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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悲觀主義的花朵 廖一梅 1512 2018-03-20
18 一個半月以後,我如期完成劇本,起名叫《小童的天空》,小童是那個愛上女老師的中學生。劇本交給陳天的時候,他很高興,說很少有編劇提前完稿。除了這個,他沒提什麼意見,說等香港人看了再說。 寫作是一件內耗的工作,讓人身心疲憊,而放鬆身心的辦法有人是喝酒作樂,而我是散步做愛。我每天散步,在散步不起作用的時候就做愛。我認為身體放鬆的時候大腦才能很好地運轉,當然,有個限制——做愛的時候只能用身體,不能用心,寫劇本需要冷靜。 那陣子,我和一個叫亞東的男孩有過一段交往。 亞東沉默寡言,有種處亂不驚的冷靜,是我當時偏好的類型。這種人我一眼就能從人堆裡揀出來。在一個酒吧不知為什麼的莫名聚會裡我們沒說上兩句話,但還是在離開前互相留了電話。兩個星期以後我打電話給他,我們一起出去吃了飯,飯後去了一家台球廳,他手把手教了我兩個小時的台球。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不論長短,都會形成一種特定的方式,就像是計算機的默認值,一啟動就是這個模式,大家都省事。我和亞東的默認值是——不談論感情,不介入對方生活,由我打電話定約會,不一起過夜。 這種默認值使我在決定不和男人來往的時候,沒有把亞東算在其中。 劇本快寫完的時候有一次我打電話給亞東約他見面,他猶豫了一下,問我什麼時候。 傍晚時分,他如約來到我的小屋,遲到了四十分鐘。他沒解釋,我也沒問,我們像往常一樣做愛。 天完全黑下來以後,我打開檯燈,知道自己又可以安靜地寫上一陣子,心滿意足地靠在床邊看他穿衣服。 他背對我,忽然說:“剛才遲到了,下午我在做婚前檢查。” “你說什麼?”我的腦袋已經不知道飛到哪去了,被他這句話拉了回來。

“我明天結婚。” 就算我企圖鎮靜如常,也還是愣了一下。 他轉過身看著我,表情依然平淡,但我看得出他對他的話產生的效果很滿意。 我知道我該說點什麼:“你們看了那個他們說很噁心的成人毛片嗎?下午?” “沒看,要不然還得晚。正好有一撥人看完出來,我們就假裝已經看過了,蓋了個章。” “好運氣。”我把衣服扣好,“那麼,明天你是去登記?” “上午登記,晚上請客。” “那你有很多事要辦吧,準備衣服,還得作頭髮?”我說著,發覺說的都是關於結婚最蠢的想法,只得作罷。 “我不知道……反正肯定得乾點什麼。” 他在床邊坐下,吻我,深情的樣子,久久不肯放開,讓我驚訝。我想他是有意的,他要這樣做,所以我其實用不著說什麼,為耽誤他而道歉就更可笑了。

“打電話給我,什麼也不會改變。”臨走的時候他說。 那天晚上,我只寫了幾行字就停了手,因為不對頭。我一直在想亞東的事,想知道他到底出於何種理由要丟下他的新娘跑到我這兒來。為了給我留下一個深刻印象?不願意拒絕我?他的婚姻是非他所願的?我對他的私事一無所知,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不是出於愛,我們之間的一切與愛差著十萬八千里呢。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他是為了向他自己證明他是不可改變的,為自己的生活製造一點戲劇性;要不他就是天性冷漠,認為世界上沒有任何神聖,值得傾注心血的東西。那就可怕了,我喜歡冷靜的人,但極端討厭冷漠的人。 什麼也不會改變,還是改變了,他不是我要的人,我要的是冷靜面孔下燃燒的熾熱靈魂。當然,是我太苛刻了,我並不了解他,他只是一個夥伴,應該說還是個不錯的伙伴呢。算了吧,這個精挑細選的男友一樣讓我分神,與其關心他,還不如關心我的劇本呢。

我伸手想拔掉電話線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愛眉,她有個好消息報告我,是關於我的金星的。 “你的金星與土星呈60度角 ,在星宮圖裡,這個分相最以表示藝術方面的卓越技巧,土星為金星唯美的審美觀帶來更堅毅固執的詮釋,土星的結構化和金星的美感相互作用,而你星座的主星就是土星,所以它們十分和諧……” “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劇本肯定沒問題!”我馬上把亞東忘到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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