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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四章春風不度玉門關(1)

銀城故事 李锐 6135 2018-03-19
過了雞鳴鎮,山勢明顯低緩下來,走出山口的時候已經遠遠地望見了銀城。高聳的井架,巍峨的城樓,玉帶一樣蜿延的銀溪終於都歷歷在目。劉振武的心裡一陣熱辣辣地翻動,他終於排除一切阻礙,在命令指定的日期之內趕到銀城。劉振武派出一隊騎兵先期進城聯絡,騎兵隊返回報告說,銀城巡防營統領聶大人已經安排就緒,他要率領銀城守軍在北門外校場列隊迎接援軍。騎兵們還又向劉振武報告了一個消息:在銀城刺殺知府大人的刺客已經自首投案,並且已經被聶大人斬首示眾,此刻他的人頭正掛在北門外的城牆上。這個意外的消息叫劉振武大吃一驚。他急忙追問刺客的姓名,士兵們回答說只記得是學堂裡一個冒充東洋人的教書先生,複姓歐陽什麼的,說是一個安南僑民。劉振武又問抓了什麼同黨。士兵們說因為走得匆忙沒有聽聶大人提起過,只聽說還砍了幾顆頭,站籠裡還站死了幾個嫌疑犯人。聶大人特別叫轉告管代銀城目下已無戰事,叫大人放心。劉振武忽然覺得有股陰森森的冷氣穿心而過。他不願讓士兵們看出自己的擔心,壓抑著內心的焦急,傳出命令要士兵們快步行軍。

到目前為止劉振武所做的一切都還算順利,作為暴動總指揮,劉振武終於把準備起義的部隊順利地帶到了銀城。如果沒有桐嶺關那一場意外的遭遇戰,劉振武本可以再提前一些趕到銀城。那些亂哄哄的莊稼人根本不知道有暴動這回事情,更不知道他們阻擋了什麼隊伍。幸虧自己處置果斷,不然的話,還不知要在桐嶺關耽誤多少時間。按照原來的計劃,進城之後,只等做好內應準備的同志前來接頭,暴動就將在三天之後,也就是在八月二十四日按期舉行。屆時銀城周圍四縣和下游沿江數縣也將要同時響應。劉振武這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部隊是這次暴動的主力,營內的多數軍官都是同盟會的秘密會員,只要得到充足的彈藥,裡應外合突然襲擊,奪取銀城將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由於有過省城暴動失敗的教訓,這次銀城暴動的準備工作極其慎重保密。為防止被官府再次破獲,一切行動都是在同盟會東京本部直接指揮下,以單線聯繫的方式秘密進行的。就連劉振武本人也是在總督衙門接到了增援銀城的命令之後,才被東京方面的特派員緊急通知要由他來擔任暴動總指揮的。按照預先規定的秘密接頭暗號,劉振武在進城之前把一枚陸軍士官學校的校徽別在了胸前。沒有人會猜到這只銅牌的用意。更沒有任何人會料想到前來增援的部隊就是要舉行起義的部隊,這才是真正的天降神兵、攻其不備!這一切曾經讓渴望建功立業的劉振武熱血沸騰。九年前,那個漂洋過海,隨七少爺留洋的十五歲的家童,如今終於又回到故鄉。身為四品官階的新軍步營管代,劉振武現在不只是要衣錦還鄉,他要在故鄉翻天覆地,改天換日。他要和自己的同志們一起改寫銀城的歷史。可現在大大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會在暴動之前發生這樣的刺殺和自首。自從出發增援之後七天來,劉振武沒有再得到任何新的情報。這突如其來的事變,幾乎是把一切都陷入在不可知的危險當中。最危險的是劉振武根本無法準確判斷,這件事情對於馬上就要舉行的暴動到底有多麼大的威脅和破壞。以眼前的情形,不只突然襲擊成為不可能,劉振武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會直接威脅到自己的安全。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即便是要赴湯蹈火也只有捨身而行了。多年來職業軍人的嚴格訓練,早已經讓劉振武學會了控制情感,他不動聲色地把生死置之度外,把百般的焦慮壓在心底,士兵們在指揮官臉上看到的,照舊是往常的那一副難以猜度的冷漠。

一個時辰以後,在鼓號手的簇擁下,暫編陸軍第十七鎮第一步兵協第二標第一營的軍旗經過了上關橋。管代劉振武引領著自己裝備精良的部隊,整齊地走向校場。隨著他發出的口令,四排並進的行軍長隊轉眼變成四個縱向直排的方陣,銀亮的刺刀在這四個方陣上面寒光閃閃。方陣的後頭跟隨著兩門克虜伯山炮,和列成四排並轡而行的六十位騎兵。五百四十名步兵整齊的軍靴聲,轔轔的砲車和馬蹄聲,士兵們隨著口令整齊如一的呼喊聲,震動了銀溪河畔古老的校場。追隨、圍觀的人群傾城而出,銀城人對這開天闢地第一次見到的場面興奮不已,轉眼之間校場四周已是人山人海。隨著一聲炮響,校場上響起海螺和大鼓的吹奏聲。銀城巡防營統領聶芹軒帶領著自己裝備陳舊、服裝零亂的隊伍,早已在北門外校場列隊多時了。為壯聲勢,點將台上豎起三面綠營大纛,五尺八寸長、寬的綠色三角旗上飛蟒盤旋。點將台的兩側各站了兩排手持長矛身掛腰刀的護兵,長矛上特意換了嶄新的紅纓。聶芹軒披掛硨磲頂戴和繡了彪形圖案的千總補服,坐在點將台的太師椅上,滿心妒意地看著被自己等來的援軍。恭立身邊的三名衛兵一個手裡捧著水煙袋,一個手裡捧著一隻紫砂茶壺,第三個手上端了一個放著酒壺酒杯的托盤。眼看著,震天的軍靴,耀眼的刺刀,嶄新的洋槍洋砲,氣勢逼人地朝校場中心走過來。聶芹軒早已經料到了眼前這個讓人尷尬的場面。那個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足夠給自己當兒子的毛頭小子只因為留了一回洋,就已經官居四品做了新軍步營管代。他一個月的薪銀、公費就是二百四十兩,比自己整整一年的一百六十八兩薪銀還要多出七十二兩。就連在新軍里當一個扛槍的正兵,一個月也有四兩半的餉銀。和他們一比,自己帶領的這支隊伍簡直就是一群叫化子!可大清朝現在偏偏就是信不過這些洋氣十足的新軍,偏偏就是讓叫化子們來給它保江山,偏偏就是讓叫化子們替它監視這些又闊又洋的新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難不成大清朝就是為了教人造反才花大把的銀子,派自己的子弟出國去留洋的?難不成大清朝花了無數的銀子買回來洋槍洋砲,是專門為了用它們來斷送自己的江山? ——這事情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看見劉振武在領旗官和衛兵的護衛下朝點將台走過來,聶芹軒急忙滿臉堆笑地離開太師椅,走下台子遠遠迎了上去,口中連連讚嘆:“劉管代,好!好!真不愧是新軍,好整齊的軍威!劉管代神機妙算、勇武難擋,我聽說只片刻工夫就奪下桐嶺關,把天義軍那些群匪打得落花流水!好,真是年輕有為,將才難得,不可限量!我今天特地在校場迎接你們,就是為了讓銀城人都看看你們的軍威!有你們來銀城增援駐守,那些亂黨哪裡還敢再亂動!銀城百姓真是三生有幸!” 劉振武一絲不苟地行過軍禮,報告道:“聶統領,暫編陸軍第十七鎮第一步兵協第二標第一營管代劉振武,奉命帥部增援銀城,特此報到,奉制台大人命令,本營聽請聶統領調製。”聶芹軒上前拉住劉振武的手再次笑起來,“劉管代,哪裡話,我不過是臨危受命暫為代理。我一個六品千總哪裡就能調製你這四品管代,大家還是同舟共濟,互相扶助,來來來,劉管代,還是同我上台去先飲三杯酒為你洗塵!劉管代久別家鄉,今晚你要先回家拜見父母高堂。明晚我要在營內專備酒席為劉管代接風!貴營的駐地我已經安排停當,育人學校已經解散停辦,學校裡除了還暫留有兩位東洋教員,校舍都已經騰出來留給你們駐紮。你我兩軍隔河而駐,既可分守新舊兩城,又成犄角之勢可以內外呼應、相互支援。劉管代你看如何?”

劉振武再次回禮,“聶統領,臨行前製台大人有令在先,到銀城一切聽從聶統領調製。只是桐嶺關一戰消耗許多彈藥,需要及時補充,否則難以再戰。” 聶芹軒笑著推託道:“劉管代,不忙,不忙,你久別家鄉,三公早已經盼眼欲穿了。昨天是三公的六十大壽,你已經耽誤了,哪能一誤再誤?還是先回家去看望令尊大人。其他的事情,等你們安營扎寨、一切安排妥當再議不遲。”說著回手一指,“劉管代,你看看城門上那顆人頭。那就是刺殺袁知府的刺客,也是銀城亂黨的總頭目,他一自首,銀城亂黨已經亂了陣腳,自顧不暇。他們哪還敢和你、我對陣較量?你還是趕快先回去給三公拜壽吧。”說著又特意拍拍劉振武的手,話外有音地囑咐:“一切都等看過令尊大人再談。劉管代,衣錦還鄉乃人生之大幸呀。三公又是六十大壽,又是貴子回鄉,真是福如東海呀!你萬萬不可以掃了令尊大人的興致!更何況長途跋涉辛苦勞頓,也該休息兩日。你們還是先安營歇息,你還是趕快回家。這件事我就替你做主了!”

談笑恭賀之間聶芹軒滴水不漏地完成了自己的安排。他把需要監視的新軍隔河放在了新城。只要不立即開戰,缺少的彈藥也不必立刻補給。只有這樣隔離、弱化這支精銳的援軍,自己才有可能控制局面,自己這些叫化子隊伍才能守住舊城,進退有據。 劉振武分明感覺到了那張笑臉後面的拒絕和警惕。聶芹軒這麼堅決地把自己帶來的援軍隔河放在新城,絕不只是像他說的那麼簡單。事態或許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嚴重。不然這聶芹軒怎麼敢斷言銀城已無戰事?但劉振武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只好按照聶芹軒的意思,帶領士兵們退出校場,再次走向上關橋。退出校場的時候劉振武回過身來,遠遠看見了北門城頭上高掛的木籠。木籠裡裝的如果真是銀城同盟會領袖的人頭,那暴動計劃確實已經處在十二分的危急之中。育人學校既然已經被解散,七哥的處境想必也已經十分危險。自己胸前這個接頭用的徽章恐怕也不會有人來認它了。一場精心計劃的暴動難道真的就這樣付之東流了麼?劉振武沒有想到自己滿腔的熱血、精心的計劃,竟然無聲無息地落進這樣的一個陷阱當中。更沒有想到自己率領一支精銳的軍隊奔襲數百里,竟然只和一群造反的農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仗。圍觀的人們意猶未盡地從校場四周移動過來,嘁嘁喳喳的議論聲、雜沓的腳步聲、大呼小叫的吶喊聲,交雜成一片污濁混亂的蠕動。在這萬人爭睹的人群背後,寂寞地高掛著那隻裝了人頭的木籠。陰霾之下城樓高聳,因為隔得太遠,劉振武分辨不清那木籠里人頭的面目。那顆異鄉人的頭顱怪異地掛在城牆上,掛在一片擁擠、興奮、污濁、混亂的人臉背後。這裡的人們並不理解那個人要做什麼,大家只知道那是一個冒充東洋人的安南僑民。劉振武忽然覺得心痛如錐。這就是分別了、想念了九年的家鄉麼?這就是自己準備為之獻身的家鄉麼?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人頭也和這安南僑民一起掛在城牆上,這些污濁、混亂、擁擠、興奮的人群,難道會是另外的表情,難道會改變麼? ……一切都還是幾百年來的老樣子,一切都還是九年前的老樣子,一切都顯得遙遠而又陌生。

看著那些洋槍洋砲走過上關橋,老謀深算的聶芹軒在心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和劉三公昨天就已經做成了那筆交易,幸虧事情已經在自己手中提前結束了。眼前這支裝備精良洋氣十足的隊伍現在已經無事可做,他們奔襲數百里不過是撲了一場空。這支洋氣十足的軍隊在銀城已經無仗可打,無事可做,無功可立。這就好比讓一架寶馬香車走進了爛泥塘,憑你十二分的嬌貴好看,照樣也是沒有用!一個出國留洋的毛頭小子,哪懂得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望著那個年輕英挺的背影,一個念頭在眼前閃過,聶芹軒猛地想起了那個一直還沒有露面的總指揮,想起了從歐陽朗雲嘴裡知道的八月二十四日,掐指一算還剩三天,心里頓時豁然開朗。 一切都像預想的那樣發生了。可一切又都那麼觸目驚心,難以接受。

城門上木籠裡的那顆人頭真的就是歐陽朗雲的頭嗎?怎麼也不能相信文靜瘦弱的歐陽朗雲竟然會這樣被人砍下頭來。沒有審判,沒有法庭,沒有任何調查和取證,一個人頭就被砍下來了。沒有人看到行刑的過程,沒有人知道被殺者是不是留下了最後的遺言。在支那殺一個人和殺一頭牛的差別微乎其微。一想到歐陽朗雲的頭滾落在地的情形,秀山次郎禁不住就要閉上眼睛。這件事情殘酷、真實到讓人難以接受。 粗糙寬大的木條粗暴生硬地把那張慘白的臉分成幾塊,能看到的只有一隻眼睛,半張嘴,微露的牙齒,蓬亂的頭髮,和已經死在那張臉上的文靜和激情。這顆曾經在早稻田大學接受教育和知識的頭腦,如今像畜牲一樣被宰割下來掛在城牆上,用來威脅其他想暴動的支那人。秀山次郎想起來幾天前自己剛剛拍過的鏡頭,忽然覺得這些被拿出來公開展示的死亡,都有一種難以忍受的殘忍和骯髒。秀山次郎調整了幾次角度,可鏡頭里的畫面總是不能滿意。忽然間,他看見在木籠的空隙中飛來飛去的蒼蠅,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歐陽君真是糊塗,居然只為了一次計算錯誤就去自首;一顆受過早稻田大學教育的頭腦,僅僅因為一次情緒的衝動,就這樣被放到籠子裡,讓蒼蠅叮來叮去。支那人永遠就是支那人。真是永遠也不可理解、永遠也難以改變的支那人!秀山次郎不願意讓妹妹看見自己的眼淚,更不願意在支那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就那樣把頭埋在遮光布的下面,一次又一次地把眼淚從臉上抹下去。在極力壓抑的抽泣中,秀山次郎等著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再一次地挪動了三角架。這個無法改變的仰拍的角度限制了視線,也限制了距離。角度不好,光線也不夠好,可他別無選擇,只好接受這個有缺陷的畫面了。他忽然想起幾天前,自己和歐陽朗雲一起走出會賢茶樓時,歐陽對那個擺弄人頭的士兵的激烈指責。一轉眼,真的只是一轉眼,他自己的人頭竟然也被掛在了城牆上。這一次,不會有人為他自己的人頭來爭執了。這樣想著,眼淚再一次湧上來。秀山次郎再一次地抑制著,再一次把眼淚壓下去。為了平靜情緒,秀山次郎故意讓自己構思這張照片的註腳:城牆上掛著的是我的同事,是一顆受過早稻田大學教育的頭腦。這麼想的時候,秀山次郎馬上又否定了自己。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這個充滿了主觀情緒的註解,已經把自己放在了被觀察的對象之中,這樣的註解,已經放棄了自己一貫保持的那雙客觀冷靜的眼睛。於是,他從波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嚴厲地提醒自己:一個大和民族的人,根本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感情和支那人的歷史攪在一起。自己需要的是文明人的理性。自己要記錄的是客觀冷靜的歷史畫面。自己既不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也不是一個只被情緒支配的支那人。自己根本就不應該犯歐陽君已經犯過的錯誤。這張照片的註腳應該這樣寫:城牆上掛著的是暴動者歐陽朗雲的人頭,他因刺殺桐江知府而被砍頭示眾。砍頭示眾是支那最常見、最常用的對犯人的懲罰。歐陽朗雲,越南僑民,銀城育人學校物理、化學教員,1908年畢業於東京早稻田大學。這樣想著,秀山次郎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地冷靜下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銀城清爽乾淨的秋天,被吸進平靜自信的肺葉里。秀山次郎放下遮光布,在挺直身體的時候看見了妹妹,心裡的那些自信,頓時被淹沒在妹妹的眼淚裡。

在那台蔡斯照相機支架的旁邊,一身盛裝的秀山芳子麵對人頭跪在一隻木幾下,木几上放了一方染了血蹟的手帕,幾本套在墨藍色書套裡的線裝書,和兩炷青煙幽幽的線香。淚流滿面的芳子不停地哭著,說著。圍觀的人群站得很遠。城門下邊不斷有行人和車輛從歐陽朗雲的頭下匆匆走過,所有的人都要扭過頭來,驚訝地打量跪在泥土中的這個美艷奪人的日本姑娘,打量那個放在三角架上的機器。來去匆匆的行人們聽見這東洋姑娘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唱一支傷心的歌。他們聽不出她唱的是什麼,更不知道那是唱給城牆上的那顆人頭聽的。船已經準備好了,船工也已經僱好了,這一切都是劉校長的父親安排好的。連啟程的行李也已經收拾停當,馬上就要回家鄉,回日本了。秀山芳子是來訣別的。她把自己精心地打扮出來獻給歐陽朗雲,她把自己心裡的悲絕,一首一首地吟誦給自己的戀人聽:

狂風吹至三室山,山上紅葉飛滿天。 落入龍田川中水,川水紅如錦一般。 好花轉瞬即飄零,只恨空空度此生。 傷心紅淚何所似,連綿細雨不能晴。 催花風雨催花落,花落庭前紛如雪。 落去芳花歸去春,如我飄零心淒惻。 悲思幽恨多,此生逐逝波。 憂傷忍不住,流淚竟如河。 可憐儂之命,要絕直須絕!若乃如此生,難奈愁心結! 墳墓也震動,我的哭聲似秋風。 …… 寂寞辛酸度此生,至今仍是苦煩中。 寧赴難波江中死,也願與君相聚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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