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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師

DA師

王维

  • 當代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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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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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各路諸侯集結

DA師 王维 28039 2018-03-18
四五月份的東南天氣如同一個想像力枯竭的人,每天都是陰沉沉的。清晨六點不到,東南戰區第一副司令員鍾元年已經站在屬於他的那幢舊式別墅內。鍾元年的雙目微閉,揮拳、踢腿。揮拳踢腿的速度既不像年輕人招招帶風,也不同於那些退居二線的老幹部那麼慢條斯理。這是鍾元年自創的一套拳法。夫人宋英麗第一次看他打這套拳法時,足足站在一邊看了半天。直看得她一頭霧水,然後甩下一句:“鍾氏拳法。”便提著籃子買早點去了。與其說宋英麗喜歡起早排隊買早點,不如說喜歡挎著籃子擠在人群中的那種家庭婦女的感覺。可是今天當宋英麗買著早點踏進家門時,鍾元年已經走了。宋英麗將早點氣呼呼地放在桌上,然後坐下來呆呆望著冒著熱氣的包子和散發出重重油味的油條。這兩樣早點鍾元年百吃不厭。可是,今天她白買了。想著心里便憋了一股氣。伸出手從籃子裡拿了根油條,剛剛湊近嘴邊又扔回去了。

宋英麗一年前從市糧食局副局長位置退下來時,心裡也是憋了氣的。回到家,望著一臉愁容的宋英麗,鍾元年樂呵呵地說:“你回來好啊,回來給我當老伴吧。” “這叫什麼話?”當時宋英麗沖他叫了聲。 “難道以前我就不是你的老……” 宋英麗機警地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不要怕提老嘛。”鍾元年說這句話時,自己正在穿軍裝的上衣,他的兩手在雙肩的將星上稍作停留地撫摸了一下。這是鍾元年穿軍裝時的習慣動作。一位中將的習慣動作其實和一位中校沒有什麼區別。宋英麗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地盯著鍾元年。你想說我老就直說好了,幹嗎還用手指點著我?還咧著嘴坏笑。 宋英麗就因為這股氣,第二天早上就沒去買早點。心想,你總該說點軟話吧。鍾元年沒有,他自己去買了早點。秘書看見首長和那些穿著睡衣的家庭主婦們排在一起,又好氣又好笑,三步兩步衝了過去。但被鍾元年的目光阻止了。

這個早上鍾元年不但買了早點,還要了杯豆漿。吃飽喝足回家後,對著生氣的宋英麗說:“再過一年,我就回來給你當老伴了。”然後像哄孩子一樣把宋英麗哄下了床。鍾元年這位分管戰區作戰的第一副司令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因為就在昨晚臨睡前,戰區司令員從一號專線給他通報了一件足以令鍾元年興奮不已的消息:中央軍委批准了東南戰區組建DA師。 DA師是中國軍隊迄今為止第一支數字化合成作戰師。鍾元年之所以興奮不已,是因為組建DA師是他一直主張的。 從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世界各國特別是一些主要軍事大國,根據國際安全形勢的變化,先後調整了各自的軍事戰略,不失時機地制定了面向21世紀的軍隊建設的發展設想和計劃。從這些國家的規劃和設想看,世界各國特別是主要軍事大國將新軍事革命為契機,以信息化建設為核心內容,採取多種措施加強軍隊質量建設,以求在21世紀的世界軍事力量格局中佔據有利位置。

中國軍隊呢? 那陣子,鍾元年心裡想得最多就是這句話。 中國軍隊戰略準備的重點也應該轉向應付局部戰爭和多元化威脅。於是,鍾元年便有了組建DA師的設想。中國軍隊在東南戰區組建DA師的消息,引起了許多國家的注意,他們關注的是中國組建這樣一支軍隊的目的是什麼? 一些境外大報在頭條醒目位置重點報導了中國軍隊這一空前的舉措。當鍾元年跨進戰區指揮中心時,一群早到的機關二級部部長一齊將目光投向了鍾元年。鍾元年的目光落在掛在牆上的大鐘上。 “是DA師各部開進的時候了。”他對自己說著。作戰部長王強早已吃準了鍾元年的意圖,利索地啟動了指揮中心的監控,向鍾元年一一介紹著各部開進的情況: 機械化步兵大隊於零時開進……

常規導彈大隊於凌晨三時開進…… 信息對抗大隊於零時三時十五分開進…… 鍾元年面無表情,微微頷首。 十多支作戰大隊正有序地從各自原駐地向東南前沿集結。 在距鍾元年現在位置1000里外的東南前沿的上空,武裝直升機群正低空掠過海面,然後轟鳴著消失在群山中。 奉命集結的艦隊,由巡洋艦、導彈驅逐艦、大型運輸艦等組成的海軍水面艦艇編隊在破浪前進。站在甲板上的是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 在海洋深處,幾艘潛艇靜靜地向前推進,靜謐中蘊含著一股殺機。 群山環抱、層巒疊嶂的東南鐵路運輸線的隧道口,一列滿載著新型水陸兩棲坦克和裝甲車的軍列衝出,呼嘯而過。軍列貼山而行,高高揚起的坦克砲管襯托著飛速後移的山影,在強烈晨光的照射下,給人一種雄性威武的氣概。

軍列勢不可擋,如鋼鐵洪流,穿山越嶺。 高速公路上,幾十輛蒙著偽裝網的導彈戰車、指揮車、保障車、衛星通信車、物資運輸車組成了一條長龍。 鍾元年從指揮中心的監控大屏幕上看到這些,心裡升騰起一股昂奮。 “這麼大的屏幕,行啊!”他在心裡感嘆著,他彷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硝煙味。鍾元年一看時針滑過七點,想到司令、政委此時正在一號會議廳裡等自己,便抽身離開了指揮中心,向一號會議廳走去。他和司令、政委要定下DA師師長的人選。 鍾元年邊走邊想著,部隊就要集結完成了,可是這個師的師長還沒有敲定。司令曾說過,部隊集結時間不能變,師長可以慢慢選。為了選拔這個師長,鍾元年把戰區師團軍事幹部摸了個遍。令鍾元年感到欣喜的是,戰區部隊還真有不少德才兼備的指揮人才。他不止一次地暗暗感嘆著,“不一樣了,現在的部隊到底不一樣了啊!”

按照通常的干部選拔使用,有不少人選符合要求。但這是選拔DA師的師長。戰區政委一針見血地指出,“高尖端的武器可以進口,但指揮DA師高素質的複合型指揮人才得靠我們自己人啊。”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是選擇範圍大,越是讓鍾元年他拿不定主意了。上面在催,鍾元年心裡著急。綜合比較,反復權衡,才將範圍縮小到兩個人選上。 鍾元年想著想著,就看見司令、政委一前一後地朝指揮中心走來了。在前沿機場上,幾架蘇-30戰鬥機沿跑道無聲地做降落滑行。同時還有幾架大型運輸機正在降落著。這是戰區陸航大隊的飛機。大隊長梁航在接到大隊納編進DA師命令時,也是一頭霧水。他衝副大隊長叫著,“你瞧瞧,這是平時啊。一個堂堂的陸航大隊被納編進了一個師。”副大隊長冷不丁地甩過來一句,“這不是一般的甲種師啊!”梁航想想,覺得副大隊長的話有一點嘲弄自己的意味。想想副大隊長給幾任大隊長都當了六年副手,也就附和著他笑了笑。可是他心裡卻在抱怨著。這叫什麼嘛,好像我這個大隊長向你獻媚。這怪誰呢?當然怪自己,你是大隊長,沒必要這樣沖他叫。你老是覺得他跟在你後面不容易,總想不失時機地遞過去一兩句套近乎的話,人家並不拿你當回事。

梁航便默然不語,走到艙門前指揮戰士卸裝備。 裝機前有關部門曾要求梁航一定要小心,這些裝備是全軍部隊的看家寶貝。 “任何一箱裝備都能買幾架飛機。”裝備部的張部長告訴梁航。而且這些裝備都是保密的。所以梁航擔心戰士們手腳不知輕重。 兩個戰士剛剛將最後一箱裝備抬下機艙,突然從裡冒出一個人來。兩個戰士驚叫一聲逃開丈遠。一個戰士還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自己腰間挎的手槍。 箱子里人的背影正衝著梁航,待梁航走近時,箱子裡的人已經整個地站了回來,而且轉身看著梁航笑。 “林曉燕!”梁航大叫一聲。 三十歲的女博士林曉燕是信息大隊的大隊長。現在她並不急於理會梁航的吃驚和不解,而是朝後將她的一頭烏髮甩了甩,喊了聲:“姑娘們,解除偽裝!”

林曉燕的喊聲還飄在空中,梁航面前幾十個箱子的蓋子幾乎同時被頂開,三十多名女官兵利索跳出箱子,嘻嘻哈哈地捶打著被貓累的腰肢。動作誇張倒也讓人生出憐惜來。梁航竟然暗暗地閉了一下眼睛。 梁航和他的手下們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些面容姣好的姑娘們。這些整天呆在網絡中心有空調房間的女同胞,一個個臉色白皙,眼大鼻挺。看上去決不亞於戰區文工團的演員們。 大隊長林曉燕和她們比起來,除了絕色的美貌,還多出幾分成熟女性的嫵媚來。加上她至今獨身,豐富著周圍的官兵們無限的想像。梁航告訴自己,如果自己衝上前去討問原因,多半有失他的風度。他必須等待林曉燕主動來和自己解釋。空軍的傲氣在任何時候都突奔在他的血液裡。 梁航叉著腰,這才發現那些戰士們還處在愣怔中。 “沒出息!”他在心裡罵了聲。然後朝戰士們一揮手,戰士們猶豫著奔向另外一架飛機。林曉燕來了,和梁航一樣,她也是叉著兩隻手,而且兩隻手不住地揉著自己的腰部。梁航心裡掠過一陣慌亂,他還是沉不住氣地先開口了:“希望林大隊長對今天的行動作出解釋。”

四目相對,林曉燕嫣然一笑:“梁大隊長,謝謝了!” 你聽聽,她竟然向我道謝,好像是我同意她這麼做的一樣。這是鬧著玩兒的嗎?要是讓上面知道,板子只會打在我梁航身上。不行,我不能接受她的道謝。 梁航徹底沉不住氣了,向前跨過一步,盯著林曉燕說:“好你個林曉燕,竟然暗度陳倉!” 梁航的話硬邦邦地甩了過去,沒有砸倒林曉燕。想不到林曉燕嗔怒地來了一句,“還不是你逼的!” “我逼的?我梁航就是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逼你林曉燕啊!”梁航哭笑不得,只好將心中的顧慮和盤托出來,“林曉燕,你可把我給坑了!上級只通知我們運你們的裝備,人貨不能混載,這回你可是把我帶進坑里了!” 這句話剛一出口,梁航就後悔了。自己就這麼輕易地把底亮了出來。不是成心讓林曉燕小瞧自己麼?果然,林曉燕收斂住笑容說:“你不用擔心,有什麼責任我扛著!”

林曉燕的話斬釘截鐵! 梁航需要在林曉燕面前為自己剛才的軟話挽回一點面子,便不失關切地說,“上級不是讓你們乘火車來嗎?幹嗎非要躲進這包裝箱裡受這份罪?” “裝備先到了,可是人不到有什麼用?”林曉燕偏偏不領情。她接著說,“陸海空這麼多部隊向前沿開進,我們信息對抗大隊說啥也不能放棄這麼好的訓練機會,所以我先帶一部分人來了。” 梁航暗暗佩服著林曉燕,你瞧她早就為自己的行動找准了一個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藉口。人家是實戰出發,完全符合領導的意圖啊。 “都說你這個林妹妹是個人物,這次我真是領教了!”梁航不得不恭維一句。 林曉燕乾笑一聲,伸出手對梁航說:“算我欠你個人情吧。哎,你可得替我們保密啊,火車票都退了,可以留著改善改善伙食,到時請你撮一頓。集合!”梁航的手還沒伸過去,林曉燕的手已經收回了。 在值日女軍官曲穎的指揮下,女兵們迅速列隊。 林曉燕揮手示意。女兵們齊聲高喊:“梁大隊長,我愛你。”梁航苦笑,他甚至還看見隊伍中有位女兵朝他擠了擠眼。這就是女兵啊! 在梁航還在愣怔中,女兵們在曲穎的率領下,已經踢蹬著步伐遠去了。 林曉燕盯著梁航,像是在說,怎麼樣老兄? 梁航在心裡說,我還能怎麼樣啊? 在戰區指揮中心裡,鍾元年陪著司令、政委觀察著部隊集結開進的情況,他們面前的牆上是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面打出戰區全圖。一個紅色醒目的箭頭標示著幾支部隊運動的方向。 鍾元年問作戰部長王強,“情況怎麼樣?”王強立正回答說,“各部隊正在按計劃分批多路開進,目前進展順利。”說著他走到大屏幕前,用紅色激光筆指點著介紹:“這是各部隊行軍的實時動態,這是前沿集結地域,這是DA師師部所在位置。” 大屏幕顯示出戰區的地形模擬圖,圖上出現各部隊行軍路線標記和實時動態軌跡。圖上還清楚地標示出:導彈大隊、砲兵大隊、裝甲大隊、摩托化步兵大隊、特種兵大隊、陸航大隊、信息對抗大隊、工程兵大隊、船運大隊等部隊的名稱、起程日期、到達日期、部隊人數、裝備數量等以及預定行軍路線,其中紅色實線和箭頭代表部隊開進已到達的實際位置。 鍾元年點點頭,滿意地對一邊的司令、政委說,“部隊開進速度比戰區'東海3號'演習部隊開進的速度還要快。”他轉對王強,“具體就位時間呢?” 王強從鍾元年沖自己的點頭和對兩位戰區首長的微笑中,獲得了一種莫大的自信。就好像眼前的這一切是他這個作戰部長的作品。作為和平時期的戰區作戰部長,他在網上推研過不少模擬戰例。但終究是模擬的啊!在歷次戰區演習中,他這個作戰部長當然擔當著重要角色。可是這次組建DA師,所有納編部隊開進由他下達命令。因此他的報告中多了幾分激情。 王強說,“梁航的陸航大隊運送信息對抗大隊的裝備剛剛到達前沿;房亞秋的船運大隊兩小時後可到達指定海域;包爾達夫的裝甲大隊分乘三個專列從北方裝備試驗場直接南下;高達的導彈大隊和魯豫生的地炮大隊沿G40國道正在摩托化開進……” 圖上標示行軍路線的實線在不斷地閃動,突然中斷在一個地方,最後在圖上消失了。 王強疑惑起來,脫口叫了聲:“咦——” 在場的軍官們也都愣住了。司令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鍾元年一步跨近過來,“怎麼回事?”王強的腦子快速運轉,他在搜尋最有可能的原因。 “會不會是衛星監控失靈?”他望著鍾元年說。 鍾元年警惕起來,“不可能,為什麼其他部隊都可以監測到,單單這兩個大隊失踪?” 鍾元年興致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他目光的余光瞄到司令、政委已悄聲離去了,便虎著臉對王強下達了一道命令:“立即查明原因!” 兩顆汗珠從王強的額頭沁出來。 駐守前沿的特種大隊在DA師其他各部向前沿開進前,就接到了作戰部和情報部共同簽發的一道密件。 戰區情報一局二處雲頂測向站監測到境外一個間諜組織將對DA師的情報下手。而且他們的情報員已經秘密混進前沿了。 特種大隊的大隊長龍凱峰受領任務後,和副大隊長關小羽商量後說:“在他們開進的時候,我們得拿出點東西給他們看看,不然還真以為特種大隊是吃乾的。”關小羽一聽連連點頭,這位畢業於國際關係學院特種偵察專業的高材生,自從提拔到特種大隊副大隊長位置上後,一直就沒閒著。 關小羽把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告訴龍凱峰,龍凱峰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打了一下,“伙計,該我們出手了!” 在DA師師部不遠處就是一片莽莽叢林。在一棵大樹後,一隻數碼相機鏡頭探出,“咔咔”地連續拍攝。 幾名特種兵在林間向偷拍者秘密靠近。 就在偷拍者跳到另一個角度拍攝時,特種兵閃電般地堵了上去。偷拍者丟下相機,返身抵抗,被撲上來的特種兵一下子摔出幾米遠。 偷拍者在林間瘋狂逃跑。特種兵急追跟踪。 偷拍者逃到一個山谷口,不顧一切地縱身跳下山谷。幾名特種兵像撲進海水里一樣,緊跟著跳下。這個動作對他們來說毫無難度可言。 當偷拍者跌倒,剛一爬起時,一下驚呆了。守在山谷下的大隊長龍凱峰鐵塔般地站在他面前。 偷拍者下意識地掏出匕首刺向龍凱峰。 龍凱峰冷冷一笑,動作間匕首輕而易舉地到了他的手裡。 偷拍者轉身就跑。龍凱峰手中的匕首劃出一道亮光,循著偷拍者逃奔的方向飛去。偷拍者的風衣被匕首牢牢地釘在樹幹上。就在偷拍者匆忙地將一個東西放進嘴裡準備吞下,副大隊長關小羽飛身上去,用手死死卡住偷拍者的顎部,從他嘴裡取出存儲卡。 關小羽將存儲卡遞給龍凱峰,“龍大隊長,果然不出所料。”兩名戰士衝上來帶走了偷拍者。 龍凱峰從樹上取下匕首,在手裡掂了掂說,“這麼大的軍事行動,他們哪會閒得住?”他讓關小羽立即向戰區指揮中心報告。 王強一接到龍凱峰他們的報告,就邊整理著報告邊向鍾元年辦公室走去。他向鍾元年報告說,“DA師的組建引起境外間諜機構的關注,特種兵大隊已經抓獲三批間諜。” 這些當然也在鍾元年的意料之中,他說:“組建DA師是出好戲,觀眾自然少不了。導彈大隊和地炮大隊到底怎麼回事?”鍾元年更為關心的是那兩支失踪部隊的情況。 王強只好硬著頭皮說:“這兩個大隊是八點五十一分在三號高速公路和G40國道交匯處,衛星偵察無效,突然聯絡中斷的目前還去向不明。” 鍾元年丟開了手中的一份材料說:“有意思啊,上百輛戰車,幾千號人馬,一轉眼就從地球上蒸發掉了?” 王強趕緊說:“也許他們很快就會主動和指揮中心聯絡的。” 鍾元年擺擺手:“這兩個大隊是誰帶的隊?” 王強想了想回答:“203師副師長吳義文。” 鍾元年有些詫異地問:“是吳義文嗎?” 吳義文去帶這兩個大隊,是鍾元年批准的,鍾元年當然知道。他之所以明知故問,是因為他壓根不相信。 鍾元年很快斷定,吳義文是有意“失踪”的! 鍾元年問王強:“和他們還是聯繫不上?” 王強有點責備地說:“這個老吳,不知在玩什麼花樣,電台關閉,手機也全都關了。我擔心他們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首長,要不要沿路尋查?” 鍾元年揮揮手說:“要是有什麼意外,情況早就上來了。你說的對呀,吳義文這傢伙是在和我們玩名堂。” 王強觀察著鍾元年的表情,確信鍾元年沒什麼再問的就悄聲退出了。 山區公路旁,吳義文斜躺在草地上,他的身邊跟著作戰科長桂平原。在他們不遠處,是數輛偽裝開進的大巴車。 這一路征程可把吳義文累壞了。累點他倒不怕,接到由他去接應導彈和地炮大隊時,他心裡打個嘀咕。他早就從戰區機關的戰友那裡得知了自己是DA師師長的第一人選。他覺得自己應該守在師接待站,等候著各部頭頭腦腦來向自己報告。可是自己卻被責令接應這兩個大隊了。 吳義文臉上蓋著遮陽帽閉目養神,坐在他身邊的某部科長桂平原看了看手錶。 吳義文抓下遮陽帽問桂平原:“桂科長,咱們失踪多長時間了?” 桂平原說:“還在你規定的失踪時間內。” 桂平原朝周圍看了看,憂慮地說:“吳副師長,你看要不要向指揮中心報告一下,或者給師籌備組通報一聲?” 桂平原是從203師跟吳義文一起來到DA師的,從當兵到現在他一直在吳義文身邊,他覺得自己在關鍵的時候有責任提醒一下吳義文。 吳義文的耳朵裡像是爬進了什麼蟲子,他難受地搖著頭,並伸手去撓著。 桂平原將他耳邊的一根枯草拿了下來,亮給吳義文看。 吳義文嘀咕道:“我還以為是什麼爬進了我的耳朵呢。哎,你剛才說什麼?” 桂平原只好再說一遍:“吳副師長,我們是不是報告一聲?”吳義文將帽子戴好說:“到達駐地再報告。” “我擔心他們會著急的。”桂平原望著吳義文說。 吳義文淡淡一笑,“我就是讓他們著急著急。否則不能引起上頭對我們足夠的關注。” 這一點桂平原早就心知肚明了,他接著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和上頭玩點眼球藝術。不過……會不會引起什麼誤解?”吳義文自信地說:“其他人會不會誤解我不敢說,但我可以肯定鐘副司令不會。” 桂平原說:“你就這麼肯定?” 吳義文從遮陽帽裡拿出一本書:“這本書你看過嗎?” 桂平原念著書名:“《構建二十一世紀新型軍事人才高地》,還沒來得及看。” 吳義文拍拍書的封面說:“這是鍾副司令最近出版的一部軍事專著。我們現在這麼做,正是在實踐這書中的一些觀點。” 桂平原釋然一笑:“我說呢,你做事一向穩重,謹慎,這回怎麼一反常態,原來你是成竹在胸啊!看來我得提前喊你一聲吳師長了!”吳義文拍了桂平原一下:“別胡說。” 大巴車上的官兵們人人身著便裝,正坐在行進中的大巴上看著車內的電視錄像。官兵們一人一頂遮陽帽,上面印有“某某旅行團”字樣,有的戰士還晃著旅行團的小三角旗。 吳義文起身對桂平原說:“上車吧。” 車子開了一陣,吳義文覺得時間還早,就讓車隊停了下來。桂平原不知又有什麼事,正疑惑地望著吳義文。吳義文立即對他說:“通知各車,下車方便一下。” 桂平原讓參謀拿起對講機下達通知。參謀情知這是部隊偽裝開進,通知內容又不重要,就有些隨便了,大聲嚷著:“各車注意,下車'放水'了,十分鐘後開車。” 參謀倒背如流,因為這一路上,他已經通知了好多遍了。 導彈大隊的大隊長高達和地炮大隊大隊長魯豫生趁著空隙跑到吳義文跟前,他們一路上邊嘀咕邊琢磨著吳義文的意圖,最終得出的兩個字是:不解。 所以高達就衝著吳義文叫開了:“吳副師長,你看人家大張旗鼓轟轟烈烈地開進,我們犯得著這樣遮遮掩掩的嗎?” 因為有了些許私心,吳義文不好意思在心裡笑話高達,只好笑笑說:“殺豬殺尾巴,各有各的殺法。” 一邊的魯豫生咀嚼著吳義文的話,也沒想出個頭緒來。他直通通地問吳義文:“吳副師長,你的這種殺法雖然有點新意,但我還是不解。” 高達想明白了,所以當魯豫生的話剛一出口,就拉著他走了。隊伍重新回到車上。 在通過隧道時,吳義文看見,其他開進部隊的幾十台偽裝戰車停靠在洞內一側,調整哨用小旗指揮車輛一一通過。 吳義文看了看手錶,對桂平原說:“衛星已經過頂,通知部隊快速開進,保持三百米車距,跟在地方車後面行駛,不得超車。”戰車開出隧洞,跟在一台地方運煤的大卡車後面。 戰區指揮中心的部長們還在議論著吳義文用什麼障眼法,逃過了衛星跟踪?鍾元年對他們說:“很可能是吳義文計算過偵察衛星的運行軌跡和過頂時間,在衛星過頂時,注意隱蔽,當衛星進入死角時,他們快速前進;還有可能是偽裝成地方車輛,化整為零分多路開進。” “首長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果吳義文按首長說的這樣在做,我們就用不著擔心了。不過……”王強心裡服氣鍾元年的分析,但他認為這種事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完全可以理解,在他看來,吳義文一向穩重。他認為吳義文這樣做不太符合他的風格。 情報部長笑笑說:“非常時期嘛,也許比平時多了一個心眼。”鍾元年讚許地點點頭,“吳義文這個心眼多的好,至少有點打現代戰爭的意識。如何有效地隱蔽自己,這是我們未來作戰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環節。畢竟是高科技數字化的時代了,戴個偽裝帽,砍幾根樹枝往車上插一插,已經是兒戲了。” 王強附和著說:“尤其是重裝備長途行軍,能不被偵察手段發現還真不容易。” 情報部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那是當然,沒這兩把刷子,他也不可能成為DA師師長人選。” DA師師長這個角色,有多少雙目光盯著啊。除了全戰區數以百計的師團主官,戰區機關二級部的部長們也掂量出了這個位子有多重。按理說在部隊官當到師這一級,離將軍也就一步之遙了。可這一步之中卻隔著火山,隔著滄海,能邁出這一步的能有幾人? DA師的師長落到誰的頭上,就意味著誰的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將軍的行列。因為DA師不光在戰區獨一無二,在全軍也就是這一個啊。當世界某個角落爆發了戰爭,大家會張揚地議論有關DA師師長的議論,有些是在秘密中進行的,面上也只是談笑中說說而已。其實二級部長的心中一個比一個明白。鍾元年的身邊每天都圍著一群二級部長,自然聽到不少議論。所以鍾元年看著他們便說:“看來,大家都很關心DA師的師長人選啊。王部長,藉這個機會你把兩個師長人選給大家介紹介紹。” 王強應聲啟動了投影機,大屏幕上出現吳義文的頭像。 王強介紹說:“吳義文,43歲,陸軍指揮學院高級合成指揮班畢業。曾參加過西南邊境保衛戰,立過戰功。任營、團主官期間,所部多次被評為訓練先進單位、安全標兵單位、管理模範單位,該同志最大的特點是組織協調能力強。” 鍾元年說:“是啊,我們要在較短的時間裡組建起諸兵種混編而成的現代化合成師,沒有一個組織協調能力很強的師長是很難完成的,因此吳義文被列為DA師師長第一人選。介紹第二個吧。” 大屏幕上出現趙梓明的頭像。 王強接著介紹:“原208師參謀長趙梓明,46歲,國防大學合成戰役指揮專業高級研修班畢業。和吳義文一樣,在擔任營團主官期間,所部也曾多次被評為先進單位。該同志最大的特點是,軍事理論功底紮實,著有多篇軍事學術論文,具有較強的軍事指揮才能。”鍾元年說:“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把他列為人選之一,否則按他的年齡,是不會考慮的。哎,王部長,他不是在國外考察學習嗎?該回來了吧?” 王強說:“趙梓明應該快回國了。” 準確地說趙梓明是DA師師長的第二人選。這位師參謀長在得知自己被圈進這種炙手可熱的人選時,起初一點都不相信。最後冷靜地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吳義文的陪襯而已。 46歲的年齡,已經失去了最佳競爭優勢,因此他對自己能否最終成為DA師師長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可是,事情突然發生了逆轉,一個多月前,他突然接到通知,讓他代表戰區師團軍事主官,參加軍委組織的一個軍事訪問團,出國考察。這位烈士的兒子,發現自己還有一片廣闊的軍旅天地。而他和妻子楊芬芬長久的冷戰,更需要輝煌的事業來填補內心的孤寂。 知道趙梓明的人都說,老趙活得不容易。趙梓明和妻子楊芬芬的冷戰由來已久了。楊芬芬從廣播學院畢業後,就特招到部隊海緣廣播電台,擔任“在水一方”節目主持人。她的聽眾大多為海峽對岸那些思鄉的老兵。在老兵心目中楊芬芬是他們的幸福天使,他們親熱地喚她“芬芬小姐”。芬芬小姐楊芬芬一直痴迷於為對岸老兵在大陸尋親,經她牽線相逢的兩岸親人數不勝數。 楊芬芬還是從女兒趙楚楚那裡得知了趙梓明今天回國。她是被趙楚楚死磨硬纏地拉到機場接趙梓明的。女兒趙楚楚剛從大學中文系畢業,分配到出版社當編輯。她對父母的長期冷戰早已見怪不怪了,不過,她一直在努力著消除他們之間的戰火。多年來,趙楚楚就是這樣一個家庭救火員。 趙楚楚手裡拿著一束鮮花和母親楊芬芬一起等候在機場候機廳出口處,身著文職幹部軍裝的楊芬芬站在女兒的身後。 趙楚楚回頭看了楊芬芬一眼,恭維道:“媽,你今天氣色特別好。是不是我爸爸從國外回來,你心里高興啊。我聽人家說呀,小別胜新婚,百日不見恩上恩。” 趙楚楚把恭維話說得不顯山露水,但母親楊芬芬還是嗔道:“姑娘家說這些也不害臊?你爸爸不就出國一趟嘛,非要把我也拉來接他。”說歸說,楊芬芬還是暗暗將目光投向出口處的人群,搜尋著趙梓明。趙楚楚把這些看在眼裡,抿嘴笑著說:“今天,我要給趙梓明同志一個驚喜。” 趙楚楚把手上的花舉起來,遞到楊芬芬手裡,“這花是我替你準備的。” “他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別搞得那麼浪漫。”楊芬芬推了推眼前的花。 趙楚楚發現趙梓明提著行李出來了,“媽媽,爸爸到了!”喊著喊著,還推了楊芬芬一下。楊芬芬卻垂著頭,站著沒動。趙楚楚突然把花往楊芬芬手裡一塞,向趙梓明撲了過去,“爸!”趙楚楚撲到趙梓明身上,用手勾著趙梓明的脖子,趙梓明忙放下手中的行李,“你看你……”趙楚楚把臉貼著趙梓明的耳邊小聲說,“爸,你熱情點啊,她可是主動來接你的。” 趙梓明不相信地“啊?”了一聲。抬頭望過去時,楊芬芬也正看著他。 趙梓明驚奇地發現了楊芬芬手裡的鮮花,而且含笑沖自己點點頭。趙楚楚將趙梓明推向楊芬芬。趙梓明愣怔地向楊芬芬走去。 趙楚楚提起趙梓明的行李,故意慢走幾步,她希望看到激動人心的一幕。 趙梓明走到楊芬芬面前,有些不知所措地說,“沒想到……沒想到你會來接我,還有鮮花……這可是第一次。” “開端很好!”注視著他們的趙楚楚在心裡一陣驚呼。 就在趙梓明欲伸手去接楊芬芬手裡的鮮花時,楊芬芬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鮮花,支吾起來,“這花……” 趙楚楚從趙梓明身後走過來,“爸爸,這花是媽媽送給你的,多好看啊。哎,你拿著啊。媽,你快向爸爸獻花呀。”楊芬芬拿花的手遲疑著,她不知是送過去還是等著趙梓明主動伸手來接。 趙梓明伸手握住楊芬芬拿花的手,楊芬芬把花一下子塞到趙梓明手中。 趙梓明拿著花,正想說什麼,楊芬芬已轉過頭去,不冷不熱地說:“走吧。”趙梓明臉上的笑容僵硬著,趙楚楚略略感到一絲失望。就這樣一家三口向大廳門口走去,然後上了一輛出租車。趙梓明心裡掠過一陣激動,不管怎麼樣,她和女兒一起來接自己啊。邊想邊暗暗觀察了一眼身邊的楊芬芬。楊芬芬的目光也轉向了趙梓明。他們已經不習慣這樣的對視了,兩雙目光一碰像觸到了什麼,旋即躲開了。 趙梓明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長條盒遞給楊芬芬,“給買的。”楊芬芬瞟了一眼禮品盒,“什麼?” “項鍊。” “你給我買了項鍊?”楊芬芬有些詫異。 趙楚楚回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趙梓明坐正了身子,“不喜歡嗎?” 楊芬芬想了想,隨手接過放進了包裡,淡淡地說:“謝謝。” “看都不看一眼?”趙梓明有點不太高興了。 楊芬芬將目光投向窗外,“你在國外沒呆幾天,怎麼把咱中國人的習慣忘了?接受別人的禮物是不應該當面打開看的。” 楊芬芬臉上一直掛著的淡淡笑容這會兒徹底消失了。她的話刺疼了趙梓明。 趙梓明嘀咕道:“別人的禮物?別人?”聽見父親的聲調拉高,趙楚楚連忙打圓場,“老爸,你別太偏心了,就知道給媽媽買禮物,把我忘記了?” 趙梓明沉著臉,“給你買了幾套國外的新版圖書,排版很有特點,對你編書會有點幫助。楚楚,見到你龍叔叔了嗎?” 趙楚楚說:“你是說凱峰呀,昨天我還到過他家。” 趙梓明虎著臉責備道:“別沒大沒小的!他沒跟你說些什麼?”趙楚楚對龍凱峰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當年趙梓明當連長時,龍凱峰是趙梓明手下的通信員。楊芬芬忙工作,趙梓明忙訓練,從上幼兒園到上小學,都是龍凱峰接送趙楚楚。龍凱峰背著她,她呢常常依在龍凱峰的後背上,從不知不覺中慢慢聞出了龍凱峰身上的氣息。在龍凱峰和妻子韓雪結婚的時候,趙楚楚竟然躲到一個地方痛哭了一場。從那時起,她就發現自己對龍凱峰不止是依賴了。長大後,總是有事沒事去找龍凱峰。龍凱峰呢一直把她當成小時候連長家的小千金,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所以從不和她談論什麼。當趙梓明問她龍凱峰有沒有說什麼時,她只好搖搖頭。 趙梓明急切想知道DA師的情況,說白了就是自己這個師長人選,能不能把“人選”兩個字拿掉。其實趙楚楚還是聽懂了父親的話,對趙梓明怪道:“就知道關心自己當官的事,也不關心關心你女兒我。” 趙梓明叫冤道:“你這可不講良心了。你可別忘了,我生平第一次送禮就是為你大學畢業安排工作送的。怎麼樣,在出版社工作習慣嗎?” 一聽趙梓明關心自己在出版社的工作,趙楚楚有些反應不過來,“出版社?噢,還不錯。我正在編寫一本世界政要人物緋聞集。”她掩飾著說。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就不能多編些健康向上的,對他人有教育意義的書?”趙梓明在趙楚楚身後敲了一下。趙楚楚在心裡暗暗叫苦,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去出版社上班。但話已經說出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往下扯了,“這些書有賣點,能給出版社賺銀子。” “一個出版社不能光想著賺錢。”趙梓明提醒說,並朝楊芬芬看了一眼,希望得到她的響應。 一直沉默的楊芬芬接過話說:“出版社不賺錢,工資誰發?我看無所謂。” 趙梓明沒想到楊芬芬的觀點和自己完全相反。趙梓明有些火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楊芬芬問:“這怎麼能無所謂呢?”楊芬芬白了一眼趙梓明,扭過頭去。這是他們在一起時典型的規定動作,楊芬芬不想再理趙梓明時,就會這樣。 “你們這是乾嗎?一個剛剛回來,一個能來接站,都不容易,就不能保持一點風度?”趙楚楚的興致全沒了,不高興地抱怨著他們說。 楊芬芬本來就對趙楚楚把自己拉到機場來接趙梓明有點不快,她知道結果就是這樣,所以當趙楚楚抱怨時,也白了女兒一眼,“好像是我的不是了!” “都是我的不是好了吧?”趙梓明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出租司機咳嗽了一聲,但在趙楚楚聽來,他的咳嗽應該是沒能忍住的嘲諷。所以她失望地說:“我沒說你們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我好不容易營造了一點家庭氣氛,你們堅持幾分鐘就到家了,可你們一分鐘都堅持不了!” 一家三口開始沉默,誰也不再開口說話,或者是誰也找不出打破尷尬局面的話題。 趙梓明煩躁地嘆了口氣,突然喊道:“停車!” 車還沒停穩,趙梓明就拉開車門說:“我找你龍叔叔有點事。”趙楚楚幾乎是哀求道:“就不能明天去嗎?” “有急事,我要馬上見到他!”趙梓明邊說邊下車,然後“砰”地一聲關了車門。 楊芬芬鐵青著臉對司機說:“開車。楚楚,我們回家!”趙梓明站在路邊,憤憤地望著遠去的車影。 DA師師部設在撤編的某師辦公大樓,這幢大樓建於五十年代,是野戰部隊指揮機關。門樓上張燈結彩,路兩側彩旗飛揚,一條條橫幅一直延伸到馬路深處。歡迎著前來報到的DA師各部。政委陸雲鶴還組織了軍樂隊,吹奏著一支支隊列歌曲,把來自四面八方的各部首長們迎進師部大門。由於師部司、政、後、裝的辦公點比較分散,給部隊報到工作帶來不便,陸雲鶴決定在大樓外的操場上設立臨時報到處。操場一側,搭有一溜帳篷,就成了臨時接待、辦公的地方。司、政、後、裝各部門標牌立於帳篷門口。 帳篷內,DA師政委陸雲鶴就在為水電問題和地方有關部門不停地打電話,希望他們不要拉電閘。裝甲大隊蒙古族大隊長包爾達夫望著忙得團團轉的陸雲鶴,打趣說:“陸政委,當了二十多年兵,還沒見過你們這樣辦公的,只進一個門,拜了各路神,一路是綠燈,一點不煩神。” 陸雲鶴被他逗樂了,擺著手說:“你們千里行軍,我們的服務保障工作一定要做到家,否則官兵會在背後罵我這個政委的。”包爾達夫連連點頭,欲走又回。他問陸雲鶴海在哪裡?陸雲鶴怔怔地望著包爾達夫。 包爾達夫明白了陸雲鶴不解的樣子,連忙說:“我的大隊官兵大都是北方人,很多人還沒看見過大海,部隊開進時,我就許諾,一到這裡就帶他們去看海。”陸雲鶴總算明白了包爾達夫的意思,“海離你們大隊駐地不遠,也就十來里路。” “怎麼?還有那麼遠?來的時候告訴我們說,部隊就在海邊,風景如畫,睡覺的時候,螃蟹都會往被窩裡鑽。”包爾達夫摸了一把下巴上幾根沒剃盡的鬍鬚說。他的話音未落,陸雲鶴就笑了說:“哪有這麼回事?我看還是明天去海邊吧。”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見到海。”包爾達夫樣子認真極了,一副不看到大海誓不罷休的樣子。 “馬上要搞海訓了,天天都泡在海裡,有你看海的時候,幹嗎非要今天去看?” 包爾達夫說:“今天的事今天一定要辦,要不,睡不著。”說完就匆匆走了。 陸雲鶴陡感身心疲憊,雙手無力地支撐在桌沿上。 梁航一頭闖了進來,扯著嗓門叫著:“搞什麼名堂,把我們陸航大隊當農民工啊?你們去看看我們住的那地方,跟工棚差不多!” 一名參謀朝他攤了攤雙手道:“梁大隊長,目前就這條件,我們也沒辦法。” 陸雲鶴朝這邊走了過來,“怎麼回事?”他問參謀。 “陸航大隊嫌住房條件差!不夠理想。”參謀一見陸雲鶴,心裡像是有了底氣,話說出來也就不太客氣了。 梁航對陸雲鶴視而不見,他逼近參謀,“理想?你就別跟我談理想!”然後再轉對陸雲鶴說,“陸政委,請你去看看,那是人住的地方嗎?我懷疑那兒沒養雞也養過鴨,你聞聞我這身上,到現在還一股雞糞味呢。” “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嗎?”參謀頂了梁航一句。 梁航將目光從陸雲鶴身上收了回來,緊盯著參謀,兩眼冒火。 “上尉!”他先嚴厲地叫了聲。如果眼前這位上尉在自己手下,梁航一定要他去操場跑上十圈。可是現在人家是師機關幹部。他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把想對上尉說的話化作一個手勢。這時陸雲鶴說話了,“梁大隊長,我不用去看也知道,條件確實很差,可眼下只能克服克服。十幾個大隊,住的問題一時很難解決,不過很快就會好的,你看……”陸雲鶴攤開一張設計圖:“這是你們陸航大隊的營院設計圖。” 其實梁航也不是故意找茬。上級對飛行員的居住條件一直有優於其他部隊的規定,開飛機的和開汽車的永遠都不能同日而語。 “陸政委,你說的這些都對,可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大隊其他人怎麼住都行,可飛行員,說什麼也不能住那樣的地方。按要求他們起碼也得住兩人一間的標準房。飛行員要是休息不好,那是要出大事的。”他只好提醒陸雲鶴。 陸雲鶴點頭說:“你說得很對,這是我們的疏忽。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決。” “政委,你的辦公室都騰出來了,哪裡還有房子?”上尉參謀在一旁叫道。在他心中空軍和陸軍都是兵,誰也別想搞什麼特殊。 陸雲鶴想了想,衝參謀說:“去,安排人把師招待所騰出來。” “這怎麼行?總部、戰區的好幾個工作組今晚就到,招待所安排得滿滿的。”參謀苦著臉說。 陸雲鶴嚴厲地指示:“就按我說的辦,工作組那兒我來解釋。” 見陸雲鶴要把總部工作組的地方讓給自己的大隊,梁航突然感到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了。 “陸政委,這……我怎麼好意思?” 陸雲鶴被人叫走了,他救火一樣地跑著去處理另外的問題了。梁航衝站在那裡的參謀說: “走吧,上尉。” 和其他剛剛開進來的大隊比起來,原駐地就在這裡的特種大隊要清靜得多。大隊長龍凱峰把工作交代給關小羽後就哼著歌回到家裡,他脫下軍裝,套上一件休閒裝。他答應過妻子韓雪,今晚參加岳父安排的飯局。 岳父韓百川是寧洲市商界的名人,這位過去靠海上運輸起家的農民企業家,一夜之間成立了他的百川集團,資產達數十億。在龍凱峰印象裡,他不斷地要請方方面面的人吃飯。韓百川把錢看得很淡,卻把人情當作大事。衝這一點,龍凱峰才爽快地答應了。韓雪的母親走的早,因此在韓百川眼裡,女兒韓雪才是自己的一切。 韓雪拿起龍凱峰換下的軍裝說:“凱峰,別換衣服。”龍凱峰說:“上飯店陪你爸吃飯,我怎麼能穿軍裝?” 韓雪替龍凱峰脫著休閒裝說:“那種場合,爸爸就是喜歡看你穿軍裝。”龍凱峰知道韓雪說的是真話,岳父確實喜歡他穿軍裝坐在自己身邊。他常常得意地把龍凱峰介紹給他的客人,“我女婿。”口氣裡充滿著得意。 今天嶽父不知要請什麼人,龍凱峰擔心岳父又會向客人胡亂介紹自己,做著努力說:“雪兒,我有必要一定穿軍裝嗎?” “當然。”韓雪不容置疑地說。說話間已經將軍裝披到了龍凱峰身上,邊整理邊說,“就你這身板,再好的名牌穿到你身上也總覺得不對勁,只有穿軍裝才帥氣,用小女生的話說,這才叫酷!快點,爸爸的車已經在門口等我們好一會了。” 龍凱峰無奈,解著風紀扣說:“我好歹也是個大隊長,你爸爸淨把我當裝點門面的道具。” 韓雪將龍凱峰的風紀扣扣好,口氣裡有了不快:“凱峰,你這叫什麼話?今晚的客人都是在寧洲有頭有臉的人物,見見他們不會掉你的價。” 龍凱峰隨韓雪來到門外,韓百川的寶馬車已經等在那裡了。他們剛準備上車,龍凱峰身上的手機響了。他接聽起手機,聽出是老連長趙梓明的聲音:“老連長,你回來了……好,我這就到。” 龍凱峰要走了,韓雪已經看出來了。而且是龍凱峰的老連長趙梓明剛從國外回來,自己和龍凱峰走到一起還是他牽的線呢。只見龍凱峰走到她跟前說:“老婆,不管掉不掉價,我還真是沒空了。勞駕你給爸爸解釋一下,趙參謀長剛剛回國,有急事要見我。” 韓雪無奈地說:“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面還沒見就要走?”龍凱峰拉開車前門,對司機說:“車借我用一下。” 龍凱峰上車,將軍裝脫下扔到座椅上,迅速將車發動,寶馬猛地衝了出去。 信息大隊林曉燕一班人秘密搭乘梁航他們的運輸機來到前沿後,沒有及時去陸雲鶴那里報到,而是就地展開了工作。信息工作在任何時候都是秘密展開的,為便於偽裝,林曉燕把他們的測向站建在山頂的廟前樹林裡,她和女兵們一起,穿著便裝用輕型材料搭建一排小賣部。林曉燕把一塊招牌掛在門楣上。 曲穎喘著粗氣跑到林曉燕跟前,剛喊出“林大隊長……”就被林曉燕堵回去了。 林曉燕說:“洩密了不是?你該叫老闆!” 曲穎詭秘地笑了說:“叫老闆也不對,該叫老闆娘。至於老闆嘛……哎,找個時間,我陪你上媽祖廟燒個香許個願去,給我們找一個老闆。” 林曉燕打著哈哈說:“你呀,說得好聽,是你陪我,還是我陪你?” “當然我陪你。” “怕我嫁不出去?” “那倒不會。追求你的少說也有一個連吧?別眼花繚亂的了,你這個小舢板也該進進港灣了。”最後這句話是曲穎剛剛從一本書上看來的,現學現用了。 林曉燕正色道:“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你們分隊馬上調試機器,開始工作。我到師籌備組去報個到。”曲穎點頭笑道:“別忘了多帶點好吃的回來。”其他女兵們也都圍上來,嚷著讓林曉燕帶這捎那的。 林曉燕笑道:“你看你們這群饞貓,到哪都忘不了吃。” 在這些女兵眼裡,林曉燕是她們的領導,但更像一個大姐姐,工作之餘的時候,她們之間是不分大小的。林曉燕喜歡這樣。 關於DA師師長,鍾元年和司令、政委商量的結果是讓鍾元年提前到前沿,一邊考究一邊選拔。鍾元年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而且清醒地意識到:司令、政委知道他鍾元年深愛著這支剛剛組建的部隊,DA師的家盡量讓鍾元年來當。鍾元年心裡一陣感動。 在戰區大樓樓頂機坪前,停著鍾元年的專機,司令、政委送鍾元年走上樓頂,王強等幾名部長跟在其後。 司令邊走邊說:“組建DA師是想在軍隊編制體制上作一次探索,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全新的課題,遇到的矛盾肯定不會少,老鐘,你擔子不輕哦。” 政委也握了握鍾元年的手說:“看起來是組建一個師,可它的意義和影響遠不僅於此,上上下下都很關注,剛才總部首長還給我打來電話,親自過問這件事,下面部隊也在議論紛紛。” “豈止在國內,國際上也很關注,部隊剛開進,境外就有反應。吳義文帶的那兩個團剛失踪,互聯網上就作為新聞給捅出去了。”司令打了個手勢。 鍾元年他們走近專機,鍾元年對兩位上司說:“司令員,政委,請留步吧。我該走了。各路諸侯還等著我去迎接呢,兩位班長還有什麼指示?”鍾元年向他們二人敬禮。政委還著禮說:“該說的都說了。師長人選,希望能盡快定下來。” 司令拉了拉鍾元年的手說:“我們授你尚方寶劍,完全由你來定奪。” 直升機騰空而起,掠過高樓林立的都市。鍾元年將自己的身子放鬆在座椅上,剛剛舒了一口氣,才想起忘記告訴宋英麗自己出發的事。 “不說也好。”他對自己說,然後慢慢地閉上眼睛…… DA師報到處依然一片忙碌。參謀向陸雲鶴報告:“吳副師長帶的那兩個大隊應該是今天晚上七點前到達,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他們的消息。”這已是參謀第三次向他報告了。 吳義文他們的去向,陸雲鶴沒有鍾元年他們想得那麼遠。但憑著多年部隊工作的經驗,他知道部隊不會出事。他更不相信吳義文這位師長第一人選敢公開地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可是,陸雲鶴想起了安排吳義文去接應部隊時那種神情,儘管他愉快地受領了任務,陸雲鶴還是從他的表情上讀出不太情願的味道來了。想到這些,陸雲鶴朝參謀揮揮手說:“有了吳副師長的消息,趕快通知我。” 林曉燕進來報到,她徑直走向陸雲鶴:“陸政委。” 陸雲鶴瞄了一眼林曉燕,就不悅地說:“我不是和你們院長請過假了嗎?晚上肯定回病房,你就不要再催了。” 陸雲鶴把林曉燕當成了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話音沒落就像逃也似地跑開了。 林曉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快步追上陸雲鶴:“陸政委。” 陸雲鶴:“同志,你不用再催了,我忙完就主動回到醫院。” “我是林曉燕!”林曉燕跨到陸雲鶴跟前聲音略大地說。 陸雲鶴這才有些尷尬地打量起林曉燕:“林曉燕?信息對抗大隊的林大隊長?” 林曉燕點點頭:“政委,我來向你報到的。”說著朝陸雲鶴敬禮。陸雲鶴顧不得還禮便伸出手熱情地和林曉燕相握著,不停地表示著歉意:“對不起,我把你當醫生了。”抽回手不解地問林曉燕:“哎,按通知,你們大隊不是明天晚上才報到嗎?” 林曉燕笑了笑說:“大部隊是明天到,我帶了個小隊伍先來打個前站。”陸雲鶴:“哦,是這樣。打前站還用得著你大隊長親自出馬?來了多少人?” 林曉燕:“兩個分隊。” 陸雲鶴一愣:“兩個分隊?林隊長,不瞞你說,眼下住的問題很緊張,你們住的地方明天才能騰好。今晚搞不好要委屈你們了。”林曉燕自信地說:“這個我們早就料到了,您就別操心了,住的問題我們自己已經解決了。” 陸雲鶴:“解決了?住哪?” 林曉燕:“坂頭山的山頂上。” 陸雲鶴:“怎麼住那兒去了?” 林曉燕:“陸政委,不瞞你說,我們這十幾個人是搭便機跟著裝備偷偷飛過來的。要盡快地展開工作,這次諸軍兵種一起開進的機會太難得了,我們想藉此機會在信息技術方面做些訓練和探索。” 陸雲鶴表示贊同,他問林曉燕:“那山頂上只有一座媽祖廟,你們怎麼住?” 林曉燕莞爾一笑:“這裡的風俗我們了解過了,不會住到廟裡去的。我們住帳篷。” “那就委屈你們了。” 陸雲鶴心裡有些感動。前來報到的十多個大隊,還沒有哪一個大隊主動解決自己的問題。到底是女同志,心就是比那些個男大隊們細啊。 林曉燕像是看出了陸雲鶴的歉意,真心誠意地表示:“沒關係,反正臨時的嘛,往後就好了。不過……” 林曉燕還是遇到了不太好說出口的困難。 困難就是女兵們的如廁問題,這和男兵們可不一樣。望著有些猶豫的林曉燕,陸雲鶴不知道有什麼讓林曉燕不好開口,就鼓勵她說:“有什麼困難就提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林曉燕這才不好意思地告訴陸雲鶴:“一切都挺好,就是不太……方便。” 陸雲鶴這回明白過來了,他堅定地表示:“這個問題我來幫你們解決。” 林曉燕惦記著下山時,那些個姑娘們讓她捎這捎那的,心裡急著要上街,就向陸雲鶴道別: “陸政委,那我就先走了。” 陸雲鶴目送著林曉燕,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喊住了她,“林大隊長,你們信息大隊能不能監控到車隊開進的情況?” 林曉燕說:“沒問題呀,這正是我們提前趕到要研究的課題之一。” 陸雲鶴道:“那太好了。” 林曉燕問陸雲鶴:“需要我們提供什麼信息?” 陸雲鶴:“事情是這樣的……” 話還沒說完,陸雲鶴突然感到腹部一陣劇痛,伸手扶住桌沿,竭力支撐著。 林曉燕趕緊上去攙住陸雲鶴:“陸政委,你怎麼了?” 陸雲鶴:“沒,沒什麼……吳義文副師長帶著導彈大隊和地炮大隊在開進途中突然下落不明,到現在還沒聯繫上。” 林曉燕點點頭。她終於明白陸雲鶴剛才為什麼把她當成了野戰醫院的醫護人員了。陸雲鶴是從醫院溜出來的。 吳義文率領的開進車隊在距DA師師部不遠的小鎮上停了下來,吳義文下令讓部隊原地休息三十分鐘,把晚飯解決了。 如此浩蕩的車隊剛剛停到路邊,可樂壞了一排路邊餐館,那些招手女孩一下子從各自的餐館衝了出來,老遠打著手勢和傳遞著過度熱情的笑聲。可是她們很快就失望了,這批清一色年輕人的旅行團,一點沒有進餐館就餐的意思,他們一下車就幾人圍成一個圈子,吃起他們自帶的食物。 吳義文看了看表,對跟在他身邊的桂平原說:“比預想的要順利多了,過了前面的大橋就到目的地了。休息半小時後,我們一定會踩著報到鐘點趕到的。” 吳義文對時間上的自信,還是給桂平原帶來了幾分憂慮,“吳副師長,我們不會耽誤報到時間吧?” 吳義文從一名公務員手裡接過一塊麵包,啃了一口說:“誤不了,路上只要十五分鐘就足夠了。咱們既不能遲到,也不能早到。” 幾個不死心的招手女孩還在部隊休息地周圍轉悠著。有個女孩跑到吳義文面前,甜甜地叫著:“老闆,還是進去喝點熱湯,吃點熱飯吧。” 吳義文拗不過,只好說,熱飯就免了,去給我們沏壺茶來。 招手女孩快樂地朝她的餐館奔去。 龍凱峰按照趙梓明在電話裡說的地方,找到了海邊的一家露天茶吧。茶吧的遮陽傘上掛著的滿天星閃爍著淡淡的亮光。 二人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後,就轉入DA師師長的正題上來了。趙梓明急急地要見龍凱峰,就是為了打聽這件事。他要盡快知道在他出國的這些天裡,DA師師長人選有沒有變化。 官場上的事情,有時候很難讓人碼準,往往一朝一夕就能千變萬化。趙梓明不敢找別人打聽,他只能找龍凱峰。除了龍凱峰和自己有著特殊的關係外,還有一點更重要,那就是龍凱峰不是自己的競爭對手。 趙梓明和龍凱峰喝淡了一壺鐵觀音,龍凱峰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很知心地對趙梓明說:“老連長,如果這次你能把握機會,你就能當上DA師這個王牌師的師長,離圓你的將軍夢也就一步之遙了。” 趙梓明感慨萬端地說:“凱峰啊,你這句話算是說到我心裡了,這真的是我趙梓明的一個夢,這個夢可以說做了三十年了,可我想圓的並不是將軍夢,說給別人聽,別人一定會說我虛偽,可你知道我的心思。” 龍凱峰淺笑道:“我當然知道,你是在尋找一個能充分施展自己抱負和才華的平台。” 趙梓明衝動起來,放下手裡端起的茶杯:“凱峰,沖你這麼了解我這個老大哥,我真想和你喝上兩杯。” 龍凱峰爽快地應道:“好啊,我請客,為你接風。” 趙梓明擺擺手說:“現在還不是喝酒的時候,酒會亂性,茶可以清心,還是喝杯功夫茶吧。” 兩人站起來,朝前方不遠處的沙灘走去。 趙梓明邊走邊問龍凱峰:“你認識吳義文嗎?” 龍凱峰:“不認識。”趙梓明:“聽說此人是個以穩健著稱的實力派。” 就目前的情況,吳義文是趙梓明唯一的對手,因此趙梓明十分關心吳義文。正好這次出國考察團裡有人和吳義文搭檔過。趙梓明沒有放棄向此人打聽吳義文的情況。得到的回答是,老吳同志很難讓人琢磨得透。 趙梓明最怕的就是這句話。人跟人不一樣,有的人一眼就能看穿,有的人深不見底,這種人也和常人一樣地說笑,可是他的意味不同。趙梓明不喜歡琢磨別人,和很多人在一起共事,他都是直來直去。 龍凱峰看出了老連長的擔心,便不以為然地說:“不管他是個什麼派,要和你競爭恐怕都還欠點火候。”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好話安慰人了?” 龍凱峰不說話了。他這樣說的確是給趙梓明打氣的。老連長一回國急著要見自己,自己應該給他點信心。 其實關於DA師師長,龍凱峰和其他的大隊長不同,說他不關心那是假話。他也曾經把自己和吳義文、趙梓明作了比較,結果淡淡地一笑。不管DA師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但在用人上還免不了論資歷排輩,如果你天真地認為自己可以被圈進師長人選,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有點做大頭夢的可笑。但龍凱峰真心希望趙梓明能夠夢想成真。除了趙梓明自己說的那些,龍凱峰認為對趙梓明最重要的是如果跨出這一步,在現職上年齡劣勢就能化為優勢。就在龍凱峰為趙梓明分析勝算的時候,桂平原也在為吳義文打氣。不同的是桂平原的底氣要比龍凱峰足。 部隊的干部一般羞於談官論道,那是針對同事而言,在同事面前你必須謙遜。不過,從連長開始一直往上,直到將軍一級,他們身邊多多少少都有幾名幕僚。這年頭光知道低頭拉車的人越來越少了,官場上的競爭法則,讓很多人都學會了走一步,看一步,看數步。如果發現自己沒有太大的希望,就只能想想後路。這是部隊的現實,每一個穿上軍裝的人都將面臨第二次就業問題。但大凡幹到四十開外,就不想再挪地方了,寧可干到退休,哪怕提前退休。 一般到了師這一級如果不往上走一步,五十五歲就到站了。你一下子就成了老同志,在部隊你就可能成了處理品了。 吳義文比趙梓明要年輕幾歲,很多人都以為趙梓明不可能競爭得了吳義文。桂平原更是說得有鼻子有眼,鐵板釘釘子一樣肯定。他對吳義文說:“我可是經過縝密分析和推理才得出的結論。” 吳義文臉上有了笑容。桂平原想說什麼,他心裡很清楚。本來他也覺得自己比趙梓明的勝算要大一些,可是趙梓明突然被決定出國考察,而且是作為DA師師長人選的身份去的。無形中加大了DA師師長的變數。他還是希望聽桂平原把話說完:“哦?說說看。” 桂平原眨巴了一下那雙不大的眼睛,臉上已經堆滿了笑了。 這種滿臉堆笑是吳義文最不喜歡看見的,就像他偶然走在營區裡,迎面碰到一個下級,打老遠就把這種笑容遞了過來。不過對桂平原卻不同,桂平原的這種笑他太熟悉了,這種笑給他一種親切和感動,因為他不止一次地觀察過,只有在對自己說話時,桂平原才肯把這種笑容貢獻出來。 這是一種只為吳義文付出的笑。 桂平原道:“論學歷,你是住校生,趙梓明只是進修生;論經歷,你們倆雖然都乾過團一級主官,可你多了一個在機關工作的優勢;論專業,趙梓明一直幹軍事,你呢軍事政工全乾過,用現在的話來說,你可是軍政兼通的複合型人才;論年齡,你比他小四歲零三個月,你是恰逢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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