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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大漠之旅

你是錦瑟我為流年 白落梅 3286 2018-03-03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人間最美的,莫過於草木叢林,山石微塵,湖海煙波。一物一數,一塵一劫,芸芸眾生,各持一心。 繁華盛世,我們都在孤單地行走。背著一個不肯醒來的夢,以及一些善意的謊言,那麼匆忙地,去趕赴約定的前緣,品嚐人生的滋味。浮生一場,山水幾程,直到暮色四合,煙雲收卷,才算是行將結束今世的旅程。 三毛,一個一意孤行的倔犟女子,知道人生苦短,不可任意蹉跎。所以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沙漠,儘管在別人看來,她的沙漠之旅是看破紅塵,自我放逐。但三毛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哪怕舉目四望,曠野中只有她一人,亦是無悔。 但有那麼一個人,默默地收拾行囊,先去了沙漠,並且在一家磷礦公司找好了工作。他急於安定,只為了等三毛到來,可以好好地照顧她。這個人,就是荷西。一個為了愛情,甘願放棄自己的理想,去沙漠裡承受風霜苦楚的男人。

當三毛收到荷西從沙漠寄來的信,被他的深情感動落淚。她心裡已經決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輩子流浪下去。但三毛還是回信說:“你實在不必為了我去沙漠裡受苦,況且我就是去了,大半時間也會在各處旅行,無法常常見到你——” “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你在我身邊,只有跟你結婚,要不然我的心永遠不能減去這份痛楚的感覺。我們夏天在沙漠結婚好嗎?我在沙漠等著你。”荷西的回信,讓三毛再也沒有任何顧慮,她結束了在馬德里的一切瑣事,沒有和誰告別。臨走時,給同租房子的三個西班牙女友留下了信和房租,就那樣,向未知又令她充滿渴望的沙漠奔去。 三毛當初去沙漠,為的只是自己,後來時間久了,又是為荷西。她這半世,漂流過許多國家,看過太多的風土人情,有感動,亦深受其影響。但她始終不能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將心徹底留下來。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彷彿總是脫離眾生,做出許多,自己都無法用言語解釋的事情。

三毛下了飛機,來到一個叫阿雍的小鎮。撒哈拉沙漠,這夢裡的情人,三毛與它初次相逢,寫下了一段美麗的話:“我舉目望去,無際的黃沙上有寂寞的大風嗚咽地吹過,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壯而安靜的。正是黃昏,落日將沙漠染成鮮血的紅色,淒艷恐怖。近乎初冬的氣候,在原本期待著炎熱烈日的心情下,大地化轉為一片詩意的蒼涼。” 但願這個沙漠,可以原諒她的遲來,用寬闊的襟懷,容納她的夢想。她見到了分別三個月的荷西。三個月,三毛打量著被風沙侵蝕的荷西。他頭髮和鬍子,都佈滿了黃塵,嘴唇乾裂,雙手粗糙。三毛詫異,沙漠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一個人改變成這般模樣。 她的心抽痛了,這片土地,讓她感觸得不能自已。荷西對她說:“你的沙漠,現在你在它懷抱裡了。”是的,三毛在沙漠的懷抱裡,這寂寞而蒼涼的土地,是否記得前世與她有過的情緣。她明白,沙漠帶給她的,將會是一個重大的考驗,而不是理想中那份浪漫的情調。

因為她必須在這荒涼的環境下,生活下去。只要想到幾個月後,自己黑亮的長發,會佈滿風塵;美麗的容顏,將被風吹得乾裂,不免有些惆悵。但三毛沒有卻步,對於她來說,生命的意義在於追尋夢想的過程,其餘的,都可以忽略不計。 荷西在小鎮阿雍,租了房子。走了四十分鐘的路程,三毛總算看到了炊煙和人家。路旁,搭著幾十個千瘡百孔的大帳篷,有鐵皮做的小屋,沙地裡有少數幾隻單峰駱駝和成群的山羊。這如同幻境的世界,給三毛帶來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風里傳來一些小女孩遊玩的笑聲,荒蕪的沙漠瞬間有了生機和趣味。就是這點點笑聲和縷縷炊煙,讓三毛的心,有了溫柔的感動。三毛始終覺得,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生活,就是精神的文明。 “生命,在這樣荒僻落後而貧苦的地方,一樣欣欣向榮地滋長著,它,並不是掙扎著在生存,對於沙漠的居民而言,他們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我看著那些上升的煙火,覺得他們安詳得近乎優雅起來。”

孤傲的三毛,粗糲的三毛,堅韌的三毛,在她內心深處,永遠有一片潮濕而溫柔的土壤,經年種植著生生不息的草木。而她就像沙漠中,那株最有生命力的草,用她的熱烈,她的優雅,感染著眾生,將我們的靈魂,帶至沙漠,讓心投注在荒寒的驛站。不問有一天,是否還能安然無恙地走出來。 一排房子最後一幢很小的、有長圓形的拱門的屋子,就是三毛在撒哈拉沙漠的家。這裡,幾乎看不到什麼人煙,只有遼闊的天空和波浪似的沙谷。劇烈的風,不斷地吹拂著她的頭髮和長裙。如若是在圖片裡,三毛只怕會永生記住這個美麗蒼涼的片段,但此刻,她要面對的是真實的生活。 放下沉重的行囊,荷西從背後抱起她:“我們的第一個家,我抱你進去,從今以後你是我的太太了。”在三毛心底,她沒有熱烈地愛過他,但是和他在一起,卻有一種平淡而深遠的感覺。這感覺,一樣讓她覺得幸福而舒適。經歷了太多的離合,她似乎明白,真正的愛,其實並不是風花雪月,而是安穩的流年。

這是一處簡陋的居所,有一大一小的房間,幾步便可走完的走廊,四張報紙平舖大小的廚房,和狹小的浴室。水泥地糊得高低不平,深灰色的空心磚牆。上面吊著一個光禿禿的小燈泡,電線上停滿了密密麻麻的蒼蠅。牆角處還有個缺口,風不斷地往裡邊灌。扭開水龍頭,流出來幾滴濃濁的綠色液體,沒有一滴水。 唯一的欣慰的是,荷西買了一隻母羊,跟房東的混在一起養,以後有鮮奶可以喝。望著那好似要垮下來的屋頂,三毛詢問了房租——一萬,約七千台幣,水電不在內。荷西幾乎不敢問三毛對這裡的第一印象,但三毛覺得,有一個安身的居所,已是不錯。這寒磣的屋子,等待他們精心佈置。 他們需要到鎮上去買一些日用品,簡單地安頓下來。從家裡出發到鎮上,一路上有沙地、墳場、汽油站。三毛所住的這一帶,叫做墳場區。天暗下來,才看到鎮上的燈光。這個荒野小鎮,兩三條街就涵蓋了一切——銀行、市政府、法院、郵局,還有酒店和電影院。然而這一切建築,就像是風沙裡的海市蜃樓,那麼薄弱,那麼虛無。

他們走進雜貨店,買了一台極小的冰箱,一隻冷凍雞,一個煤氣爐,一條毯子。這裡的商品,實在沒有三毛選擇的餘地。再想起簡陋灰暗的家,三毛亦無多少裝扮的心情。她只有懷著一種,既來之,則安心的心理,讓生活得以過下去。 三毛與荷西以前做朋友的時候,是搭伙用錢。現在他們還沒有結婚,經濟上她也應該承擔一些。所以付錢的時候,三毛打開那個隨身攜帶的枕頭套,裡面竟是一大疊的錢。原來,三毛和她母親,有一個共有的習慣,就是喜歡把貴重物品錢財藏於枕頭里。 付完錢,走出商店,荷西便問起三毛,如何有這許多的錢。其實這錢是三毛父親在她來沙漠之前給的。父親知道她倔犟的女兒,要獨自走一趟沙漠之旅,必定會遭遇許多的困難。他不僅給三毛精神的支持,還給了她經濟的支持。如果說,這世上有一種愛,是最無私,也最真心的,那就是父母的愛。

荷西看著那些錢,心生不悅。 “你來撒哈拉,只是一件表面倔犟,內心浪漫的事件,你很快就會厭它。你有那麼多錢,你的日子不會肯跟別人一樣過。”這是荷西對三毛下的定論,他認為三毛來到撒哈拉只是一場短暫的旅行,等旅行結束,他就辭工,和她離開這裡。 為荷西的這句話,三毛覺得心涼。這麼多年的相識,這麼多年的孤身流浪,荷西竟會因為這一點錢,把她看作是一個沒有分量的虛榮女子。但三毛沒有說話,她不想在荷西為她作出許多犧牲的時候,再跟他爭執什麼,計較什麼。她覺得,將來的生活,會為她證明,她對撒哈拉的情感,她內心的堅韌與做人的原則。 或許那不是荷西的本意,他只是認為,作為一個男人,他應該承擔一切。他告訴三毛,那些錢,應該存進銀行,今後他們所有的開銷,都用他掙的薪水。日子也許清苦,但好歹都可以過下去。三毛能為荷西做的不多,她願意,也必須維護他的驕傲。

沙漠的第一夜,三毛蜷縮在睡袋裡,荷西包著薄薄的毯子。那近乎零度的氣溫,這對患難情侶,在水泥地上鋪了帳篷上的一塊帆布,凍到天亮。 那個夜晚,三毛看著身邊睡得併不安穩的荷西。回首往事,多年固執的等待,到如今不問回報的付出。三毛覺得自己,再不忍,也不能將他辜負。也許她應該滿足,有疼愛自己的雙親,有一個甘願為自己赴死的男子,並且來到她夢裡的撒哈拉。這一生,真的沒有白活。 她不是一個貪婪的女子。憑著一份信念,一份感動,一份責任,她也應該堅強地走下去。明天,明天她就要和這個男子,去阿雍小鎮的法院,申請結婚的事。從此,她就是他的新娘,美麗而幸福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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