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激情燃燒的歲月Ⅱ

第10章 第十章

激情燃燒的歲月Ⅱ 武斐 11669 2018-03-18
孟林走進了招待所。一個值班的戰士站了起來:“孟隊長,有事兒啊?” 孟林:“沒什麼事兒……噢,我想問問在樓裡住的一男一女的家屬是誰安排的?” 戰士:“是洪教導員安排的,說是你們隊里女同志的家屬,你不知道啊?” 孟林:“噢,對,說了一聲,我忘記了。沒事兒啦,今天班船是幾點的?” 戰士:“三點半從島外進來。” 孟林:“好,我還有事兒,你忙吧。” 從值班室出來,孟林從兜里掏了一支煙點上,狠狠地抽了一口,心里納悶:“老洪這是唱的哪一出?有什麼事兒要瞞著我呢?” 李自芳在排練室內練著動作,林東東推開了門:“李自芳,看到石林了嗎?” 李自芳:“沒看見,我這裡還等著他練對口詞兒呢。我看這個架勢,懸了。”林東東扭頭走了。

蔣秀美走進了樂隊排練室,左太行正在指揮樂隊排練。秀美衝著他指了指手風琴箱子,又指指外面,左太行會意地點頭。蔣秀美便抱著手風琴箱走到牆邊,剛打開蓋子,她發現了裡面有幾本書:“牛……什麼……什麼亂七八糟的!”她又翻了一下油印本,“《一隻繡花鞋》?什麼意思?”翻到最下面的硬皮筆記本,裡面第一頁上寫著“少女的心”四個字,蔣秀美眼睛一亮,拿起筆記本,背著手風琴走了出去…… 林東東從樓上往下走,看到匆匆忙忙正往外走的左太行:“哎,小左,見到石林了嗎?” 左太行停下來:“怎麼著?又找不著了?” 林東東:“可不,這個石林,真是沒救了。” 睡在樓梯下的石林被驚醒了,他從被子底下伸出了頭。 林東東:“我今天佈置他的任務還沒完成,這不李自芳也急著找他練對口詞呢。我死活就是找不到他人,你說恨人吧?哎,你們樂隊的事兒他完成得怎麼樣了?”

左太行嘆了一口氣:“怎麼說呢……” 林東東:“我知道你們是鐵哥們儿,不好意思說是不是?” 左太行:“……可能我們是趕著鴨子上架……這個石林就是沒什麼大的起色。” 林東東:“不是趕著鴨子,是趕著懶驢……哎,咱們可是做到仁至義盡了,要是他硬是爛泥不上牆,我們也沒辦法,你說是不是?” “我也是急得直上火,哎,你看我這嘴角上都起了泡了。他老人家是我請來樂隊的,大家可都盯著我呢……哎,小蔣還等我練唱呢,我先走了!”說著,左太行匆匆地走了。 “石林,我看你今天還能到哪兒去?你還真能跑到躲莊過年啊。”林東東邊說邊走了。 石林坐了起來,林東東和左太行的對話讓他很震動,眼睛裡湧出了亮晶晶的東西。 “石林啊石林,你當初離家當兵的時候不是要當英雄嗎?現在卻躲在樓梯下面睡大覺……可是英雄是在戰場上才能當上的,現在算是什麼事兒……可是就算心裡不願幹,也不能讓朋友為難啊……”

男兵宿舍,李自芳坐在小板凳上,繼續刷著他的背包帶兒,石林抱著被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李自芳:“喲,石大公子,你這是乾什麼去了?” “收被子。”石林把被子往床上一丟。 李自芳把盆子推到了床下:“收被子?隊裡沒讓曬被子啊……好,石林,咱們接著練?”石林不吭一聲,他打開小號盒子,從裡面拿出了小號,起身往外走。 李自芳:“哎,石林,咱們得對口詞兒。” “明天再說!”石林走了出去。 李自芳:“石林,可是沒日子了,丟人現眼可是在你們連啊!” 蔣秀美坐在海邊,聚精會神地看著手抄本,手風琴丟在一邊。左太行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小蔣,你怎麼也不先練練啊?” 蔣秀美趕緊把書塞到衣服裡面:“我剛才練了一會兒啦。”

左太行趕緊背上琴:“這兩天忙壞了,哎,你們的《漁鼓調》明天合樂了,你練得怎麼樣了?” 蔣秀美神情有些不自然:“還好……” 左太行:“哎,你怎麼臉通紅啊?不是發燒吧?” 蔣秀美摸了一下臉:“沒有啊!我從來不發燒。” 左太行:“那得檢查檢查,聽說肺不好臉就發紅,你別……” 蔣秀美:“快練吧,老盯人家臉幹什麼啊?” 左太行覺得蔣秀美今天有些反常,看了她一眼:“好,開始……”左太行拉起了過門。 蔣秀美今天唱得聲情並茂,有些超水平:“人人那個都說啊,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啊,好風光……” 左太行眼睛一亮:“喲,小蔣,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不錯,真是不錯。”蔣秀美臉更紅了,激動地看著左太行……

傍晚,石林坐在一棵樹樁上,歪著嘴練吹號,頭上汗涔涔的。 宿舍裡,林東東和蔣秀美各自躺在床上,林東東在看,蔣秀美在看手抄本。 林東東:“哎,秀美,你看的什麼啊?這麼投入?” 蔣秀美:“沒什麼,是過去的日記。” 林東東:“戀愛記錄?” 蔣秀美:“什麼啊,都像你啊?就是一般的日記,回憶過去……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林東東:“德行……” 正看到熱淚漣漣處,突然外面有人喊了一句:“林東東,有人找!”二人趕緊忙著藏書。 林東東:“哎,等一會兒啊!穿衣服呢!”二人都搶著在鏡子前面抹眼淚。 林東東看了一眼蔣秀美,“喲,想起傷心事兒啦?” 蔣秀美:“別廢話了,外面有人等著呢。”

林東東站起身:“進來吧。”推門進來的是文向東。林東東、蔣秀美二人一怔。 文向東笑道:“怎麼著?不歡迎?有地方坐嗎?” 林東東:“喲,怎麼是你啊?你怎麼來啦?秀美,快,搬椅子。” 文向東:“給你們帶了點東西,不成敬意。” 蔣秀美把包遞給了林東東:“是給東東帶的吧?別搞錯了目標。” 文向東笑了:“是為林護士準備的,也有你的份兒。” 蔣秀美:“別,你的意思我受不了。有林姐的,就有我的,我是沾林姐的光。” 林東東打了一下蔣秀美:“貧什麼啊?倒茶啊!” “得令!”蔣秀美提起了暖壺,眼睛一轉,“喲,沒水了,你們先坐啊,我去打水。”說著,蔣秀美提著暖瓶出去了。 文向東:“看你們的日子過得真是美,高高興興,唱唱跳跳,無憂無慮的…………哎,包裡是我下海為你摸的,你打開看看。”

林東東並沒打開包,而是看著文向東:“文連長,你不會又是來開會吧?” 文向東笑笑:“這回不是,這回是專程來看你的……噢,邀請你去我們連,你又不去,這不,我今天不值班,七八里路,一溜小跑,我看了表,才半小時……嘿嘿。” 林東東這才看見文向東的兩頰處都是汗,她輕嘆了一句:“帽子摘了吧……” 蔣秀美並沒有去打水,她把暖壺放在一邊,自己坐在台階上無聊地看天。石林走了過來:“哎,你這是相什麼呢?” 蔣秀美:“相什麼?相親……” 石林:“胡扯什麼……哎,林東東在吧?你幫我叫叫她。” 蔣秀美眼睛轉了一下:“林護士現在沒空。” 石林:“沒空?什麼意思?” 蔣秀美:“沒空就是沒空,正在接見文連長呢……嘿嘿。”

石林轉身自語:“接見文連長……” 林東東站起來走到臉盆架前,拿起自己的手巾在盆裡涮了一把,遞給了文向東:“你們工作這麼忙,跑這麼遠幹什麼啊?” 文向東:“沒什麼,這點路對我們當兵的來說小意思……林、林護士,我帶給你的有乾貝、魚乾、海米。海參不讓抓,我們當乾部的不能犯紀律,不能……” 林東東接過毛巾,丟在臉盆裡:“這怎麼說呢?都是當兵的,來看看,也沒什麼,帶什麼東西嘛,讓同志們怎麼看?” 文向東:“林護士,我是個軍人,也是個粗人,說話直來直去,我的意思你也明白,我就是喜歡你,沒別的,就是想來看你……平時吧,就是想著為你做點兒什麼,所以……” 林東東沒見過這個陣勢,顯得有點暈:“別,文連長,咱們才剛認識,你還不了解我,這多不好啊!”

文向東:“這有什麼啊?我這個人,做事兒就是直奔目的,就像打仗,不會轉彎抹角。林護士,說真的,你那天在我們連的陣地上一出現,不光是我,你看到了,我們全連的干部戰士,都被你的風采給迷住了。你知道我們那天炮打得怎麼樣吧?告訴你,我們連第一次全部中靶,我們團長聽了我的匯報,你猜怎麼說?”林東東不解地看著。 “我們團長說,怎麼樣?不要小看我們革命文藝戰士的作用,一個林東東,抵得上你們四門130加農炮!你瞧……哈哈……” “我抵得上?哎喲……”林東東也被感染了,她捂著嘴笑起來。 男兵宿舍,左太行坐在床前小板凳上看總譜。石林走了過來,悄悄地在左太行耳邊說:“鬼子進莊了。”左太行一臉疑惑。 石林:“就是那個小白臉連長,又來找林東東。”

左太行:“行啊?直搗龍門啊?” “走,太行,幫我整點兒景。”石林拉著左太行就往外走…… 林東東屋裡,文向東正說得興起:“林護士,從那天起,我就下了決心,我想請求你允許和我交個朋友,考察我、了解我,讓我們成為一對真正的革命伴侶,在部隊這個大熔爐裡,共同關心、共同進步、白頭到老……” 林東東的臉漲得通紅:“文連長,你怎麼這麼……” 這時門一下子被推開了,蔣秀美提著暖瓶闖了進來:“我同意,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啊!” 林東東:“喲,你這個該死的,你敢偷聽啊!你不是打水去了嗎?” 蔣秀美笑著把暖瓶一舉:“水滿著,我根本沒走,嘿嘿……” 文向東站了起來:“林護士,要說的我都說了,我該回去了。我等你的回答。”說著,文向東戴上帽子,衝林東東敬了一下禮,轉身出門。 “哎,茶還沒喝呢!”蔣秀美推著還在發呆的林東東,“哎,你不去送送啊?”林東東狠狠地打了蔣秀美一下。 林東東送文向東出來,正碰到石林、左太行和幾個宣傳隊的男兵圍在院子裡練摔跤。石林一個背布袋把高高大大的左太行摔倒在地:“別看你個子大,也是個吃貨,誰還行啊?”左太行從地上爬了起來,正好迎住了林東東和文向東:“喲,文連長來了?請文連長一起和我們玩玩,教訓一下這個石林,怎麼樣?”文向東笑著看看林東東。 林東東:“太行,你們別鬧了,人家文連長還有事兒呢。” 石林也走了過來:“喲,護得挺緊啊!人家文連長還沒說有事兒呢……怎麼著,文連長,怕摔壞了丟份兒吧?” 文向東看著石林,笑了笑:“行啊?不含糊啊?你的屁股不疼了吧?” 石林:“不疼了,不就是顛了一下嗎?沒事兒,不過文連長今天可得小心。” 文向東笑著脫掉外上衣:“那我就陪首長和同志們玩玩?”林東東一翻白眼兒,眾人都使勁起哄。石林鼓起了乾勁兒,和文向東動起了手。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石林好像還沒沾到文向東的邊,就被文向東扯住脖領子,一個大別子,頓時摔了個狗吃屎。看著石林摔倒在地,林東東吃了一驚。石林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眾人都皺起眉頭。 文向東從林東東手裡拿過上衣:“我家在濟南大觀園開的摔跤場,有一百多年了。小兄弟要是想學,我抽空可以教你兩招。林護士,再見。”說著,文向東大步離去。 石林皺著眉頭拍打著身上的灰:“還真有兩下子……” 林東東剜了石林一眼:“真是現眼,有點子吹你的號去……”說完扭頭離去。 左太行上來扶住石林:“石林,沒事兒吧?出師不利,不是好兆頭啊!” 夜裡的山窪,石林還在吹號,可號聲已經是有氣無力了…… 孟林在樓道里大喊:“各班注意了,關燈睡覺了,都關燈——” 左太行從里屋伸出頭來,看到石林的床上還空著:“哎,李自芳,石林怎麼……”正說著,石林從外面走了進來。 左太行迎了過來:“石林,你練號去了?也別太……喲,你的嘴出血了!” 石林的嘴唇全都破了,血在往外流。石林用袖子抹了一下:“沒啥,我這裡有碘酒。”石林丟下號,從挎包裡摸出了林東東送的碘酒瓶。 左太行:“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不就是硌破了皮嗎?沒事兒。”石林用棉花蘸了些碘酒往嘴上抹,疼得他直吸冷氣,“喲,還挺疼。我說我得感謝林東東吧?她送我的這東西還真有用。” 左太行:“你真不去醫院啊?” 石林:“沒事兒,睡你的去吧。” 李自芳伸出頭來,衝下說:“二位明天再聊吧,我剛要睡著。” 左太行做了個手勢:“我去睡啦?你也趕緊休息……噢,洗洗腳。”石林比畫了一下,讓他快走。仰身躺到床上,石林發呆似的看著手裡的碘酒瓶…… 林東東還沒有睡,坐在桌前打開了文向東送來的包裹。裡面有幾包用報紙包好的海產品,還有一個信封。在一旁觀看的蔣秀美眼快,一下把信封搶到了手裡:“哎,是情書,肯定是啊!” 林東東根本沒想搶:“想看就看,搶什麼啊?他又不是我的情人,有什麼嗎?我最看不來男的動不動給人寫情書,沒勁!” 蔣秀美:“喲,挺絕情的啊!你看不上他啊?” 林東東:“我什麼時候說看上他啦?神經。” 蔣秀美:“那就乾脆啦,吃人家的嘴短,要不咱們連包都不要拆,明天一起送回去。” “這是個好主意……哎,我先看看他送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林東東忍不住打開一個紙包,是黃澄澄的大蝦仁兒,“喲,好大的蝦仁兒,真少見啊。” 蔣秀美剛要伸手,林東東打了她一下:“不要吃他的東西!” 蔣秀美:“好東東,就吃一個,就一個,再吃是小狗,怎麼樣?” 林東東:“就一個啊?” 蔣秀美高興地挑了一個大大的蝦仁兒,使勁兒地咬了一口:“哎,好吃,真好吃啊!” 林東東看得直流口水:“真那麼好吃啊?餓死鬼託生的似的。” “真的,你嚐嚐。”蔣秀美把剩下的一小半兒遞到林東東的嘴邊。 “好像這東西是你的似的,我不會也吃一個啊?”林東東說著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這個傢伙,曬得海貨還真是不錯,哎,咱們可不要吃多了,吃多了讓人家看出來了。” 蔣秀美:“那我再吃一個,就一個,向毛主席保證……” 孟林一個人坐在電話台前。鈴聲響了,孟林立即抓起了電話:“通了?好,謝謝,請接過來吧……哎,是歌舞團傳達室吧?我是長途,我是李麗芳的愛人。” 傳達室的大爺接起了電話:“李麗芳這幾天都不在,對,在醫院照顧病人呢。對,聽說是照顧軍代表呢……好,沒什麼,掛啦。” 孟林拿著電話,呆坐著。電話裡接線兵的聲音仍在響:“孟隊長、孟隊長……” “對不起,請掛吧,謝謝啦。”孟林掛上電話頹廢地站了起來…… 屋裡林東東和蔣秀美邊吃著蝦仁,邊聊著。 蔣秀美:“哎,東東,男人和女人是一定要,怎麼說呢?要結婚嗎?” 林東東:“是啊,當然啦,不然,一個人過多孤單啊?” 蔣秀美:“那、那結了婚就一定要、要干那個、那個事兒啊?” 林東東:“喲,你今天是怎麼啦?怎麼這麼不要臉啊?說什麼呢?” 蔣秀美:“裝什麼啊?誰不知道誰啊?哎,你說啊!” 林東東:“那是啊,不然,小蔣秀美從哪裡出來啊?” 蔣秀美打了一下林東東:“說誰呢?哎,我怎麼覺得這怎麼可能?我一想到男的那個臟……哎,我現在還記著石林的那個皮夾克……我的媽呀,你說女的怎麼能和男的睡一塊兒,嘖嘖……” 林東東打量了一下秀美:“今天有點兒不對啊?封資修的髒東西怎麼都從你嘴裡出來了?你別是……秀美,你不會是……” 蔣秀美:“你瞎想什麼呢?我可是三代貧農,堅定的工農兵子女。哎,我就是覺得有點兒缺德。” 林東東:“你缺德?你辦什麼壞事兒啦?” 蔣秀美:“你才辦壞事兒呢……我就是覺得對不起石林,我要是上桿子讓你和文向東了,那不就把石林搞慘了?可是我又明知道石林和你成不了,人家文連長要什麼有什麼,人又長得漂亮……” 林東東敲了一下蔣秀美的頭:“你好像是我什麼人似的,我要你給我做主啊?” 蔣秀美:“哎,你別沒良心啊?旁觀者清,咱們鐵姐們儿,沒我給你把著關,你到時候腦袋一熱……” “哎喲,咱們怎麼都吃了……”林東東看著報紙裡的幾個蝦仁,“哎喲,你怎麼都給我吃了?我怎麼往回給人家送啊?” 蔣秀美:“怎麼都是我吃了?你也沒少吃啊?我光顧說了,我能吃幾個啊?有什麼啊?他既然送來了,咱就吃。也沒有規定吃了蝦仁就必須嫁給他啊?當然,你要是願意,這就好說了。” 林東東:“要命吧你……都是你咕嚕咕嚕地瞎掰,把我的頭都搞蒙了,這可怎麼辦啊?” 蔣秀美笑了:“這就是天意。哎,給,情書。”蔣秀美把信封遞給了林東東,“這是隱私,自己看吧。” 林東東:“看就看,有什麼啊?不過不看我就知道寫的什麼。這種東西我收到過不少,好可笑。”蔣秀美轉身繼續看她的手抄本。 林東東:“你還看?快睡吧!你沒病吧?逮住舊日記看起來沒完了……”蔣秀美專注地看書,不理會她的話。 林東東打開了信。 “林護士,我知道,如果你打開了這封信,你就會走到我的身邊。(林東東自語:牛哄哄啊。)當然,這封信要是原封不動地回到我的手裡,我們就只能是戰友了。我討厭寫情書。因為人和人會講話,就應該面對面地交流。可是,現在我們的條件不允許我們有更多的機會、更多的時間在一起,就只能把想說的話寫在紙上了。我們連里結過婚的指導員就說他的戀愛是寫出來的。這雖然沒有普通戀人的浪漫和自由,這就是我們軍人的無奈和特色,是我們這些穿著綠色軍裝的人所必鬚麵對的。我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我是山東濟南人,高中畢業……二十六歲,當兵八年。受過四次嘉獎、三次三等功……”林東東被文向東的文字深深吸引了,她認真地往下看…… 左太行看到大家都睡了,便輕輕下了床,打開床邊的手風琴箱,伸手一摸,卻是空的。他有些意外,趕緊拿出了手電筒,他的臉色緊張了起來…… 孟林一個人站在走廊暗處抽煙。左太行從屋裡走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往女兵宿舍方向走去。孟林喊道:“小左,你這是上哪兒去啊?” 左太行嚇了一跳:“喲,是隊長啊?還沒睡?” 孟林:“你這是上哪兒啊?” 左太行:“我上廁所……” 孟林:“上廁所?廁所不是在那邊嗎?” “喲,我睡毛了……”左太行一溜小跑,跑進了廁所。 孟林:“這小子,搞什麼名堂?” 清晨大家都在起床。孟林走到了門口:“大家注意了,今天早上繼續排練節目,後天就要下島演出了,大家加把勁兒啊。”石林低著頭,慢條斯理地疊被子。 李自芳從上鋪跳了下來,打開窗戶:“嘿,天真好,透亮……哎,石林,咱們得抓緊把對口詞對一對,今天咱們可真得把動作徹底固定下來了,沒日子了。你說是吧?” 石林不吭氣,還在慢慢整理他的床鋪。李自芳看石林不睬他,有點兒火:“石林,你架子也有點兒太大了吧?本節目導演可不是求著你啊?”石林還是低著頭整理床鋪。 李自芳:“哎,石林,你牛什麼,我和你說話呢!” 這時,林東東走了進來:“李自芳,吵什麼呢?老遠就听見你的大嗓門兒。” 李自芳:“正好,一對紅來了,你看看你們石林,啊?牛大了吧?我求著他排練似的,這什麼事兒啊?” 林東東:“石林,你這又是怎麼著啦?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沒品了,想摔人家文連長,讓人家給摔了個狗吃屎,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石林轉身坐在了床邊。林東東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石林的半邊嘴全都腫了起來,而且上下唇沾在了一起,上面結著血痂,石林心裡嘟嚷著:“一大清早就不讓人肅靜,你母老虎啊?我這不在想轍兒嗎?我這模樣能說對口詞兒嗎?” 林東東:“喲,你這是怎麼啦?” “喲,真有你的啊,你這嘴……哎喲,我的肚子……”李自芳笑得彎了腰。石林臉色冷峻地看著李自芳。 林東東:“夠了!你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你的心是肉長的嗎?他這是練號吹破了嘴,傷口長一塊兒了!” 李自芳一下子沒了笑臉:“兇什麼兇啊?我哪儿知道他是怎麼搞的啊?” 林東東上前看了一下石林的傷口,心疼得一皺眉:“你智障啊?有了傷口不處理怎麼就並一塊兒啊?這可好,長一起了。” 李自芳還是忍不住哧地笑了:“得,吃飯得用管子了。” 林東東回頭狠剜了李自芳一眼:“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石林,疼吧?” 石林困難地發不清聲音:“疼倒是沒什麼,這傷口長一起了怎麼辦啊?” “怎麼辦?我還真……你等等。”林東東跑到門口大聲喊,“秀美,秀美——” 蔣秀美聞聲跑了過來:“什麼事兒啊?我頭還沒梳好呢!”林東東拉著蔣秀美來到石林面前,指了指石林的嘴。蔣秀美吃了一驚:“喲,你這是……長一塊兒了?” 林東東:“秀美,這怎麼辦啊?” 蔣秀美:“我又不是醫生。” 林東東:“你不是在衛生隊乾了好幾年嗎?這都不懂啊?” 蔣秀美看著石林,又看看林東東:“我看就是上醫院,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醫生只有下刀子……還有,硬撕開……” “啊?”林東東眉頭一皺,“石林,走,咱們上醫院。” 李自芳:“哎,上醫院也是挨一刀,再說,這裡也沒法縫啊?我看,你一使勁兒,啊,不就開了嗎?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林東東:“李自芳,你什麼態度啊?” 李自芳:“態度是不怎麼樣,可是說的是實話,要是我,哼——” 石林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李自芳,笑了一下,猛地一張嘴,蔣秀美和林東東嚇得同時叫了起來,蔣秀美還捂上了眼。石林眉頭都沒皺一下。血順著石林的嘴流了下來。 林東東:“哎喲,你智障啊?他說什麼你就信啊?我去拿藥箱。” “不用,我有。”石林轉身從床頭拿出了林東東送給他的碘酒瓶,衝林東東輕輕一笑,“你給的這東西還真有用。”石林用棉花蘸著碘酒,就往嘴上蘸。 “來,我來為你上……坐下。”蔣秀美拉石林坐在床邊,給石林上藥。林東東的眼光和石林的眼神碰在一起,二人誰也不相讓。 “這個混小子,長得這個難看,又髒又臭,還沒有能耐……我怎麼心疼他了?”林東東心裡嘀咕了一句,扭頭走了。 李自芳:“林護士,你這個一對紅還算有些男人氣啊。” 林東東回到宿舍,坐在了床上,她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一個聲音不停地在響:“你剛才怎麼臉紅心跳的?你這是怎麼啦?林東東不會是把感情寄託在這種傻小子身上的人吧?再說,還有紀律管著呢……”林東東看了一下桌子上文向東送來的包,“可是,我剛才心疼了,是的,那是撕心裂肺的難過,是傷感、是憐惜、是……是我過去21歲的人生里從來沒有的感覺……”林東東站了起來,在屋裡轉了一圈兒,“打住,林東東,你這是危險的,是犯錯誤的開始,你應該管住自己,你可以管住自己。這不但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石林……怎麼又是石林?就是為了自己!好了,回去,組織石林繼續排練……”林東東走到門後,在門後的鏡子上看了一下自己,“你是林東東,你是最優秀的,你可以管好自己。是嗎?是的。”林東東點了一下頭,恢復了剛才的神色。 門開了,趙冬梅走了進來:“喲,還在美啊?人呢?” 林東東:“班長回來了,她們都排練去了,我正要走……你家裡都好吧?” 趙冬梅:“都好,都好,沒事兒啦。” 林東東:“那我趕緊上隊里報告一聲。” 趙冬梅疲憊地坐在床上:“不用,你先排練去吧,我歇一會兒就去隊裡,我太累了。” 林東東為趙冬梅倒了一杯水:“那你先躺一會兒,我去啦。” 趙冬梅:“好,東東,班裡沒事兒吧?” “沒事兒,回頭我再向你匯報。我走啦。”林東東走了出去。 趙冬梅脫鞋,在床上躺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排練室,蔣秀美和幾個女兵練著漁鼓表演唱的動作。門開了,左太行沖她招手。她放下手中的漁鼓,走了出去。 左太行一臉嚴肅地質問蔣秀美:“你說,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日記本?” 蔣秀美:“不對吧?那好像不是日記啊?” 左太行:“別打岔,是你拿的吧?趕緊還給我!” 蔣秀美:“兇什麼啊?我看完就還給你。” 左太行:“哎喲我的小姑奶奶,要是讓人看見,可就全完了,輕了是處分,重了你的這身軍裝就沒了。你不想好了?” 蔣秀美臉色一變:“啊?這麼厲害?不會吧?不就是少男少女……相好嘛。” 左太行:“你還說?好了,趕緊的,立即還給我。” 蔣秀美:“就一點兒了嘛,看完了!” 左太行:“哎喲,惟女子和小人……好,明天!” 蔣秀美:“後天!” 左太行:“好吧,我可說好了,這可是人命關天啊!在北京現在可是到處在抓啊,誰要是傳播手抄本,就得進監獄。” 蔣秀美:“啊?真的?” 左太行:“我騙你幹什麼啊?” 洪豐收和趙冬梅坐在礁石上。 趙冬梅:“這些都是我親耳聽到的,親眼見到的,所以,我認為沒有必要當面和她談什麼了,我就回來了。” 洪豐收皺起眉頭:“這個李麗芳,怎麼是這種人啊?這離開海島才幾天啊?就變成這種……” 趙冬梅:“說真的,我都替孟隊長不值,這種女人,有什麼啊?不就長了個漂亮的臉蛋嗎?把孟隊長騙得一愣一愣的。我經常看到孟隊長晚上坐在那裡打電話。我老鄉告訴我,他在要塞總機都有名了,老跟老婆打長途……真可憐。” 洪豐收:“小趙,這個情況可是事關重大,你要拿黨性做保證,絕對不能說出去。” 趙冬梅:“這點覺悟我還有,你放心。” 洪豐收:“咱們都得關心孟隊長……我擔心這一關,他能不能挺過去。我得趕緊去政治部匯報……噢,還有個情況我得告訴你,你母親來了。” 趙冬梅:“真的?什麼時候?” 洪豐收:“來了好幾天了,我安排她住三號樓。噢,這個事情不能讓孟隊長和隊裡的同志們知道。” 趙冬梅點點頭:“那我讓她趕緊回去?” 洪豐收:“既然來了,你就陪她玩玩,你看著處理吧。” 趙冬梅高興地站起來:“如果沒事兒,我去看俺娘啦?” 洪豐收也站了起來:“還有個事兒,你得有個思想準備。” 趙冬梅:“什麼事兒啊?” 洪豐收:“你母親帶了個男人一起來的。” 趙冬梅:“男人?什麼男人啊?俺家裡沒有男人啊?” 洪豐收:“我聽你母親說,是給你找了個婆家,帶人來相親的。” 趙冬梅十分意外:“啊?” 招待所,趙母坐在床上在發呆。趙冬梅推門進了屋:“娘——” 趙母:“冬梅……”趙冬梅一下子撲到了母親懷裡。 趙母熱淚盈眶:“梅兒,娘可想死你了。” 趙冬梅:“俺也想娘……”趙冬梅激動地抹著眼淚。 趙母:“來,讓娘看看……喲,這個俊喲,部隊上就是紮估人……” 柳主任辦公室,洪豐收表情嚴肅:“情況就是這樣,我全匯報了,供首長參考吧。” 柳主任:“看起來這個於子明和孟林同志的愛人至少是有些曖昧,這是沒有問題的了。” 洪豐收:“如果這樣,這對孟隊長打擊可是太大了。” 柳主任:“是啊,這個責任在於子明,現役軍人,還是乾部,是李麗芳的領導,這責任一點兒都跑不了,可是毀了我們一個乾部的家庭啊。” 洪豐收:“柳主任,這個事情可是絕對不能告訴孟林同志,不然,我們這個戲就要泡湯了。我可是一點兒不著邊啊!” 柳主任:“你先不要講,讓我再考慮考慮。噢,於子明回來了。” 洪豐收:“回來了?什麼意思?” 柳主任:“我們和省里通了氣,把他調回來了。” 洪豐收:“老首長,可是不能輕饒了這傢伙,他可是太可恨了!” 柳主任:“是啊……可是我們也沒有他和李麗芳怎麼樣的直接證據,也不能亂處理,畢竟是個團職幹部啊。” 洪豐收:“組織的事兒,我不敢多插嘴。可是要是輕饒了這小子,我們宣傳隊這一級組織就堅決不答應。我們要求組織考慮我們的要求。” 柳主任:“你回去做好你的工作吧。噢,明天真是要我去你們隊嗎?” 洪豐收:“我想首長出面給我們打打氣,有關隊裡的情況我給你寫個草稿,你忘了,就看一看。” 柳主任:“好,我也想去看看大家,噢,有什麼好人好事兒,你寫在稿子上。” 洪豐收:“是。” 趙母從包袱裡拿出了一些炒花生、地瓜乾:“來,梅兒,吃。” 趙冬梅剝了一個花生放到了嘴裡:“媽,花生帶到這裡就得趕緊吃,不吃,就皮了,這裡太潮。” 趙母也吃了一個:“喲,還真是的,哪兒捨得吃啊,不是等著你嗎?哎,媽給你說個事兒,這次來啊,我還帶了一個人來呢。” 一聽這話,趙冬梅放下了手裡的花生:“媽,我正為這事兒生氣呢,誰讓你給我、搞什麼名堂嘛!” 趙母:“看看,剛見面就和媽鬧氣。梅兒,你不知道啊?家裡缺人,你妹妹小,我身體差,乾一年,還差隊裡的工分……六生年齡是大,可是家裡經濟好,他家裡勞力多,他下面有六個弟弟,只要你答應了,他們家願意一年給咱們三百個工分。這可是我一年干活全部能掙的數啊。” 趙冬梅:“媽,我不是每個月給你往家裡寄錢嗎?” 趙母:“那幾個錢管啥用?我都給你攢著當嫁妝呢,一個子兒我都沒使……你說不准哪天就回家了,我不能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趙冬梅:“媽,我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我、我不想找婆家。” 趙母:“你糊塗,你都多大了?村里的閨女你這麼大的都有兩仨的孩子啦。你老賴在這個島上乾什麼啊?雖說吃得好,喝得好,可是你大了就沒人要了!哎,你能當上乾部嗎?”趙冬梅無言以對。 “是不是?還是的,不按我的辦能行?咱們一家都是娘兒們,不找個男人受欺負……”趙母拉起衣襟擦眼淚。 趙冬梅:“娘,你這是乾什麼啊?咳,真沒法給你說……” 趙母從床上下來:“梅兒,這次聽娘的話,不管成不成,先見見啊?我不是不心疼你,我要是不心疼你,我能花錢帶他來先給你看看啊?看看啊?好梅兒……”說著,趙母推開了門,衝著對面屋子喊了一句,“六生,你過來。” 一身簇新的彭六生順著拐就走過來了,滿臉笑成了花:“他大妹子來啦?我早就听見了,沒敢過來……我都快急出病來了。” 趙冬梅一見差點兒沒背過氣去,趕緊把頭扭到了一邊…… 宣傳隊全體都坐在屋裡。柳主任在做下島演出前的動員:“這次下島演出,意義重大,我都說了,我想同志們都已經明白了。你們是代表要塞政治部去慰問部隊的。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部隊的士氣。我想你們要認真討論一下,怎麼樣更好地為兵服務。洪教導員,你們要安排一下。” 洪豐收:“首長指示,我們馬上照辦。” 柳主任:“很好,聽說最近同志們幹勁兒很高漲,工作很認真,政治部的領導都很滿意。這裡我要表揚幾個同志。一個就是你們的隊長孟林同志。”孟林表情意外。 柳主任:“從隊里工作的進步,就可以看出孟林同志付出的巨大勞動。這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就不多說了。還有咱們惟一的職工左太行同志。他是個乾部子弟,能夠艱苦樸素,和同志們打成一片,特別是在樂隊工作方面,付出了很多心血。另外,還有一個同志值得表揚,是叫……”柳主任拿起了講稿,“是叫石林吧?”洪豐收點頭。石林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低下頭。 “聽你們領導說這個同志很刻苦,雖然底子差了些,可是敢於吃苦,不怕流汗,甚至流血……這樣的精神我們是要提倡的。當然,還有很多好的同志,我就不一一表揚了。同志們剛才匯報了幾個節目,都不錯,我看著行,有那個什麼……”柳主任又拿起了講稿,“有對口詞、有小合唱、有獨唱……哎,那個沂蒙山小調唱得有味、有味,不錯……還有快板……” “還有個群、群!”洪豐收在低聲提醒他。 柳主任納悶兒地看他,洪豐收笑著提醒他翻頁。柳主任翻過一頁:“噢,這還有個群呢!噢,快板群……”大家忍不住笑了起來,柳主任也笑了,“我是外行、外行……” 石林沒有笑,他低著頭,眼睛裡有些潮濕:“我受表揚了!表揚我的人是政治部主任……爸、媽,我受表揚了……我真的受表揚了……這是我這幾年來的第一次啊!”石林用手悄悄抹去自己的眼淚。林東東正扭頭看著他……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