆胡亂搞。”無論馮凱樂怎樣出語謹慎,但龐蘭芝還是嗚鳴哭個不停。馮凱樂略顯不高興,但仍帶著關心的語氣:“你是來向我反映問題的!還是來找我哭鬧的!”

“我要與錢大興離婚!” “哦!這麼說你是縣土地局局長錢大興的愛人了?” “是的。不!現在不是。” 龐蘭芝想說以前他是縣土地局局長,現在不是,是商貿承建集團總經理,就因為他從辭職從事經濟開發工作起,一天天地開始在變。她還想說,她倆以前是夫妻,但現在不是,她要跟他離婚。雖說沒有面對公堂,拿到法律承認的那張紙,她想那是早晚的事,只是面對馮凱樂沒有細說,只用一個“不!”字給完全代替了。 馮凱樂驚奇地問道:“你是乾啥工作的?有啥解不開的疙瘩,非要離婚?”龐蘭芝一臉沮喪:“縣四中當老師。”馮凱樂一臉溫和:“噢,文明園丁。” 龐蘭芝這次來找馮凱樂是抱著怨、慪著氣來的。馮凱樂也知道這氣是衝著錢大興的。龐蘭芝在文教行業,對馮凱樂的口碑也略知一二,馮凱樂的幾句推心置腹的話,使她頓生一股親切感,急忙謙和地說:“培養人才,盡點義務嘛。”馮凱樂仍是和藹可親:“小龐呀!剛才你說的事,可不能隨便亂說喲。一旦傳出去,對你丈夫的影響,可不好。再說嘛,你臉上也不光彩呀!你說是不是啊?”龐蘭芝的疑慮和拘束完全被馮凱樂的話給打消了,便放著膽子說:“他無臉無恥,我就不能說?這也太不公平了吧!”馮凱樂善解人意:“不……我是說……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罷,畢竟是家庭的矛盾嘛,家醜不可外揚嘛。再說,共產黨辦事,要講證據,你沒有證據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到處散佈自己丈夫的壞話呢?沒有證據,輕者為誣陷,重者為誣告,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證據?” “是呀!” “誣陷?誣告?” 龐蘭芝眼窩又湧出了些淚珠,她仰起臉,不讓它們往下流。可以看出她多次試圖讓自己不哭,臉孔就因強忍哭泣而扭曲變形。她多次想對馮凱樂做出輕鬆的笑臉,但笑在此刻猶如苦刑。馮凱樂同樣沒有笑,他的臉目非常嚴肅,他那堅強的語氣有點像縣委大會上的政治報告,但說出的內容卻讓龐蘭芝為之心酸,為之感動。馮凱樂一口說教且婉轉的腔調:“對啊!沒有證據,這可叫我為難嘍!沒有依據地到處散佈,那能是好話嗎?” 於是龐蘭芝就笑了,嘴咧著,把不能抑制的哭泣,用笑的表情完成。面笑心非的表情仍流露出嗤之以鼻的怪相:“哼!我可不是雜技演員耍獨輪車,淨幹些沒有把握的事。”看來龐蘭芝是早有思想準備,邊說邊急急忙忙地從衣袋裡掏出一迭信箋,握在手裡說:“馮書記你看看,這是什麼。”

馮凱樂說:“哦,你真還有證據啊。” 要說這人啊,不檢點,就容易出毛病。馮凱樂畢竟是縣委書記,寓理於教,心理謙恭,表面無新無奇,多為傳統道理,深深的語意絲絲緊扣龐蘭芝的心,顯然有了積極響應。雖然,他依然沒有勸說龐蘭芝放棄離婚,但他對龐蘭芝離婚的態度,顯然理解了。她在感情上,仍然討厭錢大興,但在理智上、觀念上,知道自己是錢大興的妻子,是來反映問題的,應當持以真誠,應當中規中矩,應當懷著謙恭對待,理明事清。馮凱樂教誨有度,他說如果真有這種風流韻事,一定找老錢談談,幫他改掉這種拈花惹草的壞毛病。都快50歲的人了,還犯得著犯這生活作風上的錯誤嗎! 他的態度感動了龐蘭芝,龐蘭芝只是咬了一下嘴唇,只是嗓子眼裡嘟噥了一句:“耗子鑽地,改不了打洞的鼠性。”這才怨自己沒有及時把手中的材料遞給馮凱樂,說:“只要你抽空看看這材料,就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了。”馮凱樂接過龐蘭芝遞給的材料,順手翻幾頁,心里頓生疑雲,他將手中的材料抖了抖,說:“看看,看看。就這幾張紙,你就提出來要與老錢離婚!是否還欠有力的證據?”

“馮書記,你別急!” 女人都是感性的,無論有多大的前仇舊怨,只要有一件小事感動她了,心裡立刻就軟了,一切過節都可煙消雲散。如果說,龐蘭芝就是為了這點不愉快的事就提出要與錢大興離婚,這與她的教師職業完全不可言語。馮凱樂眉頭緊皺,心想肯定還有致她破裂感情的緣由。馮凱樂沒有判斷錯。龐蘭芝一臉猶豫,她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很可能將一個人,甚至幾個人關進監獄蹲上十年八年。要不她幾度悲傷地破裂感情,夜找縣委書記就是為了幾句氣話?為此,龐蘭芝還是壯著膽子,試探著說:“還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馮凱樂滿腹狐疑,但他還是親切地有意從夫妻感情角度,激發龐蘭芝說出真實情況:“哎呀,有啥大不了的事情,犯得著破裂夫妻感情嗎?”龐蘭芝含糊其辭,沒有解釋。這類事情解釋沒用,越描越黑。她本想岔開話題,把分錢藏錢的事告訴馮凱樂,但想想還是沒說。現在不說也罷,省得馮凱樂聽了一驚一乍。但片刻的慎重考慮,龐蘭芝還是自己驚乍了一身冷汗:“這件事是有關金錢方面的事,是導致破裂夫妻感情的罪魁禍首!”沒錯,馮凱樂是驚乍了一下。龐蘭芝“金錢”兩字剛一出口,馮凱樂面容雖然溫和平靜,但內心確實驚乍了一下,驚詫的眼神頃刻凝盯在龐蘭芝的臉上:“金錢!”

“嗯。” 龐蘭芝“金錢”兩字剛一出口,就自乍一身冷汗,頓覺一種無形的壓力橫在胸口。馮凱樂乾脆利落:“這樣吧,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說。若信不過我,那你就甭說!” “信得過,信得過!” “那就大膽一點。” 馮凱樂平易近人地說:“看得出你是個正直的人,還看得出你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你這人剛強善良,賢惠貞潔。”馮凱樂說貞潔是中國婦女的情操,是中國婦女的驕傲……幾句話把龐蘭芝說得滿臉紅光,心裡感激地看著馮凱樂。馮凱樂沒有細琢磨龐蘭芝的表情,接著往下繼續循循誘導著說:“說吧,不要有什麼顧慮,說出來心裡會更痛快些。老悶在心裡,會悶出病的。”馮凱樂以為龐蘭芝一定會大喜過望,一定會感激涕零,一定會大聲而又激動地說出“金錢”的秘密,他哪料到,龐蘭芝竟然哆哆嗦嗦地發出了質疑:“能讓我跟錢大興離婚嗎?”馮凱樂說:“已告訴你了,瑣碎小事犯不著破裂感情!”龐蘭芝突然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她咬牙切齒地說:“錢大興那個老東西,大方得很,手裡有很多很多的錢,為了討小妖精的歡心,就捨得大把大把地花錢,一日千金哪!今天給小保姆買枚金戒指,明兒又給買對金耳環,後天再買條金項鍊。可是,這個沒良心的採花狂,從結婚到現在,我們夫妻20年了,沒給我買一件像樣的物品。”

馮凱樂一怔:“不會吧?” 龐蘭芝認為自己的懷疑是確切的。她心氣十足地說:“怎麼不會?我就想你們會官官相護的。所以我一直在猶豫!”馮凱樂急忙解釋:“不……我是說,他……他能天天買?那得多少錢?他哪來那麼多錢?”龐蘭芝仍是一臉怒氣:“反正我說的可都是實事,信不信由你!” 儘管龐蘭芝神秘兮兮地向馮凱樂說了昨天晚上錢大興、高勝一夥7人在她家里分了56萬元,和她發現錢大興私藏巨款120萬元的事後,儘管馮凱樂也暗暗吃驚,但驚後的餘悸仍是懷疑。馮凱樂仍保持鎮定自如的表情,內心仍持懷疑態度凝望著龐蘭芝,半天不說話。 龐蘭芝態度堅定,一臉認真:“我龐蘭芝是從來不說謊的。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給你馮書記開這樣大的玩笑。再說,誣陷他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龐蘭芝認為她說的全是實情,全是真話。但馮凱樂有馮凱樂的觀點,多數人都知道錢大興和龐蘭芝過去是傳奇式的模範夫妻,怎麼說破裂就破裂了?讓人難以置信。

關於龐蘭芝與錢大興的愛情奇聞,奇聞致使趣味沸揚,沸揚在朋友圈裡是傳奇,傳奇到倩男靚女的心目中是楷模。這段經歷龐蘭芝不說,馮凱樂也大致了解。 那年春節前夕,龐蘭芝在回家候車的站台上,在與錢大興的不經意的對視中,竟然撞出了愛情的火花。這件事情聽起來不可思議,這一滑稽的瞬間對視,竟有愛情的火花點燃了聖火,從此決定了龐蘭芝和錢大興的終身。 龐蘭芝和錢大興結婚以後,好久這一見鍾情的愛情故事還一度成為朋友們圈子裡的一個傳奇。那天,龐蘭芝穿一件白色外套,配一件米黃色的格子長裙,黑色的長發在微風中飄揚,將青春演繹得美輪美奐。站台上擁滿了等車的人,龐蘭芝突然靈感一閃,有一種幻覺,虛幻中有人在偷看她。那偷看別人的眼神是神秘的,明媚中眸子特亮,她斜視了偷看她的那人一眼,只是短暫的,她發現那人看得很細,從頭頂到腳下在臉上停留得稍長一點,大概也不過十幾秒吧,當他的眼光投到她臉上時,龐蘭芝知道,自己的臉紅了,因為有點發熱、發熱中有點燥,心裡還一個勁地咚咚咚地跳個不停。龐蘭芝說她沒忘記,那人主動從擁擠的人流中擠到她跟前搭訕:“請問你是西南交通大學的學生嗎?”龐蘭芝搖搖頭沒說話。那人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你很像我的一位西南交通大學的同學。”龐蘭芝再次搖搖頭,但這次說話了,她微微一笑說:“我從來沒在西南交通大學讀過書。”那人也笑著說也許是看錯人了。但他仍沒離去的意思,仍笑著說:“我在某縣工作,我不是壞人。我們可以相互聯繫嗎?”龐蘭芝心裡好笑:“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哪有壞人臉上刺了字的?”看著他的“憨”態,她也笑了:“我並沒說你是壞人呀。再說,你臉上也沒有寫字,就是刺字是壞蛋,我看也不像。”猶豫了一下,龐蘭芝還是把單位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

那人邊記龐蘭芝的電話號碼邊說:“看起來你還是懷疑喲!既然懷疑,那你還告訴我電話號碼幹什麼?” 心裡的預感,不知咋地,龐蘭芝竟那麼不經意地隨口回了他一句:“懷疑歸懷疑唄!”這時龐蘭芝等的車來了。她慌著就往車上跑,那人輕輕地拉住龐蘭芝,急急忙忙地往她手裡塞了一張片子,說:“我叫錢大興,你也可以給我打電話。好嗎?” 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男子強行拽手,平靜的心被這一拽,一下子劇烈到了喉嚨口,龐蘭芝頓覺臉上火辣辣地燙,急忙拽出手一頭鑽進車裡。當龐蘭芝站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裡,展開那張名片時,她驚呆了,名片上赫然印著:“錢大興,西南交通大學畢業,博士,伍縣土地局副科長。”她不敢相信,在不經意間能讓她心跳劇烈,能撞出愛情聖火的這個帶眼鏡、中等個子的男人居然是一位博士、一位縣科級領導。可龐蘭芝信,她相信這是一種緣。 龐蘭芝和錢大興很快有了第一次約會,錢大興打電話到龐蘭芝單位,邀請她上他那兒吃飯。錢大興一個人住在一個兩居室裡,雖說沒有太多的東西佔滿空間,但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他親自下廚房給她做午飯,吃飯時他細心地在龐蘭芝的面前放了一個小花碗,用來裝吐出來的魚骨頭和廢棄物。龐蘭芝很感動,在她這樣一個普通女孩子麵前,錢大興沒一點官架子,沒一點博士的自傲,讓她覺得渾身到處都不自在。龐蘭芝說她只是個教書的,工資低微。錢大興不在乎,他說他的收入很可觀,完全可以擔負一個家庭的開支。錢大興動情:“蘭芝,我不管你同意還是不同意,反正我告訴你,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的那天我就愛上你了!” 龐蘭芝細細的手指若即若掐,順著筷子頭上剛撿起來的魚肉慢慢往外剔刺。 “配不上,更不敢高攀。”龐蘭芝說。錢大興馬上回敬:“管它配不配,反正我喜歡你,你是我心目中最漂亮的女孩。只要你真心願意,我就足夠了。” 龐蘭芝有點急,結結巴巴地勸道:“你說你,這麼好的條件,找什麼樣的人找不到,何苦非要找我,我對結婚沒興趣!” 錢大興說:“你沒興趣我不強迫你,但你以後總要結婚吧,總要有個孩子吧……” 龐蘭芝打斷他,心想初次見面不能太難堪了,便略帶了點慍怒的口氣:“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性急,還沒結婚就要提出要孩子啦!我不想結婚,我也不想要孩子。” 錢大興沉默了片刻,說:“我不強迫你,我可以等你,等你年紀大一點,你就想要了。年紀大了要是沒孩子,那滋味有多難受,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龐蘭芝也沉默片刻,她突然在一秒鐘的閃念後發覺了一個機會,她未及猶豫細想便脫口而出,話鋒立即轉向了她的父、母親。 錢大興好強地應道:“好,我就去向你爸媽求親。”停頓一下,他又疑心地看著龐蘭芝,反問:“你真的同意了?”又問:“萬一你爸媽不同意呢?”龐蘭芝繞開他的提問,換個概念試圖搪塞:“不同意你結什麼婚,你發昏吧。” 錢大興追問:“我是和你結婚,又不是……”話雖這麼說,但錢大興沒食言,在結婚上確實盡到了一個丈夫的責任,盡到了一個女婿的孝心。就因為錢大興的年齡比龐蘭芝大8歲,龐蘭芝父母就有點不大樂意。錢大興馬上寫了一份自己的簡歷和一封信,向組織匯報那樣鄭重地交給了龐蘭芝的父母,又附上他的“官照”,希望蘭芝的父母接納他。接著錢大興又坦誠厚禮地登門拜訪,當面向龐蘭芝的父母表達他對蘭芝的愛意。錢大興沒有一點名牌大學生、博士、縣局級官員的清高,他言辭懇切,處世厚道,辦事認真。為他的真誠所感動,龐蘭芝的父母同意了他們兩人的戀愛關係,並在暗暗地為自己的女兒準備著嫁妝。 錢大興非常高興,因為龐蘭芝的父母比他想像的要通達許多,不僅同意蘭芝嫁給他,而且還把多年的積蓄拿出來為女兒置嫁妝。錢大興稍一得意,就再次拜見岳父母:“蘭芝的嫁妝我全包了,勿請二老操心。”在錢大興勝利在望的笑容中,雙手奉上5萬元作為購置嫁妝費用。 就這樣,在選定的吉日里錢大興和龐蘭芝完了婚。 錢大興心滿意足了,他看著龐蘭芝緋紅的臉蛋心裡像灌了蜜。也就從那開始,錢大興有意無意地讓龐蘭芝感到做他女人的榮耀和風光。他帶她參加慶典會議,在那裡,馬上會有些人向他們圍攏起來,錢大興繪聲繪色地指著一些人告訴龐蘭芝他們都是誰誰誰,這些名字對於龐蘭芝來說當然是如雷貫耳。他們都是常在報紙上、常在電視上公開露面的名人,高不可攀。可是,他們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和她交談,甚至和她親切地握手。龐蘭芝的美貌和高雅的氣質,也讓錢大興在朋友和同事面前掙了面子,“郎才女貌的經典的結合”。 一種說法能夠廣為流傳。自然有它為人所接受的緣由。確切地說,龐蘭芝把愛情關係分為她最愛的人和最愛她的人的做法,把她倆的癡情至愛經典為“四要四包”和“四要四像”的章法遵循,也曾風靡一時地演繹過模范家庭和楷模夫妻。 勿需細述,“四要四包”和“四要四像”無非是潔身自好的閨門守則,但現在卻成了虛無空幻的笑料。 龐蘭芝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錢大興現在竟墮落到如此地步,橫在胸口上的無形的壓力終於爆發了。她切齒咬牙:“錢大興這個老東西,被那水性楊花的妖女給迷住了,每當我在校值夜班,他就摟著她在她的房間裡過夜。”龐蘭芝說有一次她回家取材料,便意外地“捉姦”在床。龐蘭芝還說更不能容忍的是,錢大興當著保姆的面指著她的鼻子,威脅說:“龐蘭芝你給我聽著,家醜不可外揚,否則,咱倆就離婚。”龐蘭芝承受不了這種打擊,便把材料寫好,一直揣在身上。 馮凱樂想也是。關於以前龐蘭芝沒有告發的原因,龐蘭芝後來一直含糊其辭。分析一下可能是“心太軟,一切事情都想自己扛”!不過龐蘭芝的“心太軟”或許有她自己的道理——當初錢大興追龐蘭芝,幫龐蘭芝,當一個女孩子被追是自豪,一生的榮耀。當一個女孩子愛上被追的男孩的時候,那將是何等柔腸百結,風情萬種……龐蘭芝不為所動易,不為所感難。要不是昨天晚上7個人在她家喝鬧到12點又分了錢,要不是曲終人散後她又無意中發現錢大興私藏的巨額現金,害怕得一夜沒睡好覺,這才下決心告發錢大興。 這是龐蘭芝有生以來最為揪心的一次驚嚇,也是她最擔心、最害怕、最不願意說的事情。她說人們往往最不願接觸、最不願去想的事情,它卻偏偏要在你的身邊出現。龐蘭芝說從她昨天傍晚一回到家就生氣,錢大興、高勝、王飛,還有那個小保姆等圍在客廳裡的圓桌吃飯喝酒,吃飽喝足了分錢,龐蘭芝心裡很煩,懵懵懂懂地摸進了衛生間。龐蘭芝無心洗澡,只是閒若無事,低著頭到處在找一樣東西。她記得前些日子下水道出了點毛病,來修的水暖工師傅臨走時忘了拿走一塊高強度木夾板。過了好幾天小保姆還在說,怎麼還沒拿走,用不著的東西放在家里特別不順眼。龐蘭芝還說回頭給他們打個電話,來拿走就是了。現在,龐蘭芝心裡只想找到這塊板子。學校教室暖氣管道下邊的板子翹了,要換新的,她想把這塊板子拿去換上。在拖布池旁,還真讓她給找到了,成了一個下凹陷拖布池的蓋子,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個蓋子撬起來,池子裡放著一個大塑料袋子。奇怪呀!好好的一個拖布池,怎麼在裡邊放上這大個黑色塑料袋子?袋子很重,約有幾十斤。她吃力地提起來打開一看,煞白了臉,鼓鼓囊囊的袋子裡全是成捆的百元大鈔……龐蘭芝數了一下整整12捆,每捆10萬元。 龐蘭芝幾乎是哭訴:“我不能讓他們毀了我這個家!錢大興他一落千丈,全家人跟著他走背字。我這一生咋這背,就連那個親手餵養的女狼精也要翻身上背。這不是逼上樑山又是什麼?這兩人打架怕橫的,橫的打架怕不要命的,今天我是拼上了,就給他來個不要命的,看他們敢把我怎麼樣。”說完龐蘭芝還覺不洩氣:“離婚!” 龐蘭芝與錢大興的裂痕,是龐蘭芝後來一直不願提起的一段經歷。不久以後龐蘭芝才將發現那筆贓款立即告發給馮凱樂,並整理成材料上告到市檢察院,她說不清她到底想怎麼處置這個讓她愛恨交加的男人。 馮凱樂被她吼愣了,從龐蘭芝發抖的聲音中不難聽出她的激動,馮凱樂馬上點頭安撫道:“對,是應該想個辦法,解救你和這個家。” 馮凱樂這麼安慰,龐蘭芝心裡卻並不好受。當官的疑心最重,誰知道他們真信還是假信。信不信難說,下一步怎麼辦才是正題。馮凱樂也是那個主意,建議檢察院把問題一一核實,最好是隔離審查,這似乎也是目前唯一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在刑警隊的辦公室裡,大家爭論得吹鼻子瞪眼睛。蔡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巴巴地看著外出執行抓捕任務歸來的高軍、姬斌、袁虎義憤填膺地議論著有人走漏消息的事。她急不可待地問:“照你們這麼說,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才使這次行動失敗的?” 高軍氣得牙齒咬得嘎嘣嘣響:“要是知道誰乾了這種事,我非第一個把他抓起來槍斃不可!” “真不是個好東西,害得我們一群人忙碌奔波了一個星期。”姬斌的話剛出口袁虎緊接上:“我們白辛苦算個啥,讓人氣不過的是那些犯罪分子仍逍遙法外!” 走漏風聲,傳遞消息意味著什麼,那是叛徒內奸的勾當。特別是戰爭年代,給敵人透了信,多少革命同志要死在敵人刀下!看來問題還是挺嚴重的。蔡茜掃了各位一眼:“那是誰走漏了風聲呢?” 高軍回了蔡茜一眼:“要是知道我們今天也不坐這裡了,你沒看李隊、趙副隊今天一大早就去省廳開會了嗎?他們肯定也是在討論這個問題!” 蔡茜看大家一個個誓言咒語,保證自己沒走漏風聲。然後一個個又把眼神集中到她的身上,便不滿地瞪大眼睛:“有毛病你們,幹嗎都看著我?你們該不會以為是我洩的秘吧?”他們知道蔡茜是不會當這個“叛徒”的,只不過同仇敵愾罷了!高軍盯著蔡茜笑笑:“鬼曉得是不是!” 蔡茜知道高軍給她開玩笑,可她還是火了:“討厭吧你們!咱們自己在這裡賭咒發誓的有什麼用,我相信我們大家都不會走漏消息的,但是肯定有人走漏了消息,是不是故意的咱們先不說,反正沒事,我們可以好好想一想嘛,問題可能會出在哪裡?”反正是討論,大家無所顧忌。 你一言我一語最後把目標移向法制科。姬斌說:“蔡茜,你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這次大行動除了咱們執行抓捕任務的外,知道的地方多了,咱們要抓的每一個人的詳細情況,法制科的人就全知道。要不,你那逮捕令從哪兒來?” “法制科。” 高軍突然眨了眨眼睛,傻愣了足足10秒鐘,然後小聲問:“大家想想,從咱們接了連環槍殺案以來,除了抓捕黃六發和吳天運那兩次是先抓人後補手續成功了以外,其他數次行動都是先辦好了手續才去抓人的,沒錯吧?成功了一次嗎?” 蔡茜看看姬斌,姬斌看看袁虎,都把眉頭皺向高軍,在一旁倒吸涼氣。 其實,在李奇小組的成員們將問題的關鍵鎖定在法制科的時候,正在省廳開會的調查組領導們也得出了這個結論。 問題出在法制科! 這個結論的得出,使在座的領導們心情既沉重又憤怒。但法制科一共有12人,究竟問題出在哪個人身上,一時無法確定。匡釗明確地說:“如果不先挖出這個人的話,我以後的工作沒法乾了!”周清接著說:“對,必須盡快找出這個人!不然我們以後無論抓誰,只要他認為必要,他就會通風報信,那這樣一來,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搭。” 刁謙看了看匡釗,又看了看一直在沉思的李奇和趙飛,最後把目光落在公安局局長周清身上:“怎麼找?”大家的眼睛整齊劃一地瞄準周清,在周清臉上只停留了一秒鐘,又都一下子移向了刁謙。刁謙頓了頓,他緊皺眉頭又掃了一眼大家,決定性地拍了一下桌子:“好。既然你們大家的意見出奇地一致,那我們今天就要認認真真地把在我們內部這個人給我找出來!”周清嘆了一口氣,苦惱地看著匡釗問:“你們說怎麼找這個人?”匡釗抬頭沒說話。是啊,怎麼找?匡釗只能問自己的心。 事情比匡釗想像的還要麻煩,即使走漏消息這個人出在法制科,可法制科一共有12位同志,難道都要一一調查?誰也沒有證據能夠指出是哪一個人做了這種知法犯法的事兒!匡釗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你說咋辦?”這話周清聽著頗不順耳,不由抬頭朝匡釗白眼,但匡釗一臉事務性的嚴肅,表情上並無半點調侃。周清這才突然醒過來,才想起法制科的事情複雜,很難找出這個人來。於是,他也用一臉嚴肅的表情,把法制科的情況,把刑警隊的抓捕情況,向刁謙做了陳述,委婉而又堅決地表示他們找這個人確有困難。刁謙意外地說:“喲,都被難住啦,這個人怎麼這麼難查?”周清說確實困難,現在無法調查。 刁謙問:“什麼時候查,那罪犯還抓不抓?” 周清也看出來了,現在和他們說什麼都沒用了,一切都已子彈上膛,不得不發!除非他現在辭職,辭職就完事了?抓捕罪犯,公民照樣義不容辭。 周清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他抬眼看著凝眉深思的刁謙,說:“這事確實不好辦哪,因為所有抓人的手續都在法制科辦,可以說刑警隊所要做的事,不通過他們是辦不了的。可是只要通過法制科,人肯定是抓不著的。除非……”刁謙滿面疑雲,打斷周清的話:“除非怎麼樣?” 周清斗膽地說:“除非徵得你上級領導的同意,以後連環槍殺案的,所有手續我一個人包辦!”周清沒想到,參加會議的其他人員都沒想到,這次迎接凱旋歸來的會議,就這麼簡單地結束了,周清更沒想到的是,他這句斗膽的話竟成了這次會議的結束語。應該說是這次盛會的閉幕詞。 刁謙未等周清的話音落地,好像是他早已預料到周清要這麼說,又好像是他早已想好了這句台詞,借助周清的話來結束這次隆重的盛會:“好,就這麼辦吧,我支持你。這樣也可以檢驗一下問題是不是真的出在法制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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