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下南洋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下南洋 俞智先 7262 2018-03-18
簡陽春被投進了大牢。 宋雅亭令牢獄先餓簡陽春幾天。在他看來簡陽春現在是一隻籠子裡的困獸,他願意什麼時候收拾就什麼時候收拾。先讓他待在牢裡殺殺傲氣。他是財主不是?是財主都惜命。晾著他,不用理他。他又讓手下人通知簡陽春的家裡頭,讓他家人來探監。並非他有善心,他知道女人的眼淚是最能軟化男人的。 雅蘭和長壽公到底知道了陽春的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肇慶沒找到,陽春又落虎口。 “這個宋雅亭是個無底洞,你這回給了他,他就會想要下回,哪有頭啊。”雅蘭哭著說。 長壽公也知道這一點,因此當那個師爺來時,長壽公不客氣地說:“請回吧。你們把陽春抓起來就抓起來,想定什麼罪就定什麼罪,反正都是官府上的事,就全由宋大人說了算吧。”

“您老人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你們無緣無故地把陽春關進大牢,不就是為了錢嗎?你左一趟右一趟地來找陽春家里人,不就是想讓她當著陽春流眼淚,讓陽春心軟嗎?行啦,這一套又不是什麼新把戲,我們都知道。你就回去吧。陽春家裡的說了:'宋雅亭是個無底洞,你這回給了他,他就會想要下回,哪有頭啊。'你就照這樣一字不差地去回你家縣太爺吧。” 趕走了師爺,長壽公和雅蘭商量了一下,雅蘭決定還是去大牢看看陽春,這宋雅亭越不出面,她心裡越不安。宋雅亭的師爺在這兒受了氣,肯定會把火撒在陽春身上。 “我知道,我不去看他,他不會怪我。我去看他,一流淚,他就會怪我。可這麼和宋雅亭僵下去,到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呀?”

長壽公勸她別難過了,先把去看陽春的東西準備好,再等等,遲早會有辦法的。 雅蘭回屋將探牢的東西打點好,又用手按了按裝銀票的小口袋,那是自家的房產都押上去才換來的,為了救陽春,她豁出去了。 “都在這裡面裝著了,我們走吧。”雅蘭叫長壽公。 長壽公讓她再等等。 “我不等了,要不然,您在家,我自己去。”雅蘭這些天來坐臥不安,眼前全是陽春受刑的樣子,她都要崩潰了。 長壽公叫住了雅蘭:“你先坐下,我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連房產都押出去了?” 雅蘭沒有直接回答,事到如今,她還有別的辦法嗎? “你沒有辦法,但你要相信陽春,你只要相信陽春,就應該耐下性子再等等。你說得對,宋雅亭是個無底洞,你送了一次他就會伸出手來要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第五次!這個宋雅亭就是一個眼裡只有錢財、不折不扣的小人!陽春在他的手裡是一塊釣餌,你不給他錢,他只有等,你一旦送去一次錢,他就會得寸進尺漫天要價。他眼睛裡盯著的,不是幾張銀票和現銀,也不是我們眼前這點房地產。他的野心大得很,他是盯上了陽春在南洋的產業了……”

雅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那不是和史家當年無緣無故受到迫害一樣了嗎?” 長壽公點點頭。他要雅蘭從長計議,再想辦法。 黃裕達自從知道冼致富沒死後,心裡一直在盤算這件事,恨不能拔腿就去找冼致富,他是絕不肯讓冼致富這傢伙多活一天! 果然這天早上上工時,阿炳發現黃裕達不見了。容鐵鑄睡眼惺忪地說黃裕達天還沒亮就起來了,他能上哪去呢?阿炳一聽壞了,忙去叫簡肇慶。 “他肯定是那天聽說冼致富還活著,動身去馬六甲尋仇了,他是一分鐘也呆不住了,這差不多是他最難熬的幾天了……我得馬上去找他。拜託你照顧一下阿泰!”簡肇慶對阿炳說。 阿炳一把拉住肇慶:“兄弟,你等一等!想去找黃裕達,我不攔你,但是你可要想仔細了,要是真碰上冼致富,也就等於暴露了你和唐阿泰在這兒,那龍三可不會善罷甘休。”

“我會小心的,但我一定要把兄弟找回來。” 唐阿泰也要跟著去。簡肇慶把錢箱提出來,放在唐阿泰面前:“你現在自己還照顧不了呢,還要去救三弟?看好這個錢箱等我回來。” 按阿炳所指,簡肇慶匆匆來到一個岔路口,認准一條,飛快地上了路。 冼致富和刀疤臉奉命又回到馬六甲,兩個人在街上尋找阿伍。冼致富決定去找阿炳,別看他在堂口裡沒待幾天,可他早看出來,阿炳這小子處處都聽阿伍的,他根本就和龍三不是一條心。 刀疤臉立刻同意了,正好龍三爺在這兒也有生意,很多手下都分配到橡膠園當總巡和蠻律監管豬仔了,阿炳就是一個,他們去阿炳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兩人一拍即合,上了去橡膠園的路。 冼致富、刀疤臉來到城外小樹林,進了一條林間小道。這是離城最近的橡膠園,阿炳應該就在前面不遠。

兩人加快了腳步。 此時,黃裕達正好提著開荒用的長把斧頭往城裡趕,突然發現迎面而來的冼致富,立刻閃身進了樹林。 刀疤臉撒尿的工夫和冼致富拉開了距離,這給了黃裕達下手的機會,他提著斧子從側面悄悄逼近冼致富。 黃裕達慢慢靠近了冼致富,突然從林子裡衝出,舉起斧頭朝冼致富的後腦劈下去。不想走在後面的刀疤臉已經看到了,大呼一聲:“小心!” 冼致富本能地一閃身,黃裕達的斧頭砍在了樹上。由於用力太猛,斧子怎麼也拔不出來。刀疤臉乘機上前飛起一腳,把黃裕達踢倒在地。刀疤臉護著冼致富,問:“這小子是誰?他瘋了嗎?” 黃裕達像頭髮瘋的獅子:“我是他爺爺!”說完又向冼致富撲去。 刀疤臉出手重重一擊,把黃裕達打得口吐鮮血。

刀疤臉還要上前,冼致富攔住他,說:“我和他也該有個了斷了。老刀,幫我個忙,把他捆在樹上。” 阿伍聽說簡肇慶去追黃裕達,覺得這樣太危險了。這麼個巴掌大的地方,黃裕達也好簡肇慶也好,只要一上路,準能和冼致富碰上,冼致富身邊有個刀疤臉,簡肇慶他們根本不是對手。阿伍轉身朝樹林跑去,他得去救他們。 簡肇慶焦急地在小路上走著,邊走邊大聲叫喊:“黃裕達。黃裕達!”只聽到遠處陣陣迴聲。 突然,簡肇慶彷彿聽到了黃裕達的聲音,連忙循聲而去。 這時黃裕達已經被綁在了樹上,冼致富從懷裡抽出匕首:“小子,今天是你倒霉,正好撞在我的刀口上。我本想發發慈悲放了你,可你太不識趣,總是糾纏個沒完沒了。行,今天我就成全你,讓你去見你老子!”

“你來吧!老子眼睛都不會眨一下!”黃裕達一口鮮血吐在冼致富的臉上。 冼致富擦了把臉上的血跡,看著滿手的血跡,陰笑著舉起手中的匕首,刺向黃裕達。 千鈞一發之際,簡肇慶從樹林裡竄出,飛起一腳踹在冼致富的腰間,冼致富應聲倒地。刀疤臉急上前擋住簡肇慶,看著簡肇慶說:“今天湊熱鬧的挺多,又來個不怕死的。小子,看上去還有兩下子啊。” 簡肇慶知道遇到了勁敵,重新拉好了架勢。 刀疤臉冷笑,猛然衝上去,接連打出重拳,一時間肇慶只有招架之勢,毫無還手之力。冼致富乘機撲向黃裕達,將匕首狠狠地插入黃裕達的心臟。 簡肇慶閃過刀疤臉一拳,瘋了一般跑了過來。冼致富嚇得急忙後退。刀疤臉緊趕一步,飛身躍起,揮拳重重砸在了簡肇慶的後背。簡肇慶一個踉蹌栽倒在黃裕達身邊。

冼致富從樹後跑出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老刀,你可真行!” “就他這兩下,也想跟爺爺我過招。找死!” 簡肇慶掙扎著想站起來,可胸口一悶,一口血吐了出來。他痛苦地看著已經斷氣的黃裕達。 冼致富二人已經走了過來。 簡肇慶在地上摸到一根木棍,握緊了,想做最後的反抗。 這時,背著一把砍刀的阿伍趕到了:“二位!”冼致富和刀疤臉聽到聲音嚇得一個激靈,急忙回身。冼致富冷笑了一下:“伍哥,我們是奉三爺的命令,希望你別插手。” “三爺不是讓你們盯著我嗎,怎麼又管起豬仔的事了?” “既然你都明白,最好交出狻猊,我們也好回去交差。”刀疤臉說。 “那好,狻猊我給你,不過得放了這個學生仔。”

冼致富樂了:“只要你交出狻猊跟我們回去見三爺,我在三爺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保你平安。這小子嘛,不能留,留下是個禍害。”說罷,轉身朝肇慶撲去。 “我看你們才是禍害。”阿伍飛身上前,刀疤臉迎了上去。兩人廝打起來。簡肇慶掙扎著掄起木棍,冼致富無法靠近。阿伍與刀疤臉拆解了幾招後,一拳擊中刀疤臉的腋下,刀疤臉搖晃了幾下,倒在地上。冼致富見勢不妙,急忙擇路就逃,阿伍從背後抽出砍刀,朝著冼致富的方向扔去。砍刀“嗤”的一聲飛出,插在了一棵樹上。嚇得冼致富一縮頭,拼命跑了。 刀疤臉趁阿伍追冼致富的空當,踉蹌爬起來也跑了。 阿伍看兩人已經跑遠,轉身攙扶起簡肇慶:“都怪我,是我在馬六甲現身,才把這兩個畜生引到這兒的。沒想到卻害你兄弟丟了性命。”

簡肇慶悲痛地看著睜著雙眼的黃裕達:“我一定要為我三弟報仇!” 阿伍想此地不能久留,冼致富已經知道他們都在橡膠園,一定會通知龍三。所以得趕緊回去帶唐阿泰走。 兩人回到橡膠園,叫來唐阿泰和容鐵鑄,把黃裕達安葬了。 站在黃裕達新起的墳塋前,唐阿泰痛哭著:“三弟,我剛從鬼門關出來,你咋就急著往裡走了啊……” 簡肇慶也含淚跪下磕頭:“真沒想到,剛見面,竟是永別。我知道你到死都沒閉上眼睛,我知道你不甘心啊。你放心,大哥不會讓你白死。我們一定給你報仇!” 阿伍上前攙扶起肇慶,拍拍肇慶的肩膀說:“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事不宜遲,你們得趕緊走。事到如今阿炳也會被牽連,我們倆準備一起投奔革命黨,徹底和幫會劃清界限。”簡肇慶睜大了眼睛。 阿炳和阿伍商議過了,七尺男兒,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活著。這世道,不知哪天就死了,可就算死,也得落個好名聲:“你們走吧,我們這就去找革命黨的會館,以後我們幹的事情,就不是為什麼龍三什麼幫會了,為的是勞苦民眾!” 簡肇慶從唐阿泰手裡接過箱子遞給阿伍,讓他一定要平安交到革命黨手裡。 阿伍看看唐阿泰,唐阿泰拱拱手,過了命的兄弟,他還有什麼信不過。 阿伍問肇慶有什麼打算?簡肇慶想好了,先在馬六甲待上一段時間,想辦法與家裡取得聯繫:“我會寫寫算算的,找個工作安穩下來還是可以的。” 阿伍叮囑道:“不要低估龍三的勢力,不要莽撞。一定要多加小心。” 三人拱手與阿伍、阿炳告了別,簡肇慶和容鐵鑄攙著唐阿泰,又走上了出逃之路。 阿伍看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心中很是擔憂。 關鍵躺在床上,身上的繃帶滲著血。因為自己沒能完成任務,丟了募捐來的錢,他請求組織處分。 “我都說過了,錢的事情先不要擔心。”朱瑾勸慰他,“還有一個好消息,國內正在秘密策劃大的起義,準備一舉推翻滿清政府的黑暗統治,建立新的國家。孫中山先生領導的革命就要成功了,我們的努力就要見到成果了。” 關鍵高興地說:“真的?那我更要把丟失的錢找回來!” 阿伍和阿炳就是在這時送來了錢箱,並向朱瑾講了自己的志向。朱瑾對他們表示了感謝和歡迎。阿伍覺得自己選對了道路,心裡充滿了重獲新生的喜悅。 唐財主讓阿亮去城裡請來的洋大夫彼得一進門,唐太太就慌了:“這是怎麼回事?誰讓請的西洋大夫?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不,我不看西醫。” 唐財主盯著太太說:“你懷的孩子是唐家五代單傳的兒子。我不能讓他出一點點差錯!今天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太太一時語塞。 洋大夫問:“夫人懷孕幾個月了?” “快四個月了。” 洋大夫從提箱裡取出聽診器來,戴在耳朵上。 太太嚇了一跳:“這是要幹什麼?” “聽診。請把衣服掀開。” 太太叫起來:“老爺!他要聽我的肚子!” 唐財主想了一下,問大夫:“非要聽肚子不可麼?” 洋大夫告訴老財主,夫人懷孕的部位是子宮,子宮在小腹部。用聽診器可以聽見嬰兒的胎音,不聽肚子難道聽大腿? 唐財主一咬牙:“夫人,為了你腹中嬰兒的健康,該怎麼看你就怎麼看吧!” 過了一會,洋大夫取下聽診器說:“密斯唐,你的夫人沒有懷孕。” 唐財主啊了一聲。 唐太太叫了起來:“阿亮,你是從哪兒弄來的洋鬼子大夫,他會不會看病呀?縣城裡的名醫都說我懷的是兒子,他怎麼說我沒有懷孕哪?快,把他給我趕走。” 唐財主喝住了她,他問大夫,除了聽診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斷出個真假來?洋大夫說當然有,就是通過對女人排尿的化驗,這是目前最科學的臨床確診方法。 唐財主馬上讓太太去取了一點尿,他要做這個最科學的化驗。儘管這聽上去有點不靠譜,但是他豁出去了。 彼得大夫再來時,竟然帶來了好消息:化驗的結果是陽性,太太懷孕了。 太太一聽霍地站了起來,眼淚都流出來了:“謝謝你洋大夫!你真是個神醫呀!” 唐財主用手拍著額頭:“哦,謝天謝地!”拍了幾下他又停下了,心想不對呀,為什麼上次聽診的時候,說沒有懷孕呢? “上次我沒有聽見心音,是因為孩子還沒有形成人的形狀,是聽不到心音的。而你家夫人說已經懷孕四個多月,實際上只有一個多月,責任在你們。我的意思表述得已經非常明確——是你們自己搞錯了懷孕的時間。”洋大夫說。 唐財主和太太聽了都是一震。 “你,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會有錯?”唐財主不知說什麼好。 洋大夫對唐財主的懷疑表示了氣憤,他取出一張診斷書拍在桌子上:“事情是一定要搞清楚。這是我的診斷。你們如果有疑義,可以到法院……啊,你們沒有法院。你們可以到官府起訴我!我們公堂上見!”說完連診金都沒要就走了。 唐財主氣得渾身發抖,阿亮見狀不妙,趕緊退了出去。 阿亮從唐財主屋門裡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差一點撞在正在門外偷聽的區管家身上。區管家一把抓住阿亮,咬牙切齒地低聲說:“你跟我來!” 阿亮六神無主地跟著區管家去了賬房。 “說吧,老爺給了你多少錢?”區管家開門見山。 阿亮嚇得一哆嗦:“前後兩次,一次一兩銀子。” 區管家從錢櫃裡取出兩大錠銀子:“這是一百兩。拿去吧,這銀子是你的了!” 阿亮吃驚地看著區管家。伸手要拿銀子,區管家一把按住了阿亮的手:“阿亮,你什麼都沒聽見!明白嗎?” 大夫一走,太太戰戰兢兢地給唐財主倒了一杯水。唐財主舉起茶杯就往地上摔,他哆哆嗦嗦地指著太太:“你,你這個賤人!你說,你懷的是誰的野種?” 太太掩飾道:“老爺,您是不是讓那個洋大夫給氣糊塗了?” “你是不是希望我糊塗啊,啊?告訴你,別以為我是只病貓,不能拿耗子了!我告訴你,你不用想在我的眼睛裡揉沙子!你說你懷孕了,我還以為老天爺眷顧,讓我老樹發新枝了呢。是,我的樹枝沒綠,帽子先綠了!” 太太也豁出去了,索性一口咬死不承認:“哎呀,老爺,你怎麼能相信一個洋鬼子的胡說八道?你忘了咸豐十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不就是英國和法國的洋鬼子,打敗了大清國,把咱們潮州變成他們新開的通商口岸的麼?你信他們,這不是賣國麼?” 唐財主氣糊塗了,這哪跟哪啊,剛要發作,外邊傳來區管家的喊聲:“太太!太太!有少爺的消息了,請您出來一下。” 唐財主一愣神的工夫,太太已經跑了出去。 “你去哪?讓區管家進來!”唐財主氣得直拍搖椅的扶手。 兩個人又來到唐阿泰的房間,一進門,太太喘著粗氣說:“糟了,糟了!我們的事兒,讓老東西看出苗頭來了!老東西聽了那個洋鬼子的話,說這孩子不是他的!” “太好了!”區管家上去就親了太太一口,“你真行,我們有兒子了!哼,當然不是他的,我才是這孩子正宗的阿爸!” 太太急得直跺腳,她都急得快火上房了,他還有心思臭美呢! 區管家不慌不忙地說:“先告訴他,有人在山里發現了少爺的屍體。這就要了他半條老命,然後再告訴他,孩子是你和我的,根本沒他什麼事兒。他就差不多氣死了。”如今唐家的上上下下都讓他擺平了,沒有人會聽老東西的調遣了。老東西現在半身不遂,沒有人背他,抬他,他就出不了屋門,他不氣死也得餓死。 太太有些不忍,這和殺人害命沒什麼兩樣啊。但區管家說得更明白,要是唐財主活著,把他們兩人告了官,那可就是一對姦夫淫婦,一個大劈一個絞刑!她只能打起精神來,聽任區管家擺佈。 區管家打開衣櫃,從裡邊取出一件少爺穿過的馬褂,然後來到廚房,剁了一隻雞的頭,把血灑在唐阿泰的馬褂上。一邊用刀把馬褂剁爛…… 唐財主還半躺在搖椅上又急又氣。太太走了回來。一進門就大哭了起來。 “你哭,你哭,才想哭啊,晚了,你做出這等醜事,王法不容!”唐財主罵道。 “我不是哭自己,我是哭少爺!少爺他沒了!” 唐財主又罵了一句:“廢話!他走失已經幾個月了,還用你說!你不用拿這件事遮著!”太太不哭了:“我不是說這個,少爺他是讓野獸給吃了!區管家!你進來!” 區管家拿著血衣,一臉悲戚地走了進來:“老爺!一個山里人送來的。是少爺的衣裳!”唐財主不相信,山里人怎麼會知道這是唐家少爺的衣裳? “我讓家丁們在本縣方圓百里之內全張貼了懸賞五兩銀子的尋人啟事。那個山民砍柴的時候發現了這件破碎血衣,就拿來讓我辨認。我一看,正是少爺的那件常穿的馬褂!”區管家展開血衣,“請老爺過目!” 唐財主認出這的確是唐阿泰穿過的衣裳,心裡一急,一下子翻了白眼兒,太太急忙呼唐財主:“老爺!老爺!” 區管家冷冷地說:“別叫了!他死了正好。” 唐財主沒有死,過了一會兒他緩過氣來,呻吟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區管家一看忙說:“老爺,你可醒了。老爺,您還有病,可要節哀順變啊!” 唐財主看見血衣,他想伸手,胳膊卻抬不起來了:“啊,我動不了啦!快去找大夫!”唐財主哭了,兒子沒了,這是要他的老命啊! 區管家假惺惺地勸著唐財主,少爺已經失踪一百多天了,早該有些不祥的預感,現在不過是證實一下而已嘛!就不要太悲傷了。 唐財主對唐阿泰的生還確實沒抱多大希望,可是,兒子現在真的死了,誰也受不了啊!唉,看來,也只能認命了!他嘆了口氣,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掉。 過了一會,唐財主對太太說:“你出去。我跟區管家有事要說。” 太太看了一眼唐財主和區管家,身子一扭走了出去。 唐財主見太太走了,告訴區管家,家裡出了大事了。 “老爺是不是想說太太懷孕之事?”區管家也不忌諱,直截了當就說了,“老爺,這件事上上下下都知道。” “那你告訴我,姦夫是誰?” 區管家早想好了:“太太娘家有個表兄您可知道?” 唐財主沒想到是他:“這個賤人!我要把唐家的族人都找來,休了這個淫婦!” 區管家勸唐財主,說這樣不妥。老爺現在這個樣子是整治不了太太的。關鍵是老爺得先把病治好了。只要能走能動了,那時候再後發製人,把太太綁進唐氏宗祠,按唐家家法,將她沉潭。 唐財主想想也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想打她也夠不著啊:“好吧,區管家你現在就派家丁把這個賤人給我看管起來!” 區管家心裡這個樂啊,唐財主要自己把太太看管起來,那不就是給自己行了個方便嗎?從此他就可以藉看管之由,天天和太太廝混了。等老東西翹了辮子,後半輩子他就是唐家大院的主人,那時再公開和太太一起雙宿雙飛,做一對半路鴛鴦! 從這以後,唐財主算倒了黴,區管家和太太停了他的藥,他一天就喝兩頓菜粥,那些個家奴們也被區管家收買管制了,進不了唐財主住的屋子。 然而唐財主就是不死! 區管家急得恨不得動粗掐死他。家裡的事要是傳出去,他和太太就活不了了。更重要的是得讓他看上去像是壽終正寢的樣子,太太肚裡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順地當上唐家的繼承人。太太嘆息一聲:“好吧!那就讓他再多活幾天吧!”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