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南門臉·六十年代的一幅都市風俗畫

第100章 第四十七章

喝碗老豆腐,再加倆果篦,對天津人來說,算是挺不錯的早餐了,不過,一倆禮拜也不見得吃得上,不是懶得買,而是買不起。居家過日子,能省就省,多半都是自己做,頂多打一鍋豆漿,還得兌點水。今天,桃兒她媽一醒,早點早就擺桌上,等她了。 “齁貴的,這是誰這麼不會過?”她一邊披上夾襖一邊問。瓜兒說:“是我,都歇班,也該換換口了。”桃兒她媽在心裡撥拉撥拉算盤珠,這一頓不便宜啦,不禁有點兒心疼,她日子過得細。 吃早點,桃兒她媽總是撒後,等大夥兒吃剩下她才吃,剩得多就多吃,剩得少就少吃,沒剩下,餓一頓也是常事。可是今天例外,瓜兒、果兒她們堅持她先吃,她不吃,別人也都不動勁兒,耗著。 這讓桃兒她媽很不適應。 “你們吃你們的,非拉著我幹嗎,這是怎麼話說的。”

“您是咱家頭號的功臣,您不先吃,誰還敢捷足先登啊。”桃兒嘴上跟抹了蜜一樣,甜得都叫人覺得膩得慌了,桃兒她媽還以為她要出什麼故事呢。 其實,桃兒也是替大姐獻媚,說是她不管大姐的事,真那麼做,好意思的嗎?饒是這麼讓,她媽還是等老頭子撒了尿,再喝了一大茶缸子水之後,才伺候著秦惠廷拿起筷子來。 “桃兒,你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她一邊吃一邊說。 桃兒委屈死了。 “我什麼么蛾子都沒有,就是跟您禮貌禮貌,您想哪去了?”她媽還是半信半疑。 “你打多咱開始這麼聽話了?”她媽問她。 “我本來就听話,是您平時對我有偏見。” 瓜兒吃不下去,忙著歸置屋子。 一會兒,果兒單位有人來找她。 來人是坐吉普車來的,見到果兒就說:“我總算找到你了。”果兒奇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來人說:“我把半拉天津衛都找遍了,先去你家,又去你們辦公室那幾位的家,還是他們告訴我,你可能回娘家了。”果兒問:“有什麼要緊事嗎?”來人說:“叫你去局裡開會。”果兒問:“今天不是禮拜天嗎?”來人說:“具體開什麼會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局裡在編的干部一律得參加會,說是傳達上頭重要的指示精神。”果兒還想跟來人對付對付。 “你看,我爸正病著……”來人卻一點也不通融。 “局長說了,一個都不能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到會,要是故意不去,後果自負。”秦惠廷趕緊說:“果兒,你快去吧,別惦記著我。”她媽也說:“是啊,再說還有我呢,我照顧你爸。”果兒沒辦法,託付了瓜兒她們幾個兩句,就跟著來人坐上車,後屁股一冒煙,刺溜一下開走了。她媽感慨地說:“瞅瞅,當個乾部容易嗎?”

撥魚兒吱溜鑽進屋,對桃兒她媽說:“我見你們三閨女叫車接走了。”桃兒她媽說:“唉,大忙人一個,歇班都不讓你安生,單位還要找她請示工作。”撥魚兒嘬嘬牙花子。 “真不簡單,一傢伙當這麼大的官。”秦惠廷滿心高興,卻故作謙虛。 “一個黃毛丫頭會什麼呀,都是組織上信任,給她個機會。”撥魚兒掉過頭來問:“聽說你眼睛這些日子不得勁?”沒等秦惠廷言語,桃兒她媽搶著說:“一半天就好了,正用藥呢。”撥魚兒走了以後,桃兒她媽撇撇嘴。 “見過什麼呀他們,我閨女坐個車就這麼稀罕,待將來要坐飛機,還不得眼紅死他們。”秦惠廷批評老伴兒“話不能這麼說”,可是他的眉毛揚得比他老伴兒還高。老公母的這份得意,叫另外幾個閨女很吃味,桃兒就說:“當個官,就至於得您二老這麼洋氣?”她媽成心激她火:“你要不服氣,你也爭取呀。”這話把桃兒噎得上不來下不去,一生氣,拉門就出去了。秦惠廷埋怨老伴兒:“你這不是傷孩子的自尊心嗎?”老伴兒解釋說:“我也就是想激勵她一下,去,瓜兒,把她給我找回來,這孩子氣性越來越大了。”瓜兒應承一聲,邁步出門找桃兒去了。

突然桃兒往回跑,不提防,一頭撞在瓜兒的懷裡。瓜兒抱住她的肩膀子問她:“你跑什麼呀跑?”桃兒一聲接一聲地說:“壞了,壞了。”瓜兒說:“你惹什麼禍了,把人家甚麼東西鼓搗壞了?”桃兒喘了喘,盡量叫自己的聲音收放自如。 “熗鍋來了。”瓜兒問道:“就是你散伙的那個對象?”桃兒點頭說:“就是他,你說我怎麼辦?”瓜兒黑色的眼眸裡透著蔑視。 “你呀你,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囤唄。”桃兒的目光裡充滿了慌亂。 “他要是勸我再跟他好,我怕我抵擋不住。”瓜兒明白了,她是賊心不死,舊情難忘,就安撫她說:“你先鎮靜一下,咱們看情況,再想轍,行嗎?”束手無策的桃兒也只好聽她指派,姐倆兒趕緊進屋來,瓜兒叫桃兒躲起來,她來應付。不一會兒,就听有人敲門,瓜兒打開門問道:“請問,你找誰呀?”外邊的人規規矩矩地答道:“我找一下秦桃兒。”

桃兒她媽讓瓜兒把客人讓進來,來人果然是熗鍋,桃兒從門縫裡什麼都看得見。瓜兒沒等她媽言語,就搶著說:“進來坐吧,真不巧,桃兒不在家。” 桃兒她媽剛想糾正她,瓜兒沖她擠咕擠咕眼,她只好把嗓子眼兒的話又嚥下去,不知瓜兒要搞什麼鬼。 “請問你是——”瓜兒問。熗鍋挺不客氣:“我是秦桃兒的男朋友,她沒跟你們提起過我嗎?”瓜兒故意搖搖腦袋。 “沒提過。”桃兒她媽納悶了:以前,桃兒帶回來過一個對象,好像不是這位呀…… 桃兒她媽讓客人落座,還倒了杯水,然後叫瓜兒陪他,她自己溜進里屋,審問桃兒去了。桃兒只好一五一十地跟她媽做了匯報。她媽怪她:“你怎麼早不跟我說,你對像他媽不是刺頭嗎?交給我來對付她呀,管保治得她老老實實的。”桃兒說:“我怕您跟她打起來。”她媽說:“我又不是個母老虎,有那麼魯嗎?”桃兒笑了。娘倆兒達成了統一陣線,然後透過門縫往外看著,靜觀其變。

熗鍋見這麼多雙眼睛端詳他,就跟扎了一身的蒺藜狗子似的,刺撓得要命,他說:“其實,不是我要來,是我媽非要來瞧瞧桃兒不可。” 你要是不在家鬧,你媽才不會來呢。 桃兒心裡暗想。 “你媽她在哪兒了?”瓜兒問熗鍋。熗鍋用手偷著指了指門外邊—— “在門口等著呢。” 瓜兒沒主意了,不知該把熗鍋打發走好呢,還是連熗鍋帶熗鍋他媽一起請進來,好茶好煙好待承。這時候,秦惠廷發話了:“怎麼能把你媽關門外邊呢,趕緊的,請她進來坐。”瓜兒跟梨兒得令,趕緊出去迎熗鍋他媽,桃兒她媽也攏攏頭,拉著桃兒出來,把拎著大包小包的熗鍋他媽讓進屋來。趁著亂,秦惠廷躲了,娘們儿的事,他摻和不合適。 桃兒她媽對熗鍋他媽的第一印像是,氣派,見過世面。她後悔她沒稍微拾掇一下,穿上瓜兒上班的頭一年給她添置的那件的確良碎花小褂。她需要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就為客人沏壺茶,背身喘口大氣,好在是他們男方求著我們桃兒,不是我們上趕著他們,所以,她矜持地坐在客人對面,聽客人怎麼誇桃兒。桃兒則舔著嘴唇,滿腦子裡琢磨對策,該死的熗鍋還老沖她擠眉弄眼,叫她心亂如麻。等熗鍋他媽把桃兒誇夠了,桃兒她媽才抱著兩手,靠著椅背說:“瞧你把桃兒誇的,她怎麼樣我還不知道?除了模樣長相還說得過去,再就是懂一點兒規矩,就沒什麼優點了。”熗鍋他媽說:“你可別這麼謙虛了,桃兒在我們家,就沒有一個不歡迎她的,這不,幾天沒去,我老頭子就直問,桃兒怎麼好些日子沒來了……”

熗鍋他媽說話時眉毛總是一挑一挑的,精不夠兒,叫桃兒她媽看著彆扭,她慢悠悠地說:“我們桃兒歲數不大,在家又行小,現在把她放出去,我還真是捨不得。”熗鍋他媽點點頭說:“誰說不是,這麼惹人疼的閨女,擱我,我也捨不得。”她這話,叫桃兒她媽聽得舒坦,態度也和緩多了。桃兒想:熗鍋他媽一下子變得這麼溫和了,指不定熗鍋和熗鍋他爸怎麼跟她打咕呢,她實在沒轍了……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兩位主婦更多說的都是客套話,實質性內容很少,具體的還是該熗鍋和桃兒談,戀愛自由,家長總不能包辦不是?可是熗鍋跟桃兒除了咽唾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磨不開面子。瓜兒站旁邊,不時地給客人續續水什麼的,可是,眼睛總是往門外瞟,她著急,三道眉兒這小子怎麼還不來,還不趁著她媽現在的心情好?熗鍋娘倆的禮節性拜訪結束以後,桃兒她媽叫桃兒跟她一起送客,桃兒臊得慌,跑里屋去,不出來了。桃兒她媽心話說:狗肉上不了檯面。

桃兒百感交集,她爸還問她:“怎麼樣,打定主意了嗎?”桃兒低頭摳唆著手指頭,她爸見她煩躁,就不再打攪她了。桃兒她媽送客人回來,提溜著人家給的禮物,拿給秦惠廷看。 “你看叫人家花這麼多錢,多不落忍。”秦惠廷知道,老伴兒已經讓熗鍋他媽的糖衣砲彈給擊中了,要是熗鍋他媽跟她端著局長夫人架子,她可能早就翻臉了,偏偏人家來軟的,她這人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 桃兒她媽徵求瓜兒跟梨兒的意見。 “你們瞅著怎麼樣?”瓜兒跟梨兒都說:“不賴不賴。”秦惠廷說:“賴不賴,得咱們桃兒說了算。”一家子都把目光落在桃兒的身上,等著她一錘定音,可是桃兒說:“你們都盯著我幹什麼?”瓜兒說:“盯著你給個回話呀。”桃兒擰著腰說:“你們都沒主意,我就更沒個主意了。”

一家人正吵吵著呢,街道主任來了。 通知所有人都去遊行。 “遊什麼行啊?”桃兒她媽問。 街道主任湊到桃兒她媽跟前,壓低聲音說:“要我學舌,我也學不好,說是慶祝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一張大字報發表。” 桃兒她媽把懷裡的孩子交給瓜兒,又託付梨兒照顧秦惠廷,就抻抻衣襟,對街道主任說:“走吧,我跟你去,工夫不會忒長吧?我還有一大攤子活要干呢。”一邊說著,一邊就往門外邊走。 街道主任說:“光你一個人不行,都得去。”她指指瓜兒、梨兒和桃兒。 “你,你,還有你,都一起去,這是上邊傳達的。”桃兒她媽為難了。 “我們老頭子最近眼睛犯病,身邊離不開人。”街道主任還算通情達理。 “這樣吧,秦大爺看家,你們幾個娘子軍都跟我走。”說完,失裡慌張地要走。 “我還得去通知別的家,你們手腳麻利點兒,甭磨蹭起來沒完,趕緊到合作社門口集合。”她剛想轉身走,這時候,瓜兒一把將她給拽住了。

“老嬸,我一會兒有事,就不去了行嗎?”瓜兒說,她是怕三道眉兒來時撲了空。桃兒也跟著起哄架秧子說:“我也有事。”街道主任清了清喉嚨,嚴肅地說:“我告訴你們,遊不遊行,這是個大是大非問題,是個立場問題,不是兒戲。”桃兒嘟囔了一句“至於的嗎”,街道主任說:“我還告訴你,出身有問題的,歷史不干淨的,表現不太好,想去遊行還不讓他去呢。”街道主任平時大大咧咧,逮誰跟誰鬥嘴,突然一下子嘟嚕下臉子來,還是挺嚇人的。秦惠廷趕緊抹稀泥:“把孩子給我,你們都去吧,別叫主任著急上火。”桃兒她媽只好順坡下驢。 “那好,我們快去快回來。”街道主任滿意了,顛顛地又到別人家下通知去了。桃兒衝著她的背影說:“真是吃飽了撐的。”桃兒她媽嘿唬桃兒一句:“別沒大沒小的,她好歹也是你長輩。”桃兒嘟起嘴兒,一賭氣,不說話了。 “快收拾收拾遊行去吧,別叫人說咱家落後。”她媽催她們。

梨兒沒帶多餘的衣裳,夜個晚上洗了,沒換的,瓜兒把自己的褂子借她,忒肥,穿著不合適,最後還是桃兒救了她的急,打箱子底兒翻出一件小翻領兒,穿上一試,正合身。桃兒照照鏡子,突然驚叫起來:“哎呀,我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你們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剛才都叫客人瞧去了。”瓜兒跟梨兒過來寬慰她:“挺利索的,亂什麼亂呀。”桃兒沖她們發起脾氣來:“我能跟你們一樣嗎,你們都邋遢慣了,敢情不覺得了。”瓜兒跟梨兒懶得跟她一般見識,推開她,對著鏡子梳起頭來。 梨兒成心跟瓜兒一塊兒氣桃兒:“大姐,你說有人脾氣不是脾氣,秉性不是秉性,怎麼還有人要她,娶她呢?我就琢磨不透了。”瓜兒說:“嗨,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唄。” 桃兒使勁跺著腳說:“人家心裡正亂著呢,你們就別氣我了。”倆姐姐嘻嘻地笑道:“是啊,眼看就成人家的人,心裡能不亂嗎?”桃兒說:“我可還沒答應他們家呢,你們別散佈謠言。”桃兒她媽在外屋早等得不耐煩了,一個勁催她們:“快著吧,再磨蹭磨蹭就晚三春了。”幾個閨女一齊應承她:“就來了,就來了。”可是並沒動勁兒,依然唧唧喳喳。桃兒她媽乾著急,秦惠廷沖她擺擺手:“催也白催,等她們拾掇完了再說吧。”桃兒她媽說:“都是你慣的,你還有臉說。”老兩口子你一句我一句正逗閒咳嗽,仨閨女嘰嘰嘎嘎地出來了,一個個打扮得乾淨利索,花枝招展,無論誰一見都會眼前一亮,挑大拇哥。 以桃兒她媽為首的老秦家的娘子軍,浩浩蕩盪地出現在大街上,煞是威風。娘幾個往合作社門口去集合,中途有人發給她們一人一個小旗子,什麼色的都有,到跟前,又發現紅旗飄飄,標語牌一大堆。桃兒吐吐舌頭說:“嚯,人頭真不少啊。”街坊鄰居都過來跟她們打招呼,桃兒她媽跟這個點點頭,跟那個擺擺手,風度翩翩。梨兒湊巧碰見好幾個初中時的同學,多年不見,就便在馬路邊上聊了起來。唯獨瓜兒保持著沉默,她心思根本不在這,雖然她囑咐過她爸,“要是有誰來找我,您負責接待一下,等著我回來”,可是,她還是不放心,怕她爸眼不得勁兒,稀里糊塗地三言兩語就把三道眉兒打發了,叫他們倆的計劃落空。所以有人跟她寒暄,她也心不在焉。 大家平時都在家忙,輕易不見面,現在湊一塊,難得,都有說不完的話,誰都沒太注意什麼時候開始遊行,又是為什麼要遊行,她們更想不到就此中國歷史掀開了新的一頁。人越聚越多,街道主任這時候拍著巴掌,叫同志們靜一靜,尤其是那些半大小子別再敲鑼打鼓了,先叫區裡領導講話。可是,誰都不在意,你講你的,我們聊我們的,結果,領導講半天,誰都不知道他講的是什麼。甚至有人褲兜里裝了一把轉蓮子,你捏幾個,我捏幾個,咔咔地嗑起來。領導講完話,猛一揮手,喊一嗓子,“出發。”一隊人馬哩哩啦啦地奔和平路而去,這一趟不近了,毛五六里地,穿皮鞋的人直後悔,走這麼遠,鞋揢腳,弄不好,非起泡不可。人走了,留地下一堆瓜子皮,掃地的沖她們的背影罵道:“老大不小的了,真不覺悶兒。” 舉個小旗兒,人家帶領喊什麼口號,大家就跟著喊什麼口號,沒人過腦子。迎面又過來一支隊伍,才十來個人,也好意思招搖過市,桃兒笑話人家。梨兒噓她一聲,囑咐她少說少道,病打口入,禍從口出。他們越往前走,見遊行的隊伍就越多,東北角的路口都快插死了,等一刻多鐘才能挪步,瓜兒感嘆一聲:“我的媽呀,天津人恐怕都出來游行了吧!”姐幾個排在隊裡,溜溜達達,跟逛馬路差不多,就有一樣不好,曬得慌,桃兒她媽有辦法,不知她打哪兒找來一張廢報紙,舉頭上遮陽,旁邊的七嬸還找便宜,叫她撕一半,給她。每當兩支遊行隊伍擦肩而過,敲鑼打鼓的就來勁,成心鬥氣,看誰敲打得歡,看誰能把對方的動靜壓下去,吵得人腦仁疼,瓜兒、梨兒她們都捂起了耳朵。 “我要知道走這麼半天,我就不來了。”瓜兒說。桃兒跟她貧氣:“可不,心裡有事,哪有心思逛馬路啊。”瓜兒揚胳膊要揍她,正好叫街道主任看個滿眼,訓瓜兒一句:“遵守紀律,這麼多雙眼睛瞧著我們了,別給咱們街臉上抹黑。”瓜兒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桃兒卻沖她吐吐舌頭。 馬路兩邊站滿了看熱鬧的閒人,比較著哪支遊行隊伍更壯觀,更齊截,一個賣藥糖的問大夥兒:“這又是慶祝什麼呀。”旁邊的人指指遊行隊伍中舉著的標語說:“你是文盲怎麼的,沒看見上邊寫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嘛。”賣藥糖的“哦”了一聲,還是沒鬧明白。 不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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