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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七章

石破天驚 柳建伟 10665 2018-03-18
說不清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緒,當鄭浩邀請林丹雁一同回北京過春節時,本來打算在七星谷過年的林丹雁,幾乎不加考慮就答應了。兩人一起乘車離開七星谷,乘同一架飛機飛往北京,一路互相照應,國事家事天下事談得也頗投機,這樣的情形,使鄭浩自信心大增,似乎看到了曙光在地平線上冉冉升起。 兩人一出機場,守候在外的鄭浩的戰友加朋友金庭就迎了上來,看到林丹雁,他似乎一愣,隨即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然後把他們的行李接過去,領著他們走到自己的奔馳車前。 “吃西餐中餐?”金庭坐進駕駛室,準備發動汽車時問。 “丹雁,你說。你想吃點什麼?”鄭浩溫柔體貼地看著她,心裡升騰起男朋友甚至準丈夫的感覺。 “很遺憾,我已經跟秦老師說好了,下了飛機直接去他家。謝謝了。”

金庭又用探究的目光從後視鏡裡掃她一眼。 車到秦怀古家樓前停下,鄭浩和林丹雁從車上下來,鄭浩從奔馳車後備箱裡把林丹雁的皮箱拎出來,林丹雁接過來,回身向金庭打招呼,“金總,謝謝你。” “甭客氣。以後用車,說一聲。”一束光芒瞬時從金庭眼睛裡射出來。 “好。”林丹雁轉身向鄭浩揮手,“也謝謝你,再見。” 鄭浩揚起手,“再見。隨時歡迎打我手機。” “好的。” 林丹雁一走,金庭就撇起京腔,“想不到咱導彈工程兵隊伍裡也有了這種級別的女人,操,早知如此,我就不脫軍裝了。” 鄭浩瞪他一眼,“言不由衷。你現在身家億萬,還缺絕色佳人?” “咳,那多半是風月場上的逢場作戲,沒勁,而且也沒有這種成色的啊。這是極品女人,我拿江山換也值。”

鄭浩氣得罵道,“你不是什麼優秀企業家,都當人大代表了嗎?還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金庭嬉皮笑臉,“那些頭銜都是虛的,除了哄別人玩,沒屁用。餵,晚上能約她出來嗎?” “誰約?幹什麼?”鄭浩把臉沉了下來。 金庭半瞇起眼睛,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別緊張,當然是你約,我當埋單的冤大頭就是了。你放心,本人是好色,可好之有道,朋友妻我從來不欺。我倒是建議你趕緊約她一塊打打高爾夫,洗洗溫泉,早一天拿下,早一天安生。” 鄭浩哭笑不得,“我自己都想不通,怎麼會跟你這樣的人交朋友呢?看來生意場真是個大染缸,我現在慶幸自己還沒有脫軍裝,還保持了共產黨員的先進性。” 林丹雁剛走到秦怀古家門口,門就打開了,秦夫人笑吟吟地迎出來,接過她的行李箱。 “我在陽台看見你了。”秦夫人說。

“師母。”林丹雁親熱地叫一聲,心裡泛過一股暖流。 見林丹雁進了屋,秦怀古結束跑步機上的跑步練習,笑容滿面地朝她走過來,“不是說要在七星谷過年嗎?” “老師不歡迎啊?”林丹雁像在父親面前一樣撒嬌。 “求之不得。怎麼不讓那個英俊的上校上來呀?” “英俊的上校?”林丹雁一下反應不過來。 秦夫人解釋,“就是剛才送你到樓下的那個,我告訴老頭子了。” “哦,說鄭浩呀。咳,他是七星谷師前指總指揮,回北京過年,我們一趟飛機,他有朋友在機場迎接,我又蹭了一下他的車,就這樣。向老師和師母匯報完畢。” “關鍵問題沒匯報。他是單身嗎?”秦怀古問。 “的確是鑽石王老五,不過這跟我沒關係,所以忽略了向老師師母匯報。”

“不會一點關係也沒有吧?”秦怀古狡黠地笑,“老師敢肯定,他是我女弟子的追求者,只是還沒入我學生的法眼,對吧?” 林丹雁不得不承認,“什麼都躲不過老師的火眼金睛。” 秦夫人插上一句,“他挺不錯,不過丹雁沒看上他也好,一家兩口子都當兵,也太單調了。” “師母說得是,”林丹雁順應著秦夫人,笑笑,回頭看著秦怀古,挑病人和老人喜歡聽的話說,“老師,您比上次胖了,氣色也很好。” “哈哈,我的目標是明年能去幾個主要陣地走一走看一看,不知道老天爺同意不同意。” “看您這樣子,十年後再爬山都沒問題。” “哈哈哈哈!這話不可信,但我愛聽,”秦怀古開懷大笑,轉入正題,“丹雁,七星谷的石質有沒有大的變化?”

“這座山肯定有泥夾石層,最近出現了一點問題。不過您放心,我已經給他們打了預防針,出現的小問題也已經處理好了。” 秦夫人站起身來,“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一見面就是大山啊石頭啊,可惜大山和石頭當不得飯吃。行了,你們談大山談石頭吧,我去弄吃的。” 林丹雁對師母抱歉地笑笑。 “開春後這一段是事故多發期,真想跟你一起去陣地看看。”看見老伴進了廚房,秦怀古的臉色凝重起來。 “老師對我不放心?” “不是,我是怕自己看不到這條世紀龍了。美伊之戰雖然早就結束了,但這個世界恐怕太平不了。地球村,地球村,現在這個地球上,一旦發生戰爭糾紛,誰想置身事外都難。我祈禱上天能再給中國三十年的太平,那樣,世界局勢怎麼變惡,咱們都不怕了。目前,咱們修了世紀龍,但中國還遠遠不能高枕無憂。我們必須順應世界新軍事變革的大勢,構造新的防禦體系,否則肯定還會挨打,不挨打也會受制於人。丹雁,我心裡著急啊。”

看著眼前這個面容憔悴風燭殘年的老人,聽著這個老人對祖國的一片赤忱之言,林丹雁為之動容,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丹雁,你春節後帶隊去檢查世紀龍工程,不要把眼光局限在這一個工程上,要看遠些。咱們該為新的防禦體係做點基礎工作了。” “是。” “有機會的話,你應該多出去走走,走出國門,和俄、美等國的同行多交流。我感覺到我們的防禦思路太單一了。這麼大個國家,防禦是一個思路,可只靠單純防禦肯定不行。也許我的思想有些超前了,但我絕不是危言聳聽。我相信我的思路終究會起作用的。丹雁,我們搞戰略導彈陣地設計,屬於國家戰略的基礎工作,就應該多想出一些方案,供領導者決策者選擇。” “我一定按您說的去做。對了,您新招的幾個博士生,研究方向好像就是這個吧,有他們的努力,以後情況會好起來的。”

秦怀古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像你一樣,他們都很努力,也都很優秀。這是我最大的欣慰。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導彈陣地的自然防護能力和隱蔽偽裝,如果咱們的陣地方位被敵人的衛星偵察清楚了,那就前功盡棄了。上天若還能給我三年時光,我就能多做點貢獻,少留下些遺憾。” 林丹雁凝視著眼前這個可親可敬的老人,淚水漸漸迷濛了雙眼。 一營的泥夾石問題尚未得到解決,二營和三營正在施工的彈頭庫又遇上了泥石流。整個工程進度遲緩,兩個多月裡,三個營總共才掘進兩百四十多米主坑道。 面對這種狀況,石萬山心裡很窩火,把一、二、三營三個營長張中原、趙成武、王德田找來,鐵青著臉訓了一通話:我再提醒你們一遍,世紀龍是咱們國家目前天字第一號國防工程,事關中國在世界戰略格局中的地位,咱們弄的是龍頭,現在龍頭的進度跟蝸牛在爬似的,這樣下去,龍頭還不得把龍的後腿給拖住?明年年底貫通不了,你們都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吧?個人甚麼結果是小事,問題是影響國威軍威!

三個營長垂眼低眉,默不作聲。 罵人也解決不了問題,石萬山當然清楚,他只是必鬚髮洩掉心頭的火氣。鄭浩和林丹雁雙雙迴到團裡的第二天,石萬山就召開工程碰頭會,與會者除鄭浩和林丹雁以及團以上領導外,還有張中原趙成武王德田三個營長。 石萬山開門見山,“同志們,過去兩個多月裡,我們走了彎路,以致主坑道遲遲通不過泥夾石層。作為龍頭工程指揮長,我承擔主要責任,今天首先作出自我檢討。可是這些天我日日夜夜地想,覺得除了邊被覆邊通過泥夾石層,實在沒有別的轍。今天請大家來開會,就是討論邊被覆邊通過泥夾石層的可行性。” 主管二、三營工程的兩個副團長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邊被覆邊掘進,工程材料的需求量是平常的三倍,這麼大面積的被覆,我們上哪弄鋼筋木材水泥?你指揮長要弄來了,我們沒意見,否則,我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們的話不無道理。按原計劃,工程款和主要被覆材料都由師裡統一調配,主坑道打通後,鋼筋、木材和水泥才能運到,只是需要應付突發局面時,團裡才有權力使用調撥資金購置鋼材、木材和水泥,並且這個權力有限,最高只能動用總工程款的百分之二十五。 洪東國和三個營長一會兒看看石萬山,一會兒看看鄭浩。林丹雁兩眼直視正前方,誰也不看。 “老鄭,老石提的這個方案,需要得到你的大力支持。向師裡伸手,還得師前指出面,我們才更有信心和希望。”洪東國又當起他的“鴿派”。 鄭浩微笑著,“石團長,洪政委,說實話,本人目前無法表態。” 石萬山情緒有些失控,“為什麼?” 鄭浩平靜地看著他,“因為我能力有限,無法判斷出你這個方案的利弊。何況,工程款的劃撥有嚴格的規定,想提前半年多動用上千萬被覆工程款,師前指的意見沒有用,因為師前指不管經費。更何況,按照分工和習慣,駐大功團師前指的主要責任是督查安全生產。”

室內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副團長一個副政委三個營長甚至顯露出緊張的神色。 稍頃,石萬山淡淡地說,“鄭副參謀長,我能否把你的態度理解為:你投的是棄權票,而不是反對票?” “可以這麼說。我也希望早日把陣地建成。” “那我石萬山就代表大功團謝謝你了!謝謝鄭副參謀長體諒。” “石團長又把我當外人了,我鄭浩現在也是大功團一員嘛。” 石萬山又一次被嗆住。室內再次鴉雀無聲。 救火隊長洪東國趕緊轉移話題,以轉移大家的視線,他把目光投向林丹雁,“小林,你這個技術總監的意見很重要。” “很抱歉,政委,我剛回來,不十分了解現況,還沒有發言權。我現在要說明的是,對於以前我主持制訂的、目前被石團長全盤否定的施工方案——通過泥夾石段的施工指導方案,我承擔全部責任。”林丹雁綿里藏針。 本來就黑著臉的石萬山更掛不住了,話一出口就很衝,“今天大家來不是討論責任問題。再說,你們制訂的這個施工指導方案有問題,不是我說的,而是被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明的。” “我是按總部一九九○年下發的工程質量標準制定的……” “現在中央領導在講要與時俱進,我們看問題做事情也應該與時俱進吧?九十年代初期以前,因為被覆技術落後,挖坑道遇到泥夾石層時,那樣做是先進的。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嘛,水泥的凝固時間比十年前縮短了百分之七十,噴了砼之後,完全可以馬上被覆。有這樣的條件了,還照過去方針辦,是不是太教條?” “老石!”洪東國見石萬山對林丹雁口無遮攔,急了。 “好,我教條死板,你與時俱進!”林丹雁氣得滿臉漲紅,聲音有些發抖,“你是與時俱進的指揮長,什麼樣的施工方式你都有權力否定或者決定,不必問我。” 石萬山像個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孩子,不安地低下頭,“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你的要求,已經超出了我這個技術總監的職責範圍,我無能為力。” “我的理解,老石是請林工對新的施工方式繼續實行全程監督,老石,你是這個意思吧?”洪東國打圓場。 “就是這個意思。”石萬山趕緊下台階。 “這是我的職責,自然不敢懈怠,請政委放心。”林丹雁看著洪東國說。 鄭浩不改神態,只是向林丹雁投去目光復雜的一瞥。 張中原再三猶豫後,還是把話說了出來,“團長,邊開掘邊被覆,勞動強度要增加一倍多,兵力不足也是個大問題。” “我已經考慮到了。龍頭工程是整個大功團的事情,不管一營二營三營,大家都捆在一條船上,困難當頭時,不分彼此。施工後,二營和三營各抽出一個加強連來支持你們。現在你要告訴我的是,技術操作上會不會遇到問題?” “這個問題倒不大,過去我們這樣幹過,工程質量沒出過任何問題。泥夾石層的爆破,對兩米外的被覆不會產生不良影響。”張中原回答。 “那我就徹底放心了。”石萬山說,暗地裡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一個副團長拉著不緊不慢的腔調,“即使二營和三營各抽出一個加強連來支持一營,一營的兵力也還是不足。戰士們拼個十天半個月還可以,但要對付泥夾石,任重而道遠。” “這不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張中原,趙成武,王德田,從明天起,讓你們的人馬加強鍛煉,同時增加營養。怎樣才能讓戰士們鍛煉得更強健,由你們去琢磨,我只管給足營養。從明天早上起,每人再加半斤牛奶,中午晚上多加兩個葷菜。我手裡還有點小銀子,惡戰期間,每月多拿出兩萬塊補貼到伙食上,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會同意我這麼做。”石萬山說。 除林丹雁和一個副政委不表態,其他人紛紛表示附和。 “謝謝各位對我的支持!現在,能不能提前從工程部要到這筆被覆工程款是關鍵。要不到這筆錢,一切都等於零。錢,由我來想辦法。”石萬山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神態。 石萬山之所以敢在眾人面前誇下海口,是因為他胸有成竹,這“竹”,就是他對師領導的了解和信任,就是他對工程部的了解和信任。他認為這些領導肯定會認可他的方案。他知道在顧長天眼裡,悠悠萬事,唯導彈陣地的工程質量最大,“獅子王”絕對不會置坑道裡出現泥石流的狀況而不管。 “師長,導彈陣地早一天晚一天建成不一樣。你看美國對付伊拉克,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伊拉克要是有戰略導彈,至於被打得落花流水、落到現在這麼窩囊的地步嗎?” 顧長天把臉一扭,“別給我聲東擊西的,我不吃這一套。” “師長,如果龍頭工程不能及時竣工,那可就真的是毀了你一世英名。” “少給我來激將法,沒用!如果龍頭工程不能及時竣工,你石萬山該罷官!” 不管顧長天怎麼抵抗,只要他一空下來,石萬山就對他軟纏硬磨,三十六計裡除了美人計,幾乎全用上了,把個“獅長”弄得煩不勝煩,最後自然是大手一揮,同意由師裡先給大功團調撥一批鋼筋水泥,“差額部分,你自己找工程部去。最後給你們多少錢、多少噸鋼筋水泥,決定權在工程部。拿出對付我的手段去對付他們,要不到,是你石萬山沒本事,要到了,我睜隻眼閉隻眼。話說在前頭了,我可沒有大張旗鼓支持你越級行事啊。” 石萬山不僅要到了急需物資配額,還領到了尚方寶劍,他興奮得恨不得撲過去抱住“獅子王”猛親幾口,當然,他表現出來的動作,只是以最莊重的姿態向顧長天行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 雷厲風行的石萬山,第二天就向工程部快遞了申請追加工程款項的報告。才過去幾天,他等不及批示,便直奔“天庭”。 二炮工程技術部部長王遠慶是二炮系統有名的俠客,性格豪放曠達,為人仗義熱腸,能喝善飲,不僅自己痛快喝酒,而且喜歡別人喝酒痛快,認為夠朋友的其中一條就是能跟他喝得酣暢淋漓。 “你們大功團混戰,你石萬山有種的話,就跟我王遠慶單挑!” “好。我就按我們張中原營長的標準,我喝兩杯您喝一杯,首長沒意見吧?” “這怎麼行!你是團長,不能比照營長的標準看齊嘛。” “那好,我三杯首長一杯。服務小姐,來,給我滿上!”石萬山知道自己今天必須豁出去了。 “好!說話痛快,做事痛快,喝酒也痛快,我就欣賞這樣的人。你們那個報告我看了,記得最牢的是這句:七星谷導彈陣地早一天還是晚一天建成,大不一樣!我完全贊同,所以,我們工程部不遺餘力支持你們。” “謝謝,謝謝首長!”石萬山眼裡閃爍著希冀的光芒,轉而又黯然嘆氣,“唉,早知這樣,打報告時真應該多要點,我太老實了。” “老實?哈哈,這個詞用到石萬山身上可真有趣。不過,老實人並不吃虧,而且你現在也可以不老實。還想要多少,你說。”王遠慶說。 “真的可以還要啊?”石萬山幾乎從位子上蹦起來,“那我就得寸進尺了。但具體多少,由首長定奪。” “大家瞧,石萬山狡猾得很,一點也不老實對吧?”王遠慶笑道。 在座的都看著石萬山笑。王遠慶覷起眼睛,“工程預算內的錢,工程部可以做主,反正這筆錢早晚都是用在七星谷。不過,提前拿這筆錢走,總得有點條件吧?” “首長有什麼指示,請講。石萬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沒那麼嚴重,我不會灌你辣椒水,而是請你喝瓊漿。”王遠慶吩咐司機,“小趙,去把車上的茅台拿來。” 國酒茅台很快拿了上來。服務員啟開茅台瓶蓋,王遠慶把酒瓶往石萬山面前一放,“這是我珍藏了二十年的寶貝,今天奉獻出來,美酒犒英雄。喝多喝少,決定你大功團能拿到的錢是多是少,你自己看著辦吧。” 看著眼前的茅台,石萬山兩眼漸漸發直:喝,為了早日拿到這筆工程款,今天喝死了也心甘!他一把將酒瓶攥到手裡,“如果我包乾的話,首長給什麼說法?” 除了憂心忡忡的張中原和李和平,在座的人都齊聲大叫,“好!” 王遠慶大叫,“痛快!到底是石萬山,名不虛傳。喝完它,你要還能自己走出這間房,我一周內給你們劃過去兩千萬。另外,工程急需用鋼筋水泥時,同意你們就近自主購買。前提是,你大功團得盡快和高質量地把龍頭工程給建成!” “首長,軍中無戲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石萬山霍地站起來,拿起酒瓶,對著嘴巴咕嘟咕嘟往喉管裡倒酒,把所有人都看得驚呆了。 “團長!”張中原和李和平大驚失色,跑過來奪他的酒瓶。 “別擔心,我沒事,你們都給我坐回去!”石萬山停止灌酒,嗔斥他們,然後把酒瓶往王遠慶眼前晃晃,“就剩這麼多了,我留下它敬首長,敬在座的各位,以表達我和大功團對首長和各位的由衷謝意。” 滿桌人紛紛起身站起來,真誠地與石萬山碰杯。他們對他充滿了敬佩。 “好,石萬山果真是條漢子,也果然好酒量,我早就听說了,所以才敢讓你這麼喝。我王遠慶交定了你這個朋友。現在言歸正傳。小張,把批件拿出來。” 秘書小張從公文包裡取出幾張紙,遞給王遠慶,王遠慶又遞給石萬山。 石萬山攤開紙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自己打上來的報告嗎?他使勁揉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聲音發抖,“真的批了?兩千萬?不可能吧?中原,我喝暈了,你給我看看是兩千萬還是兩百萬。” “不用看了,千真萬確兩千萬。你們的報告,司令部黨委非常重視,昨天為此召開專門會議,決定特事特辦,今天上午,主管副參謀長馬上就給批了。”王遠慶說。 “謝謝,謝謝部長,謝謝各位首長!”石萬山感激不盡。 “別以為只有你石萬山一個人憂國憂民。前年伊拉克挨打時,很多國人甚至包括軍人都在看熱鬧,這是很可悲的。當然也有些人看出了憂患,生出落後就要挨打的心得,可都不過紙上談兵而已。實幹興邦,空談誤國!你們是以實際行動來告訴國人甚麼叫居安思危,我能不全力以赴地支持?修戰略導彈陣地是經國大事,你為了早日建成一流的導彈陣地,押上身家性命來做出這個決定,我們能含糊?你們要求先劃撥一千萬,我覺得太少了,邊被覆邊掘進很費材料,不能讓你們施工時縮手縮腳,花錢時捉襟見肘,就建議多給你們撥一千萬,通過了。我們的態度很明確:我們願意為這個決定共同承擔責任。”王遠慶一臉莊嚴。 石萬山眼圈一紅,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服務員,來,換大杯,我要以工程兵的方式,給工程部隊的官兵敬酒——'點大砲'!”王遠慶站起來,手指點一點石萬山,“別緊張,張秘書已經把賬給結了。我們工程部早就想請你們大功團喝頓酒了。實話說吧,你們團做工程,從不超支,工程質量又好,我們最省心。來,石團長,咱倆先點一炮!” 這回是王遠慶先乾為敬。 一大杯子高度茅台下了肚,他控制不住話匣子,“這兩千萬也不是追加投資嘛,如果你大功團要的是追加投資,你們就是請我喝王母娘娘瑤池裡的瓊漿玉液,我們也不會給一個子兒!這兩千萬可得好好用啊,早點給我把龍頭工程建好,否則,我找你石萬山算賬!” “首長放心!”石萬山一仰脖,酒順著他喉嚨咕嚕下去了。把酒杯一放,他突然間淚流滿面。他喝得實在太多了,也太激動了。 石萬山一行回到七星谷後一周內,王遠慶劃撥的款項就到賬了。很快,一列列馱著鋼材和水泥的火車,往漢江行進;卡車隊在漢江接過火車的“接力棒”,往七星谷深處挺進。 卡車隊到來前的七星谷裡,為了貯備充足的體能,以對付即將來臨的惡戰,張中原每天都帶領著一營官兵,進行艱苦的負重越野拉練。 卡車隊到來前的七星谷裡,大功團一千多號官兵召開誓師大會。站在石階上的石萬山振臂高呼,“同志們,從今天上午十點起,突破主坑道泥夾石段的會戰正式打響。我相信,在我們大功團人面前,沒有攻不破的堡壘,沒有拿不下的陣地!別的我不多說,下面就看大家的了!”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台階下吼聲震天,胳膊舉得如同密集的森林。 歡天喜地的鑼鼓聲中,一個又一個方陣,向著一號洞庫出發。 週末,鄭浩要上漢江辦事,邀請林丹雁一同前往。林丹雁正好需要買些書籍和生活用品,便同意了。 希望的星星在鄭浩眼前更加明亮地閃爍起來。 兩人在漢江各自辦完事後聚首時,鄭浩見時間尚早,建議去打保齡球,林丹雁突然想起黃白虹來,覺得兩人之間從來都是黃白虹主動熱情,相形之下,自己似乎顯得挺冷血,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她走向公共電話亭,給黃白虹撥打手機。 正在城郊別墅休息的黃白虹聽到林丹雁的聲音,興奮得從床上一躍而起,“師姐?聽到你的聲音,我真是太高興太激動了!” 當她得知林丹雁就在漢江、想約她一起打保齡球時,她興奮得全身都扭動起來,讓林丹雁去漢江最高級的保齡球館“藍稻”,說自己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放下電話,黃白虹開心得在孫丙乾臉上叭叭叭連親幾口,“她現在開始主動跟我聯繫了,說明我已經取得了她的信任。” “祝賀你!快去吧,我的寶貝。”孫丙乾眉開眼笑。 “根據這次在北京跟她的接觸和了解,我可以斷定她現在是秦怀古的得力助手。她腦子裡裝的東西太值錢了,我們今天要不要冒一次險?” “你是說綁架她?” “對啊,你看今天的機會多好!” “女人的思維就是簡單。你也不想想,她腦子裡的東西是很多很值錢,可她要不說出來,或者說出來的不是她腦子裡的東西,就是把她綁架了又有什麼用呢?除非她今天帶著一箱設計圖紙出來了,才值得綁架。” 黃白虹有些洩氣,“也是。通過綁架的手段,讓她自願地把腦子裡的東西倒給咱們,恐怕難於上青天。” “所以啊,不到實在無路可走的時候,不要輕易考慮暴力手段,如果引起對方強烈反感,效果不好不說,還容易打草驚蛇,暴露自己。還是打感情牌最好,人都是感情動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在感情上把她籠絡過來了,還有什麼目的達不到?應該想辦法讓她成為我們的人,現在她開始主動跟你聯絡了,我們朝這個目標又前進了一步。還有,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她也未必就不食人間煙火,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小數目打動不了她,大數目呢?凡事要把眼光放遠,你想啊,她才三十多歲,以後還要參與設計多少重大的國防工程?對她,必須得放長線釣大魚,這才物有所值。” 孫丙乾一席“高屋建瓴”的話說得黃白虹五體投地,如果不是急於趕去見林丹雁,她真要像聖徒對真主一樣,立刻虔敬地把自己全身心捐獻給對方。 黃白虹驅車風馳電掣到“藍稻”。她走到第三球道,林丹雁正在擲球,鄭浩看到她,猜到她應該就是黃白虹,很友好地對她笑笑,做個瀟灑的手勢,“請坐。” “謝謝。我是黃白虹。”黃白虹眼睛裡秋波蕩漾。 “我猜到了。黃小姐你好,我是鄭浩,丹雁的同事。”看似不經意間,鄭浩已把黃白虹身上的主要風景一覽無遺:這是一個尤物級的女人。 見林丹雁擲球回來,黃白虹立刻撲上去,緊緊擁抱住她,“師姐,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師妹,你讓我好感動啊!”林丹雁笑著學她的腔調。 黃白虹縱情大笑。 鄭浩沒想到這個風情十足的尤物性格如此豪放,忍不住看著她笑了起來,然後,轉身拎起一個最重磅的球,起步,扔,一下全中。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能攝取男人魂魄的東西,鄭浩感覺到自己正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吸引。他有些困惑,有些心虛,便趕緊往遠處走上幾步。 “哇,真棒!扔球的姿勢也很酷。”黃白虹眼睛斜睨著鄭浩,“師姐真應該去當女特工,這麼能保密。” “什麼保密?” “我準姐夫啊。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帥哥,早該讓我見識見識嘛,還一直騙我說沒有男朋友。” “別胡說,人家是我的領導,一起來漢江辦事。” “師姐就別再騙我了,你們之間,至少有感覺有默契,我看得出來。” “白虹,你最近都忙些什麼?”林丹雁岔開話題。 “收購兩家國企,忙得不可開交。我現在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了,很多時候,我自己都討厭自己身上的銅臭味。也只有跟你在一起時,我還能想起來自己也算是個知識女性。師姐,說實話,你不轉業也好,留在部隊裡,至少還能過一份清高的生活,還能保持住清新脫俗的高貴氣質。你看我,整個都成一俗物了。” “不是俗物,是尤物,風情萬種顛倒眾生的尤物。”林丹雁笑。 這話被擲球回來的鄭浩聽見了,他暗自笑了笑,忍不住瞥黃白虹一眼。 鄭浩的反應,全被黃白虹注意到了。她看出來了,鄭浩與林丹雁並不是戀人。職業習慣使然,黃白虹對鄭浩有了探究的慾念。 三個人每人擲完三局,林丹雁提醒鄭浩該回去了,鄭浩立刻要去埋單,黃白虹說,“已經交代服務員給買過了。我們公司是這兒的定點消費單位。” “怎麼能讓你埋單呢?真不好意思。而且,我早就說過要請丹雁打保齡球的,這一回又沒實現。”鄭浩不安。 “帥哥首長就別客氣了,能請你們,是我的榮幸。真捨不得你們走,兩位留下來住一晚吧,好不好?我在這個小地方根本沒有朋友,太寂寞了,像今天這樣開心的時候太少了。”黃白虹嗲聲嗲氣,似怨似尤。 “謝謝黃小姐美意,但我們必須趕回去。”鄭浩說。 黃白虹的眼神暗淡下去,稍頃,悄悄對林丹雁說,“師姐,要不,讓你的帥哥領導先回去,你留下來好不好?我有太多的話想對你說。” “不行不行,我已經在外面跑兩個月了,積壓的事情多如牛毛。” “不就是打個山洞嘛。” “隔行如隔山。白虹,我們走了。”林丹雁腳下開始挪步。 “好吧,”黃白虹無奈,飛快地閃鄭浩一眼,“何日君再來?” 林丹雁笑笑,“別搞得這麼纏綿。以後來漢江,還會跟你聯繫的。走吧。” 三個人說說笑笑往外走,告別時,黃白虹說著“師姐再見,首長再見”,與林丹雁親密擁抱,與鄭浩熱切握手。她的中指在鄭浩掌心裡輕輕勾了兩下。鄭浩的臉色驀然變深。黃白虹意態不明地笑了,話語也曖昧起來,“師姐,可別放過你這位帥哥首長啊,你要放過他,我都不答應。” 鄭浩頓時臉發熱心亂跳。 一直跟踪著黃白虹到“藍稻”、化裝成流動攤販的薑柱國和馮倩倩見到這種情形,大吃一驚。 “我的天,黃白虹怎麼會跟林丹雁和鄭浩認識呢?特別是跟林丹雁,兩人好像還很熟。”馮倩倩壓著嗓門驚呼。 姜柱國盯著他們上各自的車,“想都想不到吧?” “他們要是知道林丹雁的身份可不得了,頭兒,咱們必須給她提個醒。” “我的判斷是,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接近她,就是想弄清楚七星谷陣地的規模和用途。但我們目前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孫丙乾和黃白虹在從事間諜活動,現在提醒她不合適。” “可是不提醒又太危險了,他們要是鋌而走險綁架她怎麼辦?一旦林丹雁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黃白虹已經走了,要不,我現在去見見林丹雁?” “不能輕舉妄動,何況還有鄭浩跟她在一起,你怎麼對鄭浩解釋?經常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怎麼知道他們就沒有反偵察?萬一打草驚蛇驚動了他們,七星谷的反間作戰就可能前功盡棄。” 馮倩倩著急,“那怎麼辦呢?” “一方面,把情況上報部裡,請求把林丹雁的安全等級由B級上升到A級;另一方面,我們明天就去七星谷,把情況告訴石萬山和洪東國,他們是七星谷反間保密工作的負責人,以後她來漢江,讓他們派人陪同,不方便的話,至少也得暗中保護。咱們再給她配上紅豆胸針狀全球衛星定位器,告訴她使用方法,如果她還沒有手機,我們也給她配上,讓她以後離開七星谷時,盡量穿便服,一定戴上紅豆胸針,而且二十四小時內不能關手機。這樣多管齊下,不會有事的,只是。我們要找到讓她自願接受而不起疑的充足理由。” 馮倩倩頻頻點頭,暗暗盤算著自己與頂頭上司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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