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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令人震驚的連環兇殺案

省委調查組 路兴录 8279 2018-03-20
寒冬臘月。漆黑的夜,伸手難見五指。萬籟俱寂的伍縣城內,只有呼嘯狂顛的北風不斷地吹拂著光枝禿丫,在夜幕中瑟瑟顫抖。零星的碎雪粒子隨著哨音疾速亂鑽,打在人們的臉上,刺骨鑽心。昏暗的路燈下,一輛黑色的富康出租車悄然停在縣城北關大街塔松樹下的陰影處,約5分鐘時間,從車裡貓腰鑽出一個蒙面黑影,隨即,出租車疾速消失在夜幕中。 這是元月15日的子夜零點5分,伍縣城北側的縣委招待所大樓上,有一窗口仍在亮著白色的燈光。室內不時地傳出來幾句“這……難道……省委就?”低問無答的聲音之後,又陷入了沉寂。 突然一聲貓頭鷹驚叫,嚇得那黑影急忙摟抱塔松,來個羅漢下蹲的姿勢躲在陰影下,一陣東張西望,幾秒鐘後發現對側馬路邊也停著一輛車,像是越野吉普車,好像還有一夥人正躲在車裡,賊眉鼠眼地從下搖的玻璃縫隙向外窺望。黑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眼中掠過幾絲冷笑,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接應車輛,黑影腦海裡閃電般地飛過成功的喜悅後,隨即便緊貼著縣委招待所大樓的紅磚圍牆,縱身一躍,翻牆而入。那黑影身高膀大,輕功非常了得,只見他躥上牆頭,又從牆頭翻上了房檐,連躥帶跳地沿著那一片層層疊疊的房頂,一直到那間亮燈的房檐處,突然止步,一個鷂子翻身,輕飄飄地落在了三樓外走廊上。窸窣地走動和落地的腳步聲,一同在劍風吼叫中漸漸虛無。

黑影漆夜潛入縣委招待所,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夜貓進宅,好事不來”,肯定會鬧出驚天大案。屋內的主人肯定始料不及,將有一場滅頂之災來臨。 縣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程剛,42歲,1.85米的個頭,陪襯著膀大腰圓的身材,分外高大魁梧。他辦事果斷,剛正不阿。特別是那兩撇濃黑的倒八字劍眉下,天生長有一雙炯炯發光的眼睛,它能一眼戳穿偽裝善惡的心態;它能撕去披著偽裝良善的外衣;它會令一切心存邪念者心驚膽戰,望而生畏。程剛任伍縣公安局長時,曾連破幾起奇案而被樹為政法系統的先進典型,在區人才交流時,被提升為伍縣縣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 山城市所屬伍縣群山環抱,重巒疊嶂。雖然建縣只有200多年的歷史,但在北魏時期這裡就始建佛寺,以後歷朝歷代都在這裡修建廟宇、道觀,香火不斷,據說明代萬曆年間李贄從雲南辭官後,來到這裡遍遊古剎名寺道觀,留下了許多墨寶。改革開放後,伍縣成了旅遊聖地,加上經濟開發建設的迅猛發展,這裡成了古老文化與現代文化的交融點,進一步吸引了更多的遊客觀光。程剛被馮凱樂要到伍縣後,本來妻子、女兒想同他一道搬遷,但想到女兒正在上重點學校,怕這一搬遷,影響到孩子的學業,便與妻子商量待女兒考上大學後,再遷過來。因此,程剛到任後,就在縣委招待所安排一間幽靜的住房。這天夜裡,程剛查案很晚才回來,正在獨自伏案批閱有關馮凱樂車禍案情的有關文件。當看到觸目驚心之處時,不免發出聲聲短嘆。

“篤……篤……”有人輕輕叩門。程剛扭頭盯著房門片刻,奇怪地問:“誰呀?深更半夜的,啥事?” “縣公安局剛才接到群眾舉報,說這棟大樓上有暗'嫖'!請你把門打開,配合檢查一下。”說這話的人有意將暗嫖的“嫖”字加重了語氣。 “哦,竟然有這等的事?你等等。”程剛對嫖娼賣淫的腐敗惡習非常仇恨,聽後,他便急忙走過去把門打開。 驀地一下,他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隨著打開的房門,猛地閃進一個蒙面大漢,就在他愣怔的一瞬間,刷地劃過一道寒光衝著他的腹部就是一刀。躲閃不及的程剛,頓覺腹部一陣劇痛……程剛一手緊緊地捂著鮮血直流的肚子,一手憤怒地指著蒙面兇手斥問:“你,你是什麼人?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來殺我?”

“冤有頭,債有主,實在對不起。有人出錢10萬元,要買你一條性命,既然收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說著,蒙面人像頭瘋狂的野獸,手持尖刀,一陣亂捅…… 程剛一聽,怒火沖天,自己哪能讓歹徒殺死,一定要拼它個魚死網破。此時,不可能有充分的時間去想萬全之策,百分之一秒、千分之一秒也不行。兇手的尖刀,短促而又迅捷,讓人不寒而栗。他幾乎只憑了聽覺上的一點預示,下意識地左右側身,連連躲過,他這最後的側身一躲,力量太猛了,以致身體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在仰面朝天的一剎那間,他看清了,那把尖刀直向他心窩刺來。他在地上滾了兩滾,聽得見尖刀扎在地面的噹噹聲音,看得見尖刀猛刺地面冒起的火花。他就著身體滾動的慣力爬了起來,在即將爬起的同時,給了兇手一個絆腿,兇手“哎喲”一聲跌倒在地,程剛就勢扭住了兇手的胳膊。身中數刀的程剛,被一種求生的慾望支撐著,他強忍著撕心裂肺的巨痛,咬牙躲過兩刀後,奮力一個“餓虎撲食”,緊緊地扣住兇手握刀的右手腕,猛地將兇手掀翻在地,回手倒轉刀尖使勁兒向下按去,只聽“哧”地一響,兇手“哇——喲——”一聲慘叫,頓時鮮血四濺,兇手顯然也傷得不輕。兩條漢子,扭成一團,在血泊中不停地翻滾著。

呼嘯的風仍在狂吼! “哐當”一聲,房門被兇手一腳蹬死,小屋內成了戮殺與反抗的戰場。生與死,在這裡展開了殊死搏鬥!正義與邪惡,在這裡展開了頑強的較量! 翻來覆去,覆去翻來——鮮血在不停地流,體力在不斷地下降,程剛終因傷勢過重,失血過多,身體不支,昏迷過去。殺紅了眼的兇手喘著粗氣,面對毫無抵抗能力的程剛,又連捅了幾刀後,急忙丟下血淋淋的屠刀,轉身打開房門,拖著受傷的身體,急匆匆地奔下樓,趔趔趄趄地奪路逃命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程剛抽動了一下身子,從昏迷中甦醒過來,掙扎著爬出房門。張了幾下嘴,微弱的聲音被風聲淹沒了…… 這天夜裡,因三樓無人住宿,他緩了口氣,咬著牙,非常吃力地爬到樓梯口,順著樓梯口骨碌碌地滾到二樓,用盡全身的氣力,敲響了年輕的女服務員趙紅珍的房門。

隨即。程剛便又昏迷過去。 正在酣睡中的趙紅珍,忽聽有人擂門,急忙揉揉惺忪的睡眼,打開房門一看,“呀!”的一聲,頓時嚇得她軟癱在地,只見程剛書記,血肉模糊地躺在房門前,急忙放聲大喊:“不好了!快來人呀!出人命了呀!”她尖叫的聲音都變了調,但程剛還是紋絲不動,靜靜地躺在眼前。她衝過去跪在地上去拉他,突然,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感到自己跪在一片熱呼呼的黏液上,他胳膊上還有一股一股正往下流的血。她猛地打了個冷戰,接著,附近樓裡的燈都亮了。 附近居民樓裡的人們都聽到了她那驚心動魄、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救聲:“程書記!來人哪!來人哪!救救他吧……”居民樓裡的居民,紛紛從窗口探出頭來問:“怎麼了,怎麼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隨著趙紅珍淒涼的慘叫聲,有人朝她迅速地跑過來。有一人邊跑邊將手燈照了過來。 “天哪……”看到手燈下情景的人,不禁心驚肉跳地打著寒戰。

招待所劉建成所長聞訊後,急忙拿起床頭櫃上的手電,第一個趕到現場。很快,出事地點便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有人熱心地說:“快打110報警啊!”“救人要緊,還是先打急救中心的電話吧!”“別吵吵了,大家還是朝後退吧,注意保護現場。來吧,小趙,還是你負責把程書記送往醫院搶救。”劉建成用既是命令,又是徵求的口氣說。 趙紅珍擦了一把淚水,手上的血抹得滿臉都是。她打著哽,說:“我,我能行嗎?”劉建成犯難地說:“這裡不是沒人嘛。”隨即,劉建成急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小車班:“有緊急任務,快速出車。”他迅即面向大家讓大夥幫忙,把程書記抬到樓下的小車上,送往醫院搶救。劉建成,35歲,是部隊轉業下來的一位營職幹部,有一定的經驗。他靜靜地指揮著紛紛奔來圍觀的人們,叫道:“請大家不要慌亂,一定要保護好現場,我馬上向公安局報案!”劉建成一彎腰從趙紅珍身邊抱起程剛軟綿綿的身體。人群迅速給他讓開了一條道,只見他大步流星地朝大門口的轎車前走去。趙紅珍搶前拉開了左側後車門,貓腰進去側身坐在後排座上,劉建成將程剛的頭先順進放在趙紅珍彎曲的左臂上,然後將程剛的身子半依半臥在後排座上,“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小車出門拐上解放大道,以最快的時速朝最近的縣醫院駛去。車內,渾身是血的趙紅珍在後座上抱著面無血色的程剛,顫抖著哭叫:“程書記,程書記,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我們馬上就要到醫院了!”

開車的駕駛員從車後鏡中看到後面滿臉是血的趙紅珍,心像是被刀刺般難受。他一邊開車,一邊打開手機,撥了號之後把手機遞到後面,沉著地說:“我打通了醫院急救中心的電話,你告訴他們傷者的情況,以便於他們採取必要的急救措施。”趙紅珍抽出沾滿鮮血的手,慌忙接過電話:“餵,對對,兇殺,傷者是男性……噢,就是程剛書記呀,傷在……我想大概是胸和腹部,因為這兩個位置一直在流血……大約,大約10分鐘以前……呼吸微弱……”她一邊哭一邊向急救中心通報著情況。 5分鐘以後,小車開進了急救中心大門,一輛擔架床已停在大門口。幾個穿白衣的醫護人員等車一停下,便從裡邊抬出程剛放到床上,然後跑著推進了第一搶救室。 “週,周局長嗎?程書記他……”劉建成把程剛安排送往醫院搶救後,又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機,用顫抖的手撥通了縣公安局長周清家的電話,“程書記他被人兇殺,危在旦夕啊!”

周清一聽說程剛書記遭暗殺,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於是,他急忙叮囑,說:“劉所長,請你協助我,務必將程書記盡快送到醫院搶救,務必要保護好現場。我馬上就帶人趕過來。”“嗚……”一陣陣尖厲的警車聲,劃破了縣城茫茫冬夜的寧靜,向縣委招待所急馳飛奔。 警車一刻鐘時間即趕到縣委招待所北甲一號樓,車一停,周清鑽出車門,急速跑步到三樓程剛的房間,撲進眼底的是一攤攤尚有熱氣的鮮血和帶著血腥味的尖刀。緊跟而來的干警們,在周局長的指揮下,立即投入了緊張的現場勘察、取證工作。緊隨著“叭叭,叭叭”的閃光拍照之後,便是數道強烈刺眼的強能量電光柱,在室內外交叉晃動。 “周局長……你看這……那邊也……這好像是……”刑警隊支隊長李奇,用手電照射著門外走廊上灑落著的點點滴滴的血跡,輕聲地向周局長報告。

45歲的伍縣刑警大隊一支隊長李奇,有良好的組織能力及很強的協調能力,認真、嚴謹,深得上級和下屬的信任、尊敬。 “是的,那邊的血跡滴灑得特別。”周清走過來細細地查看了一番後衝著房內的法醫,喊道,“孫曉玉、張青,你們過來一下。”孫曉玉和張青聞聲,急忙奔過來問:“周局,什麼事?” “你們兩個立即把這血跡採樣帶回去化驗。”周清用手電光指著樓道拐彎處靠牆邊的血跡,說,“特別是那邊的,以最快的速度,要連夜化驗出來。”孫曉玉和張青幾乎是同時說:“是!我們這就辦。” 沿著樓梯上的血跡,周清和李奇用手電邊走邊瞧,不時地蹲下身子用手沾沾。 “這血跡不像是程剛書記送往醫院搶救時滴灑的。”周清說。李奇也有同感地說:“看樣子,程書記與兇手有一番激烈的搏鬥,這血是兇手負傷潛逃時滴下的。”周清看了李奇一眼,嚴肅地說:“既然兇手也負傷,他就跑不了多遠,我們抓緊時間搜索。”當兩人順著血跡來到樓下圍牆外約百米處的塔松下,血跡突然中斷。周清左手抱膀,握手電的右手將手電頂著下頜沉思:奇怪呀!這血跡它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李奇也有些茫然地說:“難道……”這話沒頭沒腦,周清似乎從他這沒頭沒腦的話中覺察到了可疑的玄機:“這說明兇手定是有人接應的。不然,它怎麼一下子中斷了,斷得這麼乾淨?”李奇直勾勾地看著周清,嘴裡卻自言自語:“是呀,說沒就沒了。”

“兇手肯定是被他人接應逃跑的。咱們分頭在周圍找找,看能否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周清果斷地說。於是,李奇往東,周清向西,他們在這漆夜中尋找蛛絲馬跡。李奇躬著腰,用手電邊照邊搜索地面,忽然發現零星雪渣在地面上,有幾道不是很明顯的車輪輪胎擦痕。方向是後倒右迴向左急馳呈y字痕跡,速度約80碼以上,駕駛車輛的是個非常熟悉地形且駕駛技術非常熟練的司機。他不敢高叫,卻非常激奮:“快,快來看。周局,這裡有車輪痕跡。” 周清急忙跑過來細察一番,頓時,他緊鎖雙眉說:“剛才在那邊靠塔松約一米處,也發現了車輪痕跡。” 李奇感到周清肯定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便接著說:“這就形成了南轅北轍……公然向縣委副書記行刺,絕不是一般的人。” 周清怒視夜空,用手電照著這約有三層樓高的塔松,從樹梢移到樹根,再從樹根照到樹梢,他想說:我敢斷定這絕不是一起普通的兇殺案件,可能有更為複雜的社會背景。它像這塔鬆一樣盤根錯節,根深蒂固。但他還是嘆口氣咽了回去。 3個月內,伍縣縣委書記和縣紀委書記相繼被害,犯罪分子如此猖狂,引起了省委的極大震動與不安。當天晚上,在省委書記龍天成的辦公室,連夜聚集了調查組的幾位領導和執行特殊任務的刑警人員,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對案件的掌握情況和破案的行動細節及各注意的事項進行了專題研究分析,認為從種種跡象表明,馮凱樂的車禍與程剛的被殺,是相互關聯的連環殺人重案,為摸清線索,盡快破案,嚴懲元兇,徹底消滅犯罪團伙,確定了一個叫“黃雀”的絕密行動方案,立即放飛“黃雀”。要求參與任務的每一個人,無論是省委書記還是公安廳長、局長、刑偵科長,都要守口如瓶,如有半點洩露,都要受到紀律的懲罰。 伍縣的老百姓對縣委書記馮凱樂一行三人的不幸遇難以及紀委書記程剛遇刺,處於極度的憤慨與驚恐之中,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有的人甚至譴責公安局的無能。一時間,連山城市區內晚上出行的人也少了,夜市不再像過去那樣熱鬧,一些歌廳、舞廳也門庭冷落了。為了穩定民心,穩定社會秩序,公安局加大了治安力度,在警力有限的情況下,與街道、社區的治安組織,制定了一些如加強巡邏等一系列的治安措施,防止惡性案件的再度發生。在強有力的治安防範措施下,群眾的情緒逐步安定下來,社會秩序也明顯有所好轉。 天后,公安局確定將兩名犯人轉移到其他監獄服刑。蘭翔監獄廣場上的探照燈已熄滅。晚上10:30,搶劫殺人犯吳天運和搶劫殺人犯趙飛被帶出牢門。月光下囚車開始發動,囚車頂部紅藍閃爍的警燈照亮了周圍有限的空間。司機老姚的面色在警燈的旋轉中顯得更嚴肅,默默地看著一行人由遠而近。罪犯押至車前,兩位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已經就位於囚車門兩邊。在司機老姚上車之後,負責押送犯人的高軍點名:“囚號019。”吳天運答:“到!”“囚號038。”趙飛答:“到!” “上車!” “是!” 上車後,高軍喝令犯人蹲下,兩位高大的武警戰士立於犯人身後,目視著蹲在下面一大一小的兩個脊背。聽著高軍出發前對在押犯做出的例行訓令。那訓令聲在空曠的操場上如炸雷在吼,似乎像巨大的氣壓衝擊著犯人的耳膜,回音在黑暗無邊的夜空行走。 “根據監獄局的命令,現將019、038兩囚犯押往異地監獄繼續服刑,從現在開始,進入非常時期。現在,我宣布幾條紀律……” 囚車在晚上10:50準時穿過監區與外牆之間的隔離地帶,駛出了蘭翔監獄的最後一道大門。車前的大燈照亮了前方的土路,把土路的坑洼不平顯現得一覽無餘。穿過這條1.8公里長的土路他們不再顛簸,悄無聲息地從一片經濟開發新區的邊緣緩緩駛過,當囚車開上開闊的“三一七”國道之後,車上的氣氛和發動機的聲音才趨於平穩。但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連平時一向話多的高軍也只是目視窗外,保持著嚴肅的沉默。他們乘坐的這種中型囚車,由依維柯中旅改裝而成。除了用鐵欄封鎖車窗,車廂內部也加了鐵欄隔斷。犯人獨自坐於隔欄後面,手上加銬,一隻腳套著的鐐銬還與座椅連接,縱有上天入地的身手,也插翅難逃。更有高軍坐在隔欄這邊,面向後座,監視著犯人們的一舉一動。兩名武警也不輕閑,各守一個車窗,一個對內盯住罪犯,一個向外觀望沿途路況。 囚車啟動後,兩個犯人都低頭看著對面犯人的臉面,兩張臉被窗外的月光勾勒得陰影凸現,那些起伏的陰影究竟潛伏著多少複雜的經歷,多少複雜的故事,一時難以言傳。 凌晨4:50,老姚的車子已開到路旁一個小村莊的邊上。這是下國道5公里處的一個岔口,此處離犯人轉移的監獄還有約50公里。那個小村莊坐落在一片河灘地的北端,緊靠灘堤壩下是成片的樹林。穿過樹林即是商貿城開發區,這裡找不到任何路牌標誌。 “哎喲!肚子好痛,我要拉稀喲!”吳天運雙手抱著肚子又喊又叫,跪在車底板上面部扭曲得變了形。 高軍不得不押著犯人下了囚車,再三地催促:“快點,動作快點!”他對兩名武警戰士說:“你們留心看好犯人,我押他去放茅。”高軍押著犯人走到坡地的邊緣。站在這裡朝下望去,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漫坡,漫坡向下延伸到盡頭,被一片黑黝黝的樹林接住。坡地左側,連著幾間小平房,是一片稀疏不整的村落,夜深人靜的時刻,光燭俱滅,雞犬無聲。高軍剛掏出鑰匙,車上的038犯人在車底板上滾叫:“哎呀!不得了啦,拉到褲子上啦!”見此情景,高軍縮手將鑰匙裝回兜里,朝車上的一武警戰士喊道:“小黃,把他押下來,同茅。” 待小黃將趙飛押到跟前,高軍先給趙飛打開了手銬,然後才轉過身來,微微抖動著鑰匙,捅了兩次才捅開了019號犯人吳天運的手銬。他沒想到犯人會在剛剛褪下手銬的頃刻,雙手抱拳狠狠地朝他的胸擊去,他猝不及防地被打翻在地,犯人扭頭就跑。 “站住!站住!立即站住!開槍!開槍!”高軍叫喊著。 就在此時,038號犯人趙飛,也趁機一個猛頭撞向武警戰士,小黃雖有防備,但趙飛用力過猛還是被撞個仰面朝天,小黃往下倒時手指扣動了槍機,“啪”的一聲正好打在囚車後輪胎上,“哧”的一聲,右後輪胎的氣全洩光。當高軍一個鷂子翻身站了起來時,兩個犯人脫兔般連躥帶跳地下了坡,高軍急令:“站住!立即站住!開槍,向他們開槍!”兩個逃犯一個往東,一個往南沒命地飛奔,旋即消失在黝黑的樹林之中。 兩位武警戰士同時扣動了扳機。啪啪啪!啪啪啪!連續打出了好幾個連射。而這時逃犯的身影淹沒於凝止的夜幕和搖動的樹林中。槍響之後萬籟俱寂,只有他們自己的耳朵裡,還依稀殘留著槍聲的迴響。 那片黑黝黝的樹林似乎也安靜下來了,風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地停了。高軍和兩位武警戰士呆呆地站在坡頂,半天誰也沒有出聲,似乎都在傾聽林中的動靜,揣測犯人逃跑的方向…… 高軍的視線漸漸轉向身後,他這才發現司機老姚一邊嘟囔著:“槍子打不著逃犯,專打我的輪胎,它壞你啥事了!”一邊極不情願地更換輪胎。 趙飛順著樹林左躥右跳地向著東南方向沒命地狂奔,漸漸地樹林越來越密,漸漸地身後聽不到什麼動靜,漸漸地沒勁再跑了,他一下子軟癱在地上喘著粗氣。渾身的熱汗經冷風一吹,頓感涼意襲身,他閉眼默默地沉思著。明天怎樣與同時逃出來的那個吳天運接頭。他可是身手不凡,必須找到他。 兩個要犯在移監途中逃脫,而且其中竟然有吳天運,這的確是一種至關重要的大事。 3個月前的一天上午,馮凱樂車禍的第三天,收發員小劉送到省公安廳廳長刁謙手中一封信,“刁廳長親啟”的自疊無址白面信封,刁謙一看就知道是封匿名信。他拆開一看,裡面是一張只有四句打油詩的紙: 無名無址,實為蹊蹺,雖只有四句詩,但句句連著馮凱樂的死因。寫信的人是誰呢?他將這封信轉給了伍縣公安局長周清辦公室,周清又將這封信讓李奇看了。李奇根據信的字句音韻,突然驚叫一聲:“這個人在我們手裡,他肯定知道馮書記車禍的內幕。但這封信不是這個人寫的,是一個有良知又不敢得罪製造車禍的人寫的。” 周清說:“你有什麼根據?” 李奇說:“這封信就是根據。” “幾句打油詩能說明什麼?”周清心中有數,卻不以為然地說。 李奇將信展現在周清的面前說:“周局你先看,每句的第二字,連起來是'龍涯醉事',再看每句的最末一個字,連起來'幄天運行',那'醉'就是'罪',那'幄'就是'吳',還不清楚嗎?龍涯罪事,吳天運行。這就直觀地告訴了我們,不是意外,純屬人為的謀殺。冤魂啊冤魂,這是吳天運製造的謀殺!” 聽了李奇的解說,周清說:“的確,已經夠清楚了。”李奇圓瞪兩眼:“吳天運在押,他知內情!” 經查吳天運是伍縣商貿集團海星陽光健美康體娛樂中心經理,因搶劫銀行,將山城市銀行金庫保管員田惠英刺傷致殘,被判刑15年。山城市公安局在偵破“9·26”的重大車禍時,雖有那四句詩,但因無有力證據證明吳天運有直接關係,暫被擱置一邊。 但為了重大車禍案偵察的深入,防範意外和不測,公安局領導決定將兩名殺人犯移監審查,這是查清整個案件的關鍵的一環。可是,防範意外和不測,卻讓犯人跑了,而且一下跑了兩個犯人。高軍因玩忽職守被隔離審查,市電視台當天新聞專題播發了這一消息。高軍一臉沮喪,無可奈何的樣子。同時,還播出了公安局的通緝令,將兩個逃犯的相貌定格在屏幕上10多秒鐘,並反複播了多次。 許多市民看了電視後,聯繫伍縣一連串的事件,有的議論警察無能,有的群眾乾脆質問,這個周清到底是乾什麼的?請求撤換公安局領導,有的說高軍玩忽職守竟然放走兩個重案要犯,隔離審查太輕了,應從重處罰……總之這件事在山城、在伍縣被吵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眾人議論聲、譴責聲又是一片。當然,要說最不平靜、最痛苦的還是公安局的那些警察們,他們懊惱、惆悵……彷彿覺得是深陷在泥潭里的牛,有勁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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