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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峰迴路轉暗藏玄機

DA師 王维 17201 2018-03-18
吳義文聽說龍凱峰下令讓拍戲的部隊解散,使自己在部隊和喬婧面前塌了面子,便在心里大罵龍凱峰太驕橫了。 一個代理師長,在他這個老資格副師長面前,是不是太放肆了?我吳義文可是在執行上級首長的指示。 龍凱峰來了,吳義文坐著沒有動。龍凱峰走近他說:“老吳,這事是你安排的?” 吳義文哼哼一聲說:“是我安排的。” 想不到龍凱峰不客氣地指責道:“你怎麼能這麼安排?我們是DA師,又不是文工團!” 龍凱峰說著端起吳義文面前一杯水喝了起來,從口氣到動作都把吳義文當作自己的下級。 吳義文覺得該是自己反擊的時候了,他不聲不響地拿出一封信遞給龍凱峰說:“你先看看這個。” 龍凱峰接過信一看,差點被水嗆了。吳義文心想,你總算能掂量出這封信的分量,心裡暗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是語重心長的。吳義文說:“這件事我本來要給你報告的,你一直在忙著處理信息大隊的事,手機老是打不進去。這事又挺急的,我就代你先處理了。”

龍凱峰坐了下來說:“老吳,你說這事能這麼處理嗎?昨天的常委會上,光你一個人就擺出了那麼多問題,哪有精力去幫別人拍什麼電視劇啊?” “這事是挺為難的,但這封信是田老親筆寫給你的,田老是我們戰區的老首長了,能不給這個面子?再說,部隊也不會白乾,田老專門強調一定要按規定收取費用。工兵大隊的發電機組,一天就是800元的租金,時間不長,就兩個月。” 龍凱峰一聽到這裡,話就有些衝了,他說:“老吳,兩個月還不長?咱DA師兩個月不干正事,黃花菜都涼了。發電機組我已經讓包大隊長送到信息大隊去了。” 吳義文這下覺得自己太小看龍凱峰,戰區田副政委的信沒有難住龍凱峰。是因為人家退居二線了?他還想到,這件事自己曾經向喬婧拍過胸膛的。

吳義文接著對龍凱峰說:“工兵大隊已經跟劇組簽了租借合同,要是我們違約的話,要賠償人家損失的。” “這叫什麼話?部隊裝備是乾什麼用的?” 吳義文笑笑說:“龍師長,這些我也明白,你知道那個喬婧是什麼人?聽說是田老的干女兒,田老這封親筆信可是直接寫給你的,我這樣處理,也是為了你好。” 看著龍凱峰有所觸動的樣子,吳義文又說道:“另外,這個電視劇正在拍著,你硬把它停下來,經濟損失不說,就其影響,也會很大,如果鬧得沸沸揚揚的,對你肯定不利。” 吳義文終於發現自己這番話總算說動了龍凱峰,這時只聽龍凱峰說:“老吳,你想得比我深,也是為我好,謝謝你的提醒,這事讓我再考慮考慮。” 吳義文想,也不能把龍凱峰逼急了,逼急了龍凱峰,喬婧那邊更不好交代了。於是便說:“好吧,最好能拿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這是個死結,很難解開啊。”

龍凱峰點頭道:“解不開也得解。噢,對了,為信息大隊專供線的事,我去雙擁辦找過韓雪,我老去不好,也不太好說,還是你去多跑跑吧。” 吳義文暗自佩服著龍凱峰,不知不覺把矛盾給轉移了。 在林曉燕看來,龍凱峰現在代師長的位子是脆弱的,有一點沒有做好,都有可能導致前功盡棄。聽說了喬婧的來頭後,林曉燕覺得有必要幫龍凱峰消除些影響,於是她很熱情地把喬婧請到了接待室,也想摸一摸喬婧的底,這年頭拉大旗當虎皮的事隨處可見。 喬婧還在氣呼呼責備著龍凱峰:“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哎,我說,你們這個小龍師長怎麼能這樣做?真是一介武夫,太不懂藝術了!” 林曉燕不冷不熱地說:“龍師長的鋼琴是十級,九歲時就辦過獨奏音樂會。”

喬婧被噎了一下,歪著腦袋問:“那他到底什麼意思嘛,連田老也不放眼裡?” 林曉燕說:“龍師長的上下級觀念一向很強。” 林曉燕為喬婧倒上一杯水。喬婧說:“謝謝,我喝這個。”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很普通的太空杯,打開蓋說:“這杯子是總部肖副部長送的。肖部長對這個戲很關心,常打電話來問我們有什麼困難沒有。”說著她又拿出一個小茶葉罐,從裡面倒出點茶葉放進太空杯裡說:“這是省委於副書記送的,剛采的新茶,哦,林大隊長,你泡點?” 林曉燕搖了搖頭說:“謝謝,我從不喝茶葉。” 喬婧把林曉燕送給她的開水倒進自己的太空杯內,蓋上蓋子。又從包裡拿出一盒進口煙:“這是我跟香港國際大腕華仔談合作時,華仔送給我的,平時我捨不得抽,來一支?”

林曉燕搖搖頭。 喬婧炫耀這些,無非是讓林曉燕明白,她喬婧上可通天,惹急了她,沒有你龍凱峰好果子吃。 女人看女人比男人看女人看得細看得深。林曉燕早已明白了喬婧的意思。龍凱峰今天處事果斷讓她佩服,但千萬不能留下什麼後遺症。她不知道下一步這位喬婧還要擺出什麼,她只能靜觀她的表演。不一會兒,喬婧看了看表,著急起來:“時間就是錢,我可耽擱不起。我給田老打個電話,讓他發個話。龍凱峰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嘛!”喬婧說著,已經掏出了手機。這個電話要是真打出去,對龍凱峰是不利的。林曉燕想勸阻喬婧,怕更長了她的勢,正愁想不出好辦法時,她靈機一動。要想壓住眼前這個喬婧,只能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了。於是林曉燕對喬婧說:“你先別著急,我找個人和田老解釋一下,不然鬧得太僵,對誰都不好。”

喬婧懵懂地望著林曉燕。林曉燕掏出自己的手機,撥出一串號碼,大聲地說:“我是林曉燕,是阿姨啊,首長在嗎?噢,上中南海去了,沒事,我到時再打吧。” 林曉燕關了機衝喬婧笑了笑,喬婧張著嘴看著林曉燕問:“你找的是哪位首長?” 林曉燕說:“哦,要說當年吧,是他提拔肖副部長的。我父親的老部下。” 喬婧一時啞然了。很快換了副面孔說:“嘖嘖嘖,林大隊長,剛才沒在意,你這張臉真是……真是稱得上沉魚落雁,閉花羞月啊,絕對是張明星的臉。當這兵真埋沒你了,怎麼樣,這次在這個戲裡給你安排個角色,友情客串一下,保不准,一不留神就成腕了。” 林曉燕心裡暗自好笑,自己不經意的一招就讓喬婧露出了真面目,笑著對喬婧說:“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對拍戲毫無興趣。”喬婧放下架子說:“林小姐,我們這電視劇,說什麼你也得幫幫忙。”

林曉燕點頭說:“好吧,這個忙我幫。這發電機你就別指望了,部隊有急用。我給你出個主意,省電視台有幾台低噪聲的發電車,比我們部隊的強多了。” 喬婧還在嘴硬,她說:“找省台弄幾台發電車不是問題,難辦的是你們的兵。這兩天主要是拍渡海的戲,戰船都租好了,上面沒有兵,怎麼拍?” 林曉燕說:“兵好辦,需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喬婧激動地抱住了林曉燕:“哎呀,我可真遇上活菩薩了。” 龍凱峰關心著林曉燕和喬婧這邊的情況,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僵,特別是看了田副政委寫給自己的信,加上吳義文那樣一說,龍凱峰漸漸感到自己在現場多少有些過分。一見到林曉燕,就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結果。當林曉燕把自己對付喬婧的詭計一說,龍凱峰笑得合不攏嘴。他說:“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林曉燕說:“對付喬婧這種人,不來點邪的不行。先斬後奏,不怪我吧?”

龍凱峰快樂地說:“這叫不謀而合,我已經通知作訓科,調整訓練計劃,將抗暈海訓練的課目提前實施,與協助電視劇拍攝結合進行。” 林曉燕擊節叫絕:“這叫一舉兩得,兩全其美。既給了田老的面子,又解決了抗暈海的用船問題。” 韓百川是一個很迷信的商人。他信媽祖,也信關公。以前在海上搞運輸,出海前都要三叩九拜。成立百川集團後,在集團豪華的現代化會議室裡,還一左一右擺著兩個神龕,媽祖在左,關公在右,神龕邊香火不斷。每每集團有重大決策,韓百川都要率領他的手下拜祭一番。 韓百川要把自己的集團公司經營到什麼程度,自己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這些年他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總是這樣下去,十有八九是不行的,韓百川想听聽手下的意見,一大早就讓他們到會議室集中。

梅莉亞進來說:“韓總,人都到齊了。都等著你呢。” 韓百川就來到了會議室,分公司經理和董事們已圍坐在大會議桌前,韓百川看了一眼他們,大家全都起立,隨著韓百川走到神龕前。韓百川先在媽祖像前站好,雙手合掌,微閉雙眼,嘴裡念念有詞:“媽祖娘娘,保佑我韓百川一帆風順,大吉大利。” 大家也都與他一樣虔誠合掌。跟著韓百川鞠躬。 拜完了媽祖再拜關公,這些儀式完成後,韓百川才轉過身來,搓搓手,又搓搓臉,向大家擺手示意坐好。然後他就宣佈道:“是這麼回事啊,我有一個計劃,計劃書已經發給你們了,我打算買下鷺灣的一片地,開發開發,辦個大型的娛樂場,要幹咱幹它一把大的。諸位,有什麼高見?” 程西接過話說:“韓總,是不是風險太大了,娛樂行業現在不太景氣,可別全賠進去了。”

立即就有人附和:“我們是不是別買地,把錢投到股市上,現在正是吃進的大好時機。” 韓百川搖著頭說:“炒股炒成股東,泡妞泡成老公,這事不吉利,不能炒股,免談。” 一位年輕的分公司經理說:“韓總,鷺灣那地方缺水,以前有人想開發過,都下馬了,咱別冒這個險。” 大家跟著議論起來,都認為風險太大,不合算。 韓百川拍著桌子說:“什麼風險不風險的,我韓百川就是冒著風險起家的,當年你們跟著我搞海上運輸時,你們誰說過有風險了?沒有當年的艱苦奮鬥,百川集團能有今天嗎?” 看到韓百川發火,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程西知道自己不能跟著沉默,戰戰兢兢地說:“韓總,過去咱們那是搞走私,冒點風險是值得的,十幾年過去了,我們已經是合法商人了,再乾冒險的事,是不是……” 韓百川不滿地打斷了程西,他的不滿除了程西有些縮手縮腳外,還讓他瞥見了程西在桌下晃悠著的羅圈腿。就在韓百川又要提醒程西年輕的時候沒有去部隊呆上幾年時,韓雪突然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韓百川看見韓雪來了,忙起身走過去,滿臉堆笑地問:“雪兒,你怎麼來了?有事?” 韓雪找父親韓百川當然有事,但她不便當著大伙的面說。韓百川領著韓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韓雪是為龍凱峰部隊上的事來找韓百川的,雖然當時龍凱峰來找她時,被她頂了回去,事後想想,覺得還是應該幫一把龍凱峰。她知道父親的脾氣,不能直接說,只能迂迴。於是一進韓百川的辦公室,先將門關上,讓彼此的關係回到父女位置上。然後笑著對韓百川說:“爸,你女婿要請你吃飯。” 韓百川一聽,喜上眉梢:“好啊,他總算還記住他岳父的存在。”韓百川有些得意地走到大辦公桌前,把桌前的東西朝里一推,坐在桌上,點上煙問:“雪兒,說說,他龍凱峰打算怎麼請我?” 韓雪在沙發上坐下說:“你打算讓他怎麼請你?一桌一兩千我們可出不起。” 韓百川說:“請客是你們的事,買單是我的事,老爸什麼時候讓你們出過一分錢。” 這倒是真話。對韓百川來說,女兒韓雪就是他的一切,他要的是從女兒女婿這邊享受到人間天倫。 韓雪也知道父親的心思,父親有多不易啊,母親早早地走了,父親一個人拉扯著自己,有過多少次再婚的機會,父親都沒有答應,都是怕傷害韓雪啊。 韓雪想了想說:“爸,就在軍分區招待所吧。” 韓百川搖頭說:“軍分區招待所,不行,請我吃飯,最低五星。你老爸是什麼人?寧洲市著名民營企業家。” 韓雪笑著說:“行,只要你掏錢,八星級我們也請。爸爸,有個事你要幫一下凱峰。” 韓百川乾脆說:“多少錢?” 韓雪一進門說龍凱峰要請自己吃飯,韓百川就知道個中原因了。以前龍凱峰也是這樣。 只是韓雪過早地說了出來,多少有點敗了韓百川的興致。不過,自己女兒嘛,在自己父親面前說話還能繞三拐四的? “不多,就五十萬。” “五十萬?這還不多?” “上次你捐給榮軍醫院就三十萬嘛。女婿的事,五十萬還多呀。” “你爸爸最近要乾一件大買賣,手頭緊,不可能給你們這麼多……哎,凱峰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不是給他,是給信息對抗大隊架一條供電專線。” 韓百川一聽是給部隊架線,就有些不快了,他說:“雪兒,不能讓你老爸再當冤大頭了。以前我用大把大把的錢擁軍,圖的什麼?就想把你調到雙擁辦,讓凱峰臉上有光。現在你都當上主任了,凱峰也當上師長了,還花這冤枉錢幹什麼?” 韓雪賭氣地坐到沙發上:“爸,你的覺悟有點問題了。” 韓百川說:“不是覺悟問題,真的是手頭太緊,周轉不開。” 韓雪有些生氣地把頭扭向一邊。 韓百川最見不得女兒生氣,突然想起什麼,從桌上跳下來,走到辦公桌後面,從抽屜裡拿出十幾張照片,走到沙發前遞給韓雪:“你看看。” 照片上的都是女人,有四五十歲的,也有二十多歲的,韓雪不解地問:“爸,你從哪兒搞來這麼多女人照片?” 韓百川在對面沙發坐下,笑著說:“你選一個吧。” 韓雪明白過來,一一看著照片說:“是別人給你介紹的對象?”韓百川說:“是啊,推薦的人天天打電話催我,讓我給個回話,我說得等我女兒看好了再說。” 韓雪心裡湧過一陣難過,她將照片遞放到韓百川面前說:“這是你自己的事,媽媽去世那麼多年了,你早該找個老伴了。”韓雪的話讓韓百川感到暖心,他動情地說:“那時候你小,我說了,雪兒沒成家,我不找,我得對得起你媽,是吧?” 韓雪有些傷感地說:“爸爸,我和凱峰現在生活很好,你什麼也不要顧忌,看上哪個你喜歡的,定下來就是了,我和凱峰絕對支持。” 韓百川說:“這裡頭有幾個丫頭比你年紀還小,你也支持?”韓雪笑起來,從中挑出兩個二十多歲的姑娘的照片:“老爸,你說的是不是這幾個?” 韓百川光笑不說話。 韓雪開著玩笑說:“沒想到老爸也很花心呢?” 韓百川說:“誰說我有花心?夜總會多賺錢,我就是不搞,我不腐敗,別人也別想在我這兒腐敗。” 韓百川從自己口袋裡又摸出張照片交給韓雪:“你再看看這個。” 韓雪看了看照片,叫了起來:“這不是計生辦的閆主任嗎?”韓百川說:“她老頭子去年去世的。” 辦公室門開了,梅莉亞走進來說:“韓總,大家等在會議室裡,會還開不開了?” 韓百川早把開會的事忘了,反問道:“開什麼會?” 梅莉亞說:“你召集大家一早來開會,開了一半,你就不見了。”韓百川說:“我這不是有事嘛,和女兒說點事。你去通知他們散會,都到百川大酒店吃飯去。” 待梅莉亞走後,韓百川指著她的背影對韓雪說:“年紀輕輕的,常把我管得一愣一愣的。” 擔心韓雪誤會,韓百川又連忙說:“她比你小好幾歲哩。” 韓雪感到錢的事父親韓百川肯定會答應下來,心情變得舒暢起來,就笑著說:“爸爸喜歡的人,我和凱峰一定也會喜歡。” 鍾元年回到戰區後,幾次想上網和龍凱峰像過去那樣聊天,可是他打開電腦再也看不到當初的孤獨劍了,他對王強說:“龍凱峰這小子好像一下子從網上消失了一樣。” 王強說:“他當上了DA師的代師長,當初的孤獨劍就不孤獨了,工作千頭萬緒,恐怕沒有時間上網了。” 鍾元年想想,可能真是這樣。這些天他不但關心龍凱峰,同時對趙梓明轉業後的安排也多次打聽,他問王強:“趙梓明的情況如何?” 王強告訴鍾元年:“據說他自己多次到安置辦要求盡快安排工作。首長,你不是為趙梓明的工作安排,想找地方有關領導打個招呼嗎?” 鍾元年點頭道:“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吧。” 鍾元年不知道,趙梓明為自己的去向快要跑斷腿了,幾次去安置辦,人家都說再等等。 看見父親趙梓明疲憊地坐在沙發上,趙楚楚為他倒上水問:“爸,工作安排上有沒有什麼好消息?” 趙梓明想把這些天跑東跑西的事對女兒說說,想想對女兒說能解決什麼呢,只是說:“你老爸職務不低,地方上安排起來是個難事。” 趙楚楚說:“我早就說過,別指望他們能給你安排個好工作。”趙梓明望著趙楚楚問:“不指望他們指望誰?” 趙楚楚說:“自己呀。我們大學生畢業能雙向選擇,你也可以自己選擇呀。” 趙梓明說:“說的輕鬆,你們大學生多大,我多大?快,吃飯,吃飯,吃了飯,我還想去地方上幾個朋友那裡打聽打聽哩。”趙楚楚攤著雙手說:“飯?哪來的飯?媽媽沒回來,我又沒做。” 趙梓明從沙發上坐起來說:“那我來做飯。” 韓雪剛走進辦公室,吳義文就笑嘻嘻地跟了進來:“韓主任,工作挺忙吧。” 韓雪遞過一杯水給吳義文說:“還好。吳副師長,是凱峰讓你來的吧?” 吳義文接過水說:“知夫莫如妻啊。” 韓雪說:“肯定是為五十萬塊錢的事,上次他來過一趟,我不太熱情,他就把你請出來了。” 吳義文說:“這麼說,我的面子比他還大?” 韓雪說:“夫妻之間談公事總有點彆扭。” 吳義文笑笑說:“那好,以後有公事我就找你,我們談。” 韓雪面露難色地說:“剛才我去過我爸那兒,我爸手頭也緊。”正說著,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走進來,望著韓雪問:“你就是韓主任吧?” 韓雪點點頭。 來人送上一張名片:“我叫孫光強。” 韓雪看著名片說:“亞華集團董事長,亞苑電器有限公司總經理,亞……”韓雪笑起來:“這麼多頭銜,我怎麼稱呼您呢?”孫光強淺笑道:“叫孫總就行了。” 韓雪熱情地對孫光強說:“孫總,請坐。” 孫光強打量了一眼一邊的吳義文,對韓雪說:“聽說韓主任的愛人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師長?” 韓雪說:“你是找我還是找他?” 孫光強連忙擺手道:“當然找你韓主任了。韓主任,我是來擁軍的。” 韓雪有些意外地說:“擁軍?那太歡迎了,談談你的想法。” 孫光強說:“這樣說吧,我熱愛部隊。這得感激那年的那場大水,是解放軍把我老母親從洪水里救了出來。” 韓雪說:“解放軍救群眾是應該的。” 孫光強說:“可解放軍救的人不是別人,是我母親。沒有孫光強的母親,哪會有我孫光強。對吧?” 韓雪和吳義文都笑了。 孫光強接著說:“所以我要對子弟兵表示一點心意,可又不知道上哪兒去送,也不知道怎麼個送法,所以就找到你這兒來了。” 韓雪問:“你打算給部隊送點什麼?” 孫光強說:“這幾年我搞了點小買賣,掙了點小錢。” 韓雪說:“還說是小買賣,你手下這麼多大公司,生意一定做得很好了?” “一般般啦。給部隊送東西不好送,也不知道他們需要什麼,就送點錢罷。多了送不起,也就幾十萬啦。”孫光強顯得很大方的樣子,朝吳義文看了一眼。 韓雪趕緊將他們相互介紹給對方。孫光強握著吳義文的手,只搖著不說話。 “孫總對這筆錢的使用上可有什麼要求?”韓雪走過去,為孫光強倒上一杯水問。 孫光強說:“沒啥要求,用在部隊建設上就成。”孫光強說著掏出一張支票來:“都填好了,請笑納。” 吳義文暗自高興,部隊正愁著要錢,竟然就有人送上門來了,想著想著,對眼前的這位孫光強陡生好感。走過去緊緊握住了孫光強的手說:“孫總,我代表部隊官兵謝謝你了。” 楊芬芬一回到家,趙楚楚就拉著她坐到桌前吃起了趙梓明做的飯菜。 楊芬芬挾了一口炒雞蛋,皺了皺眉頭,勉強吃了下去。又挾了一道菜,剛嚐了一下,就“呸”地吐了出來。 趙楚楚指著桌上的另一道菜說:“媽,這是紅燒茄子。” 楊芬芬看了趙楚楚一眼,再次揀起一塊茄子,嚐了嘗,又吐了出來。楊芬芬把筷子一放,胃口全沒了:“楚楚,媽媽不是教過你做菜嗎,怎麼又全還給媽媽了?都給我倒掉,吃方便麵。” 趙梓明一聽,“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全是我做的,不吃拉倒。” 楊芬芬意外地看著趙梓明,發現趙梓明臉色鐵青,大口吃著,用無聲行動抗拒著楊芬芬。 楊芬芬沒見過趙梓明如此難看的臉,不知是膽怯還是感動,她重又坐了下來,端起碗來,慢慢地吃著。 趙楚楚也硬著頭皮大口吃著。 趙梓明看看楊芬芬,又看看趙楚楚。這時,他無心吃下去了:“如果真的很難吃,都別吃了。” 楊芬芬嘀咕道:“這種飯菜又不是沒有吃過。記得楚楚剛出生的時候,你也曾做過一次飯,比今天的還要難吃。” 趙梓明笑了笑說:“正因為難吃,你才忘不了。” “你把發酵粉當成了味精。”楊芬芬也笑了,笑得很燦爛。 趙梓明說:“你都還記得呢。” 楊芬芬說:“那種滋味,誰能忘得了。” 趙梓明的神情慢慢由晴轉陰:“可是,你再也吃不出當年的滋味來了。” 楊芬芬把目光移向別處:“你不也一樣嗎?” 趙楚楚怔怔地望著趙梓明,又望著楊芬芬。也實在有些聽不懂父母間這種像演員背台詞樣的對話,起身悄然走到自己的房間。 趙楚楚一走,楊芬芬和趙梓明已經不習慣兩人在一起談話了,顧自吃著飯,誰也沒有再吭聲。 趙梓明離開飯桌,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不停地來回換著電視頻道,一支接一支的吸煙。電話鈴響了,楊芬芬搶先一步接過,然後將電話交給趙梓明:“找你的。” 電話是安置辦打來的,趙梓明關掉電視,大聲說著:“我是趙梓明,我的工作分配了?太好了,太好了,我這就去。” 掛了電話,趙梓明轉眼就衝了出去。 趙梓明趕到計劃生育辦公室,接待他的是五十開外的閆主任。閆主任摘下老花鏡看了看趙梓明說:“趙梓明同志,大家很歡迎你分到我們這兒來工作。” 趙梓明多少有些不自在地笑笑說:“可我對這裡的情況還不太清楚。” 閆主任一直用慈母般的目光望著趙梓明,她說:“你來了,這裡的情況你慢慢就會了解的。先喝水。你的檔案我們看了,像我們這樣的單位,太需要你這樣年富力強的同誌了。” 趙梓明苦著臉問:“閆主任,你就直說,如果我來了,怎麼安排我的工作?” 閆主任說:“按照你的級別,到我們這來,能安排一個副主任。”趙梓明問:“具體分管什麼工作?” 閆主任不假思索地說:“抓二胎。現在超生二胎的又抬頭了。我們最近發現,山區農村里很多婦女擅自找人摘環,這很危險。” 閆主任拿出只節育環給他看:“就是這東西。” 趙梓明有些不好意思別過頭去。 得知父親趙梓明被安排在計劃生育辦公室,趙楚楚忍俊不禁地大笑。趙梓明一本正經地說:“現在我是計劃生育辦公室副主任,正處級待遇,別再沒大沒小的了。” 趙楚楚不屑地說:“這不是降了嗎?” 趙梓明揮著手說:“部隊幹部到地方都會降職使用,你聽說過有誰提級安排的?就副主任有六位,我就排第六。” 趙楚楚一聽哈哈大笑起來:“第六?小六子?” 趙梓明也跟著笑了:“小七小八都無所謂,抓計生工作也很重要,問題是我不合適。現在只是個意向,還沒有正式分配。”趙楚楚依然止不住地笑著說:“叫你別轉業吧,你不聽。這就叫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喲。” 趙梓明心想可不是,自己堂堂一個師級幹部,轉業到地方竟然分去抓計生工作,要是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趙楚楚這麼一激,趙梓明心裡覺得多少有些委屈,嘟囔道:“你就知道笑話爸爸,也不給出出主意!” 趙楚楚收住笑說:“爸,你就不會到人才交流中心去碰碰運氣?” 趙梓明一聽人才市場,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我算什麼人才?不行,不行。” 趙楚楚說:“現在阿貓阿狗有張文憑就叫人才,你就不能是人才了?打過仗,帶過兵,上過軍事院校,又是出國考察培訓是有極高軍事素養的高級人才。趙梓明,你憑什麼要如此自卑,啊?” 趙梓明想想,這倒是啊,頗有興致地說:“楚楚,說下去!” 趙楚楚接著說:“我就喜歡有才幹的軍人。我這輩子要嫁就嫁給軍人,不嫁軍人我死不瞑目。” 這下扯到哪去了?不過,趙梓明還是很高興,女兒能把軍人作為自己愛情的首選,對自己來說也算是個安慰,於是笑了笑說:“楚楚,這是從你會說話那天起,爸爸聽到的最讓爸爸開心的一句話。” 龍凱峰將包爾達夫裝甲大隊的發電機調來,解決了林曉燕他們用電的燃眉之急。信息大隊的開發研究工作步入正常軌道,林曉燕鬆了口氣。當龍凱峰打電話過來詢問還有什麼困難時,林曉燕回答說:“一切正常,謝謝龍師長。包大隊長派了一個工兵班過來,現在全天有電,包大隊長今天在這兒整整呆了一天,現在還沒走呢。” 林曉燕有意當著包爾達夫向龍凱峰匯報,是想藉機把包爾達夫好好誇一頓,果然一邊的包爾達夫沖她豎著大拇指。等林曉燕掛了電話,包爾達夫殷勤地問:“林大,你看還有什麼事嗎?” 看到自己剛才的匯報得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林曉燕有些快樂地對包爾達夫說:“包大隊長,我已經不止一次謝過你了,但還是要再次謝謝你。明天工兵大隊的發電班過來,你們就可以撤回去了。” 包爾達夫沒想到工兵大隊要來替代他,瞪著眼睛不解地問:“他們來幹什麼,我們保障不是很好嗎?” 林曉燕笑笑說:“發電機組是他們的,當然得由他們保障。” 可不是,自己保障的是工兵大隊的發電機組。包爾達夫有些失落地說:“這……這就太遺憾了。” 這一天下來,包爾達夫和林曉燕相處在一起,不但獲得了快樂,而且還從林曉燕這裡學到不少東西。在包爾達夫眼裡,林曉燕的一舉一動都充滿著魅力,這種魅力不止是她身上散發出的女人味,而且是她的果斷幹練。有位作家曾經寫過,看女軍人就如品一杯陳年佳釀,聞一下就能讓人心醉。這一天裡,包爾達夫不知醉過多少回了。包爾達夫剛走,高達就前腳踩著後腳進來了。其實,高達已經來過兩次了,看見包爾達夫的車停在信息大隊,他就回去了。除了怕包爾達夫會說閒話外,他還怕林曉燕會當著包爾達夫的面給自己難堪。 想不到高達剛進來,包爾達夫拉了自己的帽子,又踅了回來,他衝著高達說:“高達,採花來了?” 高達被包爾達夫問了個大紅臉。這個老包,說話總是口無遮擋。只好笑笑說:“我們大隊有點事請信息大隊配合一下。” 包爾達夫不理高達這一套,他早把高達行動看在眼裡了,打趣說:“我們草原上的人常說,女人要是匹駿馬,她希望遇到個好騎手,女人要是株百合花,她希望勇敢的人兒早下手。” 包爾達夫和高達這一茬茬的搭訕,林曉燕句句入耳,她可不想自己成為兩個大隊長舌尖上的話題,於是提著包爾達夫的帽子走了出來,扔給了包爾達夫。 包爾達夫突然唱起京劇《沙家浜》中的唱段:“這個女人不尋常……”走了。 高達問林曉燕:“我發的短信息收到了?” 林曉燕說:“一共三條,一條祝福的,一條是吹捧的,一條是邀請的,對吧?” 高達詭秘地說:“還有一條。” 林曉燕說:“那我可是沒有收到。” 高達指指心口說:“這一條是從我心裡發出來的……心靈的電波。” 林曉燕白了一眼高達說:“去你的,又來了。” 高達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說:“今天是來辦正事,請你明天抽個時間給我們講一課。” 林曉燕問:“講什麼?” 高達說:“信息時代與信息戰。” 林曉燕想了想,終於明白過來,她說:“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花招。行,我答應你。” 高達歪著腦袋看著林曉燕,心裡在說:“如果我的任何要求她都能這樣爽快地答應下來,那該多好。”想到這裡,高達有些不懷好意地衝林曉燕笑著。林曉燕感到高達的這種笑,既不像龍凱峰那麼磊落,也不像包爾達夫那麼厚道,有幾分曖昧甚至俏皮。她自然明白高達笑中的含義。但林曉燕不喜歡高達的這種笑不分場合和時機,所以她一言不發地走了出來。把高達生生地晾在那裡。 林曉燕一出門,就看見龍凱峰的妻子韓雪從一輛車上下來,老遠就朝她揮著手:“林曉燕。” 林曉燕快步迎著韓雪走過去打著招呼:“韓主任。” 韓雪笑盈盈地沖她說:“以後你就叫我韓雪,我也叫你曉燕,行不?”林曉燕點頭說:“好啊,這樣親切。” 韓雪說:“曉燕,我是為你們架設專供電線的事來的。順便來看看你。” 林曉燕已經聽說這件事韓雪一直在操心,想不到辦得這麼快,所以就顯得高興起來,熱情地拉過韓雪的手說:“還是你行。”韓雪說:“我可沒多少能耐。市裡解決了一部分,一個老闆贊助了一部分。供電局局長今天也趕來了,他們說要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成本,把線架起來。” 林曉燕很激動地說:“真是太好了,沒想到前沿的支前工作做得這麼好,效率這麼高。局長都親自來了,他人呢?” 韓雪說:“局長帶著幾個設計人員到電管站去了。” 林曉燕說:“師長如果知道了,肯定高興壞了。我這就給他報個喜。”說著撥通手機:“師長,好消息,供電局長親自來了,供電專線已經啟動了。好好,知道了,再見。”合上手機,林曉燕才發現韓雪表情有點異樣,歉意地說:“對不起,韓雪,我忘了讓他和你說話了。”韓雪淡淡地笑了笑:“沒關係,也沒什麼事。哎,你怎麼一找就能找到他?” “信息大隊就是乾這個的,別說打個電話,就是要找他,也是一找一個準。”林曉燕實話實說。 韓雪一時沒有接話,沉默了一會說:“看得出,凱峰對你這里特別關心,是吧?” 林曉燕聽出了韓雪話中有話,她不想被韓雪誤解了什麼,就隨意說:“我們信息對抗部隊是一個新兵種,在DA師的各部隊中起著很關鍵的作用,所以,龍師長對我們特別關照。” 韓雪點頭笑了笑問:“你當大隊長幾年了?” 林曉燕說:“時間不長,以前在信息工程學院搞研究和教學,組建DA師才調過來。” 韓雪點頭說:“曉燕,除了電,這裡還有什麼困難?” 林曉燕感激地說:“解決了電的問題,起碼工作訓練可以正常開展了。不過,要是以後再能把自來水解決,幹部戰士每天洗澡就不成問題了。” 韓雪說:“寧洲地區這幾年最困難的問題就是水。現在市裡也在想辦法。好,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林曉燕挽留著韓雪說:“你別走,既然到這兒了,就算到家了。馬上就開飯,我讓廚房炒兩好菜讓你嚐嚐。走,咱們先到外面走走,我這兒風景蠻好的。” 這正是韓雪所希望的,她來找林曉燕除了通報電的事之外,還想藉機對林曉燕進行了解,望著眼前這個風度和麵容都十分出色的女軍人,韓雪擔心她和龍凱峰會不會超越工作以外的關係?當她們走到一棵樹下,韓雪禁不住問道:“曉燕,你的條件這麼優秀,追求你的人肯定多得讓你眼花繚亂,為什麼至今還是單身一人?” 林曉燕笑了,她知道韓雪這樣問自己,除了形式上的關心,無疑還有別的意味。 “很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我的父母都在部隊工作。我可以說是聽著軍號聲長大的,十五歲就參軍了,開始在情報系統工作,後來考上大學,又從外語專業轉行到信息工程專業,讀完研究生又讀博士,一直從事數字化部隊建設方面的研究。就這樣,研究,學習,學習,研究,最後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很少有女性從事的現代軍事指揮領域。當別的女孩瘋狂地崇拜歌星影星,追求大款,緊跟時尚的時候,我卻在痴迷於數字化作戰指揮。” 這和龍凱峰不是有點像嗎?韓雪心里格登了一下。這時只聽林曉燕接著說:“挺可笑的,是吧?所以,我發現我心目中愛人的形象越來越模糊了,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應該去愛一個人呢,還是去愛一個功能強大的指揮系統軟件。” 韓雪愕然起來,一臉認真地說:“當然要去愛一個人了。”可是一說出來,心裡就後悔了。 如果她愛的人是龍凱峰呢?可不是,眼下龍凱峰不就像她手中的軟件一樣嗎?我這個當妻子的找不到他,可是她一找就能找著。 “我一直在強迫自己去愛,去接受追求我的那些優秀的男人,可是……”林曉燕嘆了口氣,直嘆得韓雪都有些心疼了。 韓雪試探地問:“是不是你一直沒有遇到能讓你接受的人?” 韓雪的發問,把林曉燕帶入一種淡淡的憂愁裡,像是回答韓雪,但更像是在獨白著說:“不是去接受,而是被點燃。他應該是一種激情,是一團火焰,他在燃燒著,把我也點燃,我甘做他的助燃劑,我完全溶化於他,使他更熾熱,更猛烈。”韓雪瞪著眼睛,心裡不得不佩服林曉燕說話的大膽,同時她的內心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 韓雪隨林曉燕走進飯堂時,高達已經大模大樣地坐在餐桌邊,看著韓雪和林曉燕走了進來,他欠著身子對韓雪笑笑,然後衝林曉燕說:“我想走的,曲穎非讓我留下來嚐嚐你們的伙食,這不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曉燕暗自發笑。她打了一碗湯放到韓雪面前說:“韓雪,說真的,原來聽說龍凱峰愛人是個雙擁辦主任,我就想,一定是電影裡那種特別潑辣,說話嗓門特大的那種。那天在海堤上一見,沒想到你卻是個溫柔又漂亮,典雅又時尚的現代仕女。”當著高達的面,韓雪可消受不起林曉燕的這番恭維,埋頭喝了一口湯說:“什麼溫柔典雅的,哪兒能跟你們博士生比。” 林曉燕笑了笑說:“博士生也比不上你,不然龍凱峰會讓你俘虜?” “哪是我俘虜他,是他把我俘虜了。”韓雪脫口而出,只好把自己和龍凱峰當初的情況說了:“有一年他們部隊在我們漁村搞訓練,我領著民兵參加支前隊。他那時是個小排長,支前隊的女孩整天在議論他。我那時年紀小,都不敢抬頭看他。部隊走的時候,他突然把我叫到路邊,對我說,你的眼睛有毛病了,我說沒有啊,他說你整天低著頭,肯定有問題,要不你抬頭往天上看看。我就傻乎乎地抬起頭使勁往天上看,就這一會兒,他……嗨,不說了。” 高達大聲爽笑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得出來。”說完以後,端著碗跑到別的地方去吃了。 林曉燕說:“膽子也夠大的,就不怕別人看見?” 韓雪說:“還真讓別人看見了。這個人你們也認識,就是趙梓明,他當時是營長。部隊往回撤的時候,趙哥把我叫了去,對我說,小雪,這事你不許往外說啊。那時候我也特傻,我說,他為什麼親我?趙哥說你喜不喜歡他吧?我說,他要娶我,我就喜歡他。趙哥說,行了,就這麼定了。我問他,那個小排長叫什麼名字,他說叫龍凱峰,是他的兵,他要敢不娶你,我回去揍他。” 林曉燕笑得快喘不過氣來:“這裡面最壞的是趙梓明。” 這些都是韓雪心中最美好的回憶,是只屬於自己的一段幸福往事,韓雪一般是不會說給別人聽的,之所以當著高達的面說給林曉燕聽,自然有她用心的一面。和這段美好的回憶一同珍藏在心中的還有對趙梓明的感激。沒有趙梓明,自己和龍凱峰就不可能走到一起。看著林曉燕笑過之後,不聲不響地吃著飯,韓雪問:“曉燕,我們年齡差不多吧?” 林曉燕說:“你都快當母親了,我……嫁不出去了。” 韓雪望著林曉燕說:“怎麼會呢。我們這兒有很多年輕的老闆,就想找部隊的女孩,你看……”林曉燕知道韓雪是真誠的,但她還是沒等韓雪把話說完,就打斷道:“我又不缺錢花,找老闆幹嗎?要想找老闆,還不如自己脫下軍裝去當老闆,相信不會比他們差。” 韓雪心想,這就怪了。想起自己上次托龍凱峰交給林曉燕的那些照片,就問:“哎,上次我讓凱峰轉交給你的那幾張照片當中,也有兩個是機關幹部,人挺好的,也很有前途。” 林曉燕疑惑地:“照片?什麼照片?” 韓雪說:“就是給你物色的對象呀。凱峰沒給你?” 林曉燕突然意識到什麼,怕引起韓雪對龍凱峰的誤解,只能含糊其辭的說:“哦,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謝謝你的關心。” 韓雪問:“怎麼樣?” 林曉燕說:“都挺不錯的。” 韓雪說:“如果你選中哪一個,告訴我,我給你們牽線。” 林曉燕坦誠地說:“我還是更喜歡你和龍師長相遇結緣的方式。” 韓雪點頭道:“我明白了,你要自己找?” 林曉燕沒有回答,飯也吃得差不多了,韓雪準備離開,這時林曉燕的手機響了起來,只聽林曉燕熱情地接著電話說:“是你啊,既然答應了你,我怎麼會失約呢我馬上就到。” 韓雪起身說:“你有事,我先走了。” 林曉燕拉住了韓雪:“不,咱倆一塊走。你知道剛才的電話誰打來的嗎?” 韓雪心裡一抽緊,問:“是凱峰?” 林曉燕笑道:“你啊,心裡裝的只有他。” 韓雪稍稍放心,接著問道:“那是誰啊?” 林曉燕說:“一個英勇頑強的追求者。剛才還坐在這裡。” 難道就是剛才坐在這里和自己一起吃飯的高達?韓雪笑著說:“你要和他約會?” 林曉燕不置可否地說:“走,去看看,幫我參謀參謀。” 高達本來窩了一肚子話要對林曉燕說的,好不容易等走了包爾達夫,一下又來了龍凱峰的愛人韓雪,裝模作樣地吃完飯後,高達只好回到大隊。反正林曉燕已經答應給導彈大隊講一課,自己會有單獨和她相處的機會。 這些天導彈大隊的施工抓得很緊,工地上,燈火通明,工人和戰士們在加班加點地大干著。高達頭戴安全帽,問身邊的管理員:“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能不能把進度再加快一些?” 管理員苦著臉說:“高大隊長,這可能不行,我們施工隊伍人員有限,這麼熱的天,我們不可能天天連夜加班。” 高達想了想說:“這樣吧,土建方面如果還需要人,我們可以再投入部分兵員。” 管理員說:“這樣可能會稍快一點。” 高達說:“我還有個想法想跟你聊聊。我反复看過設計圖,總的來說還是可以的,比如外觀設計,營房,都不錯。但沒有特色,缺乏個性,落後於時代最少三十年。” 管理員笑了笑說:“高大隊長,不是我們落後,是你太先進了吧?” 高達指指圖紙說:“讓事實來說話吧。你看看,這圖紙在功能設計上根本沒有跟上時代的發展和現代軍人工作生活的需要。比如圖紙上沒有休閒中心,為什麼不能搞一個呢?還有舞廳啦、酒吧啦、網球場啦、游泳池啦,我看都需要。”管理員目瞪口呆:“你說的這些,聽都沒聽說過。” 林曉燕的越野車直接開到了高達大隊的建築工地,林曉燕率先下車,高達興高采烈地迎上前去,開著玩笑說:“林妹妹今天倒沒來遲嘛。” 林曉燕瞪了一眼高達,轉身招呼韓雪下車。 高達說:“喲,林妹妹,你怎麼把寶姐姐帶來了,我可沒有賈寶玉那覺悟,你不怕我改變導彈攻擊方向?” 林曉燕說:“好啊。剛才飯吃了一半就溜了,是不是藏著某種見不得人的想法?” 高達搓著手,裝出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對韓雪說:“嫂子,對不起,玩笑開過了。” 韓雪笑著說:“不是有人說了,愛開玩笑的人才是自信的人嗎?”因為林曉燕讓自己來幫著參謀,韓雪禁不住多看了幾眼高達。 這時只聽高達說:“精闢!嫂子,你看得很深刻……不過,有個人搞得我一點自信都沒有。” 韓雪知道高達說的人是誰,笑望著林曉燕。林曉燕虎著臉對高達說:“別又不正經了。小心韓雪到師長那裡去告你!” 林曉燕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她擔心韓雪又往壞處想了,還好,韓雪還是保持著一副淺笑的樣子。林曉燕在心裡說,好一個龍凱峰,一個真讓人羨慕的妻子! 高達說:“好好,不開玩笑了。上課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得知林曉燕是來給導彈大隊上課的,韓雪就要向高達和林曉燕告辭。林曉燕安排自己的車子送韓雪回去,韓雪邊走邊說:“不錯,不錯,那個高大隊長,人長得好,話也說得有水平。” 林曉燕含糊的嗯哼著,送走了韓雪。這才想自己為什麼把韓雪帶到導彈大隊來了?哦,原來是怕韓雪對自己和龍凱峰產生誤會。這樣想著,林曉燕心裡就不踏實起來,你怕韓雪誤會什麼呢?難道…… 林曉燕果斷地掐斷了心中的念頭。走近導彈大隊教室時,高達等候在門口,低聲對她說:“我坐在第一排。” 在韓雪的辦公室裡第一次見到老闆孫光強,吳義文就想能再見一見這位出手闊氣的老闆。自己分管營建這一塊,日後免不了要和這些人打交道。如果部隊的建設能夠得到孫光強這樣老闆的支持,這不是現成的好事嗎?所以,當孫光強打電話請自己到酒店裡坐坐時,吳義文立即爽快地應允下來。不過,吳義文多了個心眼,帶著桂平原一起來了。 孫光強何許人也?他並不是像他對韓雪說的那樣,解放軍對他有救母之恩。他支持部隊的行為是身後有人在支使他。 東南前沿一帶社情複雜,隨著人民解放軍在這裡舉行一次次重大軍事行動,境外一些間諜組織的目光一刻也沒有放過這裡。我方的情報部門曾經做過一次社調,發現一個靠近部隊的村莊,很短的時間內,一下子冒出了好幾家合資企業。孫光強則是其中一個老闆,當然,生產不是他的主要任務,他的幕後老闆要他盡快接近新近組建的DA師高層。其用意不言而喻。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才主動跑到雙擁辦,提出為部隊捐資。在雙擁辦意外地碰到DA師副師長吳義文,令孫光強喜出望外。這一步對自己接近DA師實在太重要了。他很懂得掌握和吳義文發展關係的節奏。當吳義文帶著桂平原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孫光強的心激動得“怦怦”直跳。他將吳義文和桂平原引領到酒店一個豪華包間。 孫光強端起酒杯衝著吳義文說:“今天能認識吳老闆,是我孫某的榮幸。” 吳義文連連擺手說:“應該說是我的榮幸。你贊助的這筆經費可是解決了我們的一個大難題,非常感謝啊。” 桂平原在一邊也跟著叫好:“我們準備搞一個隆重的捐贈儀式,我把電視台報社的人都請來,好好炒一炒。孫老闆,到時你還得講個話。” 孫光強的樣子顯得激動起來,他沒想到自己一下子贏得了部隊的如此信任。正在心裡偷著樂時,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知道這是幕後的老闆打來的。因為今天的行動,他早就報告過去了。 孫光強向吳義文招呼一聲,拿著手機走出了包間。 電話果然是幕後老闆打來的,孫光強跑到了個沒人的角落,壓低聲音說:“魚已經上鉤了……是,放長線釣大魚……老闆你放心,包你滿意。”合上手機,孫光強神秘的一笑。再次回到包間,已經和吳義文稱兄道弟了。 就在吳義文和孫光強他們酒熱話暖的時候,景曉書卻在趙楚楚的開心塢裡獨自喝著悶酒。最後總算把自己喝倒了,伏在桌上有些不省人事。 趙楚楚過來推他,也沒把他推醒。眼看著就要打烊了,無奈之下,趙楚楚只好在景曉書的頭上澆了一杯冷水,這一澆把景曉書澆得跳了起來,猩紅的雙眼盯著趙楚楚:“你想幹嗎!” 趙楚楚指指牆上的鐘說:“你看看都幾點了,要么幹活,要么回去。” 景曉書看著眼前的趙楚楚,心想這個女孩,和酒一樣讓男人忘不了,自從第一次自己揭標進來,趙楚楚在他的心中就已經定格了。她的陽光和她散發著青春的氣息都讓景曉書久品不厭。只是現在自己負債累累,否則景曉書真願意留在這裡聽她使喚。 見景曉書久久不語,趙楚楚不快地罵了起來:“我最不想見到的是兩種東西,一是老鼠,二是醉鬼!” 景曉書這才笑問:“你不想問問我為什麼喝了這麼多酒?” 趙楚楚說:“酒鬼要喝酒總是能找到一萬個理由。” 景曉書有幾分難過起來,他可不想自己被趙楚楚當成了酒鬼,於是他有些動情地說:“其實,我很想有人能勸我少喝點。我以為你能勸勸我,可你沒有。” 趙楚楚哭笑不得,這叫什麼話。不過,當她看著景曉書那雙真誠的目光,便有些同情起來:“何必這樣,你?” 景曉書說:“你放心,暫時還不是為你,更不是為愛。” 趙楚楚笑了,這個傢伙說話倒是耐人尋味,不是為了我,也不是為了愛,那為了什麼呢?於是她問道:“你心裡一定有苦衷?” 景曉書說:“要說苦,你心裡比我還苦。你是為愛而苦。因為你喜歡那位龍大叔,可是龍大叔呢,在你眼前如同一層薄霧、一層浮雲,吹口氣就能吹跑了他。”趙楚楚疑惑了,他竟然一眼就把自己的內心看穿,看來他是在乎自己的,他有事沒事呆在自己的開心塢卻長了好幾雙眼睛注視著自己啊。趙楚楚在景曉書對面坐下,像一個長者那樣說:“你真的喝多了。” 景曉書笑了:“酒後吐真言。我在美國的時候曾經邂逅過一位美國女孩,她來自芝加哥。她對我說,這輩子只愛比自己大二十歲以上的男人,為什麼?因為她從小沒有父親。” 趙楚楚說:“美國是個生產童話的國度。” 景曉書堅持道:“可童話代替不了現實。什麼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都是說說而已。你以為美國人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嗎?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麼看?錯了,這位美國女孩最後還是從童話裡醒了過來,她想走的那一步終於沒有跨出去。” 有一種苦楚從景曉書的目光中流露出來,被趙楚楚牢牢抓住了,她問:“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景曉書說:“你也跨不出去的,真的。” 趙楚楚想,是了,我也跨不出去的。她很快就想到了龍凱峰,這會兒他在幹什麼呢? 龍凱峰正坐家中的檯燈前,埋頭翻看資料,不時地在筆記本上記點什麼。這時,韓雪的一雙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韓雪今天的心情不錯,原因是那個在她心裡始終放不下的林曉燕終於有人在追求她,而且也是一個出色的軍人。在回家的路上,韓雪甚至責備自己太多疑了。龍凱峰推開韓雪的手,回望著笑盈盈的韓雪說:“今天情緒挺好嘛。遇上什麼高興的事了?” 韓雪笑著說:“你知道我遇見誰了?” 龍凱峰說:“誰?你不是上林曉燕那兒去了嗎?” 韓雪說:“我見到林曉燕的對象了。” 龍凱峰有意無意地問:“林曉燕的對象?誰啊?” 韓雪說:“高達。” 龍凱峰一愣道:“高達?不可能。林曉燕怎麼會看上他呢?”韓雪說:“那你說她看上誰了?” 龍凱峰自覺有點失言:“我是說,他們兩個談朋友,一點跡像都沒有。” 韓雪有些不悅起來:“人家談朋友,幹嗎要讓你知道?別以為你是師長,什麼都該知道。看來我是白關心了,還讓你送那些照片。” 龍凱峰把這事早忘了,疑惑地問韓雪:“照片?什麼照片?”韓雪說:“讓你交給林曉燕的那些照片呀。” 龍凱峰一激靈:“哦,我忘記了。你看我這些天也沒碰到她。”韓雪有些愣怔地望著龍凱峰,剛才林曉燕不是說他交給她了嗎?怎麼到了龍凱峰這裡,竟然說忘記給她了。這是怎麼回事啊?這時龍凱峰從口袋裡拿出照片遞了過來說:“你看還在這兒呢。” 可不正是自己讓龍凱峰交給林曉燕的那些照片啊。韓雪生氣了,林曉燕為什麼騙自己說看過這些照片呢?韓雪不由得氣呼呼地說:“可林曉燕告訴我,說你給她看過了!” 龍凱峰語塞了:“這……” 韓雪拉長了臉說:“你們兩個總有一個在騙我!” 韓雪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光久久地望著龍凱峰,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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