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南門臉·六十年代的一幅都市風俗畫

第17章 第十七章

瓜兒懷孩子的消息,儘管她沒跟街坊們念叨,卻還是這個嬸子告訴了那個大娘,那個大娘又告訴了對門奶奶,很快就都知道了,一院子人走馬燈似的過來跟她搭咯,打個醬油買個醋的,全有人捎帶腳兒替她乾了,洗洗涮涮動涼水的活兒從不讓她沾手,留著等梨兒、桃兒來了再說。一天三頓飯,四合都做好了,拿蓋簾兒蓋著,就差親手餵她了,這叫瓜兒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她在家行大,勤儉慣了。她站起來,街坊囑咐她別抻了腰,她要蹲下,街坊又囑咐她別墩了腿,瓜兒說:“老這麼閒待著,非存食不可。”街坊就說:“月子裡坐了病,那可不是小事,你又是頭一胎……”接著就給她講,誰誰誰放屁寸勁兒,把孩子掉了,誰誰誰一腳踩西瓜皮上,錯了骨縫兒,孩子糟踐了不說,到現在還臥床呢,嚇得瓜兒順脊梁溝子冒涼氣。這時候,瓜兒才知道,(貝青)吃(貝青)喝,也好受不到哪兒去,她就盼著四合早回來,搭呱搭呱話兒,要不膩歪死了。四合一推院門,瓜兒還沒反應,他們家養的那隻老貓就先躥出去,喵喵叫著,去蹭四合的褲腳子。瓜兒說:“這隻貓,真沒良心,我整天跟它做伴兒,餵牠吃、餵牠喝,它偏就見了你親。”四合說:“它是我打一群倒霉孩子手裡救下來的,當時它都快叫孩子拿磚頭瓦塊兒楔死了,救命之恩,不跟我親跟誰親?”四合進屋,屁股還沒坐熱乎,街坊們就前來跟他匯報了,你媳婦又不聽話,做了什麼什麼了;你媳婦晌午兒除了吃了一個饅頭,單另喝了半碗雞蛋湯……瓜兒想,四合肯定是買通了人家,來做他耳報神的。

“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渣滓洞關起來。”四合給人家道了辛苦,掉過頭來就威脅她。 “知道了。”瓜兒也不敢還嘴兒,沒轍,刀把子攥在人家手裡,她短理兒。 “我們那台水壓機的焊接任務快完成了,完成以後就能老陪著你了。”四合一邊給她做飯,一邊說。 瓜兒給他打下手,聽他嘚啵單位的新鮮事兒,她愛聽,只要他講的,她都覺得得勁兒,順耳。 飯菜擺上桌,四合把油菜裡的肉片都夾到瓜兒碗裡,樂呵呵地說:“哪輩子咱家裡要安個電話就好了,我忙活完,就可以跟你說說話,省得老為你提溜著心。” “就是人家求我安電話我也不安,就你那張碎嘴子,嘮叨起來沒完,咱家燈油火耗都花不起。”瓜兒說。 這時候,四合的媽來了,扛來一袋子當年兒的小米。

“熬粥喝,營養著呢,老家剛背來的。” “媽,您啦大老遠的,還親自送一趟,怪累的。”瓜兒跟婆婆客氣著。 “我也是不放心,過來瞅瞅——要是四合照顧不了你,我明個就搬過來。”四合的媽說。 “別,離坐月子還早著呢,到時候招呼您。”四合說。 等四合的媽走了,瓜兒問四合:“你怎麼這麼不願意你媽來呀,來了,我們娘倆兒不也好說話解悶兒嗎?” 四合說:“你不知道,我媽這人馬大哈,好幾回把壺坐爐子上就串門去了,結果把壺都熬乾了。” “老太太也是惦記我們……”瓜兒說。 四合說:“她隨時可以來呀,坐電車,三站,又不是住吊腳兒。”瓜兒很早就發現,四合跟他媽不親,她心話:嗨,娘倆兒一堆過日子,碟兒大碗兒小都保不齊,別老記心上。

“她是我後媽,小時候沒少叫我挨餓。”四合不想再瞞瓜兒了。 “那不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嗎?” “可是,我一時半會兒忘不了。” 瓜兒也不釘坑兒問,吃飽飯,收拾了桌子,四合就哄著瓜兒睡覺,他叫瓜兒枕著他的肩膀頭子,輕輕摑打著她,等瓜兒睡著了,他才敢動窩兒,悄悄欠起身兒,下地,再把瓜兒明天的伙食預備停當,就在一邊搭一塊鋪板,躺下,他怕跟瓜兒一炕睡,半夜一翻身,壓著瓜兒。忙乎一天,也累得夠戧了,腦袋一沾枕頭,就瞇瞪過去了。這時候,鐘錶正好打點兒,響了八下。 就在瓜兒兩口子都打上呼嚕的時候,桃兒還在廠子裡,沒回家,後天就要參加文藝匯演了,她們的小合唱還得叫廠領導過過目,工會主席生怕露怯,讓廠長說出二話來,跑前跑後,比桃兒她們顯得還費勁八拉,一腦門子汗。桃兒冷眼瞧著,他也叫人怪心疼的,所以就沒犯嘎。

“和聲部分得摟著點兒,”工會主席在她們臨上台以前一再強調,“千千萬萬別扯脖子喊。” 桃兒留心注意了一下,這個工會主席長得挺精神,嘴也好使,而且是熱心腸,誰家婚喪嫁娶他都跟著張羅…… 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招人待見,誰家有事兒都不告訴他,竟心瞞著他,除了申請補助。 他就納悶:我不想脫離群眾,群眾幹嗎總脫離我呀? 桃兒也替他納悶過,但很快就找出原因來,知道了問題所在——他這人,不識路子! 人家娶媳婦,他去幫忙,拾掇得卻比新郎子還扎眼,顯鼻子顯眼兒,新娘的娘家人還尋思他是主角呢。 在葬禮上,他又比主家的兒女哭得還兇,顯得人家的兒女多不孝順似的…… 所以,遇事兒,都不招呼他。

這不,到了台上,他又對桃兒她們指手畫腳,叫廠長看著都不順眼了。 “我們是看你,還是看節目啊,你怎麼這麼多廢話?” 旁邊站腳助威的人都哄笑起來。 “您看節目,您看節目,我管住我的嘴。”工會主席說。 桃兒她們唱得也很賣力氣——不賣力氣不行,節目通不過,她們就回不了家,肚子餓得直叫喚。 “挺不錯,我看不在歌舞團以下。”廠長挺滿意,拍著呱兒走上台,邁著弓箭步,挨個兒跟桃兒她們幾個握手,到桃兒跟前,他站住了。 骨碌個眼珠兒上下瞅桃兒一個溜夠,把桃兒瞅得渾身都刺撓,又問她姓什麼、叫什麼、多大年紀,工會主席搶著都替她答了,廠長呱嗒個臉兒,翻他一眼。 “我又沒問你!”廠長說,“你們出去唱歌,代表著我們廠的精神風貌,就穿著勞動布工作服,怪素的,這麼著,給她們每人做一身鮮活衣裳,怎麼漂亮怎麼打扮,管保能在市裡得個獎。”桃兒她們一聽說,還給她們置一身新裝束,都美得屁顛儿屁顛儿的,一下台,就忙活著量尺寸,盡量掐腰點兒,忒肥了,跟邋遢仨兒似的,也拿不出手去。那幫小子看廠子裡給她們做新衣裳,直眼氣,就諷刺她們說:“扯一身的確良,歸里包堆才十塊錢,至於樂成這樣嗎?”

“至於,你一個月工資要扯一身的確良,後半拉月恐怕就得系脖梗兒了吧?”桃兒說。 “女的就是眼皮子淺。”熗鍋也跟著甩閒話。 桃兒想還嘴兒吧,他走了,這小子,氣死人不償命!她剛想追上去,給她們拉手風琴的向凱攔住。 “一個粗人,你跟他叫什麼勁兒呀。” “你沒見他跟我奓毛兒?”桃兒說。 “就他,不過就一個保全工,擺弄管鉗子的!”向凱打著哈哈兒,很是不以為然,“你要跟他置氣,真算是高抬他了。”這話,桃兒愛聽,她奇怪自個兒怎麼會看上他?誰聽了都會說她是害眼了,算了,寒拉八磣的,少答呲他。向凱說:“走吧,我送送你。” 兩人前後腳兒蹬著車出了廠,向凱問她好多話,她都含而糊之,還是不熟悉的過兒。不過,他這人挺文靜的,也白皙,就一樣不好,脖子長得像蒿子稈——細。

“哪天咱們去看京劇《首戰平型關》吧?” 無怪文質彬彬,張嘴閉嘴就是唱戲跳舞,桃兒說:“好啊,在哪家院子演?” “渤海劇場,到時候我給你送票來。”向凱顯得出奇地大方。 “你是不是也會唱兩口,要不怎麼會在工會混事兒呢?”桃兒好奇地問道。 “唱也唱不好,只會瞎哼哼。”向凱還挺謙虛。 “你回吧,我就到了。”剛過南市口,桃兒就轟向凱走,她現在還不想叫他認她家門,再說了,這一片兒路燈挺亮,住家也多,街上還有一隊一隊的孩子肩扛著紅纓槍在打仗,壯著桃兒的膽儿。 “遇見黑燈瞎火的地方下來,推著走啊。”向凱說。 “你這麼一說,就像我是糊塗廟裡的糊塗神兒似的。” 告別了向凱,緊蹬兩步,穿胡同抄近道,她已經餓得跟煳家雀兒一樣了。以前,她最怕走黑胡同,總怕遇見套白狼的,趁你不注意,拿個破麻袋往你腦袋上一蒙,背起來就走,然後把你扔小黑屋里關起來,叫家裡拿錢贖你——解放前,天津衛這類花里胡哨坑人的傳說多了,好在現在是解放後了。

“遇到劫道兒的,你就跟他提盒子炮,他們準尿。”果兒曾對她說過。 “盒子炮是誰呀?”桃兒問。 “盒子炮一身好武藝兒,連大混混兒袁文會都憷他三分——你當然不知道,那時候你還玩嘩啷棒兒呢。” “盒子炮住哪兒啊?” “就住你們班同學話癆兒他們後院,這麼多年從不出頭露面,據說成立天津民兵師,請他當教官,他不干。” 後來,桃兒每迴路過話癆兒他們院,都多往裡頭看兩眼。 桃兒到家,草草撲拉兩口飯,就打著哈欠鑽被窩了,她怕她媽打開話匣子,沒完沒了,那就壞醋了。睡下沒多一會兒,她就做了個夢,夢見熗鍋跟向凱撕巴起來,她去勸架,結果,兩人都沖她來勁兒了:“都是因為你,你裝什麼和事佬!”把桃兒弄了個灰頭土臉兒。一覺醒來,急齁齁地奔廠子,工會主席見她,又給了她一句豁嘴子話兒:“行啊桃兒,往後你就不必飢飽勞碌了。”她整個一丈二和尚,還激溜蹦跳地問人家怎麼回事,工會主席擠眉弄眼兒,說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嘿嘿,天機不可洩露。”叫桃兒彆扭得要命,像吃鯽瓜子拿刺兒卡著了一樣。

轉眼兒就到匯演那天了,臨上台,向凱突然跑肚拉稀,半個鐘頭就去了三回茅房,工會主席跟桃兒她們都著急上火,沒向凱,誰給她們伴奏啊!她們都沖向凱尖聲辣氣地嚷嚷:“你怎麼一上陣就尿褲了?”向凱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哎喲,不行了,我還得去——”西郊參賽的對口詞都說最後一句了:“不靠龍王,不靠天,就靠自己的大鐵鍁”。熗鍋突然從天而降,“要是沒人給你們伴奏,我來試試。”桃兒表示懷疑:“你會拉手風琴嗎?”熗鍋說:“將就將就吧。”眼看時間來不及了,工會主席的臉色都成醬色的了,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讓大夥兒趕趕羅羅地上台,說什麼也不能把台晾了呀! 台上的桃兒她們都提心吊膽,可是熗鍋的調門一起,她們驚奇地發現,熗鍋不但會拉琴,而且拉得比向凱還好、還溜儿,桃兒她們這才把一顆心擱肚子裡,唱起歌來也流暢多了,節目結束,掌聲還挺熱烈的。

工會主席樂了:“咱們的小合唱得不了第一第二,也能得個第三第四。”人家電子儀錶廠和天拖的節目更出色,畢竟是大單位,人才濟濟。 “想不到,你還真有兩下子。”桃兒對熗鍋說,這是由衷的,要不是熗鍋救場,非出洋相不可。 “我可不行,比人家向凱差遠了。”熗鍋說,桃兒聽得出來,他的話裡帶著鉤。 “真不知好歹……”桃兒不理他了。 向凱還不依不饒,鬧著要究根兒。 “我本來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蹲起肚來,我看,九成九是有階級敵人搗亂破壞。”說著,還瞟了熗鍋一眼。 他這麼一提醒,桃兒也覺摸著有點兒蹊蹺。熗鍋一點兒不憷他,向凱敢開鑼,他就敢打鼓:“你敲打誰呢?是你怯陣,見大市面就腿肚子轉筋,我救場倒救出毛病來了!”工會主席緊著給他們和稀泥,反正是任務完成了,他心裡的一塊兒石頭落地了。 “把節目演好要緊,其他的都在其次。”他說。 “那也不能陰毒損壞,達到個人不可告人的目的呀。”向凱把問題往綱上線上拉。 “明明你是那號人,還給別人栽贓!”熗鍋說。 桃兒站一邊,眍瞅著眼兒,這個場面,越瞧越跟她在夢裡夢見的一樣,不論口鋒,還是表情。 想勸,桃兒又無從下嘴,只有乾著急。幸好廠子裡派一輛“解放”來接他們,工會主席把向凱掖車樓子裡,把熗鍋推車後鬥兒上,將兩人隔開了。 “向凱跟熗鍋原來就有過節兒,他們是老冤家了,你不知道?”到托兒所來接孩子的孩兒媽媽,後來對桃兒說。 桃兒真的不知道。人家告訴她,當初,熗鍋惦記著學習天鋼一煉的周祿祥,也成立一支青年突擊隊,向凱嫌他吊兒郎當的不夠格兒,背地裡給他出出壞,結果熗鍋的青年突擊隊泡湯了,沒弄成。 難怪熗鍋整天掉著個臉兒,就彷佛誰都欠他八百吊錢似的呢…… 打那,兩人就結了仇,見面,連胯骨軸子都皺巴,較著勁兒。向凱要是趁一台直流電匣子,熗鍋就一定要置個半導體,什麼都得比一比。過去,熗鍋會鉗工,不會拉琴,而向凱會拉琴,不會鉗工,兩人就私下里憋寶,偷著學,半年下來,這二位,你也會鉗工了,我也會拉琴了……有人說,這回文藝匯演,是臨上台,熗鍋在向凱的茶缸子裡擱了巴豆,才導致向凱蹲肚兒,熗鍋趁機取而代之。單純的桃兒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向凱跟自個套近乎,也是別有用心,是跟熗鍋示威?不可能!她希望所有這些都是廠里人拉舌頭、扯簸箕,廠子裡別的動靜不大,就拉拉蛄叫喚的動靜大——嘁,真有閒工夫,去越南前線好不好,擊落幾架美國噴氣式,那才叫本事呢。這些日子,桃兒正在看《阮文追》的小人書…… “三姐,你說假如向凱約我看戲,我倒是去還是不去?”桃兒拿不定主意,一個勁兒拉抽屜,只好找梨兒商量。梨兒斥打她:“跟誰好,就專心跟誰來往,別來不來跟誰都眉來眼去的。”桃兒說:“你把我說成什麼了,就差拿個花手絹站窯子門口,逮誰跟誰打招呼了。”梨兒扑哧笑了,咯吱著桃兒的胳肢窩兒。 “我叫你胡沁,我叫你胡沁。”桃兒就滿炕打滾兒。過一會兒,梨兒正兒巴經地問桃兒:“說真的,你倒是喜歡他們倆當中的哪一個呀?”桃兒愣頭磕腦地說:“哪個都不喜歡,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其實,她骨子裡還是傾向於熗鍋,雖然兩人總是小離戲兒,可是她總還是惦記著他,掛念著他。 她不想把什麼心裡的話都一鍋端給梨兒,還是臉皮兒薄,再說了,她跟熗鍋的那層窗戶紙也沒捅開。 萬幸的是,這一陣子,向凱也不知在忙什麼,聽說是要組織單位小青年去野營拉練,頂風冒雨急行軍,再叫老游擊隊員給做報告,這才讓桃兒鬆了一口氣,不再那麼緊張了。她媽一見她精神了,立馬就給她派了一堆活兒,叫她往瓜兒家和果兒家兩邊跑——這個老太太眼裡就招不下閒人。 “憑什麼就支使我一個人呀,我臨死也得拉個墊背的。”桃兒氣不忿,出來進去都拽著梨兒做伴兒,梨儿知道她是成心,卻也說不出什麼。 “哎,三姐,你聽說過盒子炮這個名字嗎?” “聽說過呀,過去班上的男生一欺負我,我就說盒子炮跟我是親戚,你猜怎麼著?他們就真的不敢支歪了,都羅鍋兒啦。”梨兒說。 “盒子炮就住這個院,我們班話癆兒也住這個院。”桃兒指著一個高門樓說。 “盒子炮住得離咱們家這麼近呀!”梨兒踮起腳兒往院子裡邊瞅了瞅,一臉的驚奇。 “敢情你不知道他住哪兒呀?不用說,你指定也沒見過他了。”桃兒說。 “我是沒見過他,倒是聽說了他的不少故事,”梨兒抖抖馬尾辮兒,“過去在北大關,他一個人跟三個老毛子摔跤,老毛子多壯,個個五大三粗,照樣叫他給摔得鼻青臉腫,從此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打那以後,所有的老毛子再也不敢到南門臉兒這一片來了。” “我真想拜他為師,跟他學兩手,將來打遍天下無敵手。”桃兒冒冷子來這麼一句。 “就你,螞蚱胳膊蒼蠅腿兒?別貓兒打镲兒了,快哪兒涼快兒哪兒待一會兒吧。”梨兒滿臉跑舌頭,一副鄙夷表情,劈頭蓋臉地損桃兒一頓。 “我有了功夫,對你也有好處,將來把勢敢欺負你,我叫他漫荒野地去找牙。”桃兒說得跟真事兒似的。 “你少跟我提他,我正煩他呢。”梨兒沒好氣地說,嚇得桃兒不敢跟她沒話兒搭咯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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