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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節

中醫不死! 罗萌 3179 2018-03-19
程漢卿今天非常高興,自從去年夫人病故,家中沒了女人,他就想盡快讓兩個兒子完婚,好有人操持家務,可因為不打算在京城久留,也就不想與京城的同僚們聯姻。當時,雖沒料到大清朝這麼快就被推翻,皇帝說退位就退位,他向宣統皇帝遞了告病還鄉的辭呈,也得到宣統皇帝的口頭恩准,只是說讓他把裕隆太后的牛皮癬治痊癒後再走。這樣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到上個月底,和太醫院許多被簡從回家的御醫一起離開京城。 告退也罷,簡從也好,反正離開朝廷,回歸故里的目的是達到了,這就終於了卻了他多年的宿願。按照他的計劃,回鄉後,他本人不再行醫問病,而是讓兩個兒子替他坐堂問診,繼承祖上懸壺濟世的德業,他則騰出手來整理出版他撰寫了多年的獨家醫案醫論和系統編輯宮廷秘方,有時間再撰寫些氣功引導方面的專著,以推廣於世。

當然,若有可能,他還想專門研究研究西醫的一些臨床學問,因為在太醫院這些年,有機會和西方洋醫打交道,親眼見到他們以很小的藥片和各種顏色的注射藥水、外用塗抹藥水治好很多病,還有他們的消毒溶液和手術器具也很值得研究、借鑒。 同時,他還計劃等他在太醫院相識的美國醫生布朗·克溫回國安排好有關去美留學的事宜後,讓已認布朗為義父的次子程少仲去美國相關的學府深造幾年,專門學習西醫獨特的醫術來豐富國醫的傳統治療手段——他雖然不相信禁中醫會行得通,但對中醫自身存在的庸醫充數、劣藥充良、巫術充醫等弊病也是深惡痛絕的,所以他認為必須吸取西醫的良術,來改良中醫,以使中醫永不被禁止。這也是他和美國醫生布朗的共識。

布朗也是此次和他一道被簡從後離京的。布朗從北京乘鐵路南下至漢口,再乘船抵上海搭乘法國班輪迴美國,途中要行月餘,再加上安排少仲去留學的種種事宜,還需要幾個月時間,因此有望在暑期收到布朗的來信和有關留學手續。 這是他和布朗分手前再三約定好的。他相信這位和他共事三年多的美國醫生是守信用的人,而且,布朗本人對次子少仲的喜愛也是由衷的,甚至想把少仲直接帶回美國,並保證幫少仲娶個美國妻子。可是他覺得娶美國兒媳終非程門正道,所以才堅辭未接受布朗的建議。今天兩個兒媳都娶到家了,家裡沒有女人的日子總算結束了。回春堂前幾天也重新開了張,回鄉才不到一個月,兩樁心里大事都辦成了,他怎能不由衷高興呢?當然,前幾天給何家下聘禮途中被劫,當時讓他很是惱火,後來閭陽山趙義卓親自登門給何暮橋親家送回所失聘禮,又再三請何暮橋捎話給他,表示正日子過後,還要親自登門來給他這老鄉長謝罪和請安,如此這般,他這一腔怒氣也就消去了大半。雖然對趙義卓這個同鄉當土匪的謀生之道還大有異議,可人各有志,只要他不傷天害理、胡作非為,那麼,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也是可以相安共存的。

程漢卿正懷著這種滿足又豁達的心情,前前後後應酬著賀喜的來賓,忽然有人報,廣寧城名醫國省三老先生攜子國燕杰前來賀喜,便趕緊迎出,將國家父子讓到上房用茶。 國省三一見程漢卿也已鬢髮斑白,不禁滿懷感嘆地說:“一轉眼,漢卿老弟也是兩鬢秋霜了,看來,歲月真是無情啊!” “是啊,是啊!”程漢卿響應說,“不過,省三兄依然銀鬚皓首,一派仙風道骨,細看反倒有些返老還童了呢。” “漢卿老弟也學得會說話了。”國省三笑說,“看來沒白在皇上身邊當差呀,你的嘴原來可是從不奉承人的。” 國省三的話是真的,程漢卿自幼剛直不阿,在同行中是有名的認死理,為此,國省三和他也多有芥蒂,只是礙於程漢卿之父程雲鶴曾是國省三啟蒙恩師,不好太同他計較。對於程漢卿被朝廷召進太醫院之事,國省三也曾頗為嫉妒,因為論醫道他本不在程漢卿之下。程漢卿進宮後他料想過程漢卿剛直不阿的天性肯定會惹皇上生氣,說不定哪天被皇上斬首。沒想到,今日程漢卿卻能功成名就而歸,這是讓他多少有些感到意外的。

“漢卿老弟此次榮歸故里,也正是我由衷所盼。這回我們可以有機會在一起切磋了,這些年老弟在宮裡一定見了不少世面,積累不少宮廷秘方寶典,今後還望不吝賜教才是。”國省三嘴上說得甜,心裡卻是酸溜溜的,他覺得程漢卿的歸來,對他在本地區的勢力影響乃至既得利益都是一種巨大的威脅。所以,他內心深處憎惡程漢卿——如果沒有程漢卿,當初進京做御醫的機會說不定就會是他國省三的,現在,他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國氏神醫的區域壟斷,好端端又要受到程漢卿和他一雙孿生兒子的威脅,這姓程的為什麼總要妨礙姓國的利益呢? ——既生瑜,何生亮? 程漢卿也知道國省三素來對他不服氣,當初同在本地行醫時,國省三總是暗中拆他的台,但此一時,彼一時,十幾年過去了,人都在變,過去的事怎能總是耿耿於懷?所以他的心裡很是豁達,對國省三的話完全信以為真,便笑著說:“是啊,這些年在宮裡與各地進宮的太醫們打交道,獲益匪淺,也的確積累了一些秘方寶典,省三兄如有興趣,我們可以一起整理、發掘,並傳與後人,肯定互有裨益。”

“好!”國省三很痛快地說,“我今天帶你侄兒前來,就是想拜在你老弟門下,當個墨童、茶童,幫你抄抄寫寫,背背藥箱子,如無不便,就請接受你侄兒一拜。”說完,朝國燕杰使了個眼色。 國燕杰雖只有十六七歲,卻極懂待人處世之道,見了父親的眼色,趕忙走至程漢卿面前,撲地便拜,口稱:“師父在上,受小徒一拜!” 程漢卿沒想到國省三突然來這麼一招儿,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但見國燕杰已經大禮參拜,也不好拒絕不納,只好苦笑著連說:“別這樣,別這樣!快起來,快起來!”邊說邊扶起國燕杰,然後對國省三說:“省三兄這就折殺我了,其實論行醫之道你比我根基深,侄兒僅憑家學淵源就足可成大器,跟我怕誤了他的前程。”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國省三連連朝程漢卿擺手說,“師父也叫了,禮也拜過了,今後,燕杰就是你的徒弟了。他成不成器,就全憑老弟你的雕琢,能出息不能出息,都關係著你老弟程大御醫的名聲,和我這當爹的就只剩啟蒙老師的關係了。”

程漢卿聽國省三這樣說,也就無法再推辭,只好乖乖就範,說:“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燕杰這個徒弟,今後少伯、少仲他們學什麼,燕杰就學什麼,我對徒弟和對兒子一樣,沒保留。” 正說著,肖聰甫抱著個紅紙裹著的大盒子走進來,對程漢卿說:“閭陽山趙義卓派人送來賀禮,請大哥您笑納。” “趙義卓?”程漢卿一聽“趙義卓”三個字不覺一愣,心想:他不是托何暮橋捎話說,怕他這土匪身份給程家招來非議,所以正日子不來湊熱鬧,過幾天再來祝賀嗎?為什麼又趕在正日子里送了禮來?這樣想著,嘴裡卻說:“來人呢?快請進喝茶,入席。” “來人把禮交給看熱鬧的人就走了。”肖聰甫說,“大概另有急事要辦吧?”說完把那盒子放在程漢卿身旁的八仙桌上轉身而去。

國省三隔著八仙桌與程漢卿對面而坐,與那盒子的距離和程漢卿一般遠。他斜著眼注視那盒子有些微微晃動,不禁下意識向後靠了靠,稍停,他又站起來對程漢卿說:“茅房在哪邊,我去方便方便。” “就在後院。”程漢卿說,“我陪你去?” “不不不!”國省三連連擺手,“你忙你的,我去去就來。”說完,又朝國燕杰使了個眼色,父子二人便一起走出房門。 出屋後,國省三沒急著去後院上茅房,而是和兒子國燕杰說了一陣話,叮囑他今後要好好跟師父精研醫道,注意多蒐集宮廷秘方寶典和臨床醫案等等。後來聽到房內程漢卿大呼“來人”,並見有人應聲跑進房去,才與國燕杰一同反身回到房中,卻見一條大蛇正在八仙桌上舉頸昂頭向著程漢卿頻吐毒芯。而程漢卿則用右手緊緊捏住左手腕部,正用口去吸左手上的一處傷口。

“怎麼了?漢卿老弟!”國省三急忙問道。 程漢卿抬起頭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便眼看著雙目僵直,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 程家院內,來賀喜的嘉賓正在開席,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程家門外,閭陽山藥王廟住持和尚智遠長老和閭陽山純陽觀方丈苦杏道人,雙雙相偕而來,一隻紅毛狐狸跟在他們後面哀哀而啼,智遠長老與苦杏道人邊走邊仰天長歌,其聲甚哀: 喜喜喜,榮華排場誰堪比, 悲悲悲,大限已到難延續! 嘆嘆嘆,紅事白事人間事, 怪怪怪,禍兮福兮總相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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