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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書的敵人

香港方物誌 叶灵凤 6921 2018-03-19
書的敵人 威廉?布列地斯 蠹魚 蠹魚曾經是書的最有破壞性的敵人。我說“曾經”,乃是因為很幸運的, 在最近五十年來,它的蹂躪行為在一切文明國家已經大大的被限制了。這一 部分由於普遍發展起來的對於古物尊敬之增加——更大的原因乃是由於貪財 的動機,因此能使得古書所有者對於年復一年增加價值的捲帙予以重視—— 還有,在某種限度上,由於可吃的書籍產量之減少。 中世紀的所謂黑暗時代,書的主要製作者以及保管人,乃是寺院的僧 侶,可是他們對於蠹魚並無所懼,因為蠹魚雖以貪食著名,它們卻不愛好羊 皮紙,而當時還沒有紙張。至於在更早的時代,它們是否也襲擊草紙,埃及 人所用的紙張,我則不知道——也許它們會攻進的,因為那是用純粹植物性

的原料製成的;如果是這樣,那就很有可能,今日的蠹魚,在我們之間這麼 聲名狼藉的,乃是那些貪食祖先的直系後裔,它們曾經在約瑟的法老王時代, 就磨折過祭司,摧毀過他們的史書紀錄和科學書籍。 在活版印刷未發明時代,抄本書籍乃是一種稀有的珍貴的東西,因此被 保存得很好,但是當印刷發明以後,紙本的印版書籍就充塞世間;當圖書館 大量增加,讀者眾多以後,習見更產生了輕視;於是書籍就被堆集到無人注 意的地方,被人遺忘了,於是那個時常被人提起,可是很少有人親自見過的 蠹魚,就成為藏書樓的合法住客,同時也就成了愛書家的死對頭。 對於這個小害蟲,差不多曾經用過歐洲古今各種語言的咒語來咒詛,就 是過去的古典學者,也用了他們的長詩短句向他投擲。比爾?伯第氏,在一

六八三年就用了一首拉丁長詩表示他的譴責,而巴爾奈耳氏的可愛的短歌更 是有名的。 不過,好像一部傳記之前必須有一幅肖像一般,好奇的讀者們也許想知 道這個那麼激怒了我們溫和派的小動物模樣是怎樣。這兒,從一開始,就有 一種很嚴重的變化莫測的困難存在,因為這些蠹魚,如果根據它們的工作來 判斷,它們的形狀和大小差別之多,幾乎恰如我們這些目擊者。 賽爾伐斯特在他的《詩歌的律法》中,以不甚有風趣的詞句,將它形容 為“一種渺小的生物,蠕動於淵博的篇幅之間,當被人發現時,就僵硬得像 是一團灰塵一般。 ” 最早的記載是在R?荷基氏的《顯微畫集》中,對開大本,一六六五年 倫敦出版。這部著作,是由倫敦皇家協會出資印行的,乃是著者用顯微鏡考

察許多種事物的記述,最有趣的是,著者的觀察有時非常正確,有時又非常 荒唐。 他的關於蠹魚的記載,寫得相當長而且十分詳細,不過非常荒唐。他稱 它為“一種小小的白色閃銀光的小蟲或蛾類,我時常在書籍和紙張堆中發現, 料想那些將書頁和封面咬爛穿洞必是它們。它的頭部大而且鈍,它的身體從 頭至尾逐漸縮小,愈縮愈小,樣子幾乎像一根胡蘿蔔……它頭前有兩隻長角, 向前挺直,逐漸向尖端縮小,全部是環節狀,並且毛刺蓬鬆,頗像那種名為 馬尾的沼地蘆葦。 ……尾部未端也有三根尖尾,各種特徵極與生在頭上的兩 隻角相似。腿上有鱗也有毛。這動物大概以書籍的紙張和封面為食料,在其 中鑽出許多小圓洞,也許從古紙在製造過程上必須再三加以洗滌捶煉的那些

大麻和亞麻的纖維中獲得一種有益的營養。 “真的,當我想到這小動物(這乃是時間的牙齒之一)將多少木屑或碎 片搬入它的腹中,我真不禁億及並且欽佩自然的機智,在這動物的內部安置 這樣的火力,經常不斷的由搬入它的胃中的那些物質所補充,並且由它的肺 部風箱來鼓動”。 伴隨這描寫的插畫或“想像”,也值得我們一看。一定的,R?荷基先 生,這位皇家協會的會員,在這裡所畫的多少有一點憑著他的幻想,顯然乃 是根據他的內在意識來構成這篇描寫和插畫的。 (原註:未必!有好幾位讀者寫信促我注意,荷基氏所述寫的顯然是衣 魚類,這東西雖無大害,卻時常可以在舊屋的溫暖處所發現,尤其是略無潮 濕的地方。他誤將這東西當作蠹魚了。 )

昆蟲學家甚至對這“小蟲”的生活史從未給予重大的注意。基爾拜氏, 提到這東西時,他說: “Crambus Pinguinalis 的幼蟲能編織它的長袍, 並用自己的排泄物來掩蓋,所造的損害頗不小”。他又說,“我時常見到有 一種小飛蛾的幼毛蟲,置身於潮濕的古書堆中,在那兒大肆蹂躪,使得許多 黑體字的珍本書,在這今日愛書狂的眼中是與黃金同價的,被這些破壞家攫 走了”等等。 已經引用過的朵拉斯頓的描寫,也頗模糊。在他的筆下,這東西在一首 詩中是“一種忙碌的小蟲”,在另一首詩中又是“孱弱的破壞小爬蟲”。漢 奈特氏,在他關於書籍裝幀的著作中,說它的真實名字該是“Aglos- ra Pinguinalio”而格第夫人在她的比喻中又錫以“Hypothe emus erudituo”

之名。 FT哈菲格爾神父,在赫利佛的教堂藏書樓中,多年以前曾與蠹魚發生 過很多麻煩,說它們乃是一種報死蟲,具有“硬的外殼,棕黑色”,另有一 種“全身白色,頭部有棕色斑點”。 荷爾姆氏在一八七○年的“解釋與詢問”中,曾提及“ Anobium Puniceum”對於布克哈特氏從開羅帶回來的阿刺伯原稿,給予了相當損害, 這些原稿現藏劍橋大學藏書樓中。別的作家又說:“Anobium Pertinax”或 “Acarus erudituo”乃是它們的正確科學名稱。 從個人經驗說,我見過的標本並不多;不過,根據藏書管理人告訴我的 話,再依據推論來判斷,我認為以下該是這問題的真相:

在書中吃書的毛蟲和蛆狀幼蟲一共有好幾種。那些有腳的乃是一種飛蛾 的幼蟲;那些沒有腳的,其實是腳退化了的,乃是將來會化成甲蟲的蛆狀幼 蟲。 現在還不知道,是否有任何一種的毛蟲或幼蟲能夠一代復一代的僅以書 為食糧,不過我們已經知道,有好幾種鑽木孔的蟲,以及其他以草木廢物為 食料的蟲,它們會吃紙,尤其是一開始被封面的木板所吸引,而這種木板, 正是舊日的書籍裝訂者用來作封面的。為了這問題,有些鄉下的藏書管理人 不願打開藏書樓的窗戶,以防這敵人會從鄰近的樹林中飛進來,飛在書上下 卵。這是真的,任何人凡是見過榛樹上的小洞,以及被幹蛀所洞穿的木塊的 人,他就會從這些昆蟲敵人所鑽的窟窿上辨出相類的形狀:——

一, Anobium 類。這種甲蟲,有這樣數種:“A.Cru— ditus”, “A.Pertitax”,以及A.Paniceum”。在幼蟲狀態時,它們形狀如蛆,如在 一般乾果中所表現者;在這階段,各種不同的幼蟲很難區別。它們以舊而乾 燥的木頭為食料,時常蹂躪書箱和書架。它們又吃古書的封面木板,因此就 一直穿入書中,能貫穿渾圓的長洞,有時向傾斜的方向穿去,則所穿的洞便 是橢圓形的。 它們會這麼樣繼續貫穿過許多卷書,而佩基納特氏,那位有名的版本學 家,曾經發現過有二十七部書給一隻小蟲這麼貫穿了一個直洞,這真是饕餮 界的一件奇蹟,不過這故事在我方面,卻不敢盡信。經過相當時日之後,幼

蟲做成了繭,然後就變成一隻小小的褐色甲蟲。 二,Oecophora 類。這種幼蟲與Anobium 的同樣大小,但是因了有腳, 一見即可分別。它乃是一隻小毛蟲,胸中有六隻腳,身上有八隻吸盤似的隆 起物,象蠶一般。它後來變成蛹,然後達到它的完整形態,化成一隻小小的 棕色蛾。吃書的一種乃是Oecophora Ps—eudospretella。牠喜歡潮濕和溫 暖,嗜食任何纖維物質。這種毛蟲與屬於庭園類者完全不同,除了有腳之外, 外表和大小與Anobium 相似。它大約有半寸長,生著有角的頭和堅強的牙床。 它對於印書的油墨和寫字的墨水並不十分不喜歡,不過我推測它如果不十分 強壯,油墨對於它的健康便不很適合,因為我發現在有字的地方所穿的洞,

它的長度似乎不能提供足夠的食料以供幼蟲發展變化之需。不過,墨水對它 們雖不適宜,但是我仍發覺有不少幼蟲繼續健存,在靜默和黑暗之中,完成 它們的任務,日以繼夜的吃下去,依據它們體格的強弱,在書中留下或長或 短的洞。 一八七九年的十二月,保德薩爾先生,北安普敦的一位著名書籍裝訂 家,非常好意的郵寄了一隻肥壯的小書蟲給我,乃是由他的一個工人在所裝 訂的一本古書中發現的。它在旅途中似乎很安適,放出來時還非常靈活。我 將它放在一隻小盒中,使其溫暖安靜,給了它一些卡克斯頓所印的《波地奧 斯》碎紙片,以及一頁十七世紀所印的古書。 它將書頁吃了一小片,不過不知是否由於新鮮空氣太多,還是不習慣這 樣的自由,還是因為食物改變了的原故,它漸漸的衰弱起來,終於在三個星 期之後死了。我很捨不得失掉它,因為我正想在完善的狀態下確定它的名字。 大英博物院昆蟲部的華脫好施先生,在它死後很好心的將它加以檢查,認為 它乃是Oeco—phora Pseudospretella。 一八八年七月,大英博物院的嘉奈脫博士,送給我兩隻書蟲,乃是從新 近從難典寄來的一部古希伯來經典註釋中發現的。它們顯然在旅途中震動過 甚,有一個到我手中時已瀕垂危,幾天之後就追隨它的已故同類去了。另一 只似乎很健強,在我處幾乎生活了十八個月,我竭盡我的能力照料它;將它 放在一隻小盒中,選擇三種舊紙給牠吃,很少去驚動它。它顯然不願過這樣 幽禁的生活,吃得很少,活動得很少,甚至死了以後的樣子也改變得很少。 這只希臘的書蟲,腹中充滿了希伯來經典,有許多地方與我所見過的書蟲大 不相同。它比任何一個英國同類都更長,更細,看來更精巧。它是透明的, 像一片薄象牙一般,身上有一條黑線,我猜想這大約是它的腸子。它非常緩 慢的喪失了它的生命,這使得它的看護者十分傷心,因為他久已準備觀察它 的最後發展狀態了。這類蠹魚的幼蟲之難於飼養,也許是由於它們的身體構 造狀態。在自然狀態之下,它們能將它們的身體倚了洞邊伸縮前進,用它們 的牙齒緊貼了前面的紙堆去咬。但是一旦解除這種束縛之後,而這正是它們 的正常生活,即使周圍堆滿了食料,它們也無法吃到,因為它們沒有腳可以 支撐,於是自然的效能便喪失了。 以大英博物院收藏古書之多,而他們的藏書樓竟很少有蠹魚之禍。萊伊 先生,印本書部門的主任,曾寫信給我這樣說: “在我任職期間,曾經發現過兩三隻,不過它們都是很衰弱的傢伙。我 記得,有一隻送往博物部,由亞當?德特先生加以監護,據他表示這乃是 Amobium Pertinax,不過以後情形如何不再知道了”。讀者們,不曾有機會 視察過古藏書樓的,不能想像這種害物可能造成的可怕損害情形。 我眼前就有一部精美的對開大本古書,用未漂白過的極佳的紙張所印, 厚得像強韌的彈藥紙一般,一四七七年由德國曼因茲市的彼得?叔費爾印刷 的。不幸的是,經過相當的遺忘時期,很嚴重的受過書魚損害之後,大約五 十年之前,又有人認為這值得換個新的封面,於是這一次在訂書匠的手中又 再嚴重的受了一次損害。因為這樣,原來封面木板的情況已經無從知悉了, 但是書頁所受的損害卻可以準確的加以敘述。 書雖曾經在書前書後都蹂躪過。在第一頁上,有二百一十二個清晰的 洞,洞的大小不一,從一隻小針眼以至一隻粗的織物針所戳的那麼大的洞, 這就是說,從一英寸的十六分之一至一英寸的二十三分之一。這些洞大部分 都是與封面構成或大或小的直角,僅有極少數是沿了紙面構成的蛀槽,僅影 響三四頁紙。這些小害蟲的不同能力可以從下列情況看出: 第一頁二百十一二洞 第十一頁五十七洞 第二十一頁四十八洞 第三十一頁三十一洞 第四十一頁十八洞 第五十一頁六洞 第六十一頁四洞 第七十一頁二洞 第八十一頁二洞 第八十七頁一洞 第九十頁無 這九十頁的紙質很厚,一共大約有一英寸厚。全本書共有二百五十頁, 將書翻到末尾,我們發現最後一頁共有八十一個洞,這是由另一群比較不貪 婪的書蟲造成的。 情形是這樣: 倒數第一頁八十一洞 倒數第十一頁四十洞 倒數第六十六頁一洞 倒數第六十九頁無 你如果注意一下這些小洞,在開始是迅速的,然後愈來愈慢的消失情 形,真使你十分驚異。你一頁一頁的追從同一個洞,直到它的直徑在某一頁 上突然減小了一半,經過仔細檢查之後,你會發覺在下一頁,如果繼續下去 就應該有洞的地點,紙質有一點剝蝕。在我現在所提及的這本書上,那情形 簡直就好似競走一般。在最初的十頁上,較弱的蟲都被拋落在後面了;在第 二個十頁上,參加的還有四十八名,而這數目在第三個十頁上就僅剩下三十 一名,到第四個十頁上則僅有十八名了。在第五十一頁上,能繼續支持的僅 有六隻蟲。在未到第六十一頁之前,乃是兩個堅強的饕餮家所作的各不相讓 的競賽,各人都鑽了一個相當大的洞,其中一個乃是腰圓形的。到了七十一 頁,他們緊張競爭的情形還是一樣,第八十一頁也是如此,在第八十一頁上, 腰圓的一個放棄了,圓的一個則再多吃了三頁,在第四頁上離開了。於是這 以後的書頁都是完整的,直到從後倒數過來的第六十九頁上有一個蟲洞。從 這以後,他們逐步增多以至卷末。 我舉出這本書為例,是因為它恰巧在我的手邊,但是有許多書蟲所吃的 洞,比這本書中的任何一個都更長;我見過有幾個洞穿了兩三本書,從封面 以至底面。舍費爾書中的洞,大概是Anofium Pertinax 的工作成績,因為 它僅從前後兩邊進攻,書中部是完整的。這書的原來封面,必是用真木板的, 書蟲的攻擊必從那裡開始,貫穿前後木板之後,然後穿入書中。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參觀牛津的鮑德萊安藏書樓,那是一八五八年,邦特 奈爾博士正是當時的館長。他十分好意,給予我一切便利,任我研究那收藏 非常豐富的“卡克斯頓”版,因為這正是我的參觀目標。當我翻閱一包黑體 字版本的碎片時,這曾經放在一隻抽斗裡已經很久了,我發現一隻小小的蛆 狀幼蟲,我毫不思索的拈起來拋到地上,用腳去踐踏。不久之後,我又發現 一隻,是一個肥胖的發亮的傢伙,大約有三分長,我於是仔細的將它保存在 一隻紙盒裡,準備觀察它的生活習慣和發展情形。看見邦特柰爾博士走近來 了,我便招呼他來參觀我的獵獲品。可是,當我剛將這曲扭著的小東西放到 皮面的書案上時,博士大拇指的大指甲就降臨到它的身上,於是案上一縷濕 痕就成了我的全部希望的墳墓,而這位著名的版本學家,一面將手指在衣袖 揩拭著,一面這樣說:“哦,是的!它們有時是黑頭的”。這倒是一件值得 留意的事——昆蟲學家的新資料;因為我這小東西的頭部是又硬又白而且發 亮,我始終不曾聽見過有過黑頭的蠹魚。也許鮑德萊安藏書樓的大批黑體字 版本同這異品有若干關係。不過,我所見的一隻乃是Anobium。 我曾經很無情的被嘲笑過這可笑的意念,將一隻吃紙的蟲藏在一隻紙盒 中。哦,這班批評家!你們還不知道這種書蟲乃是一種懶惰的害羞的傢伙, 一旦“被禁”之後,要經過一兩天始能恢復食慾。更有,它頗有自尊心,它 決不肯吃這種將它監禁的有光的劣質的抄寫紙。 至於我已經提起過的那部卡克斯頓的《我們聖母的生活》,其中不僅有 無數的小洞,在書頁的底下更有幾條很大的蛀槽。這是很少見的現象,也許 是: Der—mestes Vulpinus 的幼蟲,一種庭園甲蟲的成績,因為這傢伙 是非常貪食的,要吃任何干燥的木質廢物。 我已經談起過,可吃的書,現在是愈來愈少了。現代紙張採用複雜質料 攙雜的結果之一,乃是書蟲不願再觸及她。它的本能製止它去吃那些陶土、 漂白粉、石膏粉、硫酸鹽,那些用來攙和纖維的各種物質,於是,古文學的 智慧的篇章,與現代廢物在時間上的對抗競走,便大大的佔了便宜,由於今 日一般對於古書的普遍注意,蠹魚確是遭遇了艱苦時代,那種作為它們生存 必須的對於古書的全然疏忽很少再有機會遇到了,正為了這原故,我以為應 該有幾位耐性的昆蟲學家,在時機未消失之前,對於小生物的生活史作一番 研究,好似約翰?魯布波克爵士研究螞蟻一般。 我眼前有幾頁某一本書的零頁,這是我們很經濟的第一位印刷家卡克斯 頓先生用來廢物利用,將它們粘在一起作紙板的。不知是由於那古老漿糊的 引誘,還是由於其他原因,書蟲在這上面所採取的吃的方式,不似一般那樣 一直鑽入書的中心,而是採平面的方式,沿著書頁吃成了許多深溝,可是始 終不越出封面的範圍。而這幾張零碎的書頁僅那麼溝槽交錯,以致如果要拿 起來,便要碎成粉碎了。 這當然已經很不好,但是我們仍應十分感激,在這溫帶的氣候內,我們 還沒有像在非常炎熱地帶所發現的那樣敵人,在一夜之間,整座的藏書樓, 包括書籍、書架、桌椅,會給無數的蟻群所摧毀。 我們在美國的弟兄們,他們在許多事情上面都是幸運的,在這件事情上 似乎更非常幸運——他們的藏書從未被蠹魚所襲擊——最低限度,美國作家 們如是說。當然的,他們所有的黑體字版古書都是買自歐洲,花了他們很多 的錢,他們照料得很仔細;但是他們同時另有萬千的十七世紀書籍,用羅馬 字排印的,在美國用真實優美的紙張所印,而那些書蟲,至少在我們這國內 是如此,如果紙質好,他們決不會因了字體不同遂不吃的。 也許正因為如此,我們古藏書樓的保管人,對於書蟲的見解就與我們迥 不相同,而這種見解反映在萊因瓦特氏所編印的《美國印刷辭書》中(非拉 得爾非亞城出版),讀起來就更加有趣。據萊因瓦特氏說,蠹魚在他們那裡 乃是一位生客,他們許多人都不知道有這東西,因此它的最輕微的蹂躪痕跡 都被當作稀奇少見的事情。萊因瓦特引用狄布丁的著作之後,又依據自己的 想像略加渲染,接著說: “吃紙的飛蛾據說乃是由於荷蘭的豬皮裝幀傳入英國的”。 他的結語,對於任何一個曾經目睹幾百本給蠹魚摧殘過的書籍的人,真 覺得單純天真可愛。 “目前”,他說,顯然是當作一種極稀奇的事情加以引 述的,“在非拉得爾非亞城的某氏私人藏書樓中,有一部曾經被這昆蟲咬過 洞的書”。 哦,幸運的非拉得爾非亞市民呀!你們雖擁有美國最古的藏書樓,可是 為了要觀光全城唯一的一個給蠹魚所咬的小洞,卻不得不向一位私人藏書家 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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