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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下南洋 俞智先 7201 2018-03-18
簡肇興聽了阿弟的計劃搖了搖頭。 “我覺著是個好方法,可是行不通。目前的流動資金,勉強夠維持運營,要是出這麼大一筆錢,恐怕……” “為什麼行不通?是因為銀行沒有錢了嗎?這我知道。正是因為咱們拿不出錢才要跟布朗合作。咱們銀行做的都是紙上的生意,錢一進一出就是生意。可是布朗在南洋有實業啊,有實業就意味著有就業機會,有就業機會就可以給華僑們找到生活下去的路子。咱們把廣惠錫礦抵押給他,布朗賺錢咱們分紅,有了錢就可以支持國內革命。大哥,北伐就要開始了,國內正是最需要錢的時候。”肇慶堅持著。 “肇慶!你說什麼?你為了賺錢,連布朗都要利用?”簡肇興生氣了。 “我不管他是什麼人,只要他能賺錢,起碼現在就是個有用的人。我這樣做不是為自己啊。大哥……”

“你不用說了。廣惠錫礦是怎麼來的你最知道,不能抵押,這是一;二,和布朗合作,萬萬不可!我們就是不賺錢,也不能和這個吸血鬼為伍。你以前幹什麼我都支持你,錢不夠我拆借都一定要幫你頂上去。這次,沒商量。”簡肇興起身走了出去。 簡肇慶失望地坐在椅子上。 新加坡街道上,報童拿著報紙叫賣著:“哎看報看報看報……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黃埔軍校第一批學員人學。孫中山兼任軍校總理,蔣介石出任校長……看報看報……” 簡肇慶搖不車窗,買了份報紙。 黑色轎車停在了布朗公寓門前。他沒有聽從阿哥的勸阻。 布朗叼著雪茄迎了過來:“哇……好久不見,密斯特簡!” “好久不見!布朗先生越來越年輕了,十年前見您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

“哇,密斯特簡你太會誇人了。你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我都快趕不上你了。”布朗顯得挺高興。 簡肇慶遞過一盒雪茄:“我託人從古巴專門帶來的,高希霸頂級雪茄嗎嘟嚕,希望你喜歡。” 落座客廳後,簡肇慶說明了來意。 布朗聽後笑了起來:“密斯特簡有如此美意,我自然會慎重考慮。我會好好想一想,拿出一個合作方案。廣惠銀行嘛,我的老朋友了。” “那好,咱們一言為定。我等您的好消息!”簡肇慶起身,“告辭。” 《唐山報》被查封後,朱瑾不想再連累鄺家兄妹,她讓關鍵把油印機和一些設備搬回了晚晴園:“咱們已經給人家添了一次麻煩,就別再來第二次了。秋菊腰上的傷還沒好。如果能堅持,還做繪圖的工作。北伐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把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所有的華僑!”

很快,又一批傳單印好了,朱瑾一邊看著一邊囑咐搬運傳單的阿伍,多派些人,多發一些地方。坐汽車一天能打個來回的地方也要去人。 阿伍決定和阿炳去馬六甲分發,那兒他們熟悉。 接到電報,簡阿三來碼頭接舒燕。碼頭上人不多,但到處都是反戰的標語。 陶舒燕和兒子還有一些中國旅客站在客輪甲板上,陶舒燕看見了碼頭。她有些激動:“快,文文,回船艙拿行李。到家了!” “噢噢噢……到家嘍……” 陶舒燕的眼圈紅了,她追上兒子,回艙提了行李走下船。 簡阿三在下船的人群中看見陶舒燕,趕緊迎了過來:“舒燕,辛苦啦!” “三叔,您還親自過來,這麼遠的路。文文,快叫叔公!” 簡阿三拉過文文:“想叔公沒有?”

“想!”端文在簡阿三臉上親了一口,蹦蹦跳跳地往前面跑了,“哦……回家嘍……” “家裡的汽車上個月賣掉了,你公公不是正在弄學校嗎?需要錢。所以只能臨時租個車。也該來了,咱再等等。”簡阿三焦急地看著遠處。 “三叔,我公公婆婆身體都好吧?” “你婆婆還行,就是眼睛花得厲害了。你公公腰不太好,老風濕了,看了好多大夫,總也不見好。” “我從南洋給寄的藥呢,管用麼?” “嗨……你公公你還不知道,就信中醫!不吃西藥!”阿三也勸過多次了,沒用。 簡家圍屋好久沒有這樣喜慶的氣氛了,簡陽春和雅蘭相互攙扶著來到圍屋門接孫子。端文撲了過來:“爺爺……奶奶……” 簡陽春高興地抱起端文:“好孫子!想死爺爺了。”

陶舒燕走上前:“阿爸阿媽,你們身體好啊?” “好好好,你要再不來啊,你阿媽就該跑碼頭等你去了。”陽春高興地說。 雅蘭看著兒媳:“舒燕啊,你又瘦了。怎麼,肇慶又欺負你了啊?” 端文快嘴:“爸爸和媽媽吵架!” “文文,不許亂說。”舒燕制止著。 簡阿三上來解圍:“趕緊進屋吧,站在外邊幹嗎啊,都到家了。” “對對對,進屋進屋進屋……”簡陽春抱著端文頭里走了。 雅蘭拿出一個簸籮,裡面裝滿了大紅棗:“來來。這是你阿爸的朋友從北邊帶來的。在人家那兒不算個物件,到這兒來,成了稀罕物了。” 端文咬了一口:“啊……好甜啊!” 大家都樂了。 簡陽春感嘆道:“孩子長得快啊,一年一變樣。我們再寶刀不老,也得把位子讓給你們年輕人啊。肇慶和肇興把銀行經營得這麼好,我真是高興。”

“你阿爸啊,天天念叨著,什麼時候回來啊,什麼時候回來啊,趕緊回來幫我弄學校啊……”雅蘭接過話。 陶舒燕關心地問學校的籌備情況。簡陽春把端文放下,起身回書房去拿規劃圖。 “你阿爸天天鼓弄那幾張寶貝圖紙。吃飯,先吃飯,吃完了你們爺倆再看!”雅蘭招呼著大家。 豐盛的菜擺了一桌子,雅蘭又端著一條魚進門。陶舒燕接過來:“阿媽,菜太多了,吃不完。” 簡陽春笑了:“你就讓你阿媽做吧,我也沾沾光。你們不來啊,她才不給我做這麼多好吃的呢。”簡陽春起身端起酒杯,“來,一起喝一杯。歡迎舒燕,歡迎簡端文!” 簡端文也端起杯子:“歡迎爺爺奶奶!歡迎叔公!” 大家都被逗樂了。 吃了飯,簡陽春戴上花鏡,拿著幾張圖紙和一些課程設置,和舒燕研究起來。陶舒燕仔細地看著每一張紙和計劃表。

“我覺著,每週應該把體育課增加一節,身體好才是最重要的。咱們招收的都是小學生,應該從小教育他們打好身體的底子。” 簡陽春拿著紙筆仔細地記著:“說得好!繼續。” 陶舒燕又想了一下:“現有的課程我看都沒有問題。我想能不能加一堂愛國教育課。告訴他們我們的祖國目前正在經歷什麼,我們需要做什麼,將來能幹什麼,怎樣才能讓祖國強大起來。教材隨時更新,讓他們從小就有危機意識。” 簡陽春高興地放下筆:“哎呀,舒燕,你回來真是幫了我大忙了。這個提議非常好,咱們是不能光教書本上的,也得聯繫實際告訴孩子們,我們現在生活得不太平是為什麼,該怎麼做。” 簡陽春有些沉重,辦學校就是為了讓更多人覺悟。軍閥混戰這麼多年,教育被摧殘得凋零至極,很多學校不是被飛機炸了就是停課不上了。泱泱大中國,難道還放不下一張課桌嗎?

簡肇興聽說肇慶去找了布朗很生氣,話都不想和肇慶說了,見了他起身就往外走。簡肇慶攔住簡肇興:“大哥,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起碼讓我把話說完。” “肇慶,你是銀行董事長,董事長的職責是什麼?對每一個董事負責,對銀行資金的安全運轉負責。咱們捐錢打點送禮幹什麼我都是支持你的。因為我知道,你幹的是好事兒,是正事兒,我必須支持你。” 簡肇慶忙說:“這一次更是好事兒!我知道你討厭布朗,因為他是個洋人,因為他曾經是我當豬仔時的大老闆,因為他現在在南洋依權仗勢剝削工人。可是大哥,你看看,你出去看看,整個南洋有多少中國人沒有飯吃,有多少中國人下南洋來闖蕩沒有生計活不下去,又有多少人是多麼需要一個生存的機會哪怕是只給飯吃呢。國內,現在天天打仗,這幫當年和我們一樣下南洋闖蕩的人,現在淪落到這種地步,想回國都回不去,因為回去可能連活的機會都沒有了。咱們能做的,就是拉他們一把。”

簡肇興提高了聲音:“可你也不能為了給他們飯吃就沒有了尊嚴,沒有了氣節!” “大哥!什麼是尊嚴?起碼目前來講,尊嚴就是為了生存下去,到達最後的勝利而暫時妥協!人都餓死了,就有尊嚴了?” 簡肇興看著簡肇慶:“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人為了嗟來之食,就可以不要尊嚴,不要氣節了?” 簡肇慶緩了緩語氣,說:“大哥,咱們現在不談氣節,咱們談生存。我們如果現在有辦法能讓這些可憐的中國同胞先生存下去,委曲求全,有什麼不妥呢?咱們銀行需要發展需要生存一樣面臨錢的問題,有錢不賺,何必呢?” “說到底就是錢!我簡直不認識你了。” “對!沒有錢他們就沒了希望!阿哥,你怎麼這麼固執!” “我不跟你爭論。我不能引狼入室招惹一個臭名昭著的布朗成為廣惠銀行的合作夥伴。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廣惠銀行的支出,如果有一分錢流到布朗那兒。我就辭職回國!”簡肇興說完起身出門,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你還是先關心一下商會吧。”

簡肇慶聞訊趕到了冼致富的公館門前,不少僑商擠在那議論紛紛: “就是啊,一點動靜都沒有,說解散就解散。”“沒了官方承認的商會,咱們的稅率就得上調啊。”“本來生意就不好做,又來這麼一出!” 這時,冼致富帶著刀疤臉和老賈走了出來,他不慌不忙地揮手示意安靜,清了清嗓子,說:“諸位同胞!我知道各位的來意,很抱歉。事情突然,但是事出有因,還讓我慢慢說來!為什麼解散商會呢?是因為我們的商會裡有一隻大蛀蟲,他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地從商會的每一個機會每一個角落裡摳錢。表面上他是正人君子,實際上是打著愛國華僑的旗號,坑蒙拐騙,打著給國內革命募捐的旗幟,騙了多少僑商的憐憫!前些日子,諸位也看報紙了。我收購了一個漢代的狻猊,想在拍賣會拍個好價錢,賺來的錢捐給咱們商會。可是,有人在拍賣會之前向我出低價想買。我沒賣,於是這個人就設計把報社記者到國寶狻猊,統統詆毀了一遍。結果呢,狻猊流拍了。我想給各位的見面禮就這樣泡湯了。這個人,現在就在這裡,簡肇慶!” 人群一下炸開了鍋。 簡肇慶站在人群中面不改色地說:“冼致富!你真不知道天下還有羞恥二字。” “大家都是明眼人,你讓各位同胞給個說法。由於你的厚顏無恥胡作非為打著商會的旗號到處行騙,你們在場的有多少人沒有給他所謂的支持革命捐過錢?嗯,不少吧?商務司勒令我們解散商會,我有什麼辦法。諸位,你們慢慢聊吧。我無能為力。”冼致富說完進去關上了大門。他本來打算讓商戶到簡肇慶家門口鬧呢。這倒好,就地正法了。 簡肇慶費盡口舌才脫身。不想快到銀行時,發現銀行門口也堵了不少人,只好轉身走開了。離開時,隱約聽到銀行門口的人高呼:“讓簡肇慶從商會滾出去,留住商會!” 簡阿七站在緊閉的門裡,不知道肇慶這是得罪誰了。簡肇興陰著臉:“七叔,從今天開始,銀行支出錢,沒有我的簽字,絕對不能放款!”看到阿七有些為難,簡肇興又說,“這是我替我父親做的決定,有任何問題,我負責。您就听我的吧。咱們銀行經不住折騰了。” 簡肇慶不能回銀行,只好去了潮汕茶餐廳。 鄺秋菊給他倒了水:“我都聽說了,商會解散,冼致富肯定嫁禍給你了吧。你可以慢慢向那些人解釋啊。再說了,這年月人人都自保,誰管別人死活呢?商會就這麼重要嗎?” “有了商會就等於有了官方的承認,加人商會就可以享受很多政策上的優惠,跟外國人做起生意來門面也大很多。只要你有資格加人商會了,就說明你的公司達到了一定的規模。” “按說做生意的都是聰明人。他們怎麼就沒看出誰好誰壞,誰是假仗義誰是故意挑事兒呢?肇慶大哥,舒燕姐不在你身邊,你可得照顧好自己,別為這種事著急上火氣著自己。” “真是樹大招風,都沖我來了。有些時候,我真的就不想乾了,真的!我真的沒必要管他們。”簡肇慶看了看鄺秋菊。 “你盯著我看什麼啊。我臉上又沒有冼致富。” 簡肇慶笑了。他也就是發發牢騷。哪能真不管啊。 “我覺著,你應該和布朗合作。人到哪一步就說哪一步的話。當年咱們在錫礦,我嫂子不是還經營過地皮丁管轄的阿壟店嗎?不也是為了活下去嗎?” “阿泰要在多好啊。指不定給你又出什麼主意呢。”鄺秋菊回頭看了看唐阿泰的牌位。 “是啊!沒準會跑到冼致富家門口,指著門喊'冼致富,你給本少爺出來!'” 一通說笑後,簡肇慶心情好了許多。 中午飯肇慶是在阿容店吃的。從秋菊那出來,他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阿莉吉亞和容鐵鑄開的小店,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些往日的好兄弟好朋友就覺得格外的親。 “肇慶可是稀客,中午不能走,留家裡吃飯。不在這吃去飯店也行。”容鐵鑄高興極了。 “飯什麼店啊。我心裡煩,出來溜達溜達就到你這了,你請我喝杯酒、吃碗麵總不過分吧。” “好啊好啊,你等著,我去買,馬上就開飯啊,馬上。”容鐵鑄從櫃上拿了點兒錢,風風火火跑開了。簡肇慶忽然覺著輕鬆了很多,四下打量著水果店。 阿莉吉亞站在門口問:“吃榴蓮?” 簡肇慶指著攤子:“最大的,我要了!給夠秤啊!” 阿莉吉亞被逗樂了。 布朗是聰明人,他是有錢就賺的主兒,簡肇慶找他合作他是不會拒絕的。不過他也不想得罪冼致富,簡肇慶一離開,他就來到冼致富的公館。他是和冼致富打招呼來了。 “簡肇慶真是越來越膽大了,做生意都做得想跟你分一碗羹?”冼致富聽了也不能不佩服,“布朗先生,他簡肇慶安的什麼心,您還看不出來?那是想藉您的產業,幫自己多撈一筆錢呢。” “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叫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既然要談,我就听著。反正是我開條件。當年他爸爸為了找他,從來就沒給過我一個笑臉。還恐嚇要搞垮我的企業。哼哼,把我這兒當成什麼了?鈔票印刷廠?” “那您怎麼答應他的啊?” “我讓他回家等信兒。我是先來跟你說一聲兒,萬一真是合作成了,你可別怪我。”冼致富哈哈大笑起來:“就他那點錢,恐怕入股都不夠級別吧!” “我是商人,無所謂,有利潤就OK。你不一樣。冼老闆做事還是心狠手辣,從來不計較代價,只看結果!” 冼致富和布朗心照不宣地笑了。 一上午了,很多人還站在廣惠銀行門外不走,簡肇慶拎著榴蓮走了過來,目不斜視,徑直走到門口。 “簡肇慶……給我們個交代……對,不說不能走!”有人看見了他。 簡肇慶轉身衝大家笑了笑:“諸位,我手裡是什麼?” “榴蓮啊!” “我說它是菠蘿,你們信嗎?” 大家不知道簡肇慶的話什麼意思,簡肇慶笑了笑,進門了。 “什麼意思啊?這不是說咱們香臭不分嗎?”有人回過味兒。人們又嚷嚷起來。 簡肇慶把門一關,臉上的笑立刻收斂起來。他把榴蓮一放:“請簡襄理來我辦公室。”簡肇慶三步並作兩步上了銀行的樓梯。 “董事長,外面的人喊了一上午了。” 簡肇慶頭也不回:“讓他們接著喊吧。” 簡阿七推門進來,看見簡肇慶微笑地看著自己有些奇怪:“這麼鬧,你還有心笑。” “賬面上還有多少錢可以用?” “你最好和肇興商量一下再動錢。”簡阿七為難地說,“今天有兩筆款子收進來了,大概有個六七萬吧。” “行了。這筆錢,除了我,誰都不能動。” “聽七叔一句勸,你們哥倆別搞得劍拔弩張的,這不讓我為難嗎?” 簡肇慶誠懇地說:“七叔,您放心!我不會讓您為難的。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下決心做一件大事了。七叔,幫幫我吧!跟布朗合作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他向簡阿七講了自己的理由,末了說,“我有足夠的理由,將來也會得到我阿爸足夠的理解。” “聽你這麼一說,我覺著也是。你平時出門都是車進車出的,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你去不到。最近一年來,我也看到了很多南洋的華工窘迫的生活。咱們的錫礦,每天主動要求來挖礦的就不下四五十。其實目的很簡單,就是國內回不去,在南洋又沒法生存。”他有些明白肇慶的做法了。 簡肇慶看著七叔說:“所以,我認為這個時候不應該融進狹隘的個人感情。如果沒有這些南洋同胞的窘迫,我簡肇慶死也不可能跟布朗合作。可是,只要有一線希望拯救這些可憐的同胞,我就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就算不成功,我也認了,起碼我努力了。” 簡阿七站了起來:“你什麼都別說了,我給你拿支票去。” 得到了七叔的理解和支持,肇慶有了底,他再次來到布朗公寓,和這個自己過去憎恨的人商量著合作計劃。 當晚肇慶給舒燕寫了一封信,道出了自己此時的心情: “我要和我的大仇人,錫礦的舊老闆布朗合作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能給華工們提供多一些的工作崗位,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我也就算沒白頂著叛徒的名字忙活一場。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告訴你!或許,真的,就是想你了吧!舒燕,我親愛的,我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你我此刻的心情。從過年到現在,我一直感覺新加坡的天是灰色的。可是今天,就在此刻,我發現它居然變成了彩色。儘管樓下還有一幫子人在叫罵著我的名字…… “親愛的,你知道嗎?我到今天,忽然發現最能讓我清醒、讓我保持戰鬥力的,是我那些出生入死的朋友,還有素不相識、支持我的好心人。儘管話語很簡單,吃的飯菜很簡單,可是,我卻嚐到了實實在在的人情味。人情味兒,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味道了吧。等你回來的時候,你的夫君可能是個大富翁,也可能是個窮光蛋。萬一真遭此不幸,我們就在容鐵鑄家旁邊開個店,賣鮮花,賣各種顏色的鮮花。賣不出去,就都給你戴上……我希望可以早日給你一個充滿鮮花、陽光和彩色的生活!” 簡肇慶和布朗在合作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簡肇興為此和肇慶發生了衝突。 “錢你動了,合同你簽了,布朗你也合作了,我也沒用了。我宣布,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廣惠銀行的總經理。你就一統江湖,自己說了算吧。” “大哥,你總得相信我一次吧。” “這叫什麼話,我以前不相信你不支持你嗎?你要幹的哪一件事情我沒有支持?” “那你怎麼就過不去和布朗合作心裡這個坎兒呢?你也看到了,我聯合了幾十家銀行簽署了集資協議,這筆資金的注人讓布朗擴大了生產規模,增加了用工需求,我們的協議裡寫得明明白白只用華工只用華工,我就不明白你怎麼就不能接受。” 簡肇興盯住阿弟:“你這樣做只能讓布朗的生意越做越大。布朗拿著錢和冼致富在一起走私軍火,販賣來的軍火都送到國內給軍閥裝備使用。你在幹什麼你知道嗎?你是捐給革命嗎?你是變相地給軍閥輸送軍火呢!” “隨你怎麼說。我只能說,眼下沒有任何事情比得過讓南洋的僑胞能先生存下去更重要。布朗用賺來的錢幹什麼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賺來的錢,捐給了革命!原來你是這麼理解的……好好……我接受你的辭呈!”簡肇慶無奈轉過臉。 簡肇慶同布朗合作才一個月,兩個人就發生了分歧。 “一個月的時間,你就要求給工人漲兩次工資,這個太不合理。”布朗不同意。 “他們的工作量大,效益提高了啊,漲工資是應該的。” “我完全可以聘請更廉價的勞動力,而不是讓你的中國兄弟來賺我更多的錢。” 簡肇慶堅持著:“可我必須這麼做,因為我是中國人。” 爭論的結果,簡肇慶的股份從百分之三十讓到百分之五。簡阿七提醒肇慶,賬面上的錢不多了。 “咱們跟布朗分的紅利呢。”簡肇慶問。 “紅利?你前後讓股讓了三次,咱們現在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了。你不能再讓下去了。華工在布朗那兒賺得越多,你就賠得越多!”簡阿七也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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