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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慈禧娘家

宮女談往錄 金易 7027 2018-03-03
桂公爺(1) -------------------------------------------------------------------------------- “西行路上的事,本來是亂糟糟的一團,吃飯駐蹕,盡是些枯躁無味的生活,沒什麼值得特別表白的,只是人越來越多了。北京城裡住著的皇親國戚,擔心害怕,有頭有臉的就跟著太后往西跑,人也就越聚越多。桂公爺的一家,就是後來趕來的。”她像魚吐泡沫一樣,一串一串地靜靜地由嘴裡冒出一句一句的話來。 “我沒福氣,原本沒伺候過這位皇姥姥(指隆裕的媽。自宣統登基後,隆裕當了太后,桂公爺的夫人就升級了,宮里人尊稱她為皇姥姥,老宮女雖然早已離宮,還是按以后宮裡的稱呼稱她)。不過,在她歸天以後,我和她還是結下一些緣分的。提起她來,真是——狗咬月亮,不知道從哪邊下口。一句話概括起來,那是一個'其性與人殊'的人。

“您不嫌絮煩,我慢慢地給您說。 “她,很壯實的身子,高高的個兒,兩條仙鶴腿,背板兒挺著,小肚子有點腆出來,走路邁著八字步。像盤子似的一個扁圓的臉,鬢角發禿,有些往裡縮,越發顯得天庭又鼓又亮堂。小蒜頭鼻子,薄片嘴,大嘴角。疏疏的眉毛有些發黃,配上兩隻圓圓的眼睛,很大,雙眼皮。特殊的是,瞳孔裡帶有一道黃圈圈,不用問就看得出是蒙古人的血統。除去鼻子、嘴和隆裕有些差別以外,其他的部位十分相像。現在一合眼,我還能辨出她的模樣來。 “這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說她了不起,是在家里外頭全出名。 “她家住在芳嘉園,也有人說在大方家胡同(現在朝內南小街路東的兩條相通的胡同),其實那是一回事。我過去從沒到過她家,到宣統年間,這位皇姥姥賓天了,為了找有頭有臉的女傭人,於是就找到我的頭上。當然,我伺候過老太后,牌子亮,名頭響,她們家找我這樣的人來站腳助威,是再合適也沒有的了,所以由接三到出殯,前後半個多月,我一直在她家裡幫忙。我雖然是奴才的地位,但有個好名稱,叫'女知客',這是婚喪喜慶宴會中必備的人物。——這種人必須懂禮法,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禮節去接待,並不必要讓我們親自去動手,只是由我們支配婆子丫頭去做罷了。這時,自然是藉我這個牌位,來抬高她自己。一個伺候過老太后的人給她去送終,名義上就能身價十倍。所以我前面說,和她死後結下一段緣分,就是這個緣故。旗下人對於婚喪大事,那種繁瑣的禮節太多了,有一點不周到,不僅使客人著惱,俗話叫挑禮兒,傳揚出去,也給本家丟臉。我在這裡給當調度,即便有些小小的差錯,也能夠遮蓋過去。誰好意思挑老太后支使過的人的禮呀?我就權當這種擋風牆的角色。

“兩代承恩公的府第並不闊綽,具體地說很局促。它在芳嘉園南口第一個大門,同時,也是在大方家胡同西口裡頭。芳嘉園是個由西進口,轉彎南北方向的胡同。由北向南拐好幾個彎才到南口的大方家胡同,俗稱這樣的胡同叫轆轆把式的胡同,離朝陽門城根很近,並不是個通衢大道。府門口外頭也不敞亮,過不了高車駟馬。轎車由大方家胡同西口進來,車抹不過彎來,只能進芳嘉園胡同往北走,作個大迴旋,並不能和任何王府的門第相媲美。府裡面也沒有亭台樓閣,更不用提花園了。只是幾層帶廊的房子,而廊子也不寬敞。顯眼的是一進大門,有塊紅地黑字的'紫氣東來'的立匾。這就是兩代的鳳凰窩,兩代的承恩公府第了。 “四面街坊的房子也不算整齊,左近並沒有什麼高人雅士。按照傳統說法,都是些做小買賣的和些瓦木工人。按'風水',來論,四外冒窮氣,可單單出了兩隻鳳凰。”

老宮女提起芳嘉園,我不禁冥思起來。她問我:“你在想什麼?”我說,這片地方原來在明代很出名,不以名勝古蹟出名,而以官妓出名,到現在胡同名稱還殘存著痕跡。這是明代遺留下來的。 大方家胡同路西對面的胡同,原本叫勾欄胡同(現內務部街),那是妓女接客賣身的地方。 芳嘉園西南,那是管理官妓的衙門,是教坊司的所在地,現在叫本司胡同,還是沿用舊名。 本司胡同里有兩個特殊的地方,一叫東花廳,一叫西花廳,緊靠本司胡同東頭。那是達官貴人紙醉金迷,淺斟低唱、買笑的地方。不過妓女是高一等的,等於晚清的清吟小班罷了。還是明代的舊名。 芳嘉園胡同對面往北一點,叫演樂胡同,那是粉頭們的下處,是學習歌舞彩排的地方。也是沿用明代舊名。

竹竿巷(今竹竿胡同)、老君堂(今北竹竿胡同),那是老妓們脫籍後做生意接待舊相知的地方,所謂“教坊脫籍洗鉛華,一片閒情付落花”的老妓們所開的暗門子。 明代朝廷對待官吏是很苛薄的,犯了罪,常常是抄家滅籍,男的沒為官奴,女的打入教坊司當粉頭,也就是官妓。清代定都北京後,城內不許有妓女,這個地方就冷落了,而移到前門西一帶興盛起來。朝陽門南小街以東城根一帶,向來不是繁華區,也不是風景區,達官貴人很少在這片地安家落戶。正如同高貴的人物不願住八大胡同一樣(前門西妓女聚居的地方)。從住處來估量,老太后的娘家,也不是什麼顯要的官宦。 “唉!”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大有孔夫子喟然而歎的味道。她說: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老太后對她的娘家有說不出的苦衷。我們旗人雖然禮數多,可也有好的地方,例如娘家對出了閣的姑奶奶,那種禮數就應該保留下來。娘家年節送禮的日子不是正月,而是在年前。娘家當父母的,當哥哥嫂子的,當兄弟弟媳的,都要給姑奶奶送份厚禮。並不見得是什麼奇珍異寶,卻多半是外人所不能送的東西,譬如嫂子給做的貼肉的緊身衣服、兜肚等。到太后晚年,娘家送睡襪、逍遙履等。弟媳給做的褻衣、褲衩等。這正說明姑娘在家時與嫂嫂弟媳等兩小無猜,融融樂樂,表示一番家庭和睦的氣氛。父母、兄弟們就想姑奶奶在家時愛吃些什麼東西。俗話說:好吃不如愛吃,婆家多有錢,也是娘家的東西香。揀姑奶奶愛吃的東西做上幾樣,表示父母兄弟對骨肉的戀戀之情。平常日子,一般不許由外向宮里送吃的,只有年節才許可,也是經過檢查了的。給老太后送的東西,我看見過,有大青豆或鮮豌豆、黑菜、炒的野雞爪子,有餉凍肉、有白芸豆、葡萄乾、蓮子蒸的大黃米黏糕坨。那白芸豆都是上好,手指頭肚大,據說是老太后做姑娘時愛吃的。姑奶奶想娘家,娘家惦記姑奶奶,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一年,也是快過年了。中午,我們陪伴著老太后遛彎,在西二長街由南向北遛。西二長街是西宮裡由南向北的一條甬路,在翊坤宮、長春宮、儲秀宮等宮的外頭,又平又直,南起螽斯門北到百子門。說書的講,周文王不是有九十九個兒子嗎?以後天上打雷又掉下一個兒子來,叫雷震子,湊足了一百個,周朝才興旺起來。叫百子門的意思,大概希望皇后和妃子們給皇上生一百個孩子吧。我們平常不當差的時候,兩三個成群,也可以在西二長街遛遛,但往南不許過螽斯門,往北不許過百子門,當然只許在甬路上走走,串宮是決不許可的。過了百子門往東就是御花園了,不跟著主子出來是決不許逛的。到了年根底,常新紙(一種用紅綿紙刻印的過年用的裝飾品,中間有圖案形的花紋,正心有延年益壽的字樣,長方形,貼在門楣上,表示吉祥,大約有整張元書紙四分之一大)就在百子門上貼好了。不到臘月二十五以後,常新紙是不會貼出來的,因為怕風給刮掉。百子門上已經貼出門神來了,不是普普通通的門神,像開頭說的,什麼前文後武,徐茂公、魏徵站在前門上,秦瓊、尉遲恭站在後門上,不是這樣,是另外兩個神,畫的是哼、哈二將。東面一位是雷公臉,雞嘴,右手高高舉起降魔杵,一腳蹺起來,用左手一指,鼻子裡哼出一股白氣來,白氣很長,直到腳麵,白氣裡裹著一句話:'哼!你來了嗎?'地面上有個小妖精被罩在哼出來的白氣裡;西面也是一位神,同樣的雷公臉,雞嘴,右手高高地舉起降魔寶杵,一腳高抬起來,用左手一指,嘴裡哈出一股白氣來,白氣很長,直噴到腳麵,白氣裡裹著一句話:'哈!正要捉你!'地面一個小妖精蜷伏在白氣裡。這是哼哈兩將在捉妖。就在這'哼,你來了嗎?''哈,正要捉你!'的一唱一和下保護著西宮的後門。

桂公爺(2) -------------------------------------------------------------------------------- “我們都不認識字,只是在小太監們耍猴時(頑皮、淘氣)知道的。兩個小太監看準管事的人不在,就耍起猴來,往門的兩腋一站,舉起手,抬起腳來,等候第二個小太監進門:'哼,你來了嗎?''哈,正要捉你!'把進來的小太監嚇一跳。我們這才知道門神哈出來的話。不過,這對我們也有好處,當時我們住在翊坤宮的西偏殿裡,翊坤宮空著,沒人住,老太后又年事已高,把我們近侍安排在翊坤宮西偏殿住,為的是早晚方便。翊坤宮緊挨著百子門,前面已經說過,年下最是怕神怕鬼的,但知道後門有哼哈二將守著,我們就覺著有仗恃似的,出來進去,就不十分膽戰心驚了。這也是對我們的好處。要知道,哪個宮裡,哪個殿裡,哪個角落,隨時隨地都有屈死的太監宮女。戊戌年間,伺候光緒的太監,一夜之間,幾十人就都不見了。可誰也不敢多嘴問一聲,哪一個角落裡沒有屈死鬼呀!

“我不多嘴了,提起年輕時候的事來,就絮叨個沒完沒了,光跑野馬了,還是說跟太后遛彎的事吧。 “老太后也許是觸景生情吧。看到門上貼了常新紙,看到門口有新貼的門神,回宮後就吩咐管事太監說:'到前門外正明齋買兩盒點心:一盒大油糕,一盒喇嘛糕;再到東四芙蓉齋裝一盒雞油餅,買兩個黃蜂糕坨,要帶脂油的;再買盒芙蓉糕,一起送到公爺府。'這些都是家常吃的點心,一般中上等人家過年都預備些,為的是早晚方便。——大概都是老太后的阿瑪額娘(父母)平常喜歡吃的東西吧。每逢佳節倍思親,引起老太后懷念自己的親生父母了。只有親生的女兒才知道爸媽真正愛吃的東西。宮裡是不許燒香上供祭祀外姓人的,官家的祭禮又是表面的儀式,所以老太后只有讓小太監買好點心送到公爺府,算是盡孝心了。老太后對於娘家的留戀,不算不深厚,可惜太后的兄弟桂公爺太不爭氣。

“老太后的性格很容易被人知道。'心比天高,性如烈火',可就對桂公爺沒辦法。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同治爺的承恩公(老丈人)怎麼樣?是滿漢狀元(指崇綺)。光緒爺的承恩公(老丈人)怎麼樣?是文不文、武不武的大煙鬼,不但肚子裡沒墨水,甚至說不出一句整齊話來。用老太后的話說,'只知道云土(雲南出的大煙土)廣土(廣東出的大煙土),什麼西口土(娘子關進來的大煙土),北口土(古北口進來的大煙土),整天跟底下人看什麼珍珠泡、栗子包、老牛眼'。這都是熬鴉片煙的術語。煙土是生煙坯子,必須經過熬才能成熟煙膏,熬煙要有很高的技術,火小了,鴉片不香;火大了,糊,吸起來嗆人。一定要吸起來像一股炒新芝麻粒的香味才行。熬的時候要看火候:水泡要由小到大,也就是煙膏由稀到濃的過程,先看珍珠泡用多長時間,後看栗子泡用多長時間,最後大泡起到像老牛眼一般大小,就快出鍋了。過去貴族人家專門有熬煙的聽差,像廚師一樣,彼此炫耀。客人往來,稍稍知己的,必須端上煙盤子來,品嚐品嚐,才算有交情。當時敬鴉片就像現在敬紙菸一樣,可見當時的腐敗情形了。聽太監告訴我們,桂公爺是整年拖拉著鞋的,永遠不提鞋後跟。吸鴉片要用兩個榻,在左邊吸完,又要換右邊吸,叫換邊。這是鴉片癮深的緣故。吃早飯要在太陽傍落的時候,是個真正的鴉片鬼,拿白天當黑夜,拿黑夜當白天。這樣的一位寶貝,讓老太后如何提拔他?也只能讓他盡性地吸鴉片了!可以說,老太后不是不照顧娘家人,只怪娘家人不爭氣。扶都扶不直的人,提拔他幹什麼呀!假如他的娘家人有能當總督入軍機的材料,她又何嘗不提拔呢!對待這樣的娘家,只能是勤賞賜,不提拔罷了。

“咳!在這事上,老太后可以說是'張天師讓鬼給迷住了',有大法力也使不出來。老太后性格也古怪,明知道桂公爺手頭緊,可偏偏不多賞銀子,只圖給娘家露臉,多賞東西。可這就墜入奸滑無比的太監的圈套了。太監,這群斷子絕孫的人,絞盡心思去研究賺別人錢的辦法,對任何人也不放過,包括老太后在內。首先,要算好了時間。給桂公爺送禮不能早送,早送,他起不來,叫起他來,他犯脾氣,要在下午宮裡吃加餐前送;又不能送太晚了,太晚當舖要關門,當不出錢來,得不到賞錢。說起來真是笑話,太后賞給桂公爺東西,簡直是給桂公爺罪受。太監進門捧著禮物來了,要給賞錢吧,可家裡沒錢,就必須進當舖去當。所以前門進禮物,後門進當舖,當出錢來開賞錢。這些情況太監算計得清清楚楚,所以要早一點去,留出進當舖的時間。太監的目的就是為得賞錢呀!禮物送到了,太監很有耐心,慢慢地喝茶,到處請安,表示恭維親近,尤其必須給桂公夫人請安,他們摸准了桂公夫人的脾氣。桂公夫人吃捧,太監的嘴又甜又滑溜,雲山霧海足足的一捧,捧得桂公夫人心花怒放,迷糊得不知道東南西北。於是當舖換來的銀子,大把地流入太監手裡。太后賞給桂公爺的東西,幾乎被太監分去一半。桂公夫人的手頭大方就在宮裡有了名。其實太監們背後不會說什麼好話的,說她是'瘦驢拉粗屎',說她是'窮大手'。這是後來老劉告訴我的。

“老太后挨算計也沒辦法呀。賞給桂公爺點東西,派兩個太監足夠了,可老太監非要帶兩個或四個小太監,美其名曰:拜見桂公爺和桂公夫人,說讓年輕人見見世面,學學規矩。明知道桂公爺要多掏腰包,也得認了,因為這是給桂公爺臉上搽粉呀!老太后對這種事,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樣一來,正好成全了桂公夫人的咋咋呼呼,花錢買臉的性格,她是家裡的灶王爺,連桂公爺都必須聽她的。這就是鳳凰窩裡的情況。 丈母娘打姑爺 -------------------------------------------------------------------------------- “提起桂公夫人在外的名聲,可以說是震驚皇室,轟動朝野。大清國200多年來,獨一無二,任何人也辦不到的——丈母娘打姑爺了。

“這是天大的奇聞,可她就能辦得出來。 “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是聽賊話聽來的(北京土話:偷聽旁人的私話。有不該聽的聽來了的意思),簡截地說是這樣: “道光爺一共生了九個兒子。前三個兒子都過早歸天了。四爺就是以後做皇帝的鹹豐。五爺過繼給道光的三兄弟,那就屬於旁支了。六爺是道光臨死前親筆封的恭親王,是最隆重最顯赫的王爺了。七爺是醇親王,他的福晉就是老太后的妹妹。八爺是鍾郡王,九爺是孚郡王。 恭親王奕讠斤“現在單說九爺孚郡王的兒子載澍。他由老太后主婚,娶了芳嘉園隆裕的妹妹三妞。三妞比隆裕小兩歲(和光緒同年),可比隆裕出嫁早。載澍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龍子龍孫吧,道光爺的孫子,咸豐爺的胞侄,同治爺光緒爺的堂弟,算得上是高門貴族了。但三妞過門後夫妻不和,時常拌嘴;等到隆裕過門以後,恰好夫妻也是不和而且感情越破越深,最終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於是這位桂公爺的夫人心裡窩火,氣不打一處來。認為這幫龍子龍孫瞧不起芳嘉園,故意給芳嘉園的姑娘氣受,使芳嘉園的臉面難堪。光緒爺對隆裕是鬥氣不鬥嘴,有她只當沒她,北京話說,叫'幹'著她!讓她活人比死人都難受。桂公爺的夫人有多大氣也沒處用,因為抓不住光緒爺的缺點。載澍就不同了,在閨房裡拌嘴,說氣話,免不了信口亂說,涉及到娘家的好壞,對指婚人的不滿等等。而三妞又缺乏婦德,原原本本地把話全傳到了桂公夫人的耳朵裡,這更使桂公夫人火上燒油,於是揎拳捋袖,對孚王福晉興師問罪了。 “孚王福晉是位和善溫柔的人,不善於唇劍舌槍地對話,但大道理講得滿好的。她說:'閨房裡拌嘴,是任何小夫妻都難避免的事,也很難分辨出誰是誰非來。當父母的更不必從旁插手,越有旁人,他們感情越生分。本來是感情上的事,也很難論斷曲直。果真他們鬧出了圈心,勸一勸,讓他們不要過分就行了。家庭里處處要以和為貴。'這些話本是入情入理的,也是當父母的維護家庭的正當言論。 老醇親王奕與妻葉赫那拉氏(慈禧之妹)“桂公夫人哪裡聽得進這樣的話。她是抱著給閨女出氣的目的來的,不出這口怨氣怎肯罷休。於是她戳指對著孚王福晉說:'你不管是不?你不管,我管!'這就一五一十地把載澍不滿芳嘉園、不滿老太后指婚的話,添枝加葉地禀奏了老太后,當然惹翻了老太后。老太后為了給芳嘉園圓面子,為了給自己樹威信,為了敲山鎮虎,給光緒點顏色看,所以鄭重其事請出宗正(族長)來,請出所有王爺來,評論載澍的罪過。載澍是沒法還嘴的,因為有老丈母娘原告為證,只有伏罪任憑處罰。可老太后堅持要以大逆不道罪處死,幸虧五爺、六爺力爭,以九王爺的後裔為重,苦苦哀求,才允許褫職奪府,杖責一百,永遠發往宗人府圈禁。在杖責的時候,桂公夫人又親自派人監視,聲言如杖刑從輕,就再次禀奏太后,嚇得施刑的人都不敢馬虎。本來交宗人府行刑,只是官樣文章,一邊一五一十地念著杖數,一邊虛張聲勢地揮舞著竹板子,喝著唱過也就完了,向來沒有真正的笞過。可這次不行,桂公夫人派人盯著,非著實地打不可。一百杖打完了,載澍褲子上的血都和肉沾連在一起。孚王福晉一氣之下,搬到京西溫泉墓地去住。直到庚子年洋人進京,放了各種犯人,載澍才被放回家,跟他母親一直住在墓地裡。前前後後載澍在宗人府的高牆里圈禁了十多年。 “桂公爺的夫人於是在皇家的宗族裡,在朝野上下就出了名聲了。能打架,不是假打而是真打,不是小打而是大打,把姑爺家打得落花流水,把姑爺打得血肉模糊。可後來結果呢?哼!親戚打斷了,閨女沒人要了,只能悄悄地把三妞領回自己的家裡守活寡。她就是這種顧前不顧後,只顧一時,不顧後果,只顧自己,不顧旁人的'其性與人殊'的人。北京俗話,叫一條牛筋的性格,而且至死不悔改,誰勸和誰梗脖子。” 說到這裡,老宮女話題一轉,又轉到光緒皇帝和他的皇后隆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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