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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蘭澤小姐被劫了

西藏秘密 刘德濒 9464 2018-03-18
清晨,德吉坐在卡墊上給蘭澤梳著小辮子,奶媽不斷地往她手上遞著飾物,德吉把飾物結在蘭澤的頭髮上。蘭澤照著鏡子說:“阿媽啦,擦絨家的小姐姐都去上學了,我也要上學。” 德吉笑了,拉過女兒說:“可你還小呢,明年吧。” 扎西從外面走進來,搭話:“喲,蘭澤,想要上學啦?告訴爸啦,為什麼?” “我去上學,就認字了,就可以自己看經書,不用別人給我讀了。” “好孩子,有志氣。先吃飯,吃完飯,爸啦帶你去學校看看。” 德吉還在慪氣,她說道:“蘭澤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英國駐藏代表處籌辦了一所學校,剛開學,讓蘭澤去試試嘛。” “三大寺的喇嘛正鬧騰呢,他們認為,英國人的學校是標新立異之物,會削弱貴族子弟對佛法的信念,破壞了拉薩的政教大業。這種時候送蘭澤去學校,太不安全了。”

“少奶奶說得對,英國人開的學校,小姐不能去。拉薩的街頭巷尾都在傳,如果噶廈不關閉學校,三大寺的浪蕩僧就要綁架學生,把他們擄到寺裡去。小姐真要有點兒閃失,那還得了。” “喇嘛們不過是放狠話,頂多去學校搗搗亂,很快就會過去。這所學校是拉薩唯一的新式教育,蘭澤不去這兒,難道去唸私塾?” “我可以送她去印度的大吉嶺,去噶倫堡!” “那不是捨近求遠嘛。” 德吉不想再理扎西,領著蘭澤坐到了餐桌前。旺秋衝扎西咧嘴,嘲諷他。扎西想了想,拉過一把椅子,對他說:“旺秋管家,你坐下來一起吃吧。” “在少爺和少奶奶面前,我可不敢坐,壞了規矩。” “沒關係,昨天你辛苦了,院子裡張羅,走廊裡……啊……貓著腰,撅著腚的,累夠嗆!來來,你坐這兒,一塊吃飯。”

旺秋一聽,急了,把椅子拎起來,扔到了一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不知怎麼回事兒。旺秋憤憤地說:“我是奴才,是侍候少奶奶的奴才,我懂規矩。”他端起茶壺,沒好氣地往扎西的茶碗裡倒,酥油茶濺到桌子上。他又拎起糌粑袋子,猛地倒在扎西面前的碗裡,糌粑呼的一下噴得扎西一身。 德吉看不過眼,說道:“旺秋,不得放肆!” “少爺沒有少爺的樣兒,讓奴才怎麼侍候!”他把糌粑袋子摔到桌子上,轉身走了。 旺秋氣哼哼地從樓裡出來,正見一個奴僕掃著院子,塵土飛揚。他發邪火,罵道:“這是人幹的活兒嗎?滿院子起灰!”他搶過帚把,一邊打奴僕,一邊接著罵:“以為有人給你撐腰了,想怎麼乾就怎麼幹,你個不知趣的東西!” 強巴端著一盆水從邊上過,旺秋沖他吼道:“還有你,站住!”他走過去,一把將強巴手中的水盆打翻,繼續罵道:“越來越不懂規矩,以為這樓裡的主子喜歡你,你就敢直著腰走路了。”

強巴怯生生地說:“我不直腰……水就灑了。” “還敢回嘴,我看你還敢直腰,看你還敢直腰!”旺秋使勁兒地砸打著強巴。 德吉、扎西和蘭澤在屋子裡聽到旺秋在外面發瘋。蘭澤跳下椅子,朝外面跑去。一會兒,傳來蘭澤的聲音:“不許你打強巴,你討厭!我打你,我打你。” 德吉板著臉,瞪著扎西。 扎西尷尬地說:“這狗奴才,撒邪火呢。” “你不惹他,他就撒邪火啦?你們男人,沒一個正經東西。”德吉說完,起身也走了。 扎西趕緊跟上,他在德吉身後說:“少奶奶,這事兒不能怪我啊,我一直催你選女婿,你不選,這不,旺秋惦記上啦。” 德吉停住腳步,瞪著他說:“你又念歪經。” “我說的是正經事兒,旺秋是個很合適的人選,又會辦事,又忠誠。”

“他忠誠嗎?” “忠誠啊,過去不是這樣嗎?” “過去?旺秋跟我丈夫在的時候不一樣了,現在……有些放肆。” “不就是剛才摞臉子,發了點兒脾氣嘛,沒脾氣還叫男人嗎?少奶奶,你認真考慮考慮我的話,旺秋在您身邊這麼多年,知根知底啊。” 德吉突然火了,衝著扎西吼道:“你著急想走,也不能這麼作賤我啊!” 雍丹府院子裡的桌子上放著一些礦物顏料,陽光之下,土登格勒正在畫唐卡,他細心地繪著佛像,精細地勾畫著線條。佔堆在邊上走來走去,心事重重,他忍不住問道:“二弟,你和姐夫整治了仁欽一頓,他就從此消停啦?” 格勒停下手中的畫筆,問道:“大哥,你是擔心他會報復我們?” “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還是要有所提防,這樣才好。”

“大哥,你以為我這事兒做得很莽撞?仁欽搬倒德勒噶倫這半年以來獨霸噶廈大權,很多官員被他壓得透不過氣,敢怒不敢言。憤怒的火焰正在拉薩城的地下湧動,我這麼做是順應人心。” “這倒也是,替大夥出口惡氣。” 帕甲從外面進來,他遞上一封信,說道:“代本大人,公函。” “你念吧。” 帕甲念道:“為祈禱拉薩喇嘛轉世念經,下密院全體人員需念憤怒十五施食回遮法。為切實完成此次佛事,需於當日拋食,急需濕腸一副,頭顱兩個,淨血、污血、寡婦經血各一盆,人皮一整張,即刻送來。” 格勒聽罷,面帶難色,他問帕甲:“這種事過去市政衙門怎麼辦?” “按照宗教儀軌,這些東西取自拉薩所生孩童之軀,或死於格鬥的男子,名聲極壞的娼婦,監獄裡的囚犯。”

“他們立刻就要,我上哪去找這些人?” “這些人肯定不好找,十有拉薩也找不到,但過去的老爺們都辦得挺好。” “我明白了,監獄裡的囚犯倒是有一個,這女人,名聲極壞的娼婦到哪兒去找啊。” 女僕聽著他們的談話有些緊張,一失手把顏料瓶打翻在地。 佔堆趕緊過去查看,訓斥:“你怎麼回事兒,笨手笨腳的。這是官窯的青花瓷,你十條命也頂不上這一個瓶子。”格勒眼睛一亮,突然說:“這種粗手笨腳的賤骨頭,留著有什麼用。” 女僕一聽嚇壞了,跪地求饒:“少爺饒命……” “來人哪,拖走!” “少爺,我還有個五歲的孩子,少爺饒命……” 幾個家奴過來,將她拖走,女僕一直哀求著,聲嘶力竭。 下密院要的頭顱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呢?還有人皮一整張?格勒和占堆來到了朗孜廈監獄,帕甲帶著幾名衙役進了行刑室。他看了看“棕藏裝”,就是他了。

衙役們衝上前去就扒“棕藏裝”的衣服。 “棕藏裝”掙扎,問道:“你們幹什麼?” “給你洗澡,淨身。” 他很快就被衙役們按住,扒光外衣,按到一個大木桶裡。一會兒,“棕藏裝”被淹死,漂在水桶上面。衙役們把他拖到案板上,撕他的衣服。案板上排放著各式工具,尖刀、彎刀、鉤子……格勒和占堆站在門外看了看裡面的情景,走開了。 佔堆擔心地問:“就這麼把仁欽的家奴殺了,他會不會找麻煩?” 格勒卻很自信地說:“我就怕他不來找麻煩。想在拉薩的貴族圈子裡生存下去,不能當軟牛糞,讓別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想貼哪兒就貼哪兒。我們要當佛殿裡的頂樑柱,立在那兒,硬挺挺,渾身上下都是力量。這樣別人才會看得起你。” 佔堆聽得茅塞頓開,佩服的目光望著格勒:“二弟,你說得在理兒。”

“大哥,卓嘎在郭察老爺家打麻將呢,你也去吧。” “她跟郭察夫人她們一撥子,都是夫人、太太,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籌辦獻祭,神聖無比,本來輪不到我,這是郭察老爺為我爭取的。下密院要的東西就都辦齊了,你去回一聲,讓郭察老爺放心。” 佔堆明白了,連聲說好,轉身走了。 “棕藏裝”被殺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仁欽府。去朗孜廈送飯的僕人回來向洛桑報告此事。仁欽卻不以為然,他輕描淡寫地說:“諾布死了,我早知道了。” “爸啦,活蹦亂跳的,怎麼就死啦?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洛桑驚訝。 “沒錯。土登格勒讓人把他給殺了。” “是他?他這是成心,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你說得不對,他打狗要看主人的反應。下密院要做法事,土登格勒就把他給用上了。那些大堪布、大喇嘛個頂個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我們不會因為一個下人,和下密院把關係鬧僵吧。再說了,土登格勒來了這麼一手,也情有可原。上次他主動來跟我們和解,是我把人家頂回去了。這回,彼此扯平了。”

“爸啦,這口氣您就嚥下去啦?” “咽不下去也得咽!” “爸啦,土登格勒是有意向您挑釁,他要替其美傑布解恨。” 仁欽火了,吼道:“混賬東西,你什麼時候能從德勒少爺身上學點兒東西,真寬容也好,假寬容也好,照著樣子比畫比畫,也是那個意思。……整天張牙舞爪的!” 洛桑挨了訓,不言語了,站在那裡琢磨著。 扎西在佛堂裡伏案寫作,德吉推門走了進來,她好奇地問道:“你在寫什麼呢?” 扎西把英文版的推到德吉面前,故意說:“這書寫得太好了,句句令人醍醐灌頂,可惜,你看不懂。”德吉拿起書,翻了起來。 “你也別急,我正把它譯成藏文,你可以做第一個讀者。” 德吉沖他笑了笑,用英語念了起來:“i believe that nothing is more important than being a live,not even if put together all of our wealth……”

扎西傻了,叫道:“停,停!你……你懂英文?” “本少奶奶畢業於印度大吉嶺的英文學校,我的老師是牛津大學的教授,我的發音是純正的倫敦口音。不像有些人說英語,一張嘴,全是海邊賣魚的味兒,腥蠔蠔的。” “你懂英文為什麼瞞著我?” 德吉從袖子裡掏出那封扎西寫給印度的信,扔到他面前說:“收好吧,我沒寄。” “你怎麼不給我寄啊?一直沒見回信,我還奇怪呢。” “這信裡寫的什麼?要是送到英國人的郵局,你早就被識破了身份,扔進朗孜廈監獄了,還能在這兒待到今天!” 扎西傻了,問道:“你偷看我的信?” “看了。” “太過分啦!” “不就是兩個臭男人之間寫一些不葷不素的空想嗎,有什麼怕人看的。” “你這個女人太有心計了,我錯認你了。” “你嚷什麼,能讀幾本英文書,就覺得別人全是睜眼瞎。自己抬高自己,糞便頂高屁股。” 扎西被她噎得不知說什麼好,他慪氣地嚷嚷:“你偷看我的信,不道歉就罷了,還強詞奪理,還說那麼粗俗的話,你是貴族嗎?” “把貴族惹急了,也一樣說粗話。” 扎西氣得扭頭就走了。沒走幾步,就听到身後的德吉說:“走吧,愛走哪兒走哪兒去。” 蘭澤正在院子里和強巴玩羊拐骨,她見扎西走來,迎了上去:“爸啦……” 扎西停住腳步,對她說:“玩呢,好好玩吧。” “爸啦,您去哪兒,我要跟您去玩。” “好吧,爸啦帶你到外面買好吃的。”他把蘭澤抱到自己的脖子上,走了。強巴趕緊跟了上去。 扎西馱著蘭澤在街上轉了一會兒,他們來到英文小學校,蘭澤騎在他的脖子上,手裡拿著撥浪鼓,高興地搖來搖去。她看見學校的院子裡,一群孩子正在踢足球,跑來跑去。蘭澤不解地問:“爸啦,他們在搶什麼呢?” “那是足球,一種體育運動。” “我也想去搶,可以嗎?” “可以啊。”他把蘭澤抱到地上。 蘭澤高興地把撥浪鼓朝強巴手裡一塞,朝小朋友們跑去。足球剛好滾到她的腳下,蘭澤伸腳把足球踢了出去,她覺得好玩,開心地笑了。 下課的鈴聲響了,又有一群孩子衝進了院子裡,院子裡更熱鬧了。扎西吩咐強巴陪著蘭澤,自己去了校長辦公室。 蘭澤跟著孩子們跑著、追著,足球又滾到了她的腳下,蘭澤正要去踢。結果,跑來一個年輕喇嘛把球搶走了。兩個小男孩跑過去搶球,喇嘛一把將他們推到一邊,兩個孩子摔倒了。一群男孩圍了上來,喇嘛火了,把他們統統推倒在地,孩子們哭成一片。蘭澤也嚇得哭了起來,強巴趕緊跑過來把她抱走了。 扎西正向英國校長諮詢兒童入學的事項,兩個男孩跑進來,大聲地說:“老師,老師,喇嘛來鬧校了。”扎西和校長一聽,趕緊跑了出去。 院子裡,孩子們還在和喇嘛搶球,他們抱喇嘛腿,拽喇嘛袈裟,亂成一團。扎西和校長趕過去,校長用蹩腳的藏語說道:“你們怎麼能搶孩子們的足球?” 喇嘛反駁說:“它像佛祖的頭,佛祖的頭怎麼能用腳在地上踢呢?” 校長哭笑不得:“這是足球,跟佛祖的頭沒有關係。” 喇嘛擎著足球,衝著扎西問道:“你是藏族人,你看這像不像佛祖的頭?” 扎西耐心地說:“小師傅,不光這個球是圓的,你吃飯的木碗也是圓的……難道都是佛祖的頭嗎。” 喇嘛怒了,舉起足球砸向扎西的臉:“替英國人說話,你這個敗類。”扎西沒防備,鼻子被砸出了血。這時,又跑來一個喇嘛,把足球恭恭敬敬地放在一個托盤裡,用緞子包好,迅速地離開了。 扎西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四下張望,他沒有看到蘭澤和強巴的影子,感到一絲不安。扎西叫了一聲:“蘭澤……”他顧不上擦臉上的血跡,目光在孩子中間尋找蘭澤。 上課的鈴聲響了,孩子們都進了教室,院子裡空蕩蕩的。扎西發現蘭澤玩的撥浪鼓已經被踩碎,丟在院子的中央。他跑了過去,撿起撥浪鼓,想了想,朝教室奔了過去。 他跑到一個個教室的門口,焦急地朝里面查看,可是根本沒有蘭澤的影子。扎西恐慌,轉身向校外跑去。他衝出學校,站在門口,大聲地叫著:“蘭澤……,強巴……” 街上的人聽到他的喊聲,好奇地回頭看了看。扎西突然看到遠處有五六個喇嘛一拐彎進了胡同,不見了,他追了過去。 扎西追到胡同口,看到喇嘛們往前走著,他撲過去,拽住喇嘛,氣喘吁籲地說:“把孩子還給我,我的女兒……還給我。” “你幹什麼?”喇嘛們把他推到一邊,轉身又走了。 扎西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裡,他突然想,也許強巴帶著蘭澤回府了,他轉身朝德勒府方向跑去。 扎西氣喘吁籲地跑回德勒府,發現蘭澤和強巴根本沒有回來,他傻了。德吉聽到女兒可能被喇嘛劫走了,她搶過扎西手裡的破撥浪鼓,哭了起來:“我女兒,你為什麼要帶她去學校?為什麼?你還我的女兒……” “德吉,你別激動,我們一起想辦法。”扎西安慰她說。 “想什麼辦法?你明知道學校正亂著呢,不安全。……昨天旺秋還提醒過你,三大寺的喇嘛要鬧校,他們早就放出話來,要劫學童,你偏這個時候帶她去,你成心啊。” “三大寺的喇嘛不會啊,他們是信佛之人,怎麼會劫孩子呢。” “人質,他們把蘭澤當成了人質。” “就算蘭澤在他們那兒,他們也不會傷害孩子的,我也是喇嘛,你應該明白。他們可能……藉此要挾噶廈政府。還有,強巴也跟去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他會照顧蘭澤的。” 德吉冷靜了一些,她說道:“你趕緊去找啊。” “是哪些喇嘛把蘭澤劫走的?哪個寺的?哪個扎倉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去找誰啊。” 德吉衝著門外大叫:“旺秋,旺秋……” 剛珠從外面跑進來,恭敬地說:“少奶奶。” “管家呢?” “管家老爺一大早就去鄉下收債了。” 德吉發邪火:“這個時候還收什麼債。” 扎西想了想,說:“德吉,你在家裡等消息,我去噶廈打聽打聽。” “我也去。” “我們不在家,萬一蘭澤回來了呢。我去問,你在家裡等,如果是喇嘛拿孩子給噶廈政府施壓,他們不會不知道。”扎西帶著剛珠,急匆匆地出門了。他們先去市政衙門找到格勒,希望通過他探聽一些消息。格勒倒是很沉著,如果是喇嘛劫持了孩子,一定會去布達拉宮,我們馬上去問問。 格勒上山去了。扎西在布達拉宮的後山門前急得來回踱步,他不時地朝里面張望,心中懊悔不已。沒一會兒,格勒從裡面匆匆走出來,他一臉沉重地說:“我見到大堪布了,他說去鬧校的喇嘛是來了,拿著一個足球來告狀,說像佛頭,但絕對沒有劫持孩子。” “啊?那蘭澤呢?” “我也是這麼說的。大堪布很生氣,說這簡直是對佛門的誣衊。” “不是他們,會是誰呢?” “姐夫,你別急,大堪布的話我們要信。如果他們想用孩子來要挾噶廈政府,他們不會瞞而不報。噶廈不知道,他們劫了孩子又有什麼意義呢?” “蘭澤不是學校的學生,他們劫蘭澤,對關閉學校也是沒有意義的。” “這就怪了,到底是誰渾水摸魚呢?” “他們為什麼只劫蘭澤一個人呢?是針對我們的?” “會不會是仁欽?我們前幾天整治了他,他報復我們。” “他剛輸了官司,這不是惹火燒身嗎?太冒險了。……也沒有目的啊,就為了治口氣?不可能是仁欽,他們父子雖然心狠手辣,但還不至於如此下作!” “那蘭澤能在哪兒呢?” 卓嘎和占堆聽說蘭澤不見了,兩個人便風風火火地朝德勒府趕來,他們在門口遇到了收債回來的旺秋。三個人剛到府門前,就看見有人朝大門射了一支箭,箭上還掛著一塊布條。德吉聽到消息從樓裡跑出去,到門前查看。 旺秋上前拔下箭與信,看了看,說:“少奶奶,這布條……是小姐衣襟上的。” 德吉一看,果然是。她忙說:“快,快,看上面寫著什麼?”布條上寫著:拿一千現洋來贖你家小崽子,不許報官府,否則把她宰了。 德吉慌了,她說道:“這是綁票,蘭澤被馬賊綁了……” 這時,扎西和格勒也趕了回來。格勒一邊琢磨,一邊說:“拉薩也會出這種事兒?敢劫貴族,好大的膽子。” 德吉感到心口一陣劇痛,她有些不能自製,瘋癲地說:“他們是要錢吧,給他們,要多少,給多少。” 扎西一臉痛苦,他摟過德吉的肩膀,安慰道:“德吉,你冷靜點兒,我去把人贖回來。” “旺秋,去準備錢,快去!”德吉痛苦地吼著。 格勒又仔細看了看那個布條,不解地嘟囔:“怎麼光要錢,沒寫送錢的地點啊。”他決定去一趟小學校,了解情況。 天漸漸黑下來,德吉不吃不喝,坐臥不安,她突然起身往外走,扎西追上去攔住她,問道:“你要去哪兒啊?” “我去找蘭澤。” “你去哪兒找,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兒。” “那也不能就這麼在家裡待著?我的心都快碎了,我要找我的女兒!” “德吉,這事兒急也急不來啊。” “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女兒在他們手上,誰知道他們會對她做什麼?她還是個孩子啊。” “他們要的是錢,在拿到錢之前,蘭澤應該是安全的。” “他們要錢,我給,別說一千塊現洋,就是一萬塊,要我的莊園,我都給他們!可他們為什麼不說錢送到哪兒,送給誰!”德吉歇斯底里地剛說完,就見格勒從外面回來了,她趕緊迎上去,急切地說:“有消息了,有消息對嗎?你是警察,你有辦法,你快告訴阿佳啦。” 格勒為難地說:“學校裡有個孩子看到了他們,喇嘛鬧校的時候,兩個外地人趁亂把強巴騙走了。” 扎西疑惑地問:“兩個外地人?” “我帶著那個孩子在拉薩城里城外轉悠到現在,也沒發現那兩個人。” “當時院子裡有那麼多孩子,都是貴族家的子弟,他為什麼非劫蘭澤呢,蘭澤有強巴陪著,這是最不容易得手的。” “你覺得他們是有針對性的。” “當時我也在場,綁匪不會不知道。” “這就奇怪了。” “這不是普通的綁架,這兩個人的背後,肯定另有主謀。” “誰呢?” “說不好。但肯定不是為了劫點兒錢財,他們另有目的!” 格勒思索著,突然,院子里傳來“嘭”的一聲響。所有人一驚,大家不約而同地擁向院子。 旺秋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石頭上綁著一卷藏紙。德吉著急地說:“快打開,看看寫的什麼。” 旺秋打開後,念道:“明天太陽露頭的時候,把錢送到南山的窩風口。” 德吉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把將信搶過去,看了又看。然後吩咐道:“旺秋,你趕緊去準備錢,一個子兒都不許少。” “啦嗦。” “這回可好了,只要他們露面,蘭澤就有救了。” 帕甲從外面匆匆進來,他直奔土登格勒,在他耳邊低語:“送信的逮住了,是一個小乞丐,綁匪給了他一塊骨頭,他什麼都不知道。” 蘭澤和強巴被囚禁在鄉下一個破爛不堪的屋子裡,蘭澤的脖子上係了一條拴狗的皮項圈,連著鍊子的另一頭鎖在屋子中央的柱子上。強巴四肢被抻開,綁在門框上。蘭澤往強巴這邊掙,但鍊子不夠長,夠不到強巴,她哭哭啼啼。 兩個綁匪,一個在磨藏刀,一個在喝酒。喝酒的綁匪見蘭澤哭鬧,煩躁地罵道:“再哭,再哭我把你的嘴豁了,煩死人啦!”蘭澤不理他,依然哭著。 另一綁匪火了,拎著刀衝過來,拽起蘭澤把刀在她臉上抹,吼著:“憋回去!” 蘭澤驚恐萬分,瞪大眼睛,抽泣著。強巴哀求道:“二位大爺,讓我哄小姐吧,你們別嚇著她……” “閉嘴!”綁匪把蘭澤往地上一扔,舉刀衝著強巴的胳膊就捅了進去。強巴慘叫一聲,血順著胳膊流了下來。蘭澤嚇壞了,不敢哭了。 第二天一大早,旺秋讓剛珠和幾個奴僕把兩個裝銀圓的袋子搭在一頭騾子身上,他們準備出發去贖蘭澤。德吉不放心,也要跟著去,扎西勸她在家裡等消息,去的人太多,會把綁匪驚了,他又吩咐旺秋在家裡陪著少奶奶。格勒打扮成管家的模樣從樓裡出來,他催促道:“抓緊時間吧,天快大亮了。” 德吉一見格勒要去,沖他起急說:“格勒,你不能去。綁匪知道了,不得了。我不在乎錢,把錢給他們,把我的蘭澤換回來就行。” “阿佳啦,如果把錢給他們了,他們不放孩子怎麼辦?” “那怎麼辦?他們不讓報官。” “德吉,必須讓妹夫一起去。跟綁匪沒有道理可講,那伙人很瘋狂,我們必須做到有備無患,才能解救蘭澤。”扎西說。 “如果他們發現警察,蘭澤就危險了。綁匪什麼事兒都會幹出來的。”德吉擔心地說。 “所以,我必須去。阿佳啦,蘭澤也是我的外甥女,你要相信我。”格勒勸說。 德吉無言以對,但依然心情忐忑。她看著扎西和格勒帶著人走了,一陣頭暈,靠在了門框上。 拉薩河對面的山坡上一個牧羊人正趕著一群山羊,在緩緩地移動。山角上掛著經幡,經幡隨風飄動,呼呼作響。扎西和格勒、剛珠牽著騾子奔這兒而來,格勒與不遠處的牧羊人遙遙相望,暗暗點頭。原來,牧羊人是帕甲。 扎西四下張望,說道:“信上說的地方,應該是這兒。” 剛珠憂心如焚地問:“他們會來嗎?” “不知道,等吧。” 格勒朝山下的路邊望去,山角下只有一個偽裝的警察正在撿柴火,四下里靜悄悄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太陽快落山了,也沒有人來接頭。格勒觀察了一下,說道:“我估摸著,今天沒結果。” 剛珠氣憤地說:“這幫該下地獄的混賬,這不是誆人嗎?等我抓住他們,非剝了他們的皮!” 扎西坐在草坡上,手裡拿著兩塊石頭,輕輕地敲打著。 “少爺,我的少爺,您就別在那兒敲了,快想想轍吧。” “你有什麼轍?” “我有轍,還問你嗎?” 扎西看了看手裡的石頭,扔出老遠,起身說道:“走吧,回家。” “啊?這就回家啦?小姐怎麼辦?” “小姐在哪兒?你知道,還是我知道?趕緊,牽騾子。” 格勒也起身,隨扎西下山,他一邊走,一邊說:“姐夫,你覺得馬匪今天是試探性的?” “我壓根就不相信他們今天會來取錢,因為他們的目的不在於此。” “你心中有譜啦?” “還是那句話,學校裡那麼多貴族子弟,他哪個不能劫,卻偏偏選中了蘭澤。難道他們不知道你是蘭澤的姨父?你可是負責拉薩治安、偵匪緝盜的警察總辦,他們這不是找死嘛。” 格勒贊成地點了點頭,琢磨著。 德吉等在家裡,她跪在佛龕前祈禱,一直抽泣著。旺秋見狀,上前把她扶到卡墊前坐下。德吉坐立不安,心驚肉跳地說:“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回來?不吉利。” “少奶奶,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會嗎?你有預感?” “少奶奶,打死我,我都不敢往壞裡想。” “你是說,小姐接不回來啦?” “回得來,回得來。小姐是有造化之人,一定會化險為夷。” “我給馬匪錢,他們沒有道理不放我的女兒。” “我是擔心……少奶奶,您記得綁匪的信上說,不能報官府……” 德吉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驚膽戰說:“對啊,那些警察被綁匪發現啦?” 旺秋懊惱地說:“我真後悔,您不讓警察去,我怎麼就沒體諒您的心思。我再多一句嘴,那群呆頭呆腦的傢伙就去不了了,說不定,小姐早就到了家,我正侍候你們娘倆坐這兒喝酥油茶呢。哎喲喲,怪我喲,怪我。這麼大的事兒,哪能聽一個外人的,小姐是您的心頭肉,可在他的心裡能有幾斤幾兩啊。” “一定是馬匪看出了破綻,嚇得沒敢來。壞了,壞了,一定壞事兒了。”德吉說著,起身要往外走,她頭一暈,差點兒沒摔倒。 旺秋馬上摟住她,說道:“我說少奶奶,您慢著點兒,慢著點兒。……有事兒,我腿腳快,我去,您這兩天熬的,整個人都軟了。我看在眼裡,心裡揪得慌。”他把德吉扶到卡墊上,罵道:“這個該死的紮西,瞧他把少奶奶害的!” 扎西回來了。德吉掃了他們一眼,怨氣十足地說:“小姐沒回來?” 扎西寬慰她說:“德吉,你別太擔心,小姐不會有什麼危險,壞人總是怕好人的。綁匪今天沒有露面,是因為膽怯。我們擔心蘭澤的安危,綁匪擔心拿不到錢,或者拿到錢,被警察抓了,他們比我們焦慮。” “你還挺了解綁匪的心思。” “我們現在要以靜制動,他們還會來的。” “綁匪要是不來呢?” “不可能,綁匪要的是錢,不是孩子。我判斷,馬匪沒有拿到錢,不會傷害小姐的。” “你的判斷?你帶蘭澤去學校的時候,怎麼沒判斷!蘭澤現在在什麼地方,在誰手裡,你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敢說判斷,自以為是!出去,滾出去……都滾出去!” 扎西站著沒動。旺秋沖他嚷道:“少奶奶讓你滾出去!滾,滾滾。” 扎西無奈,只好轉身出去了。 旺秋湊到德吉跟前,勸說:“少奶奶,氣大傷身,跟他生氣,您多不值啊。” 德吉沖他擺了擺手,旺秋見她臉色帶怒,也退了出去。德吉拿起床上的藏裝洋娃娃,端詳著,突然抱在懷裡,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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