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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 江奇涛 7349 2018-03-19
立仁在克拉克的辦公室坐下看表,很焦急的樣子:“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說吧上尉,什麼事?” 克拉克給立仁倒了杯茶:“楊,耐心點,是我在幫你的忙。” 立仁不耐煩了:“哦,你們英國人真會說話。” 克拉克:“那當然,就像蘇格蘭老歌裡唱的:你並不知道你得了多少,直到這一切都失去。” 立仁笑了:“我只知道我在你克拉克上尉的抽屜裡存了兩萬美金,就算租界的共產黨個個都是大魚,這根線也夠長的了吧?告訴我,我們何時該收竿了?” 克拉克說:“聽著楊,你還得再拿兩萬美金,要現款。” 立仁又笑了:“你當我是肉頭了,上尉?” 克拉克拉開抽屜,取出一信箋:“看看吧,這不是我開的價。” 立仁將信將疑取信箋在手上。

克拉克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送來的,能講德語,聲稱她手上有我們感興趣的地址,交換條件是兩萬美金和兩張出國護照。” 立仁看了信箋:“這個數目太大,我得派人核實一下,看看值不值。” 克拉克搖搖頭:“不行,我們是租界的執法者。我建議你最好備好現款,你存在我這兒的美金都在流通運轉中,否則,這信能到我手上嗎?” 立仁:“也好,只要是物有所值。你是知道行情的。” 克拉克:“兩萬美金買一名中共政治局常委,你覺得合算嗎?” 立仁“刷”的盯向克拉克。 瞿霞十萬火急地趕回家,一進門就問瞿恩在不在。瞿母告訴她,瞿恩一夜起草文件,剛躺下。 瞿霞:“得叫醒他。” 瞿母:“又怎麼了?” 瞿霞:“來了三名外省代表,跟中央接頭,中央派中常委羅亦農去戈登路機關,我哥去哈同花園邊上的成都路機關,現在就得走。”

瞿霞大口喝水,小腳的瞿母只得顛顛地進里屋叫兒子。不一會兒,睡眼惺忪的瞿恩披衣出來。 瞿恩問:“說了沒有,是哪個省的?” 瞿霞:“亦農同志接待湖北代表,讓你接待山東代表。你等在這兒,我叫輛車去,成都路老長一截路呢!” 瞿恩睡意全無:“快點,別耽誤了!” 瞿霞陪著哥哥坐在後座上,兩人夫妻打扮。突然車外前方一名紅頭阿三銜哨攔下座車,示意靠邊,熄火。 “怎麼回事?”瞿霞問。 司機抱歉地說:“臨時戒嚴,道路封鎖,得等等。” 瞿恩看看四周:“這是哪兒?” 司機說:“戈登路,望志裡。” 瞿家兄妹驚愕地對望了一下。車外,紅頭阿三的哨子緊吹,與此同時警笛嘶鳴,兩輛巡捕車呼嘯從近旁駛過,揚長而去。

兄妹倆怔住了。 紅頭阿三哨子又響,交通恢復。 瞿恩自言自語:“亦農出事了!” 瞿霞點頭,欠身前座:“師傅,我們不去成都路了,改去先施公司,我的先生要買雙鞋。” 瞿家客廳裡,來來往往的人進出時的神情都很凝重。瞿母提水壺進屋,房間裡面傳來瞿恩的聲音:“要動用我們在巡捕房的內線,無論花多少錢,不惜一切代價,都得把亦農同志救出來!” “已經同巡捕房接觸了,對方開價四萬元。”一位同志說。 “可以給他,但他能保證救出人來嗎?”是瞿恩說話的聲音。 “怕就怕人財兩空……” 瞿母不無懊惱地說:“哪有那麼巧的事,老羅剛進中央設在戈登路的機關,才落下腳,英國巡捕就來了,結果,別人都沒事,單單帶走了老羅!”

“哦?看守機關的賀稚華和何家興都沒事?”瞿霞感到事情有點蹊蹺。 傳來了敲門聲,又有人進來。 瞿霞領來人進了里屋,所有人眼光都從里間投來。 來人說:“剛剛獲得消息,亦農同志的身份已經暴露。” 所有人都怔住了。 電報員嘀嘀噠噠地敲擊電報,立仁在口授電文:“……該犯系中共政治局常委,中央組織局主任,考慮其身份的極端特殊,我意由南京直接聯繫租界當局,減少中間環節,不公開審訊,直接引渡,以免節外生枝。並請示處理辦法。望兄接電後直呈校長本人,淞滬警備司令部已做好接收準備,隨時聽從最高命令。中統上海站楊立仁。” “賣報賣報,看共黨首要被捕,看摩登選美出爐,看先施公司春季大甩賣,看少婦深夜捉姦丈夫……”報童賣力地叫喊著。

瞿霞走過來,買了一份報紙,匆匆離開。 瞿霞把報紙給瞿恩看,瞿恩沮喪地告訴瞿霞:“亦農昨天就遞押到龍華了,敵人的行動神速詭詐,武裝營救計劃完全落空。最不幸的是,蔣介石已電令錢大鈞,對羅亦農同志判處死刑。” “噢,太殘忍了!怎麼這麼快?”瞿霞感到震驚。 “中統上海站的楊立仁提前進入了無線短波時代,南京直接在操控上海。勁敵呀!我們的這位老相識!”瞿恩說。 “是中統插的手?” “就是楊立仁!”瞿恩很肯定,他感到,對於中統的恐怖手段,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該給他們打張牌出去了!”瞿恩狠狠地說。 “是張什麼牌?”瞿霞問。 瞿恩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妹妹:“看看吧,也許你會覺得有點安慰。”

瞿霞看了驚愕地說:“立青!他有消息了!” 瞿恩點頭:“立青率部與彭德懷會合,做了紅軍團長。” 瞿霞疑惑地看著哥哥:“你不是想調立青來上海吧?” 瞿恩說:“有一個現成的機會。近期中央的經費在德國銀行兌付上出了些麻煩,經費使用越來越困難。中央指示湘贛蘇區將一批沒收土豪劣紳的巨額黃金派專人送來上海。此人必須忠誠可靠。” 瞿霞:“你想讓立青……” 瞿恩:“一舉兩得不好嗎?來了就不走了,直接進入紅隊,充實特科力量,讓他專門對付立仁,你說,還有誰比他更合適嗎?” 瞿恩目光灼灼地看向妹妹。 一輛轎車駛抵楊家門前停下,四名彪形大漢從車內走出,警惕地註視著周圍動靜。一名護衛拉開車門,立仁迅疾走出。楊廷鶴懶得理睬,讓梅姨去開門。

梅姨一見立仁便說:“巧了,立華剛下火車,你們兄妹今天又碰到了一起。” 立仁徑自往書房去,招呼立華:“立華,你來一下。” “有話說話呀,人家剛進門!”立華懷裡抱著妹妹小立秋。 “我是為你好!”立仁說罷,一頭鑽進書房,給立華留下一團霧水。 立華把懷中的妹妹小立秋交給了梅姨,跟著立仁進了書房,問到底怎麼回事,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人家要幹掉你哥哥立仁我,你知道你不生氣嗎?”立仁沒好氣地說。 “誰要幹掉你呀,你神出鬼沒,出門帶保鏢,一帶還帶四個,誰有那麼大的膽量?” “還能是誰呀,共產黨唄。我接連搞掉了他們好幾個重要首腦,人家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呢!” 立華聽了,表情很複雜。

立仁忽地提高嗓門說:“剛剛得著消息,也許是他們有意放出的風聲,共產黨要把我們的弟弟立青調來上海,專門對付我!” “立青!立青會來上海?”立華又驚又喜。 “我相信這是真的,我已經感覺到他了,我的每一個毛孔都感覺到了,立青來上海了,已經到了……”立仁喃喃地說。 “我的天哪,這是怎麼回事?”立華感到,如果讓自己的親哥哥和親弟弟交起手來,兄弟鬩於牆,那真是太可怕了! “你看吧,我不會手軟的,我們的弟弟立青大概也不會。我們分屬於勢不兩立的兩個階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著瞧吧!”立仁像是一頭困鬥的野獸,顯得暴躁而又兇詐。 在瞿恩家,立青將從湘贛蘇區帶來的巨額黃金交給上海中央機關後,關起門來在浴室洗澡。瞿霞拿了一套衣服進來,兩人隔著一道淋浴門。一聲門響,立青從門裡伸出手:“毛巾毛巾,我的眼睛瞇住了,這香皂怎麼這麼一股怪味?”

瞿霞把毛巾遞到立青手上。 “別走呀,瞿媽媽,行行好,把我的褲頭背心也遞進來。” “你那破玩意兒還能穿嗎?” 聽出是瞿霞的聲音,立青慌裡慌張地喊:“嚇死我了,你怎麼一聲也不吭就進來了,別亂看呀!快出去!” 瞿霞扑哧一笑:“誰稀罕看你?臟得要死,臭得要命!拿好了,你的襯衣、外衣!都替你放門上了……” 瞿恩回到家,問:“立青人呢?” “還在洗澡呢,臟得跟頭豬似的,哪像紅軍團長。”瞿霞說。 “叫咱媽把理髮工具備好,他那髮型一看就是外地人。”瞿恩考慮得細緻。 門響了,先冒出一團水蒸氣,水蒸氣散後,一個西服革履的立青瀟瀟灑灑地走了出來。 瞿恩和瞿霞驚詫地看過去。 “瞿教官,看著還行吧,扎眼嗎?”立青笑嘻嘻的。

“你比我還像上海人!”瞿恩感到放心了。 在一家以民宅作掩護的上海地下黨特科據點,桌子上擺著立青憑著白天偵查回憶手繪的地圖,立青又用鉛筆在上面不時添畫著一些細節。 “人手什麼時候過來?”立青問。 “八點整。”瞿霞答。 立青看表,笑了:“到底是上海人,個個門檻精,一分一秒都不肯多給。” 瞿霞告訴立青,派給立青做助手的那幾個人,個個都是身手不凡,通曉上海灘的每一個角落,用不著替他們畫地圖。 “外行了,瞿霞!這圖不是給他們用的,我畫它是要說服我自己,這麼複雜的環境,憑老經驗不行,得抽像出來,理論分析。事物都是有邏輯的,非常縝密的邏輯,牽一發而動全身,都得關照到。”立青認真地說。 對這次行動立青充滿了必勝的信念,做了充分的準備。 室外傳來了海關大樓的報時鐘響。 外間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門隨即叩響。 立青調皮地對瞿霞說:“還真是上海人!八點鐘準時到。” 立青帶著行動小組,以飛快的速度,爬上白天偵查好的一家旅社房頂。房頂上放下事先準備好的繩索,立青麻利地隨著繩索下滑,接近三樓的窗戶。 立青從窗外看到一對正在臥床上熟睡的夫妻,“狗叛徒!”立青從牙縫裡狠狠地蹦出這三個字。 “砰”的一聲,蕩起的身體砸碎了窗戶玻璃,立青穿窗而入,滾落在地板上。 一個鯉魚打挺,立青從碎玻璃上飛快躍起,手舉雙槍,“叭叭叭叭”!出賣羅亦農同志的叛徒賀稚華、何家興,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槍聲驚動了樓道走廊的便衣特務,他們迅即拔槍,沖開了房間門。 沒等便衣發現,立青已抓住繩索,盪出窗外,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立仁一行快步趕來,英國租界巡捕克拉克上尉等在房間門口。兩人相視而看,克拉克向內一指,聳聳肩。 立仁上前一步,朝房間內看去。房間內血跡斑斑,兩塊白布蓋著臥在地毯上的屍體。 立仁捂上了手絹,厲聲地問:“人呢?” 兩名便衣特務迎上來:“主任,實在是,共黨行動太快!我們……” “你他媽的有什麼用,讓你們張網待捕,可你們人沒抓到,老本都讓人給掏了!”立仁恨不得上前扇這兩個沒用傢伙的耳光。 “守候的弟兄們一個也沒傷著。”兩名便衣不知立仁說的“老本”是怎麼回事。 “那就更羞恥了,至少得有點交火吧,也不枉中統花錢訓練你們一場。”立仁感到手下這些窩囊廢實在不可理喻,無力地吩咐道,“所有情況寫成報告,明天一早送我這來!一群廢物!” 立仁思索,原以為共產黨的特科會利用旅社服務人員,賺開房間門,進屋暗殺,因此在走廊布下便衣守候,一有動靜,立即實施抓捕。沒料到殺手是從旅社樓頂懸索而下,以身體撞開窗戶,跳入房間內,開槍後,又順著繩索跳窗而去。 “天哪,這哪是謀殺,簡直就是野戰攻擊,正規陸軍的動作!” 於是,立仁腦子裡轉動著弟弟立青的影子,“難道說他真的是到了……” 除掉了叛徒賀稚華、何家興後,立青和特科的同志們又把目標瞄向立仁的得力干將——上海公安局被稱為“杜矮子”的杜科長。但這一回立青決定採取的不是直接刺殺,而是藉刀謀殺。 瞿霞沉著地撥通電話,立青守在一邊。話筒接通,“嘟”一聲。瞿霞看了一眼立青,立青以拇指示意。一個聲音從話筒傳來:“法國巡捕房!” 瞿霞用法語說:“請找一下莫里哀冉上校,我是瑪亞餐廳。” “等等小姐……” 不一會兒,冉上校來接電話。 “上校,一個自稱是上海公安局的中國惡棍領了一幫流氓,在瑪亞餐廳撒野,還打傷了我們的經理。”瞿霞用流利的法語對冉上校說。 “你是誰?” “您太健忘了,我是索菲亞,快點來!上校,他們在搶奪財產!” “噢,我實在……那惡棍長什麼樣?是姓杜嗎?” “對對對,矮矮的,胖胖的,快點,上校,快來救我們……” 瞿霞說完掛了電話,對立青說:“這下就有好戲瞧了!” 不大一會,傳來警笛的鳴叫聲,是法國巡捕冉上校帶人抓杜矮子來了。 立青捂著嘴巴笑:“嘻,還真聽話!” 法國巡捕莫里哀冉上校帶人到了瑪亞餐廳,找到杜矮子杜科長,免不了又是一頓猛揍。幸虧立仁及時趕到,說明是誤會,否則杜矮子便要被活活打死。 是誰下的套子?立仁腦子裡又浮現出立青的身影,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狠狠地罵道:“你、你這個打小就坑蒙拐騙的小混混!” 立青來到一家以私人診所作掩護的地下黨聯絡點,向一名以醫生為合法身份做掩護的地下黨同志打聽立仁的住所。 “狡兔三窟,至今我們也沒能找到他的住所在哪。有時候他也會去石庫門他父親家,吃頓飯什麼的。但從不在父親家過夜……” 立青的表情很複雜。 “大夫,一位姓林的小姐等在外面,說認識你……”護士探臉進來說。 “叫她進來。” 林娥走了進來,坐下來。 “哪兒不舒服?” “沒哪兒不舒服,是有人通知我來的。” 醫生笑笑:“你稍候,我去去就來。” 屏風後走出一個人,是立青,微笑地說:“你是林娥吧,瞿恩同志要我見一下你。” 林娥一臉驚愕,恍然若夢。 “瞿恩同志對你擅自傳遞電子管的事,非常不滿意,你膽子也太大了!” 原來林娥沒向上級請示,便偷偷將一隻報廢的電子管拿到中統無線電學校,換了只好的。所幸沒被發現,否則瞿恩把林娥打入敵人內部的計劃,就將前功盡棄。 林娥低下頭:“我……”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任務,你完全違反了地下工作紀律!”立青批評道。 林娥抬眼看著立青。 “幹嗎這麼看我?儘管我們從未見過面,但我還是要代表瞿恩同志毫不留情地批評你一句。黨把你放在那個位置上,是為了黨的長遠利益,可你竟然為了一隻電子管……” “我聽說我們一號台因為缺少那個型號的配件,停頓了,所以才……”林娥想解釋。 “那也不是你操心的事。誰給你的指示?誰讓你調換電子管了?萬一被校方發現怎麼辦?” “他們不會發現的,我給他們的印像一向很好。” “你還頂撞!我是誰你知道嗎?” 立青正要說我是堂堂的紅軍團長,打過無數次大小戰役,在部隊,誰敢對我這個團長說個“不”字,“你這小丫頭,還想……”忽然,林娥說了句讓立青很是吃驚的話:“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楊立青,你哥哥楊立仁是我們學校的老闆!” 立青目瞪口呆:“你……” 地下黨的工作紀律,不允許刨根尋底地追問。因此,立青也不好問林娥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姓名,而且連楊立仁是他哥哥的事也知道! 當然,立青沒問,林娥也沒就著話題往下說。 立青走到林娥身邊,關切地拍著她的肩膀:“別乾傻事,你那麼漂亮,又那麼有本事,別把自己折騰到班房裡去,埋沒了,紅軍裡缺的就是你這類寶貝……” 立仁在一家裝潢十分講究的酒吧自斟自飲。 酒吧的入口處,都站了保鏢。 門開了,立仁的手下領著克拉克上尉走進酒吧。 克拉克上下打量著建築陳設,讚歎道:“唔,楊,你在我的地盤上,還弄了個香格里拉?” 此酒吧乃是上海中統特務機關的一個據點。立仁經常來這裡,一是工作,再也是適當放鬆。當特務的滋味,總是不那麼好受。 立仁端著高腳酒杯,抿了一口白蘭地,問克拉克:“你向冉上校打聽了沒有?” 對杜矮子被打的事情,立仁一直耿耿於懷。 “你知道法國人對中國的美食向來感興趣。”克拉克說。 “冉和瑪亞餐廳是什麼關係?我聽說,他在法租界上任何餐廳吃飯從不付賬。” “問題正是出在這兒,你的杜居然去他的地盤上找食。” “有人報告說,那兒是共黨的特科據點。”立仁說出杜矮子去瑪亞餐廳的真實意圖。 克拉克笑了:“冉跟我說,是一個法語說得很好自稱是'索菲亞'的小姐,向他報的案,他一開始以為自己認識。” “法語很好的小姐?”立仁一驚。 “是的,其實並沒有'索菲亞'這麼個人。” 立仁在想:“法語說得很好……我好像聞著點味兒了。我那弟弟身邊,就有一個法語說得很好的小姐。” 克拉克:“哦?你弟弟?” 立仁:“也斯。” 克拉克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中央決定在上海召開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瞿恩雖然認為這麼大規模的會議,此時在上海召開不夠安全。但上級已經做出決定,只好服從。 而此時的立青,正在與特科的同志們商量怎樣除掉楊立仁這個國民黨的鷹犬,瞿霞來了。 立青看見瞿霞,便把瞿霞拉到一邊,兩人悄聲對話: “有進展嗎,你這邊?” “好像是找到了破綻。” “楊立仁的?” “……”立青無語。 “你真打算動手?”瞿霞問。 立青沉默。 “是顧順章在催你?”瞿霞接著問。 立青點點頭。 “我一猜就是他……”瞿霞說。 “你哥哥是什麼態度?”立青問。 “情況有些變化,他在組織全國大會……”瞿霞聲音低了下來。 “哦?”立青一怔。 很顯然,立青也不願這樣的非常時期,在上海召開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 瞿霞告訴立青,瞿恩認為此時不宜過分刺激敵人,五十多名全國代表的安危是頭等大事,除掉楊立仁的事可往後擺一擺。 “如果有可能,希望震懾一下對手,爭取會議期間,雙方相安無事。”瞿霞說。 立青慢慢地看向瞿霞:“請轉告瞿恩同志,我會執行他的指示。” 一輛黑色轎車,駛抵花旗銀行門前停下。 立仁下車,進入銀行。 在銀行經理室,立仁向正傻坐在那裡的美方經理問:“怎麼了,麥克?上筆美金南京十天前就匯出了,應該到了……” 麥克歉意地看著立仁,又看向立仁的身後。 立仁“刷”的扭過臉。 只見身後沙發處,坐著一個人,慢慢摘下禮帽和眼鏡。 “立青?” “你好,立仁。” “幹嗎來了,取我的腦袋?” “噢,別這麼說,咱多少年不見了,啊?我們應該見見了,你說呢?” 立仁放聲大笑,“哈!哈!哈!”與此同時,門“砰”的開了,門外擁進七八名中統,一齊舉槍對向立青。 立青手上的槍定定地怔在手上。 一名立仁保鏢“刷”的收了立青的槍。 “弟弟,還把我當中學教師呢?從你踏入上海灘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來了。黃埔教給你的陸軍戰法,在這兒並不完全有用。是的,每月第二個禮拜五我會來見我的銀行經理,今天我也來了,是慣例,連我保鏢都熟悉的慣例,我的弟弟能不洞察?所以,我料定了,你會在這兒!”立仁得意地笑了。 “可你還是忘了,立仁!我的黃埔戰術老師最後教我們的,軍人最好的老師是自己的敵人。軍人嘛,誰厲害,他就學誰。上海灘誰厲害?你立仁厲害呀。所以,我也向你做了學習——”立青眯縫的小眼睛,調皮地看向外面。 在持槍中統的背後,銀行的上下樓梯處,七八名喬扮的特科同誌全都同時掏出了槍,齊齊地瞄準這邊。 一片黑洞洞的槍口。立仁對持槍中統說:“把槍放下!都放下槍!” “想魚死網破,立仁?”立青還是瞇瞇地笑著,看向立仁。 “行啊,立青,到底是三期戰術科目的狀元!你打算怎麼收場?”立仁問。 沒待立青說話,麥克經理忽地撲向立仁:“楊,決不能開火,銀行的信譽,銀行……” “立青,銀行報警的電鈴響了,租界巡捕五分鐘後就會到達。”立仁不無威脅地說。 “是麼?那咱們該談談了。”立青鎮定自若,依舊詼諧幽默。 “談什麼?” “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我可以立即從這兒撤走,條件是,你們中統不再與我們動干戈,雙方停戰十天,就十天。” “就這條件!”立仁感到疑惑。 “是的,在你的地面上,有個十天的清閒可不容易。我想看看電影,去趟大世界,你知道我這人愛玩。” “奇怪的條件……”立仁感到這個條件也太奇怪了。 “如果十天內我們雙方都覺著了舒服,可以續約,我可不想和自己的親哥哥打仗!” “好吧,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我都答應你,把槍還給他!” 立仁的保鏢把槍還給了立青。 立青掂掂槍,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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