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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下南洋 俞智先 8465 2018-03-18
簡陽春回到永定家中,頭一件事就讓阿三打聽一下宋雅亭的下落。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宋雅亭滿腦子的官運仕途、錢財珠寶。這次辦學,他要是再跑出來攪和,可就麻煩了。十年沒回來了,什麼情況都不熟悉,得處處小心。 簡阿三把能打聽到的人都打聽了,有人說前兩年還見過他,後來就沒了消息。有人說當土匪了,也有人說宋雅亭做了軍閥,反正沒人再見過他。 簡陽春仍然有些不放心。 想找宋雅亭的還有一個人,郭培武。 副官跑來告訴他,宋雅亭還活著,不光活著,還給郭培武推薦了一個籌措軍餉絕好的人選:當年的首富,在南陽開銀行的簡陽春! 郭培武一聽來了精神:“他在南洋開銀行開得好好的,突然回來,一定是要辦個實業什麼的,光宗耀祖吧?”

副官點了點頭:“應該帶了不少錢來。老大,我帶幾個弟兄過去,直接搶吧。” “胡說八道!咱們是土匪嗎?咱們是有身份的軍官。你給我記住,跟這些歸國華僑打交道,尤其是做生意的,一定要客氣。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和你們這些粗人傻大兵不一樣。從今天開始,跟我說話別總是老大老大的,我們是軍人,我是參謀長,再管我叫老大我一槍崩了你!” “是!參謀長!” “記住,見到簡先生要客氣,禮貌!”郭培武朝副官揮揮手。 郭培武的副官拿著請帖敲響了簡家大門。 簡阿三出來:“你是……” 副官往院子裡張望了一下,畢恭畢敬地說:“請問,這裡是簡陽春簡先生家嗎?我是郭培武郭參謀長的副官。聽說簡先生回國定居,我們參謀長特為簡先生備下薄酒接風洗塵,這是請柬。”

簡阿三接過請柬看了看:“對不起,我們老爺不在,您請回吧。謝謝郭將軍的厚愛,改日有時間,我們做東請將軍來寒舍坐坐。” “我還是親自和簡先生說吧,跟你個管家也說不清楚。” 簡阿三攔住副官:“哎,我確實管這個家,不過我是簡先生的三弟,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請回吧。” 副官悻悻地回來見郭培武,如此這麼一學,郭培武一下子瞪起了眼珠子:“什麼?不來?他找著什麼靠山了?腰桿子這麼硬?” “腰桿子再硬,還能硬過槍桿子?明天我帶幾個弟兄……”副官早不耐煩了。 “又來了又來了。你就不能文明一點兒?什麼帶幾個弟兄?明天,我親自去請。” 第二天,郭培武帶著副官,手拿請柬敲響了簡家的院門。 簡阿三透過門縫,看見是當兵的,沒敢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開了。

郭培武敲了一陣子門,仍然沒動靜,什麼也沒說,把請柬塞進門縫就走了。郭培武忍著氣回到府邸,罵著:“給臉不要臉!要造反啊。我是誰!老子是郭培武郭參謀長,請你吃飯是給你臉,還不來?你帶幾個弟兄,長槍短炮都扛著,去給我請回來。” “你看,我早就說帶幾個弟兄……”副官說。 “少廢話!記住,禮貌!” 副官不解,都帶著槍去了,還怎麼禮貌呀?他琢磨了半天,才想明白怎麼做,於是帶著兵再次去了簡家。 四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往簡家屋裡那麼一站,副官開口了:“簡先生,請吧!郭參謀長特意安排車來接您。” 簡陽春看看這架勢,不能不去了。他看了看雅蘭和家人,笑了笑:“郭參謀長盛情難卻,這頓飯看來是推辭不掉了,我去去就回。”

雅蘭、玉雯、阿三擔心地看著陽春,不知如何是好。 郭培武府邸張燈結彩,一派熱鬧景象。除了簡陽春,郭培武還請了另外幾個鄉紳。 “聽說簡先生在外番是個大實業家,在外發了大財還時時刻刻不忘這窮鄉僻壤的家鄉,毅然歸國捐資興辦教育,為家鄉父老謀福利。在下真是敬佩,敬佩!”郭培武舉杯敬簡陽春。 簡陽春笑道:“人忘了家鄉就是忘本,能為家鄉父老盡微薄之力,也算是沒有辜負這片土地對我的養育之恩。這次回來嘛,主要是想在家鄉圖個清靜,棄商務農,頤養天年!” “說得多好啊,多一些像簡先生一樣能掙大錢的,那我們這些扛槍打仗的也就不缺後盾了。我一來是敬仰各位為家鄉做出的貢獻,身為駐軍參謀長,理當設宴款待大家。二來是由於兄弟忙於軍務,與諸位鄉紳和僑商疏於來往,今天藉機與在座的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用得著兄弟我的,只管開口,我一定盡力而為。來,乾了這杯!”郭培武乾了杯中酒。

簡陽春喝完酒坐下,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郭參謀長,多謝盛情款待。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處理一些雜務,恕不奉陪。” “哎,我還安排了翠花樓唱曲的呢,聽完曲子再走也不遲啊!” “簡某不通音律,恕不從命了。先行一步。” 副官急忙打圓場:“既然簡先生執意要走,那就不挽留了,我去送送簡先生。” 郭培武走到副官身邊,拔出副官腰間的手槍,晃晃悠悠地來到簡陽春面前:“簡先生,我是個粗人,只會舞槍弄棒的。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海涵!”郭培武突然舉起槍,慢慢對準身邊的副官,“你,派我的車。一定要把簡先生安全送到家,出一點閃失我斃了你!” 副官嚇了一跳:“是!” 郭培武大笑起來,拍拍簡陽春的肩膀:“你這個老兄我認定了,我們以後就以兄弟相稱!怎麼樣?”

“恭敬不如從命了。”簡陽春冷冷一笑。 在場的人鬆了一口氣,也跟著笑了笑。 雅蘭、玉雯和阿三圍坐在屋裡,焦急地等待著簡陽春。 雅蘭想不出該怎麼辦:“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不行的話,還是讓玉雯帶孩子們先去新加坡吧,起碼在那兒安穩些。” 玉雯勸阿媽放心,說阿爸不會有事的。 簡阿三分析,樹大招風,肯定是辦學的事情傳了出去。這些軍閥就是想搜刮些民脂民膏。辦學於國於民都是件好事兒,也是大哥畢生的願望。他這個人脾氣剛硬,不會在豺狼虎豹面前退縮,當初遇到宋雅亭還不是照樣挺過來了嗎? 直到簡陽春回了家,三個人才鬆了一口氣。簡陽春認為此事不會像吃頓飯那麼簡單,郭培武還會來找麻煩的,只有靜觀其變了。

簡肇慶沒想到容鐵鑄也會懷疑自己,看來這件事情已經影響很大了。他和朱瑾準備馬上去秋菊的餐廳看看。剛下樓走到銀行門口,就看見簡阿七帶著幾個職員正在門口撕著剛貼上去的紙。 簡阿七看見簡肇慶出來,有些尷尬。簡肇慶看了看牆上的標語,什麼“黑心假慈善家簡肇慶不得好死”、“南洋廣惠黑市總部”、“還我們自由經商的權利”等等。簡肇慶知道這絕不是商戶們貼的,他已經想到是誰了。 簡肇慶和朱瑾走著上了街,他要看看街上的商販們有什麼變化。 簡肇慶剛走,林夕便風風火火地來到銀行:“肇慶呢?” “剛和朱瑾去茶餐廳了。”阿七讓他有事跟自己說。 “趕緊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馬上到茶餐廳,不管發生什麼,什麼也別說!趕緊告訴他。”正說著就見門前跑過一隊警察,林夕出門跟上隊伍時強調,“別愣著了,快打電話!”

簡阿七愣了愣,飛快跑回銀行。 來到秋菊的餐廳,就見容鐵鑄和幾個商戶代表正嚷嚷著,鄺秋菊正在解釋:“容大哥,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呢,你們不要相信這張報紙上講的,這是冼致富挑撥離間下三濫的手段。” “我是相信肇慶,可是,他怎麼會和冼致富在一起喝酒照相呢?冼致富是什麼人?啊!我認識肇慶十多年了,我想不通啊。” “想不通沒關係,我來告訴你。”簡肇慶接過話。屋裡的人這才看見他們。 “鐵鑄,幾位,你們不是覺著這張照片不可思議嗎?來,都別急,我慢慢給你們講……” 容鐵鑄和幾個商戶聽了肇慶講的經過,已經心平氣和了。 “我還是那句話。我和廣惠銀行沒有從黑市上得到一分錢的利,更不用說和冼致富同流合污。還請你們回去以後,耐心地跟商戶們說說……”

“肇慶,簡襄理剛來電話,說是警察署的人馬上就到,他還說,林夕交代了,無論發生什麼,千萬別多說話。”鄺振家過來打斷了肇慶的話。 “無論發生什麼事別多說話?他沒說警察署來人幹什麼?” 話音未落,敲門聲傳了過來:“開門,警察署的!”七八個警察站在潮汕茶餐廳外,還有一些圍觀的人。 林夕手裡拿著一紙文件,故意大聲問:“誰是這家茶餐廳的老闆?” 鄺振家剛要往前,被鄺秋菊拽了回來:“我。” “你叫什麼名字?” “鄺秋菊!” 林夕看看文件,一伸手,拿過旁邊警察遞的報紙:“這張《唐山》報,是你們辦的?” 朱瑾走上前來:“我是報紙的負責人,我叫朱瑾,有什麼事情可以問我。” “好!找的就是你。你們煽動群眾抵制政府的違禁商品銷售令,在報紙上大肆抨擊高級管理人員,在黑市私自買賣走私藥品,是你們幹的吧?”

朱瑾回答得很乾脆。 “是!” 林夕冷著臉:“好極了!奉南洋警察署之命,《唐山》報謠言惑眾,涉嫌錯誤引導輿論,危害政府治安管理。即日起查封報館,取締刊物發行,刊物主編朱瑾,私自參與黑市藥品交易,二罪併罰,先予以逮捕。” 人們頓時議論紛紛,簡肇慶看看朱瑾,又看看林夕,沒有說話。幾個警察上前貼上了封條。 朱瑾被關進牢房後,林夕對身邊的警察說:“你們先走吧,我有話問她。” 兩個警察出了門。 朱瑾小聲問:“林警長,到底怎麼回事?” “冼致富不知道通過什麼關係把我的頂頭上司買通了,給你們報紙編了一堆的罪狀,可偏偏又有你們的文章作證。雖然文章沒什麼過分的語言,可是買賣藥品的事卻有的。你們太不小心了。”林夕說明了情況。 “又是冼致富!” “你放心,好歹這個地界我說了算,不會讓你受委屈的。晚上下班我去找肇慶,然後看看上頭到底準備怎麼處罰你們,應該沒事兒的。” 朱瑾緩緩地靠牆坐了下來。 朱瑾被捕,餐館被封,一幫人全沒了主意,都聚在銀行大廳找肇慶拿主意。簡肇慶認為只有等。林夕既然有話,那一定還會來的。可在黑市買藥的事情怎麼就捅出去了呢?誰走漏的風聲啊?報紙的事情就更莫名其妙了。 “一定是地皮丁在黑市安排了眼線,以後得小心防著他。”鄺秋菊說。 阿伍氣恨地說:“冼致富這個王八蛋,抓到非宰了他不可!” “都別說了。既然林夕說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冷靜,就證明這次的查封和抓捕是上面強行壓下來的任務,林夕也是例行公事。咱們只能等他來問清情況,先把朱瑾救出來再說。”簡肇慶讓大家冷靜一下。 鄺振家擔心店門封了,夢唐晚上放學沒處去,劉姐在外面買菜什麼都還不知道呢。阿伍請大家到晚晴園擠一擠,簡肇慶沒同意,他怕再起事端。 “你們先別急,回頭我去茶餐廳門口等著,夢唐放學接我們家來,晚上和文文一起睡覺就是了。”舒燕說。 “我也是這個意思,七叔,你陪舒燕去一趟,別跟孩子多說,免得孩子害怕。”簡肇慶吩咐。 大廳裡的座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大家靜靜地坐著,簡肇興和阿伍一支支地抽著煙。 終於等到了林夕。 林夕已經換了便裝,他是悄悄出來的。 “什麼情況?朱瑾她沒事兒吧?”簡肇慶急切地問道。 林夕坐下喝了口水:“剛才我們署長把我叫過去了。說是《唐山》報上的一些言論引起當局不滿,尤其是商務司的那幾個洋人主管。商務司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那是冼致富的根據地,他在回到此地之前已經將各方面的關係都打點通了。這次就是明著找茬儿要整你們。” “有事兒沖我們銀行來啊,封人家報館幹什麼。還有,買藥品的事情是誰洩露出去的查出來了嗎?”簡肇興站了起來。 林夕有些為難:“還沒有!嗨,其實這些都是幌子。黑市交易已經公開化,就是舉報,上面也不管。不過朱瑾關在我們警局,你們就放心好了,不會為難她,這點權力我還有。” “我明白了,冼致富是要一個一個地收拾我們身邊的人,讓大家散開,直至和我對立起來。那張登著我和冼致富合影的報紙一出來,我就知道情況不妙,但是沒想到他下手這麼快。”簡肇慶問林夕,“那你們準備怎麼處置這件事?” “聽署長的意思,可能得徵求商務司的意見,還要你們登報導歉。” 大家都沉默了。 當晚大家都住在了肇慶家。幸好簡肇慶這還有個安身之處。 簡肇慶和簡肇興一直沒睡,坐在書房喝著茶。 “大哥,除了這些人,咱們還能找到其他能說得上話的人嗎?” 簡肇興想了想:“應該是沒有了。咱們經商這麼多年,積累的都是圈裡的人脈,做生意的居多。再說南洋這個地方,換個當官的比換衣服還快,走馬燈似的。” “那咱們只能登報導歉了,我就想不明白,到底是哪篇文章惹怒上面成了冼致富拿咱們的罪證了。咱們出那麼多錢辦這個報紙,不能扣個屎盆子就接著。如果知道是什麼樣的文章惹著人家成了把柄了,以後得避免啊。不明不白就這麼道歉、花錢,我心裡不服。” “那……咱們哪兒說哪兒了。”簡肇興拿出一張《唐山》報,指著上面的文章《可笑的命令》,“舒燕這篇文章用暗喻的方法,抨擊了當局的禁銷令,寫得很棒,但是……”簡肇興看了一眼阿弟,“哎!剛才我可有言在先,這事哪兒說哪兒了。我也是從別人那兒打聽來的,是不是這篇文章還說不定,你別沒完沒了跟弟妹急,聽見沒有?” 簡肇慶把報紙放下了。 “睡覺吧。林夕說明天再去找找警察署署長,看看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花錢還是領罪,咱們幫朱瑾扛了不就完了嘛,已經這樣了,就都別互相埋怨了。” “大哥你也早點睡吧,你也跟著忙了一天。你說這個年過的,沒一天消停。” 夢唐已經睡著了。鄺秋菊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戶,一直睡不著。 門外隱約傳來簡肇慶和陶舒燕的吵架聲,鄺秋菊起身走到門邊悄悄聽著。 簡肇慶還是忍不住和陶舒燕發火了,他拿著那張報紙指給舒燕:“你要覺著你文筆好,你寫小說去,你寫這東西不是添亂嗎?” “你聽誰說是因為我的文章才封了報館啊?再說,這文章要是不行,人家朱瑾能讓發表嗎?你不能什麼事兒都往我這兒推……”陶舒燕自然不服。 “我往你那兒推?朱瑾都讓人抓走了!你好好在家待著比什麼不強啊。” 陶舒燕委屈極了:“是她向我約稿的。反正我在你眼裡就是一文不值,我幹什麼都是錯的,我不是想幫你們嗎……” “你這是幫我嗎?你知道現在有多麻煩嗎?我不跟你說了。” “我以後不寫了還不行嗎?憑什麼就說因為我的文章才這樣的?”陶舒燕委屈得直哭,“我怎麼幹什麼事兒你都瞧不上啊……” “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就完了。” “我已經待了十年了。” “是我讓你待的嗎?咱們就事說事,別扯待多少年。” 陶舒燕不說話了,拿起衣服披上就往外走。 “陶舒燕我告訴你,你再敢離家出走,我可不找你。” 陶舒燕出了門:“你以前找過嗎?”她在樓道看見了鄺秋菊,也沒說話,徑直下了樓。 鄺秋菊追了上去:“舒燕姐……舒燕姐……” 陶舒燕站住腳,流著淚委屈地說:“我知道他心裡著急,可也不能說是因為我寫的文章才惹的禍啊。就算是,我不是也跟著著急想辦法嗎?怎麼就這麼得理不饒人啊……” “都怪我們。都怪我們添麻煩了,你們倆可千萬別因為這事兒吵架。我們明天就搬走。” “沒你的事兒,你踏踏實實住著。我們倆也不是第一天吵架了。吵完就好了。你們千萬別走,不然他又得說我趕你們走了。” “瞧你說的,簡大哥不是那種人。他心裡著急,你就讓讓他啊。”秋菊拍拍舒燕的肩。 陶舒燕稍微平息了一下:“秋菊,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你陪我走走吧。” 夜已經深了。 簡肇興也聽到了簡肇慶和舒燕的爭吵,他讓阿弟趕緊去把舒燕找回來:“你跟所有的人說話都有耐心,怎麼就跟舒燕著急呢?快去!” 簡肇慶也知道自己錯了,穿上衣服跑出了門。 門口已經沒有了陶舒燕和鄺秋菊的身影。簡肇慶四下張望,問身後的佣人:“人呢?” “哦,夫人和鄺小姐說去散散步。” “往哪邊?” 傭人搖搖頭:“不知道。” 鄺秋菊和陶舒燕慢慢地在街上走著。 陶舒燕告訴秋菊:“肇慶這些年壓力大,脾氣也大了。在外面從來不和別人急,對大家都好著呢。就是回家,好的時候感動得我直哭,發邪火的時候氣得我直哭。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錯哪兒了。” “舒燕姐,你就別多想了。簡大哥肯定也是氣頭上的話,他也不是真的怪你。再說,朱瑾現在還關在警察局裡,他也是著急啊。哎……你說這個年過的,怎麼那麼不太平啊。” 兩人正走著,身後忽然傳來叫喊聲:“站住……別跑……” 陶舒燕和鄺秋菊停住身,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穿黑衣服的人從她們面前飛快地跑過,身後幾個人在飛快地追。兩個人想躲開,一個人抬手就是一槍,鄺秋菊一下中彈倒地,陶舒燕驚訝得不知所措,那伙人已經從鄺秋菊身邊跑了過去。舒燕抱著秋菊大叫著:“快來人,救命啊!” 簡肇慶沒找到舒燕,剛上樓往自己的臥室走,一個傭人大聲地在樓下喊:“不好了不好了,鄺小姐……她……她中槍了……” 簡肇慶大驚,急忙又返身下樓,二樓客房的門砰的就開了,一直沒睡實的鄺振家和劉姐急忙往外跑。簡肇興也聞聲出來了,大聲喊著:“快備車!” 一幫人上了汽車直奔醫院。 簡肇慶第一個跳下車,直奔手術室。 陶舒燕正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哭,見到簡肇慶跑來,哇的一聲撲到簡肇慶懷裡。 簡肇慶拍拍她的頭:“別怕別怕,到底怎麼回事兒?” 陶舒燕哽咽著:“我們倆正在街上散步,忽然後面來了一夥人追另外一個人。他們開槍,沒想到打著秋菊了……” “啊?她現在怎麼樣?”鄺振家焦急地問。 護士出來製止他們別大聲說話。簡肇慶忙問護士裡面的人怎麼樣? “子彈擦著腰打過去的,幸好沒有傷到臟器,應該沒有大礙。” 大家鬆了口氣。簡肇慶握著陶舒燕的手安慰著:“舒燕,別害怕啊,別害怕,不怪你!不怪你!” 肇慶要大家回去休息,他和舒燕在這裡等。經不住肇慶的勸,簡肇興和劉姐鄺振家準備回去了。不想剛出門,迎面跑進一個人,把身上背著的渾身是血的另一人放在醫院走廊裡,一句話沒說又飛快跑掉了。 走廊那人滿身是血,嘴裡吐著血沫子。簡肇興大喊:“快來人吶,救人……” 振家和劉姐也幫著喊人。很快就有大夫帶著幾個護士跑了過來。 大夫俯下身子聽了聽心跳,又翻了翻那人的眼皮:“快,手術室。”幾個護士飛快推過手術車。劉姐和鄺振家正搭手幫著往車上抬,一眼看見系在那人腰間的紅腰帶。劉姐上前仔細看了看,忽然一聲大叫:“啊!” “怎麼了?”簡肇興和鄺振家都嚇了一跳。 劉姐呆呆地摀住嘴,極力克制自己。鄺振家以為劉姐被血嚇著了,忙拉開她:“別怕別怕,你別看了。” 大夫和護士飛快地推著車子進了手術室,陶舒燕驚恐地說:“好像……好像就是他……” “誰?”簡肇慶問。 “就是他,他在前面跑,後面人開槍打他。” “你看清楚了?” 陶舒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肇慶,我怎麼老闖禍啊!” “別怕……這不關你事”簡肇慶拉著陶舒燕的手,輕輕地摩挲著。 劉姐失神地坐在醫院外的台階上,她確定剛才受傷的人是十多年沒有音信的丈夫。那條紅腰帶是她親手給做的,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沒想到他還繫著。劉姐哽咽著說:“他大名叫霍民強,大家都叫他強仔。我們結婚不到三個月,他就過番來了南洋,這一走就是這麼多年,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了。” 鄺振家也想起來了,劉姐以前好像跟他說過。 “別急,等大夫救了他你再好好看看,也許是重名的呢。”他只能這樣安慰劉姐。 簡肇興聽了劉姐的事也著急了:“剛才大夫說中槍的位置離心臟很近,夠嗆。” 劉姐哇地哭出聲來。 “劉姐,你先別激動……咱們,要不然咱們進去吧。”簡肇興和鄺振家扶著她又進了醫院。 鄺秋菊和強仔住在了同一個急救病房,兩張床中間隔著一張紗簾。 鄺秋菊還在麻醉中,閉著眼睛。劉姐坐在強仔的床邊,強仔光著膀子,胸前纏著殷紅的血紗布。 簡肇興小聲地在肇慶耳邊說了劉姐的事,簡肇慶不敢相信地轉身問:“劉姐,真的是他?” 劉姐遞過那條又破又舊沾血的紅腰帶,簡肇慶和鄺振家仔細看了看,上面隱約可見一行小字:福建霍民強。 簡肇慶嘆了口氣:“大哥,住院手續都辦好了嗎?” “兩個人的都辦好了……” 劉姐低頭不語,忽然起身往外走,鄺振家忙追了上去。 冼致富得了逞,高興地和刀疤臉、老賈、地皮丁打起了麻將。 “五萬!”冼致富扔出了牌。 地皮丁一樂:“和了。” “你敢詐和!”刀疤臉桌子下,狠狠跺了地皮丁一腳。 地皮丁馬上改了口:“和了就好了,我就缺個六萬,咋還不來啊……” 老賈憋住笑看著地皮丁。 “你和六萬?給你,讓你和。”冼致富笑著吐了口煙圈。 地皮丁摸摸自己的腦袋:“冼爺,我哪兒能讓你點炮啊,我得自力更生,自摸才算贏。靠點炮贏多沒勁兒,不算能耐。”地皮丁摸著牌,“給張牌就和,不成傻子了?一萬!” “和了!”冼致富把牌推倒,拿過地皮丁的一萬,“門清一條龍。” 刀疤臉和老賈鼓起掌來:“厲害……厲害……丁仔,快點錢吧!” 地皮丁嘿嘿地笑著:“冼爺厲害,冼爺厲害。我服了。” “你不說給張牌就和不成傻子了嗎?”冼致富故意氣他。 “我是說啊……我是說……給牌都不和不就成傻子了嘛,嘿嘿……冼爺,這是我點炮的錢,兩百!” 冼致富接過錢,把桌前的錢疊在一起,數了數扔到桌子上:“我還真贏你們的錢?都拿去分了買早點吧。記住了,在江湖上混,給牌就和是傻子,可是老不和老想自摸,是大傻子!明白了嗎?” “明白了,冼爺總結得高明!簡肇慶就是大傻子!”幾個人哈哈哈地笑著。 “來,再來一圈。這回簡肇慶是自己坐莊自己點炮嘍……”冼致富又吐口煙圈。 正玩在興頭,老賈的手下人來報告,先是在他耳邊說了一陣,就見老賈生氣地給了那人一腳。那個下人點頭哈腰地跑了出去。 “他們追人時誤傷了一個女人。”老賈訥訥地說。 冼致富嘴裡吃著蘋果差點噎著:“什麼?誰?你再說一遍?” 老賈怯怯地:“鄺……鄺秋菊。” “誰開的槍啊?” “我的一個手下,我已經讓人懲罰他了。”老賈忙說。 冼致富騰地起來:“瞎呀,拿腳開的槍啊?啊?” “冼爺您別生氣,他們啊……” 冼致富火了:“什麼他們你們的,你們行啊,這麼大的事兒都不親自去,派幾個槍法這麼爛的人去,啊?” “我們,我們不是陪您打麻將呢?”刀疤臉賠著笑。 冼致富一口碎蘋果啐到刀疤臉臉上:“呸!強仔跑了得誤多大事!我設計好的計劃都被你們攪亂了。簡肇慶想買狻猊,我把他的注意力引開,咱們可以坐收漁利了。可你們倒好,又把作秋菊打了,還跑了強仔。強仔是誰啊?那是你刀疤臉的手下,咱們干那些好事兒他沒少去。這要是進了警察署,竹筒倒豆子往外一說,我告訴你刀疤臉,你就趕緊去死吧!”“那現在怎麼辦?” 冼致富挖苦著:“接著打麻將啊……” 刀疤臉和老賈不敢吭聲了。 冼致富狠狠地咬了口蘋果:“盡快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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