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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下南洋 俞智先 7433 2018-03-18
每天收工後彭蝦仔都會坐在海邊看月亮。 現在他是那麼孤獨,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後悔自己過去的所為,但是已經無法改變大家對他的認識了。只有面對大海看著月亮時,他才會想起阿媽和阿妹,想起那份溫暖。 隱約中,彭蝦仔看見兩個人把一樣東西扔在了海邊。 彭蝦仔等那兩人走開後,慢慢走了過去,藉著月光仔細一看,嚇了一跳,竟是死去的地皮丁。 彭蝦仔嚇得趕緊走開,走出十幾步又回過身來往回走,走到屍體邊,猶豫了一下,還是下了決心將地皮丁背了起來。 天剛濛濛亮,彭蝦仔坐在一棵樹前,地上插著三根煙,煙的前面放著地皮丁的手錶。 彭蝦仔抽著煙,指著樹,斷斷續續自顧自念叨:“……我告訴你我根本不想管你……你害得我丟了秋菊,抽了大煙,差點就死在南洋……地皮丁我告訴你我其實不怕你……真的,你別不信,我真不怕你……我早就說你沒好下場,怎麼樣……我告訴你我就多餘,他們給你扔那兒我都不想管……誰讓你是中國人呢……我就是太善良了我跟你說,老被你欺負……真的,老被你欺負……哎,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也聽不見……你下輩子投胎做條魚,我就做漁民,我釣死你。你要是螃蟹,我就把你大卸八塊……我……我……你最好別投胎,老老實實在下面呆著,別再出來禍害人了!”

彭蝦仔起身,把煙頭掐滅,拿起手錶,扔到海裡。 鄺秋菊已經好多了,簡肇慶端著碗餵她喝湯,她一邊喝一邊要拿碗:“簡大哥,我能自己喝。” “讓我來吧。當年你不也是一勺一勺餵我的嗎?你住在我家,我原以為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簡大哥,過去的事兒就不說了,大家這不都沒事兒了嘛。”鄺秋菊又喝了一口湯。 “秋菊,你不能老這麼一個人,得有個伴兒啊!” 鄺秋菊愣住了,沒說話,自己接過碗,一口一口喝起湯來。 “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說這個。可是老看你一個人這樣……”簡肇慶看著鄺秋菊,欲言又止。 “簡大哥,你別說了。我心裡已經有人了。唐阿泰如果還在,我一定嫁給他。可他走了,十年了,我這心裡啊,再也裝不下別人了。簡大哥,能有像你和朱瑾姐這樣的好朋友在,我已經很知足了。我現在只想把孩子拉扯大,安安穩穩過日子。蝦仔也來找過我幾次,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已經不想再提起了。”

“對了,你阿哥這兩天和劉姐怎麼樣了?有沒有說什麼?” “沒說什麼。劉姐來看過我幾次,眼睛都紅紅的。” “我覺著你那天說得對,誰都有面臨這種痛苦放棄的時候。決定就是在一瞬間,但是面對與承受我們的選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是一輩子。”簡肇慶沉思著。 吃了飯,鄺振家拎著飯盒往外走,在走廊上看到了劉姐。劉姐剛從病房裡出來,強仔不見了,她正想去問問怎麼回事。 “強仔被林警長帶走了,說是審問去了。”鄺振家看了劉姐一眼,“林警長要你別擔心,有他在呢。” “他傷還沒好呢。”劉姐顯然很擔心,“你這給誰送飯呢?” 鄺振家愣了片刻,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鄺秋菊也受傷了,你不會忘了吧?這個醫院裡不是只有你的強仔。”

鄺振家說完轉身就走,劉姐知道說錯了話,急忙追了上去。 從醫院回來後,簡肇慶翻了一夜名片,想找些商界中堅力量出來,做好重組商會的準備,一旦冼致富宣布解散,馬上接手,不然損失就大了。 “商會畢竟要經政府審批才能成立,冼致富能做手腳解散它,也就能運用手段再建立新的商會。還是找個折中的方法吧。”簡肇興提醒他。 簡肇慶想了一下:“對了,你說的那個南洋兄弟在什麼地方?明天去拜訪一下,我想聯合這樣有實力的公司和冼致富幹。我不信他能翻天。” “你去睡會吧,舒燕不在,也沒人管你了,這麼下去怎麼能行。”肇興心疼阿弟了。可話剛說完,電話就響了。 是林警長打來的電話。 劉姐的前夫強仔經過審訊已經明確身份了。他的確是堂口裡的人,是幫洋人做事的,並且是與軍火走私有關。這次追殺,是因為他知道一些交易的內幕,所以要滅口。他說他見過一次老闆,從描述上像是冼致富,但這個老闆到底是乾什麼的,卻是連老闆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只是他每次殺完人後,都會完成一筆軍火交易。這已經是回國後的第三筆了。

簡肇興聽完阿弟的複述明白了,開始他也奇怪。自從冼致富從德國回來,什麼也不干,卻有錢上下疏通關係打點洋人,原來是這樣。 “咱們忽略了他的夫人,德國軍火商的女兒。”簡肇慶肯定地說。 “那強仔豈不是有危險了?” “林警長也奇怪,為什麼冼致富沒有繼續追殺,這裡面一定有鬼。” 真讓肇慶說對了,冼致富就是靠走私軍火弄的錢,合作人就是他的德國夫人的爹。 嫁了冼致富,特蘭達喜歡上了寫毛筆字,每天寫得最多的是一招財進寶四個字。 “達令,你看我寫得怎麼樣?” 冼致富看了一眼:“好極了,再練些日子就能趕上我了。” “達令,我爹地說,上次那船貨的款子他可還沒收到呢,你是不是不想給了啊。”

“這是什麼話啊,不光給,還得多給。” 特蘭達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冼致富:“你可別拿我爹地當傻瓜,你最好還是做事守點信譽,不然大家都不好看。我爹地要是怪罪下來,我在他那兒可是一分錢的面子都撈不來的。” “夫人批評的是,我這就去辦。” 特蘭達一笑:“別老想著拖,準備拿這些錢幹什麼?你這種花樣騙他們行,騙我不行。我從小看著我爹地做生意長大的。你最好別招惹我們日耳曼民族的後裔。” 冼致富一臉的不自在:“主要是最近業務上出些問題,剛處理完。我這就去打款,這就去。” 鄺振家劉姐攙扶著鄺秋菊走進了潮汕茶餐廳。 昨天警察署剛來人給撕了封條,還沒收拾利索。兩個人都勸秋菊再休息幾天,可秋菊非要出院。她想家了。

“總共才關了幾天門,有什麼好收拾的。夢唐還沒放學吧。”秋菊更想孩子。 夢唐這幾天一直住肇慶家,秋菊想晚上去接她回來:“嫂子,回頭咱們包點鮮蝦餡的雲吞送給簡先生,他最愛吃了。” “哎,我去買蝦。”劉姐轉身出了門。 鄺秋菊坐在屋子裡,用手擦了擦桌子,桌子上已經落了一層灰了:“阿哥,你過來坐。阿哥,你跟我嫂子到底準備怎麼辦?” “我不想讓你嫂子為難,她想跟強仔走,就讓她走,畢竟人家是原配。”鄺振家起身去廚房,鄺秋菊也跟了過去,兩人在陳老闆和唐阿泰的牌位前點燃了幾炷香。唐阿泰的牌位前,那盒香粉依舊還在。鄺秋菊打開香粉盒,輕輕地用手指擦了一點,塗在手背上,放到鼻子處聞了聞,雙手合十,閉眼祈禱……

包雲吞的時候,劉姐有些魂不守舍,拿起一個雲吞皮沒有放餡,就放到包好的雲吞裡。 鄺秋菊看了看,把那個雲吞皮拿了出來,自己包了起來。劉姐回過神兒來:“哎呦,走神兒了走神兒了。” “嫂子,你回屋睡會兒吧,這些天累著你了。” “沒事……” “哎呀,你就去吧。我都躺那麼多天了,再說包雲吞又累不著。”秋菊勸她。 劉姐看了看鄺振家:“那我睡會兒啊。” 回了屋劉姐照樣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強仔……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簡肇慶把強仔從監獄接回了家。開始的時候強仔說什麼也不肯出獄,怕冼致富他們繼續追殺自己。 強仔竟然跪倒在地說:“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我要是回去了,他們肯定會派人追殺我,那樣會連累玉仙和你們……我……我還是死了算了……”他崩潰地倒在地上痛哭。

林夕和簡肇慶把他拉起來:“強仔,你要是條漢子,就跟我回去,咱們把事情一點一點解決掉,有林警長在,有我在,還沒人敢到我的銀行去殺人。你會很安全的,放心吧……”簡肇慶安慰他。 強仔搖著頭:“我不想安全,我已經沒牽掛了,就想死……你們讓我死吧,槍斃我吧。”說完就去拿林夕腰間的手槍要自殺。林夕喝道:“這不是你哭鬧的地方,你的傷還沒好,趕緊走。” 簡肇慶和林夕把強仔帶回公寓,立刻通知劉姐和鄺振家來公寓一趟,卻並沒有說強仔的事。 劉姐和鄺家兄妹來時拎著一些食品盒子,裡面是包好的雲吞。鄺夢唐一聽阿媽來了,從二樓跑下來就往秋菊身上撲,被鄺振家攔住了:“嘿,你媽媽還沒完全好,可經不起扑騰啊。” “哦。大舅好,舅媽好。”鄺夢唐太高興了。

“哎呀,秋菊振家你們來了。趕緊去客廳。”簡肇興走出來拉過鄺振家,“振家,強仔被我們接回來了。” 鄺振家一怔:“啊?哦!” “我讓人帶他去醫院換藥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肇慶的意思是,你們相互說說,把該說的話都挑明了。” 鄺振家點著頭:“明白明白,我也早想有個機會把這個事情說清楚。” 簡肇興拍拍鄺振家的胳膊:“都會過去的,提前跟你說一聲,你告訴劉姐秋菊,待會兒,你、劉姐和強仔一起吃,好好聊聊。萬一誰有個情緒激動什麼的,我們不是都在嗎?” “還是你們想得周到。” 桌子就放在了簡肇慶的書房。簡阿七領著傭人端著大托盤進門,在桌子上擺了三碗雲吞和幾樣小菜,又加了酒和杯子。劉姐不安地看著阿七:“簡襄理,我們還是一起吃吧。”

“董事長交代好的,特意讓你們在書房單獨談談,我們在外面吃……強仔馬上就到。” 劉姐又去看鄺振家。鄺振家低著頭,一個勁兒地用勺子在雲吞的碗裡攪啊攪…… 劉姐正局促不安的時候,強仔走了進來。 沐浴更衣後的強仔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三個人對視了一下,強仔坐到了鄺振家的對面。 “我來倒酒!”鄺振家說。 “我來吧……”強仔站起來,兩個人的手同時碰到酒瓶,又縮了回去。 “還是我來吧。”劉姐給鄺振家和強仔倒酒,眼睛裡已經全是淚花。 強仔端起酒杯:“我敬你們倆一杯!” “別別別!我敬你們倆……我敬你們倆……”鄺振家忙端起酒杯,一仰頭喝乾了酒。鄺振家拿著酒杯,手微微有些顫抖,“你……好些了嗎?” “啊,好多了……多虧了你們救我!”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劉姐端起酒杯:“咱們喝酒吧。”她招呼著左右,“吃點雲吞吧。哎呀……我忘了強仔不吃蝦的。”劉姐說完卻看著鄺振家。 “那就吃菜……吃菜!”鄺振家連忙給強仔夾了菜,又把那碗雲吞端到自己面前。 強仔端起酒杯:“鄺大哥,我……” “什麼都不說了,兄弟,喝酒!” “他不能喝酒的!”劉姐衝著強仔說。 “哦,那我就多來點兒,你隨意。”強仔一仰頭,又是一杯。 三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鄺振家和強仔的臉都微微泛起了紅暈。 三碗雲吞和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沒動,可是空酒瓶卻已經有三個了。劉姐向強仔講了她和鄺振家的相識相知。 “這些年,我和振家就是這樣過來的。我們在錫礦吃過苦,是生死之交。到了南洋之後,我們倆一直也沒結婚,我們找了你五年,最後真是絕望了,放棄了,振家才和我結的婚。我們真的不知道你還活著……” 強仔看著鄺振家,發自內心地說:“謝謝你!謝謝你這麼多年照顧玉仙。我千里迢迢下南洋,總想,男人嘛,應該給家裡一個交代吧……我在橡膠園當豬仔,後來逃跑成功,我回到唐山,可是到家才知道玉仙為了找我也下了南洋。我找她也找了好多年,什麼消息也沒有。南洋雖然不大,可想找個人也是大海撈針啊……” “強仔,我曾經答應過玉仙。如果有一天你回來,我一定把她交給你。咱們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埋怨,要怨,就怨咱們在唐山沒飯吃,沒衣穿,成天打仗,朝不保夕。誰家裡但凡能養活個人,谁愿意下南洋啊?這都是沒法子的法子……不就想給家裡省一口,再多賺一口嘛……” 鄺振家和強仔又乾了一杯,三個人回憶起過去的日子都很難過。強仔抹了把眼淚說:“大哥,你好好跟玉仙過吧。我是堂口的人,冼致富不會放過我的,你們也別保護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了斷……” “不不不!我答應過玉仙的事情就一定得兌現。你們既然重逢就是天意,老天爺都讓你們又見面了,你們不能再分開。” 劉姐哭著跑了出去。 坐在大廳裡的簡肇慶和鄺秋菊追了出去。 強仔和鄺振家也來到客廳,被簡肇興攔住了:“你們倆別去了。有肇慶和秋菊呢。” 強仔和鄺振家坐在大廳的椅子上,鄺夢唐端過一個果盤:“舅舅,吃水果……” 鄺振家看著鄺夢唐,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簡肇慶和鄺秋菊追上劉姐,劉姐一把抱住鄺秋菊,傷心地大哭起來。鄺秋菊不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拍她的後背。 “我該怎麼辦啊……我這是什麼命啊,怎麼這麼苦啊!”劉姐哭訴著,“他們兩個都是我的親人,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決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誰都不想傷害,我希望他們都比我好,比我幸福……是我,是我害了強仔也連累了你阿哥!” 簡肇慶嘆了口氣:“劉姐,不是你害的。是這個世道害的。” 這一晚,鄺振家和強仔肩並肩坐在海邊一夜,海平面從黑變成亮,太陽噴薄而出時,兩個男人的心已經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強仔被林夕送到了馬六甲的一個工廠當了工人,躲過了冼致富的追殺……鄺振家回到了茶餐廳,劉姐則離開了新加坡,回了唐山。 簡肇慶忽然明白了,男人和女人在面臨愛情抉擇的時候,真的不一樣。他忽然之間心很痛,為舒燕而心痛……兩個相愛的人天各一方,分別十餘年後重逢卻受到命運的捉弄不能在一起。而自己的妻子,自己曾經發誓用一生疼愛的人,每日守在身邊,卻沒有好好地珍惜。簡肇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念舒燕。 輪船在海上航行著,陶舒燕和兒子端文站在船頭看日出。 “啊哈……太陽公公……我是簡端文……”簡端文高興地喊著,張開兩隻小手。陶舒燕幸福地看著兒子,那是她的希望,因了端文的存在,她會更加珍惜自己和肇慶的愛情…… 輪船的一聲汽笛,彷彿帶走了她對肇慶的思念…… 刀疤臉將簡肇慶接走強仔的事告訴了冼致富:“那咱們可沒法下手了。” 冼致富哈哈一笑:“下手?下什麼手?黑手?強仔丟了,咱們找一找,給堂口的兄弟們做做樣子,捉住了就殺,捉不住就放。他還能翻了天去?放心吧,簡肇慶馬上就沒有閒心過問強仔了。” “對啊,明天拍賣會就開了,簡肇慶可一點動靜都還沒有呢。” “急什麼?高手過招,一招就定勝負。只有笨蛋才拳打腳踢打持久戰呢。我給他一個機會,他買不起就不能怪我了。”冼致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老賈也幫腔:“就是,賣誰不是賣啊,那麼貴的東西!” “賣?我怎麼捨得賣呢?”冼致富哼著小曲兒走出了屋子。 刀疤臉和老賈對視了一下,知道又有戲看了。 經過簡肇興和簡肇慶的努力,他們終於通過銀行的朋友查出了冼致富錢款的情況,這一段,冼致富分別從新加坡的四家銀行往德國的一個賬號劃了總計十萬英鎊。這種大額的轉賬,從目前新加坡現有的外貿交易記錄上看,完全不合情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軍火交易! “得趕緊告訴朱瑾,如果冼致富走私軍火的話,一定是從德國往咱們國內運,提供給軍閥。這個畜生,發起國難財了。”簡肇興掏出報紙遞給肇慶,“還有,今天的報紙,那個叫羅紅的記者又發表了一篇文章。” 一個醒目的標題登在了頭版:“中國軍閥連年混戰國寶狻猊即將流失”。 簡肇慶快速看了一遍文章,說:“我的名片夾裡有羅紅的名片,你給她打電話,就說我約她在獅城飯店見。” 簡肇慶在侍從的引導下走了過來。 羅紅背著相機,手裡夾根煙坐在酒店咖啡廳正等著他。見到肇慶,羅紅起身風騷地伸出手:“簡董事長,咱們又見面了。” “羅大記者,心情不錯啊。”簡肇慶握著羅紅的手沒有鬆開。 羅紅看了看簡肇慶沒有鬆開的手:“您的心情也不錯啊。” 簡肇慶慢慢抽回手:“本來挺好,可看了你的文章……” “就不好了?” “是更好了。我得謝謝你。”簡肇慶哈哈笑了起來。 “董事長是來興師問罪了,還是拿我開心啊?” “瞧你說的,我今天是特意來感謝你的,喝點什麼?”簡肇慶說著話,一個信封就塞了過去。 羅紅老練地拿起來,輕輕地捏了一捏:“董事長,這是什麼意思?”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的兩篇文章,我都看了。我知道是誰讓你寫的,也知道潤筆肯定給得不低。可是他打錯算盤了,他以為這樣一炒作,我的銀行業務就會受到損失,就會花大筆的錢去收購那麼塊兒破石頭,錯錯錯!天大的錯。” 羅紅樂了:“好,快人快語我喜歡,文章是我寫的也是我發的,可是……” 簡肇慶打斷她:“我是個生意人。您呢,是靠筆桿子吃飯的,給誰寫不是寫,誰的錢不是賺啊。”簡肇慶往前推了推那個信封。 “大庭廣眾的,這麼大個兒的紅包放這兒太不合適吧。”羅紅說著話,拿起紅包放進自己的包裡,“說吧,寫什麼?” 兩個人端起了酒杯。 很快簡肇慶就露出了醉意,他兩眼迷離地舉著紅酒杯:“喝……酒,喝酒。” 羅紅拉過簡肇慶的手,把臉湊到簡肇慶的眼前:“眼睛都紅了,喝多了吧!” 簡肇慶極力地睜開眼睛:“沒多……沒多……只要羅大記者按照咱們說的做,我保你……保你……賺更多的錢。我的錢都是乾淨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收人錢財替人消災。董事長的酒量可是還需要練習啊。”羅紅哈哈笑了起來,“怎麼?是回家,還是去我那兒坐坐?” “你那兒?哪兒?” 羅紅風騷地說:“當然是我家嘍。怎麼,董事長嫌棄,不肯光臨寒舍啊?” “Why not? 走!” 簡肇慶在羅紅的攙扶下,晃晃悠悠走出酒店。 就在腳邁出酒店的一剎那,簡肇慶猛地從佯醉的狀態醒過來,一把甩開羅紅,七八個記者一下子冒出來,閃光燈開始閃個不停。 羅紅一驚:“你幹嗎?” 簡肇慶站定了:“我告訴你,你願意怎麼寫就怎麼寫,廣惠銀行有的是錢,就是不給你這樣的人。” “你們拍什麼拍啊?”羅紅用手擋著臉。 簡肇慶面對記者大聲說:“大家看到了,這個女人收了別人的錢,在報紙上攻擊我們廣惠銀行,說我們涉嫌軍火走私,今天又要挾我給她好處,說是要幫我寫文章。” 羅紅氣極了:“你血口噴人,我從來沒有收人家錢,寫過什麼文章。” “可你今天收我的錢了,把你包裡的東西拿出來啊。”簡肇慶指著她的包。 那些記者也跟著說:“拿出來啊……簡先生不是說你包裡有東西嗎?” “我包裡……哼,是我自己的錢。誰能證明是你的?”羅紅拿出那個信封,才看清信封背面印著“南洋廣惠銀行”,閃光燈上前又是一陣猛拍。羅紅絕望地掏出信封裡的錢,才看見除前後兩張是真錢,其餘的全是印著“南洋廣惠銀行點鈔券”的練功錢。 羅紅把點鈔券撒開,朝簡肇慶大叫:“你這個騙子!” “誰說了謊,大家一目了然,自有公斷。”簡肇慶轉身大步走了。 羅紅掩面而逃,記者又是一陣猛拍。 狻猊擺在書案上,冼致富瞪著兩眼看著。一個費盡心機策劃的拍賣會,竟然失敗了。 “好啊。真好啊。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哼,誰想到,鬼被磨給推死了。”冼致富咬牙切齒地說。 “冼爺,您別生氣啊。這次沒賣出去,以後有的是機會。好飯不怕晚。”刀疤臉勸道。 “就知道吃。你說這個羅紅也是缺心眼,有奶就是娘,給個骨頭就跟著跑。怎麼樣?今天在拍賣現場,一群記者拿著報紙,問我到底給了她多少錢才把狻猊吹捧得如此昂貴!我吹捧了嗎?我撒謊了嗎?沒有啊!好東西啊!怎麼就沒人買呢。”冼致富氣急敗壞。 “嗨,他們有眼不識泰山,狗眼不識金香玉。”老賈拍著馬屁,“冼爺,咱不賣了,咱自己留著玩,傳家的玩意兒!” 冼致富罵了起來:“你們倆有多遠死多遠!傳家的玩意兒?我看你們倆是敗家的玩意兒,一對兒飯桶!” “冼爺,你氣糊塗了吧?你只記得要賣狻猊,卻忘了商會。你忘了你要解散它?商會一解散,咱們禍水東引,整個南洋的華僑還不吃了簡肇慶?”老賈提醒著。 冼致富又露出了奸笑…… 簡肇慶初戰告捷,精神煥發地來到銀行,簡肇興上前用力拍了一下肇慶的肩膀:“看報了嗎,狻猊流拍?行啊!幹得漂亮啊。”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來我辦公室,我有一個新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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