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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

走西口 俞智先 6970 2018-03-18
田青這一趟收穫不小,裘老闆看著賬單很高興。田青明白,要說也是巧巧教他的蒙古話派上用場了,雖然有的蒙古商人也懂一些漢話,可是田青一說蒙語,他們馬上就高興了,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只是有一樣田青受不了,那就是喝酒,只要是不喝躺下他們就認為你不真誠,把田青喝倒下了好幾回。掙了錢裘老闆自然高興,決定提前給田青開工資,讓他捎回家。田青道過謝又想到了滿囤,他知道滿囤是學徒,沒有工錢,心裡也不怎麼是滋味兒。 滿囤跟牛師傅學得認真,手藝也有長進,但裘老闆卻另有想法。他把牛師傅叫了來,讓巧巧遞過一個紅包,“牛師傅,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 牛師傅道了謝要走,裘老闆卻問起了梁滿囤。 “啊,方才田外櫃還問過呢。梁滿囤挺好的。這小子乾活肯下死力氣,學手藝肯下死工夫,我看,是個好苗子!”

裘老闆閉著眼,“牛師傅,一會兒你找個茬,再打他一頓。” “啊?” “讓他越委屈越好。你要是能把他打跑了最好。” “……” “你不用明白,就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成,講理我嘴笨,不講理我拿手。”牛師傅走了出去。 巧巧不樂意了,“爹,你這是乾什麼?梁滿囤再不好,他也是田青的好朋友,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對梁滿囤怎麼也得留點面子吧?” “你不懂。” “什麼我不懂?你不就是想把梁滿囤擠對走嗎?” “你錯了。將來你就明白了。” 牛師傅是個粗人,也沒多想就按老闆的意思辦了,他來到廚房叫過滿囤,上前就給了一巴掌,“小兔崽子你跑這兒躲清淨來了?!” “牛師傅,他剛剛洗完了碗,這不,手還沒擦乾呢!”豆花急了。

“豆花姑娘,你不用替他辯解,這路貨就是賤,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又踢了梁滿囤屁股一腳,“去!把凳子搬到院子中間去!” 梁滿囤趕緊跑出去,牛師傅也跟了出來。 “牛師傅,牛師傅!”豆花叫道。 “你不用管!”牛師傅頭也不回地說。 梁滿囤把長凳子放在院子中間,把上次打他的木板子取來交給牛師傅,然後順從地趴在凳子上。這時,瘦猴、老趙等人也都出來看熱鬧。 牛師傅舉起板子邊打邊罵,“你個小兔崽子!我叫你偷懶!我叫你耍滑!我打不死你!你個賊皮子!哎,我打你你怎麼不叫,是不是心裡罵我打得沒勁兒啊?”他更加用力地打下去,“我看你叫不叫,我看你叫不叫!” 梁滿囤大聲叫了起來:“哎喲!哎喲!”

牛師傅停下來,“呀哈,叫得還挺響?你以為你叫了我就不打你了?”他又開始打梁滿囤,“我讓你叫!我讓你叫!我讓你叫!”梁滿囤不敢叫了。 牛師傅又邊罵邊打。看熱鬧的巧巧扑哧一聲樂了。站在人群裡的豆花不忍地走開了。瘦猴得意地抱著雙肘,還顫動著一條腿,在邊上看著。 打了一會兒牛師傅停下了手中的板子,“我打累了。你起來,把掃帚拿來!” 梁滿囤從角落裡拿過掃帚。 “把地掃一掃。”梁滿囤聽了也不多問,就在院子裡認真地掃起地來。 “行了,挑個乾淨的地方跪下吧。”牛師傅坐在凳子上點了一袋煙抽著。他看看跪得溜直的梁滿囤忍不住問道:“梁滿囤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 “師傅是為了我好。” “你不覺得委屈?”

“不,嚴師出高徒。” “你小子怎麼沒脾氣?要換了我,我早他媽走了。此處不養爺,自有養爺處!”牛師傅不能再說了。 “不,到哪兒也不容易遇到您這麼好的師傅。” 牛師傅生氣了,“那你就跪著吧!跪到下午上工再起來。” “是!” 巧巧回去告訴了爹,“山西怎麼還有這種人?一扁擔打不出一個扁屁來!哪有一丁點兒男人的血性!”裘老闆可不這麼認為,他對巧巧說:“你知道韓信嗎?能忍胯下之辱的才是真正有心計的硬漢子啊!這個梁滿囤,不簡單!” 滿囤挨打時田青去了莜麵館,他寫了一封信又把銀票放在了裡面交給龔文佩,請他托個熟人給捎回家裡去。 “成,我明天就給那個山西老鄉送過去。”文佩自然是一口答應。

王南瓜問怎麼就一張銀票?梁滿囤沒有往家寄錢? “啊,他的錢也在這張銀票裡了。”田青說。 王南瓜早就寄錢回家了,文佩沒有把他當成勞金,給了二成的股份。南瓜能幹,人活絡,跟顧客都自來熟,把小店開得紅紅火火,回頭客特別多。他說都是山西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他是親不親故鄉人,一說起家長里短,唱幾句山西梆子,哼幾句山西小曲,來兩句山西皮影兒,顧客們就高興了。 “對對對!你這個辦法好!哎,你還沒有打聽到你爹的消息嗎?”田青關心地問。 王南瓜搖搖頭,“打聽了,天天打聽,可是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有。現在我也不想打聽了。” “為什麼?” 王南瓜抽抽鼻子,“我娘她,過世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兒?”

“已經有仨月了。是我娘不讓我媳婦告訴我的,她說是不要誤了我在口外找我爹!” 王南瓜說娘都死了,他也不想再打聽了。過幾年攢夠了錢,把老婆接出來,安個家,就在口外過日子了。 “這樣也好。省得掙點錢都搭在路上了。再說,男人走西口,女人在家守活寡,也夠苦的了!”田青心裡也不好過,但還是安慰王南瓜。 說到了掙錢,王南瓜說想給攸麵館改個名兒,叫“想回家山西莜麵館。” 田青一拍桌子:“好!這名字改得好!包頭本城的和外地的山西人太多了,哪個不是背井離鄉的?誰不想回家看看?就是要把這個莜麵館辦成山西人的家!讓它充滿濃濃的鄉音鄉情鄉土氣息!” “還是讀過書的,一說就說到點子上了。我呀,就是這個意思!”王南瓜點著頭,龔文佩也拿來了筆墨:“田青,那就麻煩你給寫一塊匾吧!”

“成!”田青提筆寫上了八個楷書大字——“想回家山西莜麵館”。 幾天后,那幾個挺拔的大字很快被刻成了牌匾,披著紅綢子被吊了起來。一串一千響的鞭炮點響了。王南瓜和龔文佩一左一右站在門口向賀客們拱手致意。田青、豆花、裘老闆、田耀祖等和許多操著山西口音的食客都來致賀。龔嬸樂得合不攏嘴,眼睛裡充盈著淚水。豆花走了進來,拉住龔嬸的手甜甜地叫了一聲:“乾娘。”“唉!”龔嬸高興地答應著。 莜麵館裡充滿了親切、歡樂的笑聲…… 回來的路上田青從兜里掏出一個首飾盒子給了豆花。豆花打開盒子看見一對耳環,驚喜地問:“給我的?” “你看見哪個男人戴耳環?我捎信給我娘,讓她給秀秀也打一對。我離開家的時候,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首飾送給秀秀做定情物,只送給了她一枚我小時候我娘用紅線給我穿的一枚大錢。來,我先幫你戴上。”田青給豆花戴上耳環,退後一步打量著:“真漂亮!豆花,喜歡這對耳環嗎?”

豆花摸摸耳朵上的耳環,“喜歡。可是,一對耳環也堵不住我的嘴。” “你這丫頭,跟誰學的,嘴越來越厲害了。” “我嘴厲害也沒有你的心厲害。我問你,梁滿囤總挨打你知道不知道?” “我也是昨天才聽巧巧說的。” “那你為什麼不幫他講講情?” “這……豆花,我也是端人家的碗,服人家的管。我跟裘老闆說過,可裘老闆說,讓我干好自己分內的事就行了。作坊的事不要我管。我能有什麼辦法?”田青為難地說。 “依我看,你的魂大概是讓人家給勾去了!” 豆花說完扔下田青就走。田青站在原地怔了半天才追了上去,“豆花,你聽我解釋!” “你不用向我解釋,你只要對得起梁滿囤,對得起你家鄉的未婚妻秀秀就行了,別光用一對耳環哄人家。”田青語塞,他站下了,看著遠去的豆花,無奈地搖了搖頭。

田青來了信又寄了錢,樂壞了兩家人。丹丹領著公公、婆婆回了田家小院。 淑貞高興地拿出信來,“我已經看過兩遍了。快進來,我念給你們聽聽吧!” “信裡提滿囤了嗎?” “提了,滿囤還給你們捎錢回來了呢。” “滿囤他爹,聽見了嗎?”梁母樂得合不上嘴了。 知道田青和滿囤都在包頭找到掙錢的地方了,又是個大作坊,一年出上千張皮子,是口外最大的皮革作坊之一,梁家夫婦真是太滿意了。 “再過兩年,田青和咱滿囤都錯不了。親家母,田青沒說他們幹什麼活?累不累?” 梁父瞪了梁母一眼:“淨廢話,幹活還有不累的?” 淑貞笑了,“孩子年輕吃點苦也是好事。”淑貞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了梁母。 “兩個人捎回的錢是在一張銀票上,一共是三塊銀元。田青信上說了,咱們兩家一家一半兒。”

“那就是一塊五!頂一兩五錢銀子,娘哎,可真是不少!”梁父激動地說。 梁母抹了把眼淚,“俺滿囤出息了!” “田青還說,以後,再有人回祁縣,他們還會捎錢回來。對了。田青還在信里特意囑咐,說滿囤要給丹丹打一對耳環。” 田丹丹聽了,眼睛一下濕了,忙別過臉去偷偷地掉起了眼淚。淑貞嘆了口氣:“田青還讓我給秀秀也打一對耳環。秀秀跟田青好一回,也算是留個念想。丹丹,你明天就到縣城的金匠鋪,給你自己和秀秀一人打一對銀耳環。” 丹丹抹了把眼淚點了點頭。 第二天丹丹打了耳環就跑到樂生堂藥舖門口,讓一個藥舖伙計把秀秀叫出來。伙計趁鄒老闆打開口袋看藥材時對秀秀使了個眼色,秀秀會意,悄悄走出了門。 “丹丹姐,是你呀!”秀秀高興地叫了聲。 田丹丹看著秀秀的大肚子,“秀秀,幾個月了?” 秀秀有些不好意思:“再有兩個月就生了。現在這孩子就是我唯一的指望了。” 田丹丹掰開秀秀的手,把一對耳環塞到秀秀的手裡。 “秀秀,田青捎信來了,說在口外找到事做了,還給我娘捎回來了銀票,特意囑咐要打一對耳環送給你。” 秀秀的眼圈紅了,“田青哥在口外找到事做了就好,可這耳環我不能要。” “秀秀,聽話,拿著吧。這也是田青的一份心意。” 秀秀哭了,“我對不起田青哥,我真的不能收田青哥的東西了。他的心意我收下,東西不能收。” “秀秀,你跟田青好一回,這也是讓你留個念想。” “丹丹姐,真不行。那個老東西整天看我像看賊似的。他要是看見了我有這對耳環,還不扳倒了醋罈子?” “你找個地方藏起來不就行了。” “我往哪兒藏啊?老東西把家裡箱箱櫃櫃全上了鎖,所有的鑰匙都掛在他的褲腰帶上。” “是嗎?對自己的老婆咋能這樣?他不是挺有錢的嗎?” “越是有錢人越摳門兒。別人的錢是裝在錢袋子裡,他的錢,全穿在肋條骨上了!” 丹丹扑哧一聲笑了,“看你說的!” 兩人正說著話,鄒老闆走了出來,“秀秀,你又在門口扯什麼老婆舌?回家去!” “我沒有……她是我們一個村兒的。” “除了陳年穀子爛芝麻,你們還能嘮些什麼?別是藉機會看南來北往的小白臉吧?” “丹丹姐,你都聽見了吧?我回去了!”秀秀挺著大肚子進了藥舖門,鄒老闆白了丹丹一眼,也走進門去。 丹丹悵然若失地看著藥舖的那扇門,難過地想田青知道了會怎麼想呢?不過幸好她還有個惦記自己的滿囤。 時間過得很快,一年以後,徐木匠又來到了四子王旗王府,見了諾顏王子,兩人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 “你這個傢伙,那年在包頭法場,我救完了田青再找你,你就連影子都找不著了。要不是這次在歸化巧遇,你是不是再也不會來看我這個老朋友了?” “我是不願意給你添麻煩,王爺和福晉不願意看見我。”徐木匠坐下了。 諾顏王子嘆了口氣,“他們已經過世了。” “怎麼?王爺和福晉年歲並不大呀?”徐木匠算了算。 “還不是為了圖蘭。從嫁到北京她就不開心,去年就憂鬱而死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你不要走了,也別當木匠了,就在我這裡,給我當王府衛隊的梅林吧!” “這,我是個漢人,你的衛隊怕是不服吧?” “這好辦,我來安排!”諾顏王子叫人召集齊了護衛,帶著徐木匠走了出去。 王府護衛們站了一排。諾顏王子給他們訓話:“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你們的新梅林。以後,你們都要服從他的指令。”他對徐木匠說:“寶音梅林,你講幾句吧!” 穿著蒙古袍子的徐木匠衝大家一拱手:“那我就說兩句,其實我就是個木匠,會的武功也就算個三腳貓。現在都使槍了,武功也派不上用場了。以後,護衛王府和諾顏王子的安全,就全仰仗各位了。我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各位多多海涵!” 一個叫巴特爾的壯漢子大聲說:“王子,我有個事兒,想請教寶音梅林。” “你說吧。” “我想跟寶音梅林比試比試。” 巴特爾也不等諾顏王子表態,邁著跤步就朝徐木匠逼了過來。不等徐木匠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徐木匠就把他摔倒在地,護衛們一陣歡呼。沒想徐木匠一個“跌筋”躍了起來。巴特爾又撲上來,徐木匠根本不讓他近身,一路拳腳把巴特爾打倒在地。 眾人怔住了。 諾顏王子喊道:“巴特爾,快起來!” 眾人也跟著呼叫。 巴特爾爬起來,又邁著跤步逼近徐木匠。徐木匠又是一路拳腳,把高大威猛的巴特爾打得節節後退,最後又倒在了地上。 “還有誰不服?都可以出來同寶音梅林比試比試?”諾顏王子大聲說。 沒有人敢應聲了。 “都給我聽著!你們往後全給我聽寶音梅林的號令。如果有人再敢挑戰寶音梅林的權威,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諾顏王子又轉身說,“寶音梅林,你挑兩個人,跟我去一趟恰克圖。” 徐木匠點點頭,“好!” 恰克圖鎮街道上人來人往,兩邊全是店鋪。蒙古人、漢人、維吾爾人、俄國人操著各種語言在討價還價。中介人在買者與賣者之間捏著手指頭,忙著討價還價。唇上已經長出黑胡茬子的田青和賬房先生牽著馬,領著幾輛勒勒車,車上拉著皮貨,走在街道上。 兩人進了鎮子並不多逛,領著車隊直奔山西會館。 剛到門前,會館的管事就迎了上來,“請問,您是……” “我是從包頭來,運了一批皮貨。”田青操著山西口音回答說。 “啊,路可是不近呢!以前沒有見過你們嘛。” “我們是頭一回來,想探探路子。初來乍到,還請老鄉多多指教。” “都是鄉親嘛,說什麼指教。我看看你們的皮子。” 田青讓人把苫布掀開。管事看著皮子說:“不錯。真是不錯。打算賣給俄國人?” “是。好賣嗎?” “好賣。你會講俄語嗎?” 田青來這兒之前,找人學了一點點日常用語。管事說夠用就成。完了他像中介人一樣伸出了袖管,田青也伸出袖管。 “一等品一英尺這個整這個零;二等品,這個整這個零。” “啊,還成。” 管事建議道:“不過,昨天從歸化來了一批皮革,你要是不著急,最好先等個一兩天,那樣,皮革斷了檔,價錢還可以看漲。” “謝謝管事提醒。今天晚上我請客!” 管事把田青和賬房先生領進了上房。 恰好這時諾顏王子和徐木匠一行人從山西會館門口經過,諾顏王子勒住了馬韁繩,打量著修得氣勢恢弘的山西會館。 “寶音,看!這就是你們山西會館。它佔了恰克圖最好的位置。” “好氣派啊!” “是啊。你們山西人了不起啊。”兩人邊說邊走過了山西會館,來到了一條小街上。 這是條有中國式商舖和有俄式“木剋楞”商店的小街。 諾顏王子和徐木匠等人坐在一個俄式的西餐館裡喝著紅茶。同來的巴特爾說這紅茶可不如奶茶,麵包也不如炒米。說俄國人怎麼窮到這個份兒上了,吃這種難吃的東西? 諾顏王子擺擺手,“他們就是這種習慣。他看我們吃手把羊肉也不順眼。我帶你們來這兒,是讓你們開開洋葷,長長見識。恰克圖的俄國人很多的。不過這裡的山西人也不少。在恰克圖做生意的大商舖有二十多家,只有兩家不是山西人開的。山西人為啥能把生意做得這麼大這麼紅火呢?有句成語叫無商不姦,但山西商人不是,他們把農民身上的淳樸和中國儒家文化融會貫通起來,所以他們生意做得越來越大。” 眾人正說著話,一個穿馬靴的俄國輕騎兵軍官走了進來。諾顏王子對徐木匠等人說:“看!俄國'戈比丹'!你們看看他的靴子!” 巴特爾眼睛瞪得老大,“呀哈,這靴子是好看,亮得像鏡子似的,能照見人影兒!” “比你腳上穿的布靴子怎麼樣?” 巴特爾笑了,“是強多了。王子殿下,您真要給我們買這種靴子?” “你不是說沒有你的布靴子軟和嗎?你就不必要了。” “要要要!” 大家笑了。笑聲驚動了俄國軍官,他扭過頭奇怪地看著他們。 諾顏王子豎起大拇指:“Осказал что ваши сапоги оч ень хорошо。” 俄國軍官也豎起大拇指:“иваши тоже хорошо!” “哈拉紹,哈拉紹!”巴特爾說完問王子,“王子殿下,什麼是哈拉紹?” “你不知道什麼意思,跟著起什麼哄?我說:'他說你的靴子很好',他回答說,'你們的也不錯。'”徐木匠沒想到王子還會講俄國話。諾顏王子告訴他,自己在俄國的聖彼得堡留過學。其實恰克圖這個城市的一半是中國的,另一半是俄國的。是根據前清雍正皇帝同俄國人簽訂的《恰克圖條約》開放的中俄貿易口岸。方才的那個上尉就是俄國的邊防軍軍官。 這時又一個俄國青年走了進來——此人一看便知是個貴族知識分子。他和諾顏王子目光相對了一下。 “你們等我一會兒。”諾顏王子站起來,同那個俄國知識分子走了出去。 “殿下跟那個俄國人好像認識。”巴特爾問徐木匠。 “喝茶。不該我們問的事,就不要問。”徐木匠說完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田青安頓下來後,也和賬房先生上了街。當田青從西餐館外路過時被裡面的徐木匠看見了。徐木匠緊緊盯著街上走過的田青,看著他走遠了,當再也望不到時,他才有些不捨地回過頭來,誰知剛一扭頭又是一震,他看見了拉馬走近的山里豹子,他是憑臉上的刀疤立即認出了他。再一看,劉一刀、二當家的和他走在一起,他們要去的方向正是田青走過去的方向。 徐木匠一下子站了起來,“巴特爾,我出去解個手。”也不等巴特爾回答,便快步走了出去。他是怕田青遭黑手,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向田青走的方向追去。 此時田青正在一個雜貨舖裡看一條俄式的大披肩,劉一刀三人也已經離田青很近了,雖然雙方都還沒有察覺,但一旦發現,吃虧的肯定是田青。要告訴田青已經來不及了,徐木匠急中生智大叫一聲:“有土匪呀!”叫完轉身就跑。他一跑,街上的人也跟著跑起來,原本就熱鬧的街市一下子就亂了。此時田青也已經看見了劉一刀,馬上躲進了店舖裡邊。 劉一刀大驚:“撞牆了!” “扯乎!”二當家的他們飛快地上了馬,飛奔出鎮。 俄國軍人和中國警察都跑出來,他們衝著劉一刀三人的背影開槍射擊。劉一刀三人在槍聲中跑遠了。看見田青已經安全了,徐木匠又不動聲色地回到了西餐館。 這天這個小鎮還有一個不速之客,那就是李義。他的“義和興皮毛收購棧”設在一個大院套裡,每天都有牧民趕著載滿羊毛的勒勒車往裡走。那些早先在草原上見過李義的蒙古牧民都喜歡上這來,因為李義價錢公平,不坑害人。 李義哪裡會想到他過去的朋友和仇人都在這個小鎮出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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