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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朝廷下了移民詔

填四川 张泽 12892 2018-03-18
清王朝順治十七年冬,四川行省重慶府通往貴州的驛道上,寒風料峭,滿目荒涼。 天陰沉沉的,大塊大塊的烏雲遮住了太陽,厚厚的雲層向山野壓下來,彷彿要把山川河流吞沒。驛道旁很多樹落了葉,光禿禿的樹幹在寒風中顫抖。幾隻烏鴉在一棵光樹枝上“呱呱”叫著。驛道上滿是荒草,驛道兩邊山坡上也長滿了半人多深的荒草,灰黃灰黃一片。偶爾可以看到一兩間農房,屋頂塌了,牆垮了,屋裡也長滿了荒草,豺狼在屋裡做了窩,“嗷嗷”叫著,更增添了山野的淒涼。 原來住在驛道兩旁的人大多在動亂中死了,有的逃進了更高更大的山里。 起風了,呼呼的,滿山遍野的荒草在寒風中掙扎。一行人出現在驛道上,兩個騎馬的官員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十來個徒步的兵士。他們走得十分疲憊,清早從重慶府出發,渡過大江,走上驛道,天快要黑了,還沒有找到住宿的地方。雖然帶著乾糧,餓了可以吃乾糧填肚子,可是找不到水喝,沿途曾經遇到山泉,山泉邊有屍體的白骨:人的白骨、野獸的白骨。山泉的水暗暗的,發出刺鼻的臭味,人們不敢喝,只得忍著渴。馬耐不住渴了,越走越慢……

騎在馬上的兩個官員都是到綦江縣上任的,一個是清王朝任命的綦江縣令孟易吉,一個是縣丞張源。 孟縣令是第二次到綦江上任,心裡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孟易吉祖籍湖廣麻城,幼時隨經商的父親到了武昌府,讀書勤奮努力,明末考中進士,遇上張獻忠的大西軍攻占武昌,派人把孟易吉“請”到了大帥府,要孟易吉給他做謀士,無可奈何,孟易吉跟了大西軍。張獻忠死後,孟易吉幾度想離開大西軍,統領大西軍殘兵敗將的孫可望器重他的才學,派人看得緊,找不到逃脫的機會。後來,孫可望被南明小朝廷封為義王,委派了一個叫張師素的人當綦江縣令,孟易吉被委任做了縣丞,隨著張縣令到了綦江縣。 綦江縣城一片廢墟,城牆垮了,房屋塌了,大街上長滿了荊棘,到處是死人骨頭。孟易吉走遍全城,沒有看到一個活著的。縣衙門的房塌了,屋里長滿了草,孟易吉帶著兩個兵士走近縣大堂,聽到“嗷”的一聲吼叫,一隻小牛般大的老虎張牙舞爪撲了出來,兩個兵士忙上前保護縣丞大人,三個人拿著刀槍舞著,大老虎慢吞吞地走了。原來,老虎在綦江縣衙大堂做了窩。

孟易吉在張縣令的率領下,同帶來的兵丁一起趕走了在縣衙大堂做窩的老虎,在縣衙大堂搭起茅草棚住了下來。可是,綦江縣城沒有百姓,縣城周圍幾十里方圓也沒有百姓,沒有百姓的縣衙門成了空架子。 張縣令找到義王孫可望,陳述了重建綦江縣城的艱難,要了銀兩,買了種籽耕牛,帶著孟易吉和衙役到貴州深山密林裡尋覓綦江逃去避難的百姓。不知走爛了多少雙鞋子,終於找到了一些,磨破了嘴皮,說了很多寬慰的話,希望百姓重回綦江縣城安家。張縣令的誠意感動了一些百姓,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終於,二十多家百姓從藏身避難的深山回到了綦江縣城。張縣令送給耕牛種籽,讓回到綦江縣城的百姓墾荒種田度日,綦江縣城終於又有了人跡,恢復了一些生機。

清王朝大軍壓境,義王孫可望不想拿雞蛋碰石頭,投降了清軍。孟易吉也成了大清朝的臣民。四川巡撫李國英聽說孟易吉學識人品都好,又在綦江縣任過縣丞,奏請朝廷恩准,任命孟易吉做了大清朝第一任綦江縣令。孟易吉又回到了綦江縣,帶著朝廷任命的張縣丞和十多個兵丁前往上任。 天黑了,風越來越大,呼呼呼,黑暗中的山野充滿陰森恐怖,形態各異的山形彷彿面目猙獰的野獸,張大了嘴巴要把孟縣令一行人吞噬。孟易吉帶著兵士終於找到了兩間沒有屋頂的農房過夜。 四周響著風聲、野獸的嚎叫聲,誰也沒有辦法睡著。張縣丞膽子小,顫抖起來,身子發出嗦嗦的響聲。 半夜過,四周出現一些亮光,亮光閃動著越來越近。孟易吉出門看,是一些舉著火把的人。放哨的兵丁禀報:舉著火把的人圍住了農家屋。孟易吉嚇了一大跳,猜出是一夥強盜探聽到了他們要到綦江上任,趕來半路劫殺。

孟易吉叫起了張縣丞和兵士,讓大家拿出武器準備戰鬥,突出強盜包圍圈後分散躲避,天亮強盜退走後再集合上路到綦江縣城。 火把下一個沙啞的喉嚨大聲吼起來:“姓孟的,你是想到綦江做縣令吧?綦江是老子蘇老四的地盤,你要想坐穩綦江的縣令,就要先拜我的山頭,請隨我到山寨住兩天,交個朋友。” 孟易吉知道綦江一些山寨的強盜十分猖獗,不過,他相信大清朝已經平定了天下,強盜猖狂不了幾天了。孟縣令吩咐張縣丞和兵丁作好準備,一聲喊,眾人跳起身衝出門去。強盜沒有想到官軍會突然發起攻擊,衝出門後向四面八方分散了。雖然知道新任綦江縣令孟易吉也在官軍中,但黑暗中不知道是哪一個。 滿山遍野響起了喊殺聲、刀槍碰擊的聲音。孟縣令帶的兵士經過挑選,個個武藝好,以一擋十。強盜是烏合之眾,看到官兵英勇,害怕了,退讓了。十多個官兵都衝出了強盜的包圍。張縣丞心裡害怕,跟著一個兵士衝出門,黑暗中看不清路,一腳踩虛,掉進了一條荒溝,雖然摔傷了腿,也逃出了強盜的包圍。

天亮了,強盜沒有抓到來綦江上任的新縣令,撤走了。兵丁們一個一個回到了沒有屋頂的農戶家,張縣丞從荒溝中爬了出來,傷了腿,走路一瘸一拐,也趕回了農戶家,可是孟縣令遲遲沒有來。 一個兵丁哭喪著臉說:“壞了,縣令丟了,怎麼到綦江縣上任?” 張縣丞嘆了一口氣說:“強盜兇得很,就算是孟縣令回來了,恐怕也不敢到綦江上任了,我們還是回重慶府吧,讓知府大人派兵清剿了強盜,再到綦江縣上任。” 一些兵丁認為張縣丞說得有道理,贊同回重慶府禀報,讓知府派兵清剿強盜。不過,找不到縣令大人,回重慶府沒有辦法向知府衙門交待,大家十分焦急。 太陽出來了,照亮了驛道兩旁的山野。終於,新任綦江知縣孟易吉回來了,臉上被荊棘劃出了幾道血痕,帽子掉了,衣服破了,十分狼狽,不過,臉上帶著笑,精神很好。他夜裡衝出強盜包圍後迷失了方向,越走離約定的農戶家越遠,直到天亮看清了方向,找到了路,才走了回來。

強盜太猖狂了,孟縣令讓張縣丞帶著兩個兵丁回重慶府禀報,希望派兵圍剿,他帶著剩下的兵丁繼續向綦江縣城進發。夜裡強盜圍攻時馬被搶走了,孟縣令和兵丁們一樣,步行到綦江縣上任。 綦江縣位於重慶府南面咽喉之地,百姓飽受兵災戰亂之苦。早在蜀漢時期,南方僚人反叛,諸葛丞相派遣關索、張苞、姜維率大軍平叛,從巴縣南渡大江,經綦江往播州,叛亂平定後大軍撤回。唐代乾符年間,南詔國反叛,朝廷命太原人楊端率大軍平叛,大軍由巴州渡長江,在綦江遇南詔叛軍,經過激烈戰鬥,楊端率大軍打敗了叛軍主力。宋代川黔邊境南平僚、三族蠻先後反叛,朝廷派孫固、熊本平叛,在綦江境內大戰,據史書記載,“滿江蔽紅,血流漂櫓”。明朝萬曆年間,播州宣諭史楊應龍造反,率大軍攻破綦江縣城,史書記載:“盡取資財子女去,老弱者殺之,投屍蔽江,下水為赤”。天啟年間,四川永寧宣諭吏奢氏叛亂,大軍佔據了重慶府,又發兵往南攻占遵義,綦江首當其衝。每次戰爭都讓綦江百姓慘遭荼毒,成千上萬災民拋棄家園,四處逃難。

明朝崇禎年間,朝廷腐敗,社會動盪,各地農民起義風起雲湧,李自成、張獻忠一併起義於陝西。張獻忠,陝西延安府人,幼時家貧,飽嚐苦難。崇禎三四年間,陝西延安府一帶遭受旱災,百姓少吃缺穿,張獻忠率領十八寨農民起義,自號“八大王”,出陝後轉戰鄂皖等地,因連連兵敗,曾於崇禎十一年投降朝廷。一年過後,張獻忠再次起兵反叛朝廷,率大軍轉戰於湖廣、四川、陝西交界山區。崇禎十六年,幾起幾落的張獻忠率大軍在湖廣麻城、黃州一帶得到休整充實,攻占了武昌府,招兵買馬,壯大了部隊,號稱六十萬大軍水陸兩路由東向西,兵犯四川。攻占四川東部州縣後繼續西進,意欲學蜀漢主劉備,在四川建立政權,稱王稱帝,他把自己準備建立的政權稱做大西,起義軍稱做大西軍。當時的四川巡撫叫陳琦,因為川中兵力緊張,撤走了夔州等險要關口守軍,陳巡撫以為長江天險足以抵擋張獻忠的大軍。可是,陳巡撫失算了,大西軍水陸並進,明朝守軍望風而逃,崇禎十七年二月,張獻忠率大西軍攻陷夔門,三月攻陷萬縣,五月初,大西軍兵抵重慶城下,經過激烈戰鬥攻破了重慶,四川撫巡、重慶知府、巴縣知縣盡遭殺害。大西軍僅僅在重慶休整了三天,即留副將駐守,張獻忠親率大軍向成都進發,一路攻殺。攻破成都後,又派出人馬攻占成都周邊州縣,控制了四川大部分地區。

清順治元年(公元1644年)十月十六日,張獻忠在成都登上皇帝寶座,改元大順,定甲申年為大順元年,手下大將封王拜侯。張獻忠性格暴躁,喜殺戮,對部下管束不嚴,兵丁燒殺搶掠,騷擾民間,百姓多懼之,因而很難得到百姓擁護。同時,鎮守山海關的明朝大將吳三桂投降清人,領清兵入關,京城為清人攻占,緊接著,清兵攻占了中原大地不少州縣。清順治三年,肅清王豪格率大軍從陝西攻入四川,一邊追剿李自成餘部,一邊圍剿張獻忠的大西軍。張獻忠抵擋不住清軍進攻,退出成都,退守西充,清軍和大西軍在西充城外鳳凰坡擺開陣勢,準備廝殺。豪格箭射張獻忠,射中大西皇帝要害處。張獻忠被射死,大西軍兵將見主帥遇害,軍心動搖,大敗。清軍斬大西軍首級數万,擊潰了大西軍。張獻忠死後,他手下大將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等率殘兵向川東南方潰逃,再度攻占重慶府。孫可望、李定國、白文選等害怕清軍追至,不敢在重慶城停留,率領大軍渡過長江,意欲向南退至滇黔,依憑滇黔大山抵抗清軍。

張獻忠的大西軍佔領重慶,進兵川西時,綦江在長江以南,沒有受到騷擾。不想大西軍殘兵重新佔領重慶府後,渡過長江,大軍直逼綦江,官紳百姓人人驚慌,個個害怕。當時在綦江當縣令的是陝西人趙嘉龍,儘管明知憑綦江彈丸之地,絕對沒有辦法抵擋住大西軍,不過,趙知縣仍忠於朝廷,親率團防及守城兵丁拼死抵抗。綦江縣城三面靠山,一面臨江,僅山中小道可抵縣城腳下,易守難攻,趙知縣早在大西軍攻占重慶府前就作好了準備,添置了火砲,還讓普通百姓準備了刀槍弓箭,遇敵軍攻城時協助官兵上城牆防守。因此,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大軍攻到城下,幾次進攻均遭城上火砲弓箭擊敗,死傷了不少兵丁。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及眾將官心中惱怒,組織了一次又一次進攻。趙知縣率官兵百姓奮力防守,不過,兵力懸殊太大,終於不能守住綦江縣城,趙知縣在亂軍中被進攻的大西軍殺死,綦江縣城被攻破了。小小的一座綦江縣城讓大西軍損失了不少兵馬,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及眾將領心中惱怒,攻破綦江後放縱兵士燒殺搶掠。綦江百姓遭難了,財物被搶,房屋被燒,沒有逃走的人被殺。史書記載,“大西軍攻破綦江縣城後,殺戮一月,屍填城野。”

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率領的大西軍在十萬以上,可是,綦江縣城只有區區一千多百姓,偏野小縣,府庫中的存糧不多,軍糧不夠,軍隊難以穩定。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商議後下達了命令,讓軍隊沿綦江縣城至貴州的驛道一字擺開,沿途搜尋糧食。命令下了,苦了綦江沿驛道居住的眾多百姓,三溪、東溪、趕水、安穩等鄉場房屋被燒,百姓家中糧食被搶,不少人被抓被殺,就連老人、小孩也不能倖免。驛道沿途鄉場被搶光了,大西軍又分兵攻打驛道附近山寨,殘酷的搶劫殺戮,讓綦江境內鄉場幾乎全部成了廢墟,十室十空,沒有了人煙…… 孟易吉帶著兵丁到了綦江縣城,在縣衙門舊址重新搭起草棚住了下來。改朝換代,百姓害怕戰事,從貴州大山搬回的人又搬走了一些,綦江縣城只剩下五六家百姓。張縣丞從重慶府帶來官兵圍剿強盜。綦江的強盜頭子蘇老四退到了東溪場附近的福林山,綦江縣城及周邊鄉村稍稍安定。可是,吳三桂被清王朝封做了雲南王,率領幾十萬大軍保護家眷從重慶府渡過長江,沿著到貴州的驛道,經綦江、桐梓、遵義、貴陽到雲南,大軍過境,雞犬不寧,百姓受擾。孟易吉帶著綦江縣衙門的人為過路大軍的官員安排住宿,燒水伺候,清早忙到半夜,累得筋疲力盡,還經常遭到吳三桂部下責罵。終於,吳三桂的大軍過完了,孟縣令把精力用在治理地方上了。他帶著張縣丞和衙役走遍了綦江各個鄉場,看到各地人跡稀罕,大片土地荒蕪,一片荒涼殘破景象,不覺憂心如焚。 一天,孟縣令帶了兩個衙役,沿綦河邊上的驛道往南走,到了離綦江縣城八十里的東溪場。孟縣令聽縣城裡的百姓講,東溪場歷史悠久,早在西漢時就有人居住,唐朝貞觀年間曾經設過縣,後來撤縣設了東溪里,是綦江最大的鄉場。東溪場背靠牛心山,面臨綦河,景色秀麗,前朝文人墨客常常聚集於此,寫文賦詩。孟易吉到了東溪,舉目四望,風景確實很美,綦河由南往北,到東溪拐了一個彎,成了由東向西,河水清清,江心兩塊奇形巨石,似烏龜探頭望天,像靈猴溪邊飲水。綦河兩岸長著一棵棵黃葛樹,樹幹要兩三人才能抱住,有幾棵黃葛樹戰亂時被火燒刀砍,可是從燒壞的、砍斷的樹樁上又長出了新的枝幹。東溪場上房屋多數被毀,一片殘破景象。天色黃昏,夜色籠罩,孟縣令沒有找到可以棲身的地方,正在焦慮,忽然眼前一亮,發現場邊一個草棚裡閃出了火光。縣令大人帶著衙役,順著火光尋去,來到了一間茅草棚前。 茅草棚裡住的是李洪仁及救他的女人和他們的女兒。 李仁洪沒有死,他被救活了,救他的女人名叫劉召兒。劉召兒不到三十歲,曾經是一個十分招人愛的俏女人,苗條的身材,白嫩嫩的瓜子臉。從前,她有一個十分幸福的家,年幼時隨父母住在巴縣劉家院子。聽父親講,劉家先祖在湖廣麻城孝感鄉住,老家的旁邊有一條河,叫舉水河。元朝末年,朝廷腐敗,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孝感鄉有一個名叫鄒普勝的率眾造反,劉家的先祖參加了造反隊伍,被分到一個叫明玉珍的將領手下當了小頭領。後來,明玉珍率領起義隊伍打進了四川,在重慶建立了大夏朝,當了皇帝。劉家的先祖也成了大夏朝的將領。可是好景不長,大夏朝被明朝派來的軍隊滅了,劉家的先祖流落民間,在巴縣鄉下安了家,娶妻生子,一代傳一代。不過,劉召兒的長輩們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從麻城孝感鄉遷來的,經常派人回麻城祭掃祖墳,看望故鄉的親人。劉召兒長大後,媒人介紹到綦江縣東溪場姓樊的人家做了媳婦,丈夫是一個木匠,長年在四鄉做木工活,掙錢捎回家養父母妻子。劉召兒嫁到樊家,孝敬公婆,和丈夫相親相愛,雖然說不上生活富裕,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一年以後,有了一個小女兒。想不到禍從天降,一次,丈夫外出給人做木匠活,天黑喝了酒,醉醺醺回家路上摔下山岩死了。噩耗傳到家中,劉召兒哭得死去活來,婆婆思念兒子,傷心過度,不久也死了。劉召兒和公公一起,租了兩畝水田耕種,艱難度日。可是禍不單行,孫可望、白文選、李定國率領的大西軍殘兵敗將攻下了綦江縣城,又竄到驛道附近鄉場及山寨搶糧搶錢。公公年邁,和搶糧的賊人爭鬥時被殺死了。劉召兒抱著小女兒逃進了深山,找了一個山洞住下,因為沒有糧食,又沒有禦寒的衣物,小女兒又餓又凍死了,剩下了她孤孤單單一個人。 劉召兒到大山密林中採來草藥給背回來的麻城鄉親治傷,從山坡上沒有挖走紅苕的土裡挖回紅苕煮熟餵給受傷的男人吃。慢慢地,李仁洪臉上有了紅潤的顏色,傷口開始結疤癒合。劉召兒是一個善良的女人,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弄回吃的讓李仁洪吃飽,天天清早冒著風雪出門,採草藥,弄吃的,天色黃昏才回到住的山洞。有一天運氣好,在一棵大樹上鳥窩裡撿到了幾個鳥蛋。劉召兒十分高興,小心翼翼把鳥蛋拿回住的山洞,煮了一碗蛋湯餵給李仁洪吃。李仁洪的傷已經好得多了,看到女人耐心為自己治傷,餵給吃的,心裡感激,眼裡閃動著淚花,吃了劉召兒餵給的蛋湯,終於忍不住了,掙扎著站起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女人面前。 劉召兒有一些慌亂,說:“李大哥,你,你要做什麼?起來,快起來。” 李仁洪臉上流滿了淚,聲音顫抖著說:“好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生報答不了好人的大恩大德,來世變牛變狗,也要報答好人的恩德。” 劉召兒扶起了男人,嘆了一口氣說:“那天在山寨前面山坡上,你渾身血污,把'水'說成'滸'。我聽父親講過,只有麻城孝感鄉舉水河一帶的人才把'水'說成'滸',我的祖輩也是麻城孝感鄉人,我們是鄉親。父親告訴我,鄉親要相互幫助,所以我救了你。” 李仁洪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大聲叫起來:“大姐,你也是麻城舉水河邊的人?我小時候聽大人說,以前麻城有一個孝感鄉,沈家莊是孝感鄉的一個村子,後來孝感鄉並給了太平鄉,沈家莊是太平鄉的一個村子。我家剛好在舉水河邊上,我們是鄉親,真正的麻城鄉親。” 李仁洪在麻城老家時租種著財主家的五畝水田,一年到頭辛辛苦苦,臉朝黃土背朝天,秋天收回家的稻子交了財主的租子,剩不了多少,一家人生活得非常艱難。八大王張獻忠的大軍佔領麻城後招兵買馬,李仁洪瞞著家中的父母和妻子,報名參加了張獻忠的大西軍,後來跟隨大軍打進了四川。張獻忠治軍不嚴,大軍佔領了一個地方,將領們縱容兵丁搶掠財物、姦淫婦女,李仁洪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不願意跟著一起搶劫殺人,多次想離開大西軍回家。可是,到處是戰亂,獨身一人,身處離家數千里的四川,人地生疏,害怕離開大西軍被明朝官軍抓住殺了,沒有辦法,只得棲身在張獻忠的大西軍中。大西朝建立了,李仁洪很想在成都附近找一個鄉鎮安下家,離開八大王的軍隊。可是清軍打來,大西皇帝逃到西充,在鳳凰坡前中箭死了,李仁洪只得隨著敗兵退走,攻下綦江縣城後隨將領來到東溪場,攻打山寨掠取糧食錢財,被守在山寨中的鄉民放箭射中,身負重傷。同隊的兵將攻破山寨,搶了糧食錢財走了,甩下他一個人躺在死人堆裡。李仁洪傷口疼痛,口乾舌燥,眼前有人影晃過,艱難地喊出了聲,哀求給一口水喝,想不到,因為把“水”說成“滸”,被劉召兒救了。 李仁洪在劉召兒藏身的山洞住了下來。劉召兒採草藥為他治傷,四處尋找食物給他吃。李仁洪十分感激,傷稍稍好了一些,幫著用小木盆到小溪邊端水,到附近樹林裡找一些柴火回山洞燒水煮飯。劉召兒死了丈夫、公婆和孩子,一個人躲在深山石洞中,心裡有苦找不到人傾訴,自從救回了李仁洪,晚上睡在山洞的地舖上,一男一女你一言我一語擺談起來。劉召兒告訴男人自己的身世,綦江的風土人情;李仁洪告訴女人家鄉麻城舉水河邊的故事,麻城人敬帝主張七相公和麻仙姑,酒桌上有肉糕和氣水粑等等,兩個人常常擺談到深夜。 外面到處是動亂,八大王的殘兵退到雲南去了,綦江縣城、東溪場上沒有了官家主事的人,一些打家劫舍的強盜占山為王。八大王殘兵過境後殘留下來為數不多的百姓不敢回家居住,逃進了深山,逃向了貴州方向。綦江縣城及綦河兩岸的鄉場成了沒有人煙的廢墟。 李仁洪和劉召兒在深山里相依為命活了下來。他們藏身的山洞離東溪場十來里路,劉召兒以前的家在東溪場上,熟悉東溪場周圍的地形,深夜悄悄摸回東溪場上,鑽進沒有人的屋子裡,找了幾件男人穿的衣服和褲子,帶回山洞讓李仁洪換上。兩個多月過去,李仁洪傷好了,開始隨著劉召兒到大山里找吃的。雖然老家麻城沈家莊在平壩上,可是東北邊不遠的地方就是大山,李仁洪曾經隨著父親到山里人家幫工,從小走慣了山路,爬山過河,鑽密林,比劉召兒還強。李仁洪當兵後練過武,用山上的毛竹製成弓箭打獵,運氣好能打著兔子或山雞,拿回山洞和劉召兒一起剝皮去毛煮了吃,雖然少鹽沒味,兩個人仍然吃得很香。 有一天,李仁洪和劉召兒到山林中去採野菜,李仁洪正專心採著野菜,忽然聽到劉召兒“哎唷”叫了一聲,忽忙回過頭看,女人抱著一隻腳坐在草地上呻吟。他趕忙奔了過去,大聲問:“大姐,你怎麼啦?” 劉召兒痛苦地說:“我,我被蛇咬了,腿麻木了,站不起來。” 李仁洪在女人身邊蹲下,看到劉召兒滿臉是汗,痛苦地皺著眉,兩隻手抱著大腿。他顧不得男女有別,急忙把女人受傷大腿的褲腳撕下,看到劉召兒的大腿已經變黑,猜出咬傷她的一定是毒蛇。他曾經聽老人講過,被毒蛇咬了要擠出毒汁,不然,蛇毒進入五臟,生命就危險了。李仁洪抱起女人受傷的大腿,兩手用力擠著受傷的地方,一股黑黑的血水流了出來,他害怕蛇毒擠不干淨,俯下身去用嘴吮吸傷口,一口又一口吸出發黑的血水。劉召兒的大腿被男人抱在懷裡,有一些不好意思,臉紅了,看到李仁洪不怕髒,一口一口為自己吸著血水,心裡非常感激,說:“大哥,我的腿臟,不要吸了。” 李仁洪搖了搖頭說:“不,大姐,蛇毒吸不干淨,傷不會好。” 李仁洪繼續吮吸著劉召兒大腿上的傷,直到吮吸出來的血水已經沒有黑的顏色,才幫著包紮好傷口,背起女人回到了山洞,安頓劉召兒在地舖上睡好,又出了門。李仁洪要採草藥為女人治毒蛇咬的傷,他到山洞已經兩個多月了,一起採野菜的時候,劉召兒教他辨認過草藥,治咳嗽的草藥、治寒病的草藥、治毒物咬傷的草藥,辨認各種各樣的草藥,想不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李仁洪進了樹林,尋找醫治毒蛇咬傷的草藥,有一種叫扁蛇頭的草藥,長在高山懸崖上。李仁洪鑽密林,荊棘扎破了臉,火辣辣地痛,他咬住牙忍住了,爬懸崖的時候腳扭傷了,腫了起來,李仁洪仍然咬著牙忍住了,終於采回了扁蛇頭。回到山洞,劉召兒看到李仁洪臉上一條條血痕,腳也腫了,十分過意不去,說:“李大哥,你受苦了。” 李仁洪笑著高興地說:“我采回了扁蛇頭,你的傷很快就會好。” 李仁洪把采回的草藥洗乾淨,熬成藥水讓女人喝,還搗碎敷在傷口上,害怕弄疼了劉召兒,敷藥的時候,手輕輕掀開蓋在女人受傷大腿上的衣被,慢慢地敷藥。劉召兒是一個年輕婦女,一個男人在大腿上撫來弄去,心裡既感到緊張又十分舒服既希望大腿上的傷早一點好,不要再麻煩李大哥,又希望大腿上的傷慢一些好,好讓男人天天在自己大腿上撫來弄去,享受舒服的感覺。 李仁洪為劉召兒醫治大腿上的蛇傷,輕輕敷藥,在女人的大腿上撫來弄去,開始沒有感覺。一天下午,李仁洪為劉召兒敷藥,把大腿上的褲管捋得高了一些,露出了女人白白的大腿根,李仁洪看到了,心裡“咚咚”跳起來,他想把女人的褲子放低一點,遮住大腿根,可是始終沒有幫女人放下褲管。男人小心翼翼地敷著藥,一會兒,偷偷向女人大腿根望兩眼,過一會兒,又偷偷望兩眼。 男人心裡也對女人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想法,有了一種渴望。 難怪李仁洪和劉召兒會對異性有渴望,他們都是年輕人,李仁洪離開家幾年了,劉召兒死了丈夫,孤男寡女碰到一起,住在深山密林的石洞裡,共同生活,互相幫助,時間久了,會產生感情,碰出愛情的火花。儘管他們處境艱難,必須努力奮鬥才能生存下去,不過,再苦再累的生活,也擋不住異性的誘惑。 晚上,李仁洪和劉召兒睡在山洞裡的地舖上,兩人心裡都想著事情,想著對方對自己的好。女人的心在咚咚地跳,臉在發燒;男人的心也在咚咚地跳,臉像火炭一樣。兩個人的地舖相距不遠,女人的地舖在石台上,石台不高,只有七八寸,男人的地舖在石台下,緊挨著石台。 夜深了,兩個人都沒有睡著,忽然,女人的手伸向了男人的地舖,探索著摸了一會,什麼都沒有摸到。男人聽到了“嗦嗦”的聲音,猜出是女人的手在往下摸,他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什麼。 劉召兒心裡“咚咚”跳著,臉發熱,忽然抱著破棉被從石台上滾到了石台下,滾到了男人的身邊。李仁洪心裡一陣興奮,想伸出手去抱女人,又有一些不敢,努力忍住了,他裝著睡著了,悄悄地一動也不動。 劉召兒一把掀開男人蓋在身上的破棉被,頭扎進了李仁洪的懷裡,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說:“李大哥,你是好人,你要了我吧。” 李仁洪再也忍不住了,緊緊摟住了女人,手伸向女人衣服裡隆起的地方,身子翻到了上面,緊緊壓住了女人的身子…… 李仁洪和劉召兒成了一對患難夫妻,儘管李仁洪在老家有妻子兒女,可是相距數千里,兵荒馬亂年月,他不知道今生今世和遠在麻城沈家莊的妻子有沒有相會的機會。儘管他覺得和劉召兒結成夫妻有一些對不起家鄉麻城的妻子女兒,面對著眼前的女人,李仁洪顧不得許多了…… 李仁洪在山洞邊選了一處樹木稀少的地方,開出了四五分大的兩塊山地,深夜和劉召兒下山在東溪場及附近山寨殘破的民房裡尋覓到一些包穀高粱種子。於是,春天到了,開出來的山地上長出了嫩嫩的綠苗。李仁洪還種下了紅苕。秋天到了,高粱紅了,包穀黃了,紅苕藤下結出了大塊大塊的果實。李仁洪和劉召兒收了包穀高粱,挖了紅苕,勉強能夠吃上飽飯了。有一次,劉召兒在東溪場廢墟中居然找到了一罐子鹽,抱回家,兩個人像找到了寶貝一樣高興,他們非常節省地使用著鹽,盡量想多用一些時間。 李仁洪和劉召兒在一起生活,過了一年又一年,十多個年頭過去了,兩人有了一個女兒,取名叫瑛子。夫妻倆勤勤懇懇,在山地上種包穀高粱和紅苕,閒時採野菜,用自製的弓箭打獵,儘管生活很苦,一家人相互愛護,苦日子也過得舒服。世道平靜了,他們把家搬到了東溪場邊,搭了一個草棚住下,遇到了前來巡視的孟縣令。 李仁洪夫妻看到穿著官服的縣令大人帶著衙役出現在面前,十分驚慌,傻呆呆地說不出話。孟縣令進了茅草棚,溫和地笑著說:“大哥,我們從縣城來,走了一天的路,天黑了,想找一個住的地方,討一口水喝。” 孟縣令也把“水”說成了“滸”音。 站在面前的官員也是麻城舉水河邊的人,李仁洪、劉召兒心中的恐懼少了一些。李仁洪倒了一碗水,十分小心地試探說:“老爺,請喝水(滸)。”劉召兒還從飯鍋裡拿出一個包穀麵餅子遞上,說:“老爺,這是氣水粑,餓了就吃。” 孟縣令從口音聽出眼前的一對男女是麻城鄉親,他方遇鄉親,縣令大人眼睛濕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大哥大嫂,我是麻城舉水河邊人,我們是同鄉,是鄉親。” 李仁洪、劉召兒心裡的恐懼消失了,他們拿出打獵打回的兔子肉和包穀面,煮熟肉,蒸了包穀粑招待貴客。晚上,孟縣令和李仁洪睡在一張窄窄的木板床上,兩個人都講了自己的經歷。孟縣令告訴李仁洪,天下太平了,可以返回麻城探望親人了,同時委託李仁洪夫妻到附近大山里把認識的鄉親找回來開荒種地,回麻城老家帶鄉親們來開墾荒地。縣太爺答應禀報上司,免除稅費,上下齊心,讓東溪場恢復昔日的繁榮。 孟縣令和李仁洪擺談了一夜。聽了縣令大人的話,李仁洪心裡萌生了返回麻城的願望。 北京,紫禁城慈寧宮裡,孝莊太皇太后緊皺著眉頭想心事。近來她很煩,晚上睡在床上大睜著眼睛睡不著覺:內宮嬪妃爭寵吃醋,朝中大臣爭權奪利,南方的水患災害,北方邊境的戰爭……一件又一件煩心事湧上腦海,需要想出應對的方法。 孝莊太皇太后出身在科爾沁草原蒙古王公家庭,十五歲進皇宮做了大清國皇帝皇太極的妃子,為皇上生了一個兒子。可是,還沒有等她把皇子撫養成人,皇太極死了,朝中以大皇子豪格為一方,皇帝兄弟多爾袞為一方爭奪皇位,劍拔弩張。眼看一場血雨腥風就要在大清皇室中掀起,孝莊太皇太后運用自己的聰明智慧,以及娘家蒙古王公的實力,巧妙地調和了皇室的紛爭,把自己年僅八歲的兒子福臨推上了皇帝寶座,自己當上了皇太后。她盡心盡力輔佐兒子,在自恃戰功赫赫、手握兵權、飛揚跋扈的多爾袞面前委曲求全,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終於熬到福臨長大親政,而且表現出一個年輕有為君主治理國家的能力,朝廷大事不再需要孝莊皇太后操心。想不到禍從天降,順治皇帝愛新覺羅·福臨患天花撒手西去,把剛剛從漢人手里奪到的大清天下留給了和他登基當皇帝時年齡相差不多的兒子玄燁,孝莊皇太后又不得不以祖母的身份輔佐年幼的孫子、大清朝又一個小皇帝。並且,和輔佐福臨不同,順治皇帝登基時孝莊本著大清朝女人不干政的祖訓,身居內宮,國家大事多由輔政王多爾袞處理,她躲在暗處出謀劃策。等到康熙登基,雖然指定了四個輔政大臣,但輔政大臣之間不能很好協調,各懷鬼胎,誰也不服誰,一些大事需孝莊作出決斷。並且,順治登基當皇帝時是打天下,滿族王公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明王朝的殘餘勢力以及各地舉兵反清的漢人,為了大清朝的利益,王公貴族們不得不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團結一致對付漢人的反清力量。康熙當皇帝時天下基本平定,漢人的反抗力量多數被消滅了,不少明朝的文官武將投降了滿清,成了大清朝的臣子。中國有一句古話: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擺在小皇帝面前的是一個經過長期戰亂、千瘡百孔、百廢待興的國家,需要統治者運用手中的權力,妥善調度,興利除弊,國家才能恢復生機,政權才能鞏固。 玄燁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需要祖母孝莊太皇太后拿主意。並且,調和輔政大臣之間的矛盾,也要讓孝莊操心。 這天清晨,孝莊太皇太后剛剛起床,宮中太監來報,輔政大臣索尼有事啟奏,已在宮外等候。孝莊匆匆梳洗了,讓宮女宣索尼覲見。不一會,索尼進來了,行大禮叩拜完畢,起身奏道:“四川巡撫劉恪派專騎送來奏章,四川連年戰亂,百姓生靈塗炭,十室九空。成都巡撫衙門被毀,滿城房屋殘破,大街上遍生荊棘,不見人跡,同時,四川很多州縣,人跡稀少,治內人口不能供養衙門官員。劉恪奏請從各地移民四川,並且合併州縣,撤消一些小縣。” 孝莊太皇太后聽著索尼的話,她沒有馬上表示態度,多年的宮廷輔政,已經讓她養成了習慣:大臣奏請的事情不能急著說出自己的意見,要讓大臣們議一議,說出各自的看法,然後再綜合臣子的意思,取長補短,說出自己的主張。劉恪是漢人,新近派到四川任巡撫,派一個漢人去任一方封疆大吏,朝中的王公貴族有不同的意見,孝莊太皇太后說服了四個輔政大臣,終於把劉恪派到了四川。她記得,劉巡撫離京時曾經到慈寧宮覲見,回話似乎胸有成竹,完全有能力治理好四川,讓天府寶地成為大清朝的糧倉,百姓安居樂業,地方繁榮昌盛。現在,劉巡撫遇到了困難,朝中一些滿族王公大臣一定會等著看她派去的這個漢人封疆大吏的笑話,要支持劉恪,讓他把四川治理好。大清朝奪了漢人的江山,現在的大清國太大了,光靠滿人、蒙古人不行,況且,那些滿族王公大臣仗著立過戰功,手握重兵,沒有把她這個蒙古族女人和她的小孫子康熙小皇帝放在眼裡,必須把一些地方實權交給漢人掌握,權力分散,互相制衡,玄燁才當得穩皇帝。 索尼奏完了事,恭立一旁等待孝莊太皇太后的懿旨。孝莊看到索尼不說了,笑了笑輕聲說:“劉巡撫的奏章,朝廷上的大臣們怎麼看?” 索尼恭恭敬敬地回答:“朝中大臣意見不一,有的人說劉恪在危言聳聽,為自己的無能開脫,有的人讚成劉巡撫奏章中的建議,懇請朝廷發詔書從各省移民四川,同時暫裁四川小縣,待以後百姓多了恢復。” 孝莊太皇太后說:“鰲拜呢,鰲中堂的意見怎麼樣?”她知道輔政大臣中鰲拜實力最強,而且居功自傲,目中無人。 索尼已經猜出了太皇太后的心思,輕聲奏道:“鰲太保到過四川作戰,知道四川的實情,不過,他想看漢官的笑話,不贊成劉恪奏章的意見。” 孝莊太皇太后點了點頭,說:“知道了。索尼,你讓大臣們再議一議劉恪的奏章,同時讓鰲太保晚些時候到慈寧宮來一趟,就說老太婆想見一見他。” 索尼退出了慈寧宮,孝莊太皇太后想著四川的事,她讓太監拿來劉恪前任李國英給朝廷的奏章。孝莊要了解四川的情況,心中有數才能製服鰲拜。 不一會兒,太監拿來了李國英的奏章。孝莊認真地一個奏章一個奏章看著:順治五年,四川巡撫李國英上奏朝廷望撥給銀兩購買耕牛種籽,救濟四川難民,朝廷依奏,撥給了五萬兩銀子;順治六年,李國英再次上奏朝廷,奏章上說:“看得蜀地赤野荒殘,哀鴻寥落,臣慟其百里寒煙,招撫無術,特請頒牛種,贍給開屯,以資本計。”朝廷又撥給了五萬兩銀子…… 孝莊太皇太后陷入了沉思,她知道,四川素稱天府之國,多年戰亂讓百姓流離失所。可是,只是召回流失的原籍川人還不夠,應該從各地移民四川,同時,要讓四川休養生息,必須減輕負擔,合併州縣也是合情合理。 孝莊太皇太后心中有了數,她覺得自己完全有把握制服鰲拜,讓他同意劉巡撫的奏請。晚上,鰲太保遵懿旨前來覲見,他知道索尼到慈寧宮拜見了太皇太后,同時也知道,孝莊太皇太后是一個不同凡響的女人,十分精明。鰲拜想在大清朝堂上掌握更多的權力,還不能過早地得罪這個老太婆,因此,要經常到慈寧宮覲見,裝出虔誠的樣子聽取孝莊太皇太后對朝中大事的看法,哄得她對自己放鬆了警惕,才有可能等到實力強大,羽翼豐滿,踢開小皇帝取而代之。鰲拜知道,孝莊太皇太后一定會支持劉恪裁撤小縣、移民四川的主張。他權衡利弊,覺得一個小小的四川巡撫不會成為他把持朝廷的障礙,犯不著為了一個劉恪惹得孝莊不高興,於是遵照旨意趕到了慈寧宮。 孝莊太皇太后拿出李國英的幾份奏章給鰲拜看了。鰲拜明白孝莊太皇太后的心意,趕忙回奏說:“太皇太后英明果斷,智慧過人,對於如何治理四川已經胸有成竹,奴才謹遵太皇太后懿旨。”孝莊笑了,雖然她心裡明白,鰲拜說的不是心裡話,不過,孝莊不想說破鰲拜的心事,只要他的意見對大清朝有利,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孝莊都會支持。她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女人。 康熙二年,朝廷下旨批准了劉恪裁撤小縣、推行耕種無主荒地、誰種屬誰、朝廷五年免稅等扶持政策,鼓勵各地移民回川。 一場規模宏大、持續近百年的移民填四川的大戲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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