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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冉之父.6

弧上的舞者 梁晓声 6862 2018-03-19
“沒處討去。”冉搖頭,“我又沒當過代理人,也不知他們住什麼地方。他們給我留下的那些電話號碼,要么是別的不相干的單位的,要么是些死號碼。連我的朋友們,和朋友們的朋友們,也找不到他們的踪影了,都好像一下子從地球上消失了。許多出版單位向新聞出版署狀告我父親,人家就來家裡向父親了解核實,父親是一問三不知,人家就認為父親不老實。我說這事跟我父親沒關係,跟他的弟子們也沒關係,要負什麼法律責任,我負。要受什麼制裁,我受。人家就認為我和父親早已串通,沆瀣一氣。我聲明一分錢都沒得著,人家又怎麼會相信?於是晚報上登出了文章,憤怒地譴責堂堂學者也到了要錢不要臉的地步。我母親那幾天異常敏感,神經兮兮的,說住在附近的大人孩子,看見她時,目光全都是嘲笑的,鄙視的。

當然也可能真是這樣,也可能我沒感覺到,是因為我上班早,下班晚,碰見的熟人不多。我們單位倒沒誰嘲笑我,更沒誰鄙視我,我人緣兒比我母親好。單位的同事都安慰我,勸我什麼都別在乎,說這年頭兒,能掙到錢幹什麼都值。說學者要是都窮光蛋似的,買西瓜專挑個兒小的,吸煙吸劣質的,菜市場上跟老農急赤白臉地討價還價,光要一張臉又有什麼用?連同事們都認為我父親肯定得了一大筆錢,我便知道父親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的名聲了。我是什麼都不在乎,只是因為被騙了,滿肚子的憤怒而已。但父親沒法兒不在乎,事情於他,和於我,性質太不一樣了! 現在的報紙,沒新聞還要製造點兒新聞呢。有了一條新聞,哪有隻發一篇文章就罷休的?一位學者,與淫穢出版物有乾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能使不少記者感到興奮。也記不清有多少記者敲過我家的門了。最初我父親很虔誠地接待他們,老頭子一個勁兒表示懺悔,希望通過記者,向公眾謝罪;當然也希望通過他們,替自己向公眾作一些必要的解釋。那些記者們也很虔誠啊,都表現出頗能以正視聽的樣子,使我父親很信任他們。我母親也是。包括我自己。於是採訪文章接二連三地見報了。這家報紙轉了,那家報紙還轉。那些日子裡,我們一家三口,每天晚上都不看電視了,集中在客廳裡看報。那些採訪文章和實際採訪時的情形完全不同了,變味了。兩方面的虔誠和尊重都沒有了。雙方的對話一經記者們寫出來,多幾個字或少幾個字,儘管還是那些對話,卻彷彿通過對話給雙方都照了相。父親顯得那麼的老奸巨猾,記者們顯得那麼的機智尖銳。我從來沒見父親被氣成那樣,他簡直要被氣瘋了似的。拍桌子。踢椅子。摔了好幾件東西。生完氣又難過。又恨自己。說些悔不該當初的話。說又上當了又受騙了。說記者們是存心把他描繪成水門事件中的尼克松。接著,區人大專門為父親組織了一次交心會,其實是幫促會。幫助和促進父親早日登報公開承認錯誤。父親在會上很衝動,態度很強硬,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想批就批,批就來個批倒批臭,說願怎麼著怎麼著吧。一回到家裡就寫了封信,自行罷免了區人大代表資格。再接著,申請創辦《社會心理學刊》的報告被有關方面批回來了。不是批准了,是批'死'了。只有一行字,寫的是——暫不予考慮。老頭子又不明智起來。又打報告。措詞挺悲壯的,說自認為不配任主編,也不想再當主編。但希望有關部門,不要因為一個和尚犯戒了,就連原打算蓋的廟都不蓋了。那並不等於真的懲罰了犯戒的和尚,等於使其他的無辜和尚成了替罪羊。第二份報告是我替父親送到有關部門的,過了很久也沒個消息。父親期待不下去了,一天親自去詢問,人家跟他打官腔,說需要討論討論,又說短時期內根本排不到議事日程上,勸他趁早別操這份兒心了。實際上是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走了。沒過幾天,我父親第二次住院了……“

冉又嘆了口氣。 我陪她嘆了口氣。 我說:“冉,你……相信某種迷信的說法嗎?”冉說:“你指花花那件事?” 我點頭。 冉說:“以前不信。現在,多少有點兒信了。自從那件事後,不順心的事,使人上火的事,一件接一件落在父親身上。連父親都被搞得有點兒迷信了。一次我到醫院看他,他囑咐我,買些上好的排骨,燉一鍋,夜裡十二點左右,埋到後山的小樹林裡去。父親曾經常帶著小狗在小樹林裡散步。父親還教我背熟了一套咒語,說是投生咒,囑咐我一邊埋,一邊唸叨。我對父親說這麼做純粹是迷信。父親說,從心理學的角度講,某些迷信的做法,是很能夠減輕人的心理壓力的。只要有利於獲得心理平衡,迷信一下又何妨?我聽了,覺得父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

“你那麼做了?” “嗯。我很憐憫父親。父親第二次住院,病得重。我和母親都以為他再也回不了家了,甚至向親朋好友們發出了病危通知。沒想到父親漸漸康復了。你說怪不怪?”我說:“有些事,越想明白,便越糊塗。” 冉說:“是啊。我家客廳裡掛著一幅鄭板橋的字畫,你注意過沒有?” 我說:“注意過。許多知識分子家裡,都掛鄭板橋那幾個字。” 冉說:“我父親一輩子都是個難得糊塗一次的人。我母親也是。如果他倆有一個活得糊塗點兒,後來的一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說起來挺沒意思的。我父親住院時,我和母親不是向親朋好友們發出了病危通知嗎?結果就從台灣引來了一個人。還是個女人。是父親青年時代的戀人。我一點兒也沒法兒理解,有些男人和女人,為什麼會牢牟記住青年時代的戀人不忘。青年時代的愛情,不就像青年時代做過的夢一樣嗎?值得不忘嗎?這不是太古典了嗎?時代已經非常現代了。又現代又現實,還有些個古典的人沒死絕,仍活著,可不就會發生些不該發生的事嗎!我一開始並不知道那個台灣來的女人,是父親青年時代的戀人。我母親也不知道。但我父親的幾名學生卻知道,也不知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肯定是你父親對他們講過。” “我想也是。當教師、教授、導師的人,有些事,從不講給家人聽,卻會講給學生和弟子聽,而且毫無隱瞞。是我父親的那幾名學生往台灣寫的信。你說他們不是多事嗎?” 我說:“你也不必埋怨他們,他們無疑是出於善意。”冉說:“那女人如今成了一位富寡,子女都在美國商界,她只和一位老傭人住在台北。寫小說,算是位女作家,和三毛和瓊瑤,都有挺親密的交往,她專程從台灣趕來,目的只不過是想趕上參加父親的追悼會。住下後,一聽說父親並沒死,不用說是很驚喜的。又聽說父親的處境狼狽,她就一廂情願地認為她有責任拯救父親於水火之中。當天就有人替她往我家掛電話,父親接電話時很激動。我幾乎沒見到過父親有那麼激動的時候,他握著聽筒的手都在發抖,臉上忽然地容光煥發,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放下電話就擦皮鞋,穿上最體面的一套西裝就出門。那天是星期天。母親很詫異,問父親哪去?父親含含糊糊地說去看一個人。母親有些困惑,也有幾分疑心和不放心,派我暗暗跟著。在公共汽車站父親發現了我,不許我跟著,後來又同意我跟著了。

當他和那個台灣來的女人見了面,我立刻就看出他們不是一般的關係了。但究竟是一種什麼關係,我當時也猜不著。他們互相問候了幾句,再就不說話了,彼此默默地望著。他們那一種目光,都含情脈脈的,如同一對兒久別重逢的情人。我覺得陪坐在一旁挺不自在的,藉故離開了房間,坐在前廳等候父親。兩個多小時後,父親才出現在前廳,父親臉上的晦氣一掃而光,彷彿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躊躇滿志又相當自信的人似的。回家的路上,我問父親和那女人究竟是什麼關係?父親很坦率,他承認是他青年時代的戀人。我又問父親此刻心情如何?父親說兩個字足以表達——幸福。這一種回答差點兒使我哈哈大笑起來。我接著問父親有何感想?父親一邊走一邊背了一首李商隱的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天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父親頂喜歡李商隱這一首詩,以前也常背誦的,所以連我也能背下來了。但是那一天我聽了之後,心裡好生的彆扭。我挺替我母親難過的。和那個台灣來的女人比起來,我母親顯然是丑妻,胖得不成體統,每天跳迪斯科也減不了肥,性情也乖張。人家那個台灣來的女人,風韻猶存,談吐相當儒雅。雖然也快六十歲了,但仍女人味兒十足,還渾身俱有那麼一種浪漫氣質。我有些惱火地問父親,兩個多小時,你們不見得一直面對面坐著盡說盡說吧?互相有什麼親熱舉動沒有?父親爽朗地笑了。我很久沒聽到父親那麼爽朗地笑過了。父親更加坦率地回答我,總不至於像電視裡的兩位播音員那樣吧?還問我有何感想?我說我的感想就是——你們以為你們都是在以溫馨的態度對待生活,在我看來都是自作多情,故作多情,沒勁!那一天回到家裡,看著我父親和我母親在一起,我覺得好荒唐,好奇怪。我暗想他們當初怎麼會結婚呢?以前,父親整日伏案不息,母親每天早晨匆匆去上班,下了班忙忙碌碌地做頓晚飯。吃完飯一家三口各歸各的房間。自從有了電視機之後,晚上才一塊兒聚在客廳裡看看電視。我並沒覺得父母之間有什麼互相妨礙的地方,大概他們也沒覺得過。如今母親退休了,父親也是個半賦閒的人了,每天二十四小時,每個月三十天,他們誰也躲避不了誰了。這就成了一種不幸。記得有一天母親當著我的面對父親說:“真奇怪,我當初怎麼就嫁給你了呢?'而父親回答:”這正是我早就想對你說的話啊! '回到家裡,母親背著父親問我:“你爸究竟看的什麼人?'我沒出賣父親,我替父親打掩護,說就是去看一位當年的老同學。以後父親又單獨去看了那個台灣來的女人幾次。有一天,父親不得不主動向母親坦白了,因為那個台灣來的女人臨走前要到家裡來做客。我至今也不清楚這是她向父親表達的願望,還是父親向她主動發出的邀請,反正結果都是一個——父親向母親坦白了。也許有些不得已的成分。母親一听就火了。

母親火了,似乎不無她火了的道理。都七十來歲的人了,怎麼越活越邪性,冒出個青年時代的戀人來?而且還是海峽那邊的?而且開始還不講實話?而且還一次次地去幽會,還要請到家裡?母親嚷嚷著說,不許來。別的先不論,來了能不留下吃頓飯嗎?那麼誰做呢?你們之間倒都顯得有情有義的,讓我為你們服務,給你們充當老媽子的角色呀?沒門。父親說,你怎麼是充當老媽子的角色呢?你是女主人嘛!再說你也不應該認為我是一次次地去幽會,我是去看望。人家為我千里迢迢而來,在北京無親無故,人生地不熟的,我能不多去陪陪人家,消除人家的寂寞感嗎?母親說,你怎麼從沒想想我寂寞不寂寞?你怎麼不在家裡多陪陪我?父親說,我在家裡陪你的時光你還嫌少嗎?母親說那是因為你沒處可去。你在家裡像個啞巴,在那女人面前你也像個啞巴嗎?父親說,你不要非將人家當成我青年時代的戀人嘛!你要將人家當成一位台胞嘛。歡迎不歡迎人家來做客,也要從你們貴黨對台統戰工作的大處考慮嘛。想當初,你們貴黨讓你接近我,不就是為了對我進行統戰工作嗎?你已經為你們貴黨在這方面做出一份貢獻了,需要你再多做一份貢獻的時候怎麼就不願意了呢?我母親是四八年入黨的黨員,在中國目前的黨員女性中,也算得上是個老黨員了。而我父親是無黨派人士,一輩子沒加入過任何黨派。我父親一把問題提到統戰的高度,我母親就不言語了。我母親很願意為黨做任何貢獻,最後我母親終於答應了。說好吧,看在我黨的情面上,你就請你那位青年時代的戀人來吧。我母親也有我母親認真的一面和可愛的一面,但凡是個女人,總多多少少有可愛的一面是不?人家來那天,我母親做了好些菜,可以說使出了渾身解數,相當豐盛,但是我看出,她在人家面前自慚形穢。

她一邊做一邊覺得委屈。有我這個女兒見義勇為,擔任總導演,不時製造點愉快,氣氛總還算良好,對人家款待得禮禮貌貌,週周到到的。人家挺高興的,挺感激的,說了幾次不虛此行。對方如果心裡光這麼想,嘴上不說出來,就萬事大吉了。我發現對方每說一次不虛此行,我母親臉上的表情就難看一次。設身處地,從我母親的角度,你品品這句話的滋味兒,是叫人心裡不悅想法挺多的,挺不舒服的。 在這一點上我理解我母親。只有女人才能理解這一點。我母親一次次地訕笑著,盡量掩飾著她心裡的不悅。我覺得我母親那一天的表現挺不容易的了,挺難能可貴的了。人家臨走前,說唯一的遺憾,是沒帶照像機來。想著想著,卻還是忘在賓館了。 父親說我們家有像機。母親馬上起身說她去取。母親就去取來了像機,還說換上了一卷新膠卷。父親說那就都拍完吧,都拍完,當天就可以送去沖洗了。一卷三十多張,且得拍一會兒呢。除了一塊兒拍,我們一家三口,都跟客人單獨拍了。輪到父親單獨和客人拍時,父親有點兒窘,說算了吧,喝了酒,臉紅紅的,拍出來色彩也不對。人家卻特別大方,她也喝了兩盅白酒,也有了三分醉,她說這一張有特殊紀念意義的照片,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拍的。她就將兩隻手都搭在我父親一邊的肩上,下頦也抵在我父親的肩上,偎傍著我父親。我母親連說別動別動,你倆這樣好,這樣拍出來太妙了。就換了幾次角度,拍了四五張。送走客人,父親讓我馬上去沖洗膠卷,說爭取讓人家帶著照片離開。我母親說,冉你別去,去也是白跑一次腿兒,我根本就沒裝膠卷兒。父親頓時瞪起了眼睛,光用手指著母親,說不出話來。

他這瞅瞅,那瞧瞧,我就知道他想摔樣東西,我看出他心裡是氣極了。怕他一氣之下,失去理智,捧起樣大東西摔,趕緊把煙灰缸拿起來給了父親。那是個造型美觀的玻璃煙灰缸,父親挺欣賞那一種造型的。舉了幾次手,沒捨得摔,放在茶几上了。母親冷笑著說,你摔呀。 父親這才說出話來。父親說我不摔它,我只問你一句,你為什麼將我——你的丈夫,和冉——你的女兒,還有客人全都當猴耍?母親說,冉是我女兒,我將她當猴耍,誰也管不著。怎麼上綱上線,也不在綱上線上,更不算犯法。你和你那個八百年前的戀人,當著我,你結髮之妻的面,眉目傳情的,心猿意馬的,我看不慣。 看不慣我就不滿。不滿我就耍你們一次。 耍了,你又能怎麼樣。父親瞪著我,問我,冉,你說,爸爸和客人眉目傳情了嗎?心猿意馬了嗎?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你說我該怎麼回答?

我用雙手摀耳朵,我大聲說你們都別吵了,你們都太沒勁了,你們再吵,我就不回這個家了。母親因為我立場不明確,說我沒良心,說白把我拉扯大了,說著說著還哭了。父親也因為我立場不明確,顯出挺傷感的樣子。 父親又指著母親說,你別哭,是你耍了我,又不是我欺負了你,你哭什麼?我看咱倆誰也別將就誰了,咱們乾脆離了吧!母親聽了父親的話,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父親,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盯了父親一分多鐘。父親也不示弱,迎住母親的目光,也那麼盯著母親。結果母親身子往後一仰,暈過去了。要不是我扶得快,頭磕在桌角上,就出大事了。母親被氣病了好幾天。父親向母親賠禮道歉,母親的氣才消,才開始吃飯。出事那天,父親是給母親抓中草藥去的。出了三次門才去成。第一次出門不久又回來了,想起了沒帶處方。第二次回來是因為沒帶自行車鑰匙。我說爸,讓我去吧。父親說,還是爸去吧,爸親自去把藥抓回來,你媽的病才好得快。

父親還說,覺著心裡被什麼堵得都快透不過氣兒了。說真想摔樣什麼東西;或者跟誰大吵一番,才能痛快點兒。說自己要是年輕就好了,年輕的話,可以找個岔子和誰打架,狠揍誰一頓,管他有理沒理的呢。父親說時,一雙老眼淚汪汪的,都快落淚了。我說,爸,你狠揍我一頓吧。父親噙著淚又笑了,說捨不得揍我,說不過就是口頭宣洩宣洩。說口頭宣洩,也是一種宣洩方式啊!沒想到他這一出家門,就再沒回來……所以,你說他先開口罵了人家,說他先動手打了人家耳光,我是相信的。真的,我相信。我……那天要是去抓藥就好了……我……“ 冉仰起臉,望著天花板。她就那樣子,很深很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很長很長地吐了一口氣。吸也無聲。吐也無聲。我也極想像她那樣子做一次。 可是我沒有。 她似乎講得很累。 我也聽得很累。 我認為她還應該跟我說些別的。因為我請她到家裡來,並不僅僅是讓她明白什麼,也不僅僅是自己想明白什麼。其實我什麼也不想明白,我認為她應該明白這一點。 可她不說話了。仍仰著臉。仍望天花板。仍那樣子。我只好說我必須說的話。 我說:“冉,你能不能勸勸你母親,叫她別……”冉終於改變了那種仰著頭的樣子。 她注視著我打斷我的話說:“我預料到了這就是你請我來的目的。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我起不了你希望我起到的作用。父親的死使我母親的心理也傾斜了,她感到了她對父親也有罪過——她的病一大半是裝的。所以她那個念頭是很固執的,誰勸也沒用。母親想以那一種決定使自己的心理獲得平衡,她認為她別無選擇……” 我啞口無言。冉的話使我聽出這麼一層意思——你自己承諾的事,只有靠你自己去解脫,別把我扯進去……我又窘又惱火。 這時電話響了。 我起身去接電話,回來告訴冉,是那位律師朋友打來的。他說法院認為,如果一切證言經過進一步調查完全屬實,被告可能將無罪釋放……冉說:“那……也好……” 說著她站了起來…… 電話又響了。是冉的母親打來的。老太太說她昨夜做夢,夢見冉的父親。冉的父親對她說自己死得太委屈。老太太在電話裡哽咽了。又說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話。還說一定要見見我代她請的那位律師……我告訴了冉。 冉什麼表示也沒有。 冉只說:“沒別的事,我該走了。” 她說完便往外走。 我送她回來,見兒子已放學在家裡了。 兒子高高興興地說:“爸,我今天又得了一朵小紅花。”我對兒子吼:“一邊去!得了朵小紅花有什麼可美的!”隨手扇了兒子一耳光。 兒子捂著臉,呆呆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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