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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填四川 王雨 6216 2018-03-18
守孝三年的日子過去,趙書林忙起與寧徙的婚事來。 婚期定的是三月初九,是趙書林請那算命先生選的。寧徙笑:“你不是說要找風水先生定日子麼。”趙書林說:“我在大榮橋頭遇見那算命先生了,他也老了,搖頭晃腦道,苦盡甘來。我甚喜,他這是在說我倆呀,就給了他一錠銀子,請他給選個日子。他掐指頭算,就選了這天,說是個黃道吉日。”寧徙笑:“你呢,講究也多,我們都老了,住到一起就行。”趙書林頭搖成撥浪鼓:“我倆這苦盡甘來的婚事得要好好辦!” 好多的事情都是熱心的喬甲長指揮辦的,由吳德貴、老憨和桃子具體操辦。巴渝人這“六禮”程序的婚俗講究繁多,結婚之前就開始忙碌。喬甲長說,兩家都是路孔寨的大戶人家,是難得的大喜事,不能馬虎,得要如何如何辦。

趙書林喜滋滋應承。 初八清晨,陽光鮮麗。路孔寨彎拐、狹長、陡峭的老街和臨街的“趙家大院”和前山那白塔都沐浴在喜慶的春暉裡。趙書林步出老街,登上了大榮橋,見沐浴在春暉裡的白銀石灘彷彿在對他笑,他也笑,搖頭晃腦吟李白的詩:“見游絲之橫路,網春暉以留人。”又吟蘇軾的詩:“溶溶晴港漾春暉,蘆筍生時柳絮飛。”中午,他按照喬甲長叮囑,請來縣城裡的名師大廚上門做菜,還宰殺了肥豬兒抬去寧徙家。傍晚,大管家吳德貴帶人在趙家神龕前橫擺了兩張系桌幃鋪桌布的方桌,陳列了精美的供品。謂之“花堂”。入夜時分,新郎倌趙書林在趙氏族長的主持下祭拜天地祖宗,由族裡的女長輩為他掛大花紅、佩紅綾、戴瓜皮帽。謂之“加冠”。這儀式本該由他父母或是姑媽主持做的,他父母、姑媽都已不在人世。 “加冠”儀式畢,吹鼓手奏樂,放鞭炮,以示喜慶。

這時候,寧徙在“常家土樓”的事情也多,得由命好且有經驗的婦人給她“扯臉”。桃子說,常光蓮、李小雅結婚時她都做過,就她來做。桃子用棉線把她臉上的毫毛全都絞掉,抹了層淡淡的熟石灰,又塗脂抹粉。弄得她好難受。桃子嘻嘻笑:“夫人,今天你全得聽我的擺佈。”她搖頭笑。 就在桃子給寧徙“扯臉”時,“趙家大院”已是張燈結彩、鼓樂喧天。大門的門楣上貼了“百年歌合好,五世卜其昌”的門聯,橫批是:“笙磬同偕”。 不想,這番講究、熱鬧的禮儀引來了銅鼓山的土匪。 當晚深夜,樂顛顛的趙書林還在喜房裡忙這忙那,總怕有啥疏漏,埋怨趙鶯不在身邊,女兒的心比他細得多。吳德貴說:“老爺,您曉得的,二小姐趙鶯、二姑爺孫善和您那外孫兒孫聰都在忙船上的生意,已經派人捎了話來,無論如何他們今晚一定趕回家。”他點頭,想起什麼,尋出個精美的匣子打開,仔細清點。吳德貴說:“老爺,我都見你清點過好幾次了。”他笑道:“這裡面裝的是姑媽精心挑選的珠寶、首飾,尤其是姑媽留下的這對翡翠玉鐲,姑媽特地叮囑過,讓我結婚時送給寧徙。”姑媽對他說過,這對玉鐲是祖傳的,與他當年送給趙玉霞的那對一模一樣。吳德貴嘆道:“咳,要是老夫人還在多好……”

“土匪來了!土匪來了……”傳來驚呼聲。 吳德貴一悸,抽身出門,發現手持火把的郭興匪幫闖進“趙家大院”來了,見錢就奪,見物就搶。他大驚失色,招呼家丁們抵擋,派人飛馬去搬救兵。 新房裡的趙書林慌了,尋出所有的銀票來。吳德貴驚惶地跑進來:“老爺快躲起來,土匪來了!”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書林趕緊把銀票塞進懷裡,將精美匣子塞到喜床下。郭興帶領一幫土匪闖進屋來,喝道:“我看見你那匣子了,知事的給我拿出來。”趙書林又怕又心疼:“郭寨主,我家的東西你儘管拿,你不能動那匣子!”郭興笑道:“趙公子,我且不拿,先看看。”說著,令嘍囉從喜床下取出那匣子來,他打開看,呵哈笑:“趙公子,這匣子歸我了。”趙書林求道:“郭寨主,這匣子你不能拿走,這裡面裝的是我與寧徙的成親之物!”郭興黑眼:“給寧徙的啊,提起她老子就上氣,她和她那兒子趙庚弟,不,是常光儒,老子有朝一日要宰了他倆!你這麼一說,這匣子我更是要定了!”關上匣子,抱在懷裡。一介書生的趙書林怒不可遏了:“郭興,你狗日的沒有人性呀,你那心肝被狗吃了呀!你你你,你這個壞蛋,竟連我那才一歲的小孫兒也擄了去,又來我家來搶劫。你知道的,我可是你嫂夫人趙玉霞的表哥!”郭興道:“我知道你是我嫂夫人的表哥,那你就該為你表妹報仇。可你呢,卻為常家人說話,常家可是你我共同的仇人。那常光儒不過是你的養子,與你沒有血緣關係,他是常家的骨肉,所以他才狠心殺了你表妹和我大哥。”趙書林說:“為我表妹之事,我求過他罵過他,可他,他也沒錯,是我自小就教導他要秉公辦事。呃,就算是他有錯,難道我那小孫兒也有錯嗎,你為啥要擄走他?”郭興嘿嘿笑:“他不是你親孫兒,你犯不著心疼他,我擄走他自有我的道理。不過,你放心,那姓常的小崽儿是我夫人在撫養,他現在好好的。我絕對不會傷害他,我也不想傷害你,今天我就要這匣子。”說完,抱了精美匣子就走。趙書林眼冒金星,厲聲喝叫,怒獸般衝上去奪郭興手裡的匣子。郭興緊抱不放。趙書林就狠咬郭興的手。郭興痛得大叫,推開趙書林:“趙書林,你找死!”他身邊那嘍囉揮刀欲砍,吳德貴緊護到趙書林身前:“郭寨主,你殺我吧,你可千萬別傷害我家老爺!”郭興撫被咬傷的手,欲喊殺又忍了:“算了,老子不與你計較,你畢竟是我嫂夫人的表哥。”招呼嘍囉們走。趙書林急了,急中生智:“郭興,你別走。這樣,只要你將那匣子還我,我給你一壇金子。”心想,那給寧徙的翡翠玉鐲絕對不能讓他搶走。郭興住步:“一壇金子!好呀,你拿來,我還你這匣子。”趙書林說:“走,你跟我去後院。”對吳德貴,“你去找家丁拿鋤頭來。”吳德貴擔心地離開。

趙書林領郭興一夥土匪去到後院,吳德貴和一幫家丁拿了鋤頭趕來。 火把熊熊,可見牆垣外那夜色中的瀨溪河、大榮橋和白銀石灘。 趙書林指牆垣內的一棵老黃桷樹:“就埋藏在這樹下。”郭興大喜:“挖,給老子挖!”家丁和土匪們開挖,挖了好深的坑,啥也沒有。郭興瞠目道:“趙書林,你耍老子呀!”趙書林額頭冒汗:“這,這,是我姑媽讓人埋的,她對我說過,說這樹下埋有一壇金子。”指樹的另一邊,“對了,她說過,是埋在突起這樹疙瘩下的。”郭興半信半疑,喝叫:“朝這邊挖!”家丁和土匪們又開挖。郭興恨盯趙書林:“哼,要是挖不出金子,我就要了你的命!”吳德貴心驚膽戰,他從沒有聽說過這樹下埋有金子,也許是老爺在拖延時間等待救兵。唉唉,倘若救兵沒能趕來,老爺的命休矣,明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

依舊沒有挖到金子,郭興怒了,拽住趙書林胸襟,將刀架到他脖頸上:“趙書林,你狗日的死期到了!”吳德貴連連拱手:“郭寨主,使不得!我求你了,放過我家老爺!”趙書林面如土色,還是想著那匣子:“郭興,你別動刀,看來是我記錯了,應該是那個樹疙瘩下。”郭興跺腳咆哮:“老子不挖了,老子立馬要了你的命!”手起刀落,眼見趙書林的人頭就要落地,“鐺!”五尺長刀飛來擋開郭興的刀,趕來的寧徙喝道:“郭興,你狗日的死期到了!”郭興拿刀的手被震麻,大驚,揮刀抵擋寧徙的快刀,手中的精美匣子失落地上。土匪們欲上前相助,卻被老憨和其帶來的家丁圍住廝打。趙家的家丁也揮鋤上陣。打鬥聲吶喊聲響徹後院。盛怒的寧徙使出渾身解數與郭興廝殺,每日操練的她年過六旬,依然是功夫不減當年。二人你來我往不相上下。趙書林萬分擔心寧徙安危,欲上前,被吳德貴拉住:“老爺,這可不是寫詩作畫,你斷不能前去!”趙書林淚水撲面:“寧徙,你要小心……”冒死搶回地上那精美匣子。在院子裡搶劫的其他土匪聞聲趕來,家丁們難以抵擋。寧徙發急,擒賊先擒王,運足指力,尋空當“呀!”地大叫,單指直戳郭興左眼。郭興躲閃不及,左眼珠迸出眼眶,捫住傷眼慘叫。土匪二頭目看見,揮刀抵擋寧徙,驚呼:“寨主受傷了,保護寨主!撤,快撤!”

眾土匪護住郭興,翻過牆垣,逃到瀨溪河邊,擁上等候河邊的兩艘木船。兩艘木船順流而下,消逝在河灣里。 老憨率家丁執火把追至河邊,叫來木船,欲上船追趕。寧徙跟來,說:“老憨,別追了,土匪人多,逼急了會殺回馬槍的。”趙書林趕來,朝夜空拱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寧徙借助火把的光亮,關切地看趙書林:“書林,傷著沒有?”趙書林淚目閃閃:“沒有,沒有!寧徙,我的好寧徙……”撫寧徙哭。吳德貴萬般慶幸,激動說:“夫人,您的指功厲害!”老憨說:“我家夫人常年戳沙練功,指力驚人,單指可以穿木。”寧徙想起什麼,叫吳德貴趕緊去請郎中,自己招呼身邊的人立即去救護傷者。 土匪此次來劫,趙家死了兩個人,傷了十餘人。

喬甲長帶領兵丁趕來“趙家大院”,見此慘狀,痛惜不已:“來晚了,我等來晚了!混賬郭興,你會不得好死的……”趙氏族人扶了拄拐杖的族長走來。族長老淚橫流,渾身哆嗦,怒指正為趙家下人包傷的寧徙:“寧,寧徙,你你你,你給我路孔寨帶來了禍患,你常家人害得我趙家人好慘……”寧徙繼續為傷者包傷,沒有回話。喬甲長少有地黑臉:“老族長,你這就不對了,你啷個反倒責怪寧徙,罪魁禍首是那匪首郭興!你應該清楚的,我們路孔寨能有今日的繁榮,首功是寧徙……” 趙鶯、孫善、孫聰一家三口乘馬車趕回來,悲憾家裡飛來橫禍,慶幸老人安然無恙。 是夜,喬甲長召集眾人在趙家這劫後的花堂裡圍坐議事,哀嘆:“真是好事多磨!”對趙書林,“書林,明日這婚禮還是改期辦吧。”趙書林少有地硬氣:“無需改期,明日照辦!”族長唉唉搖頭:“不可,萬萬不可,倘若土匪又來咋辦?”趙書林說:“那匪首郭興的左眼爆裂,他是絕不敢再來了。”喬甲長問寧徙:“寧徙,你看呢?”寧徙為趙書林的硬氣而自豪:“我聽書林的。”最終商定,明日的婚禮照辦。老族長說話了,犀利的目光巡視族人:“辦婚禮可以,不過,必須嚴格依照我趙氏的規矩辦。寧徙她不是黃花女子,她是二嫁,二嫁者只能在夜間出門,只能坐兩人小轎,只能從趙家的後門進入。不能請客動眾,不能擺酒發宴,不能敲鑼打鼓,不能扯旗放炮。否則,否則就違反了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的禮教,也有辱她原夫家族的臉面。”喬甲長聽了犯愁,鎖眉說:“老族長,這,不能這樣子辦。”族長固執己見。在場的族人附和。趙書林氣紅滿臉:“不行,事情全都準備好了,我得要熱熱鬧鬧辦!”族長怒指趙書林:“趙書林,你,你這個不忠不孝的趙氏孽種,你要為我們趙氏宗族抹黑呀!這次土匪來劫,就是你不尊不敬趙氏祖規的結果!”寧徙胸脯起落,強抑淚水。趙書林回族長說:“如何辦婚禮是我與寧徙的事情,我就是要照現在的安排辦。願來者歡迎,不願來者請便!”族長青筋鼓漲,沙啞了聲:“趙書林,你膽敢冒犯先祖冒犯族規惹怒族人!你忘了呀,忘了你那女兒趙燕是咋個死的了呀。我今天正告你,這件事由不得你,我趙氏族規天王老子也不能違反!否則,我要依照族規嚴辦你!”喬甲長搖頭嘆氣,一時無策。趙書林悲哀落淚:“老天爺呃,你咋要這麼為難我!土匪來劫,族規來卡,難道我娶一個天下少有的善良妻子有錯麼?”怒視族長,“好好好,罷罷罷,我趙書林的婚事不在趙家辦了,我到女方家去辦!”族長聽著,呆了,一屋的人都呆了。老憨拍手笑:“好,好事情,去我主子家辦,熱熱鬧鬧大張旗鼓地辦!”寧徙感動,書林是個硬漢子,是個好男人!她與書林早就商量過,在哪家辦都行,是吳德貴堅持要在男方家辦,老憨還與吳德貴爭執過。最終是她說了話,就在書林家辦。反正兩家相隔不遠,時常都可以走動。喬甲長正愁僵局難解,不想老憨如此說了,他是個開明之人,就徵求寧徙的意見。寧徙頷首同意。吳德貴那臉如同霜打。族長憤怒至極,黑雲滿面,招呼族人:“我們都走,這不干我趙氏的事!”

雖然定在女方家辦婚禮,吳德貴還是堅持認為,是他家老爺趙書林娶寧徙為妻,還是得按照巴渝婚俗辦。 寧徙應從。 初九早宴後,鳳冠霞帔的新娘寧徙在家人的簇擁下登上了花轎。吳德貴說,這叫“出閣”。因為寧徙的父母和長親均故,就少了“哭嫁”這道程序。花轎放在“常家土樓”外擴修過的大道約一里遠處。隨行的陪嫁物件有:八鋪八罩、衣櫃桌椅、碗盞酒壺、腳盆馬桶等等。有一樣特別,由老憨抱來一對公雞母雞,放入竹籠,竹籠綁在花轎後。吳德貴說,這是“隨轎雞”。新娘的花轎啟動時,鼓樂齊鳴。候在“常家土樓”的新郎趙書林就登到土樓屋頂眺望。吳德貴說,男人居高臨下才不會被女人欺負。這時,鐵銃三聲,鞭炮齊鳴,眾賓客男女都擁到土樓門外迎接。男女雙方的吹鼓手皆瘋狂吹奏。院門外寬敞的大道兩廂,站滿了左鄰右舍、四鄉八鄰的男女老少看客,其中的移民眾多,南腔北調,過年般熱鬧。

花轎緩緩而來,在院門前放下。 新郎趙書林提了串燃放的鞭炮,圍繞花轎轉了三圈。 “劈裡叭啦”的鞭炮聲混合著嬉笑的人聲。吳德貴說,這是“避邪”。鞭炮聲止,花轎再啟,抬進院門抬至花堂前放下。男方晚輩趙鶯上前掀開轎帘,恭敬地給新娘獻茶,新娘付給她賞錢。就有大廚子前來,將手中的一把米豆鹽茶向花轎四周拋灑,口中念念有詞:“日吉辰良,天地開張,新人到此,車馬還鄉。一張桌子四四方,張良造就魯班裝,四面嵌起雲牙板,中間焚起一爐香。此香本是非凡香,來與新娘掩煞香,天無忌地無忌年無忌月無忌日無忌時無忌,姜太公在此,諸邪迴避,人財兩旺,大吉大利。”吳德貴說,這叫“回車馬”。大廚子撒完米豆鹽茶,新郎就將新娘陪嫁的燈盞點燃。吳德貴說,這叫“長命富貴燈”。這之後,司儀喬甲長指引新郎步上紅地氈左右踏步走。吳德貴說,這叫“腳踏四方”。這道程序結束後,則由多子多福的喬甲長夫人再掀轎帘,扶新娘下轎,領她踩過米篩步入花堂。新郎倌緊隨其後。

一對新人在花堂當間站定。 司儀喬甲長高呼:“一拜天地!”新郎、新娘拜天地。喬甲長又高呼:“二拜祖宗!”新郎、新娘向尚還健在的老輩子焦陵夫婦叩拜。兩位老人是兒媳焦思弟和孫兒焦傳專程去居安鎮接來的。喬甲長再高呼:“夫妻對拜!”新郎、新娘對拜。此後是倒拜,由男女雙方晚輩倒拜兩位新人。新郎、新娘就給晚輩們發賞錢。喬甲長呵哈笑:“這是我們路孔寨土客結合的大好婚禮!” 婚宴設在“常家土樓”的院壩裡,擺了近百桌席。 女方的親朋好友都來了,趙家的親朋好友也來了,還是有不少趙氏的族人。唯遺憾的是,川東道台趙庚弟沒來,他帶人去川東的酉陽、秀山、黔江、彭水縣視察,未能趕回。 新房設在寧徙的住屋內,屋裡充滿喜氣。那張閩西風味的樟木鴛鴦大床上鋪了紅被擺了紅枕,四根錚亮的床架披紅掛綠。床架、床屏、床沿、床腳的龍鳳呈祥等雕刻圖案在燭火下熠熠生輝。新娘寧徙端坐床沿,等待新郎來揭紅蓋頭。終於,滿面酒紅的趙書林踉蹌跨過門檻,關死房門。他從櫃子裡取出那個精美匣子打開,取出那對翡翠玉鐲戴到寧徙的手腕上,也不說話,一把揭開了紅蓋頭。 燭火下的寧徙盯了他笑。 寧徙那青年中年老年的面容在他眼前晃動,諸多痛苦甜蜜的事情盪他心扉。他摟抱她平放到軟和的新床上,做他渴盼了幾十年的事情。 寧徙淚光閃閃。這張伴隨她度過了無數個孤寂難眠夜的鴛鴦大床,今夜才名副其實。書林,不想你這書生的力氣這麼大。寧徙,你如今不是常夫人而是趙夫人了,心裡驚駭,你倆可是在“常家土樓”裡鴛鴦共枕呢。是的,“常家土樓”是不能改名的了,它早已經聲名遠播。老憨當年曾指責過常維翰,也請求她將這土樓改名為“寧家土樓”。她沒有同意,她的兒孫們都姓常,他們已在這裡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她和晚輩們沒有愧對常家,常氏的興盛實現了她當年那赴川置業發家的抱負。這就夠了。她對書林說過“常家土樓”不改名之事,他遺憾也感動,遺憾常維翰變心,感動她的大氣。 “夫人,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你要是男人的話……咳,你付出了這麼多,犧牲了這麼多,卻是在為常氏為趙氏光宗耀祖。”趙書林說。 “我不後悔做女人,我有了姓常的姓趙的姓焦的後代,我滿足了。”她答,也還是為寧氏無後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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