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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三章.3

越軌訴訟 高和 8213 2018-03-19
後來,騙子公司總經理又提出,這筆生意要做成,發貨、運輸、廠家都要錢,因此這筆定金要動用,只要銀行配合,他們可以拿出百分之十作為回扣給銀行。她怦然心動,做生意急著用錢是經常碰到的事情,況且雙方的合同她也看了,這筆業務是確實的,只是早點、晚點動錢的問題,況且這家公司又是本地的,在銀行開有基本賬戶,估計不會有大問題,於是她又點頭同意,指派汪伯倫直接辦理。付款之前,騙子公司依照承諾,給銀行送了二十萬元現金,她讓存入小金庫,這筆錢沒有列入,也無法列入銀行的正常收益。而汪伯倫這個王八蛋,做事太過頭,明知對方拿的付款委託書上“程鐵石”的印文與預留印鑑不符,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款付了出去。她敢肯定,汪伯倫背著她拿了人家的錢,數額肯定少不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否則汪伯倫絕對不敢這麼幹。

最可恨的是,汪伯倫一直瞞著她,沒讓她知道假印章的事,直到程鐵石發現上當,追到銀行,她才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事到如今,她只有硬著頭皮頂住,死咬真假印鑑銀行無法分辨這個歪理,才能免遭滅頂之災。如果官司打輸了,紀檢、檢察院肯定要插手審查此事,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雖然她過去撈錢的事做得很巧妙,很機密,但終究是做過的事,誰又能想到哪裡有瑕疵漏洞,弄不好真要在這件事上一個跟頭栽到底。她是徹底讓汪伯倫套住了,她對汪伯倫恨的牙根發癢,卻又無可奈何,還得想法保他,因為保他就是保自己。 眼前這一攤爛事真害得她心神不定,茶飯不想,有時她真盼廈門那個程鐵石死掉,這樣她就可以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洗刷乾淨,照樣心情愉快、萬事如意地當行長、當先進,過太平日子。

“行長,到點了,該吃飯了,要不要我給你帶一份上來?”辦公室的秘書伸頭問她。 她強打精神,笑笑說:“不用了,我下去吃。”說著,起身鎖好桌、櫃,做出坦然自若的樣子,昂首挺胸下樓來到食堂,跟她的下屬們共進午餐,雖然她啥也吃不下,卻仍然要了兩份紅燒雞翅。 九 經過市委秘書長的協調,公安局同意將程鐵石一案送回法院,法院只好接受。處長找吳科長,讓他寫個移交通知書,連同案卷一塊給法院送去。吳科長心裡很高興,表面上卻冷漠地問處長:“這是乾啥玩藝?一會推回來一會退回去,窮折騰,你說這移送通知書怎麼寫?就寫這個案子我們管不了,還給法院?” 處長說:“胡扯八道,哪能那麼寫?你不是挺能的嗎?有了大專文憑還要上本科班,不就是想接我的班嗎?怎麼寫個移送報告還得我教你?乾脆你那個學也別去了,每天供我一瓶茅台一條中華,一年後我主動給你讓賢。”

吳科長說:“處座,我掙那倆破錢,餓不死也撐不著,按你開的條件我這輩子也別想當處長。乾脆你先讓賢,等我當了處長把職務工資分給你。” 處長笑了,說:“你小子挺會懵人,我現在就拿著職務工資,為啥還要讓賢把職務工資給了你然後再拐個彎從你手裡拿?我自己直接拿不是更省事麼?行了,別胡扯了,你就趕快寫吧。就這麼寫,經調查,此案原被告之間未發現詐騙嫌疑,純屬民事糾紛,根據國家有關規定,具體是哪個規定你查查,此案應由法院依法審理,特移送貴院,這不就結了。” 吳科長說:“到底是處長,水平就是比我高,幾句話夠我想一天,妥了,我就這麼寫。” 處長得意洋洋,背著手在屋裡轉了一圈,東看看西瞅瞅,說:“這屋太亂,抽時間整理整理,難怪創衛檢查組老不給咱們處發流動紅旗,都是讓你們科拖累的。”

吳科長急著寫移送通知,沒心搭理處長,他說啥就點頭應聲:“是”,“對”。 處長又發感慨:“現在幹部講究年輕化,知識化,唉,像我們這些老公安不行了,沒用了。” 吳科長也沒注意聽他嘮叨啥,仍然順勢應答:“對,就是。” 處長氣的瞪他一眼,他也沒發覺,處長只好轉身出門,把門摔得“哐哐”震響。 吳科長把移送通知書寫好,送到打字室打好字,準備找局長簽字蓋章,想到法院送過來的移送通知書上只蓋了庭裡的公章,並沒有蓋院裡的公章,便依對等原則,找處裡的文書蓋上處裡的公章,拿了案卷就給法院送了過去。在博士王的幫助下,他順利考取了省政法學院幹部本科專修班,對博士王很是感激,對程鐵石又很同情,急於把此事辦妥好向博士王那邊有個交待。

來到法院,找到牛剛強,吳科長說:“上面已經定了,這個案子要送回法院,你是承辦人,案捲和移送通知書都在這兒,這就算交給你了。” 案子移送回來,替牛剛強出了壓抑多日的悶氣,他心裡暗自高興。審理這個案子時遇到的種種阻力和壓力,讓他知道這個案子非同小可,就算移送回來,審判要順利進行也幾乎不可能。所以,他已決定,案子即便移送回來也堅決不再接手。他對吳科長說:“你老伙計是不懂還是裝不懂?案子移送回來你應該交給庭長,哪能交給我?交給我,我怎麼辦?” 吳科長說:“我是公安局的,大老粗,不懂法院的細規矩。可是我識字,這不,卷上承辦人明明白白寫著牛剛強,你不就是牛剛強麼?不給你給誰?” 牛剛強說:“老吳,你就別為難我了,不接吧,你是老熟人,說我駁你的面子。接吧,我還得給庭長送去,怎麼辦還得由庭長定,你還是給庭長送去吧。”

吳科長知道他講的是實在話,就說:“我也知道應該給庭長,可你是承辦人,我要不先讓讓你,你罵我眼中無人,看不起你牛剛強,我的禮數也盡到了,你也沒啥話可說了,多好!” 小許見他鬥嘴沒完,忙起身打岔:“吳科長,你雖然只是科長,可聽說你們局裡講你在你們處絕對是骨幹,第三梯隊接班人,你就別跟我們這些小審判員過不去了,還是快走吧,去找庭長。” 吳科長說:“行了,不跟你們扯了,我就去找庭長。” 吳科長出了門,小許“哧哧哧”地笑,牛剛強問:“你笑啥?” 小許說:“老吳這傢伙,你罵了他他還當好話,這不,高高興興地走了。” 牛剛強說:“我沒罵他呀。” 小許說:“我罵的,我說他是孫子他沒聽出來,你想想,第一梯隊是爹,第三梯隊不就是孫子嗎?”

牛剛強也笑了,說:“你小子太反動,說第三梯隊是孫子。” 倆人正說著,吳科長推門進來,大喊一聲:“孫子!”牛剛強跟小許一愣,本能地“嗯”了一聲,吳科長得意地哈哈大笑著走了。 牛剛強說:“你看看,你損人家更損,你說人家是孫子,強加的,人家叫你是孫子,你還答應,主動承認。” 小許說:“你不也答應了嗎?” 過了一陣,吳科長又推門進來,空著兩手,說:“辦完了,這不,庭長二話沒說就收了下來,比你們態度好多了。” 小許給他抽煙,他搖搖頭不抽,說:“我出個問題你們猜,猜對了下午我請客。” 小許說:“猜不對呢?” 吳科長說:“猜不對就拉倒,不用你們請。” 小許說:“那你出吧。” 吳科長問:“你們說說什麼動物最愛問為什麼?”

牛剛強跟小許同時答:“人唄!” 吳科長說:“不對,錯了。” 倆人問:“那你說什麼動物最愛問為什麼?” 吳科長說:“豬!” 牛剛強跟小許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 吳科長笑笑,說:“這就是證明。” 兩人這才知道又被涮了。牛剛強說:“你們公安局那幫人,沒事就捉摸歪門邪道,玩邪的誰也整不了你們。” 吳科長說:“知道就好,別想在老吳身上佔便宜。”說著還盯了小許一眼。 小許問:“吳科長,聽說你蹲坑蹲了三天三夜,抓了四個搞破鞋的,我不相信,你相信不?”邊問邊衝牛剛強擠擠眼。 吳科長被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牛剛強怕鬧得太過頭,吳科長下不來台,傷了面子,就在辦公桌下面踢了小許一腳,說:“老吳,別聽他胡扯,忙了一上午,來,喝點水。”

吳科長說:“小許說的也沒錯,是事實,搞破鞋也不合法,也該抓,咱也就是抓個破鞋的本事,有啥辦法?小許,等你搞破鞋的時候,你事先通知我一聲,我放你一馬。” 小許說:“那事你可抓不到我,我是好人。” 牛剛強說:“小許在那方面確實是好人,我證明,跟老婆睡覺前還得打報告,請庭長批了才辦事。” 笑鬧一陣,吳科長突然問:“案子返回來了,你們估計結果會怎樣?” 小許不吭氣,牛剛強也不吭聲,吳科長悻悻然地說:“算了,當我沒問,我也是多話。” 小許、牛剛強仍然不搭腔,吳科長只好告辭。回到辦公室,他又撥通了博士王的電話,博士王接了電話後,吳科長告訴他今天案子已經正式移交給了法院。博士王向他道謝,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放下電話,吳科長輕鬆地伸了個懶腰,回想起他給何庭長送案卷時,何庭長那滿心不願意卻又不得不接受的難受樣兒,他得意地笑了。

牛剛強第二天上午被叫到庭長辦公室,何庭長待他坐定,把案卷推到他跟前說:“這個案子公安局又推了回來,你是主辦,你就繼續辦吧。” 牛剛強說:“庭長,不是我不服從上級,這個案子你還是交給別人辦吧,我現在手頭壓了好幾個案子,實在忙不過來。” 庭長說:“這個案子本來就是你主辦的,哪有半道上換審判員的?” 牛剛強說:“這個案子經過移送,可以換人,最好換個水平高,能力強的人,我也確實忙不過來。” “我要是命令你辦呢?” “那我只好把這個案子交給院長,由他去定了。” 牛剛強心想,這個案子我讓你們涮的夠狠了,你們說移送就移送,你們說讓我審我就審,把我當什麼耍?越想越氣,發了牛勁,說:“就是院長讓我審,我也不審,我沒本事審這個案子。” 何庭長有些下不來台,問:“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還有沒有點組織紀律性了?” 牛剛強心說:你跟銀行那邊打的火熱,跟女律師馬麗芃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好像誰都是啥都不懂的傻子,在我面前還一本正經地講什麼組織紀律性,真噁心。他索性不吭聲,你說一千道一萬,我就是不接,看你能把我怎麼樣?我總不能明知你要搗鬼,還睜著眼睛往屎窩子裡趟吧? 何庭長見他執意不接這個案子,倒也不生氣,正好,藉故把案子扔到院長那兒,既拖延了審判時間,又等於告了牛剛強一狀。於是故作大度地說:“小牛你有困難,有想法,我也不強迫你,這個案子實在沒人辦,我只好交給院長,讓他來定。你可別怪我到院長面前打你的小報告,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牛剛強知道院長為人還算正直,正想找機會跟他說個明白,也就不怕何庭長把案子往院長那兒推,口氣很軟而態度很堅決地說:“庭長你也應該理解我,我確實有困難,我也不是對誰有意見,這個案子無論從那方面說,換個經驗更豐富、水平更高一點的人審,都是有必要的。” 何庭長沉吟道:“換人,換誰好呢?案子審到一半換承辦人在咱們院也沒有先例呀!這樣,你實在不願意接,今天就先不接吧,院長要是定了你辦,你去跟院長談。” 牛剛強說:“行!” 從何庭長辦公室出來,牛剛強的心情並不輕鬆,他知道事情決不會到此為止,這個案子肯定還得讓他審,換了誰也不會接受這個辦了一半的案子,他並不怕承擔這個案子,但該說的話一定要講明白,他絕不能再一次像個傀儡似的讓人耍了。 十 得知案子已經移回法院,法院已經再次受理,程鐵石著實高興了一番。等了數日,卻不見法院通知。他開始著急,便拉了黑頭陪他去找博士王,想跟他商量商量,是否該到海興法院當面催問一下。黑頭說:“大老遠的,別去了他不在家撲個空白跑路,還是先打個電話吧。” 程鐵石聽黑頭說的有道理,就到旅館前台給博士王掛電話,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真讓黑頭說著了,如果貿然跑去,肯定撲空。他又給博士王掛了傳呼,招呼前台服務員如果回傳呼的電話來了,請她叫一下,便回房間等電話。 黑頭在房間裡倒在床上讀從報攤上買來的小報,邊看邊“吃吃”地發笑,見程鐵石進來,便問:“怎樣?在不在?” 程鐵石攤攤手:“不在,我給他掛了傳呼,等他回電話。” 黑頭又繼續看報,又笑了起來,程鐵石問:“什麼事讓你看的那麼開心?” 黑頭說:“不是開心,是好笑。”說著把報紙遞給程鐵石,指著上面一則文章說:“你看,這篇是專門講你們這些辦公司當老闆的。這上面說,十億人民九億商,還剩一億在觀望。改革開放以來增長率最高的就是總經理和董事長,深圳倒了一堵牆,壓傷了十個人,九個是總經理,剩下一個你猜是啥?” 程鐵石隨口問:“是啥?” “董事長。” 黑頭又指著小報說:“這上面還講,有的個體老闆嫌總經理、董事長一類的名頭太多,乾脆學習蔣介石,叫總裁。還說總裁東北最多,估計再過幾年,倒一堵牆壓壞的就不再是總經理、董事長了,而是總裁。” 見程鐵石反映不熱烈,黑頭不再說報,又低著頭自己看,看著看著又笑了起來,說:“程哥,現在這小報上啥都登,你看這個笑話,說是一個公司的總裁一大早跟客戶談生意,起來得太匆忙,褲子前面的拉鍊沒拉上。女祕書發現了,覺得在客人面前不雅觀,就暗示總裁:老闆,你早上沒關車庫的門。老闆沒明白,順口應道:沒關係,一會兒我還要用車。等客人走了,女祕書指著總裁的褲襠說:我剛才說你那個車庫沒關門。總裁低頭一看,大驚失色,追問女祕書:你看沒看見裡面的車?女祕書說:車倒沒看見,只看見兩個車軲轆。” 程鐵石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這則笑話有意思,就是太俗了點。” 黑頭說:“咱們本身就是俗人,只能看看這庸俗的笑話。不過,說來也怪,我在雅蘭面前就俗不起來。” 程鐵石問:“這話是啥意思?” 黑頭說:“你是當哥的,我說話也不瞞你,這麼多年,我也不是沒有過女人,咱終究不是和尚。跟那些女人在一起,我也荒唐過,想幹啥幹啥,過後從來就沒有當回事,從來不往心裡去。對雅蘭我就不行,單獨和她在一起,有時心裡也衝動得很,可一碰她我就臉紅心跳,不在一起時又惦記得不行,你說這是咋回事?” 程鐵石說:“你跟那些女人是欲,跟雅蘭是愛,外國人衡量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是不是真愛,有三個標準。” 黑頭問:“哪三個標準?你給我說說,我衡量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愛雅蘭。” 程鐵石說:“第一,當她滿頭捲髮器,滿臉護膚膜時,你仍然想擁抱她;第二,當她剛剛起床還沒有刷牙洗臉時,你仍然會跟她接吻;第三,當她在你看最喜歡的足球隊踢球時,嘮叨不休地訴說她的瑣事時,你能扔下節目跟她一起討論她談的問題。你自己用這三條標準對照一下,看你對雅蘭是不是真愛,愛到什麼程度。” 黑頭認真想了一陣,說;“最後一條我倒是做到了,不論她講啥事我都愛聽,從來沒有光顧自己的事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至於前兩條,她也從來沒有在我面前不刷牙、不洗臉,更沒有在我面前滿頭捲髮器,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會不會像外國人說的那樣。” 程鐵石笑了:“你還真把外國人胡扯的當真事?我看你們倆是真好,尤其是雅蘭,對你真心真意,一心撲在你身上,愛屋及烏,連我都沾光了,你可不能讓人家姑娘傷感情。” 黑頭說:“那當然,就是我吃再多苦,受再大的累,也決不讓她吃虧。” 程鐵石又問:“你姐知道這件事嗎?” 黑頭說:“我領雅蘭到我姐家去了兩次,沒有明說,我姐也知道是咋回事,雅蘭跟我姐處的很好,我姐也挺喜歡雅蘭,就是擔心人家大伯是大官,怕最終成不了。” 程鐵石說:“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你倆的事雅蘭給家裡說了嗎?” 黑頭說:“透了點風,她家讓我去,我一直沒去。” 程鐵石說:“遲早得去,雖然最終的決定權在雅蘭,可也不能對她家里人採取迴避的辦法,我看,你這兩天準備一下,去一趟,不去怎麼知道人家的態度?去了以後,再根據她家的態度決定對策,醜媳婦遲早得見公婆。而且你到她家去,也是對雅蘭的尊重。” 黑頭說:“依你的意思,我非得去了?” 程鐵石說:“當然得去,但是,去也要有準備,不能草率,事先跟雅蘭商量好,哪些該說,哪些不能說,第一印象往往是決定性的。” 黑頭遲疑一陣,說:“有些事還真不好說,說實話吧,我一沒文憑,二沒工作,又勞改過,人家一听就反感。不說吧,有意隱瞞,像是騙人,咱心裡又不安。” 正說到這裡,趙雅蘭來了,她聽了黑頭的後半句話,進門就問:“騙什麼人?你幹什麼事了心裡不安?” 程鐵石連忙解釋:“我正跟黑頭商量,到你家見見你大伯大媽,你父母不在這兒,他們就是你的家長。黑頭犯愁,說實話怕你現任家長反對這樁婚事,不說實話,又覺得對不起你家人。” 趙雅蘭瞪了黑頭一眼:“這會兒怎麼變得這麼老實了?昨天還拿深圳出的破石英表騙老毛子,愣說是瑞士多拿多,二十塊錢一塊的表賣了三百五。” 黑頭不好意思地對程鐵石說:“這是兩碼事,說不說老實話得看對誰。做生意哪有不說假話的?特別是老毛子,霸占了咱們中國多少地盤?搶了咱們多少金銀財寶古董礦藏?我不過才掙了他們三百多塊錢,她就不高興了,說我坑人,你說說,她還有沒有愛國主義精神?對自己家里人自然不能說假話,對好朋友也不能騙,就像對程哥,我要是騙他,我成什麼人了?” 趙雅蘭說:“真是無商不姦,我跟黑頭看了幾天店,我才發現這傢伙有時說假話比真話還真,今後我得防著你點,別讓你把我賣了我還幫你點錢。” 黑頭嘻嘻賴笑著說:“我想騙你也騙不過去,你比我精多了。再說我騙誰也不能騙你,騙你不等於騙我自己嗎?” 程鐵石說:“行了,還是說正經的吧,黑頭到你家,我估計論長相人才,稍稍打扮一下倒沒大問題,關鍵是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能說,你倆得好好商量一下。” 趙雅蘭說:“還商量啥,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對他們說了,黑頭只要記準,別到時候拐了彎下了道就沒問題。” 黑頭問:“你都說了些啥?” 趙雅蘭說:“第一,文化程度大學,內蒙工學院畢業,學的是土木機械……” 黑頭騰地從床上蹦起,滿臉緊張地問:“你真的這麼說的?你這不是害我麼,我哪像學過什麼土木機械的人,萬一老頭子問起來,我怎麼應付?嗨,你咋事先不跟我商量就這麼亂講,完了,完了……” 趙雅蘭卻笑了起來,指著滿地轉磨愁眉苦臉的黑頭說:“看,就這麼點能水,瞧把你嚇的那個熊樣。你想想,老頭子還會查你檔案,要你畢業證審查嗎?還不是你說啥他聽啥。他是學法律的,對土木機械一竅不通,你當過修理工,又在勞改隊蓋過房、挖過溝,隨便幾句行話就把他唬住了。再說,他也不會問你專業問題,他自己不懂他拿什麼問你?這些事我早替你想好了。經歷呢,我說你大學畢業後留在內蒙乾了幾年,後來調回來,工作專業不對口,找不到滿意的單位,現在關係放到了人才交流中心,自己開了個貿易公司,當老闆。” 黑頭苦笑著一個勁搖頭:“老婆啊老婆,我真服了你了,小雜貨店變成了貿易公司,我還成了老闆,你也真敢誇張。” 趙雅蘭得意洋洋地說:“我這也不是全部無中生有,在內蒙乾了幾年是事實吧?雖然現在還不是貿易公司的老闆,以後總會是吧?不管怎麼樣,你就按我的口徑說,我已經這麼給他們打了招呼,不這麼說也不行了。放心,你就按我說的做,有我在邊上補補漏洞,絕對沒問題。不過,你從現在起,思維要轉變過來,你要從心裡覺得你就是大學畢業生,就是公司老闆,這樣才能更像那麼回事兒。” 黑頭為難地說:“頭一次到你家,我就得撒彌天大謊,今後萬一有一天穿了幫,我還怎麼再見你們家的老人啊!” 趙雅蘭說:“不說假話辦不了大事,再者講,我們又不是要坑誰、害誰,還不是為了讓我們的事順當一些,這有啥不好?你說對不對程哥?” 程鐵石心想,你已經給家裡這麼說了,對不對也只好這樣了。就說:“雅蘭這麼做是為了你們倆的終身大事,雅蘭真是用心良苦,黑頭你就听雅蘭的,她讓你咋辦你就咋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絕對不能辜負了雅蘭的一片苦心。” 黑頭無奈地看著趙雅蘭說:“行,為了我們的幸福,別說是撒小小一個謊,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聽你的。不過,主意是你出的,今後你可不能翻我的老賬,說我把你騙到手的。” 趙雅蘭說:“那得看你今後的表現,表現好,啥都好說,表現不好,老賬新賬一起翻。” 聊了一陣,程鐵石想起博士王一直沒回電話,就又到前面服務台給博士王家裡打了一通電話,仍然沒人接,又掛個傳呼,回到房裡繼續等。 黑頭又在給趙雅蘭看小報上談老闆、貶老闆的小文章,趙雅蘭也跟著吃吃地笑。見程鐵石進來,黑頭問:“還沒聯繫上?” 程鐵石說:“家裡沒有,手機也關機,是不是他不在市裡,到外地去了?” 黑頭說:“他即便不在市裡,打手機也能接到。況且,他要是到外地,臨走前也不會不打招呼,他不是那種粗心人。” 趙雅蘭有些擔心:“會不會出啥事?” 黑頭說:“不會吧,也許是到他老岳父家去了,電話不方便,也許是出去辦啥事,忘記帶手機了。” 趙雅蘭見程鐵石有些著急,便說:“到點了,該吃飯了,我肚子都餓了,黑頭昨天賺了老毛子好幾百,讓他請客。” 吃罷午飯,程鐵石又給博士王家打了幾次電話,仍然沒人接。聯繫不上博士王,程鐵石心裡總有點不安,半夜又給博士王家掛了一次電話,仍然沒有人接。程鐵石看看表,十二點,半夜三更博士王不回家會到哪去呢?他決定第二天到博士王家去看看,如果仍然聯繫不上,就到他岳父家找他愛人打聽一下,他要真的有事離開省城,總不會連他愛人都不招呼一聲就走。 夜已靜,黑頭的鼾聲在屋裡迴盪,程鐵石心裡有事睡不著,就一、二、三……的在心里數數,剛剛有些睡意,猛然想起趙雅蘭問:“會不會出事?”他聽說女人常有男人無法具備的直覺,難道趙雅蘭的直覺真的感到博士王出了什麼事,而不假思索地問了出來?如果真的出了事,又會是什麼事呢?程鐵石越想越躺不住,乾脆爬起來,點著一支煙,在黑暗中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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