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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章發報機

諜戰1933 许伟才 17912 2018-03-18
酸猴子送信兒回來,果然在死信箱裡找到了呼延小秋留的紙條。 紙條上只寥寥幾個字,卻看得許從良心驚肉跳——我已被松澤監視,暫停止一切聯繫。 三天的時間轉瞬即逝,第三天的傍晚天還沒黑,呼延小秋就收拾好行裝,早早地來到了滿鐵中心醫院。 雖然距離春天還早,路面上還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但過了年以後,凜冽的東北風已經減弱了許多。呼延小秋本就是個愛美的女人,更是迫不及待地脫下了裘皮大衣,換上了一件緊身的緞子麵小棉襖和一條略為寬鬆的燙絨褲,那把勃朗寧小手槍貼著內衣別在腰間,一旦有意外情況發生,這個風姿綽約的女人就會立刻變成一個槍法精湛的女俠。 等了幾分鐘之後,松澤惠子款款而出,兩個女人談笑風生地攜手向哈爾濱有名的秋林商場走去。

夜幕下的哈爾濱在璀璨的霓虹燈照射下充滿了浪漫的異國情調,呼延小秋卻無心觀賞美麗的景色,一邊走一邊謹慎地留意著周圍的情況。松澤惠子的心思也不在逛商場買衣服上,在秋林公司草草轉了幾圈以後,她拉著呼延小秋的手說:“咱們去古玩市場溜達呀?” 呼延小秋巴不得她開這個口,立刻應承下來。剛才她雖然眼睛余光瞄個不停,卻並沒發現有人跟著,這反而讓她不安。雖然昨天許從良信誓旦旦地告訴她:“葉勇肯定接到保護松澤惠子的任務了,有機會在主子麵前表現一番,這小子這幾天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另外,許從良跑到哪裡去了? 呼延小秋帶著兩個疑問,和松澤惠子邁進了古玩市場一條街。街道一眼望不到頭,兩旁密密麻麻的店舖一個挨著一個,松澤惠子看得有些花眼,但呼延小秋卻看得清清楚楚。各個店鋪瞅起來都正常得很,雖然後面有幾雙鬼祟的目光在盯著她們,但根據許從良的描述,那幾個人是葉勇的手下,是負責“保護”松澤惠子的。

呼延小秋開始尋找目標,過了沒多久她就發現前方不遠的一個地攤上,一個帶著破氈帽的乞丐正啃著一個烤紅薯,那正是許從良的跟班酸猴子! 見呼延小秋的眼神瞟過來,酸猴子嘿嘿乾笑兩聲,順手甩了一把大鼻涕,繼續啃他的烤紅薯。 呼延小秋放心了,這是安全的信號。不過,現在安全不等於一會兒也安全,再走五十米左右,就會有一個賣瓷器的地攤,攤主是一個迷迷糊糊打瞌睡的中年人,這就是特派員!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接頭,呼延小秋手心裡禁不住冒出了細汗,一旁的松澤惠子倒是興致盎然,專門在賣古錢幣的地方流連忘返。呼延小秋也樂得如此,正好慢慢地觀察周圍的狀況。 又捱過了幾分鐘以後,呼延小秋慢慢放下了心,四周並沒有異常的情況,而在她的視線裡已經出現了那個打瞌睡的中年攤主!

她一邊和松澤惠子聊著天,一邊向那個地攤走去,但剛剛走到距離那個攤主幾米遠的地方,一個臉上臟兮兮的要飯花子突然殺了出來! “兩位小姐,可憐可憐我吧!”說著,要飯花子的黑手伸到了兩人面前。 呼延小秋起初一愣,等一聽這個乞丐的聲音,就禁不住要樂出聲來。這正是剛才啃烤紅薯的酸猴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臉弄得臟成一團,要不是開口說話,她還真辨認不出來。 松澤惠子只和酸猴子見了兩三面,自然分辨不出來,還以為是真正的乞丐來討錢,順手掏出幾張零鈔扔進了酸猴子的手裡。可她卻沒料到這個乞丐得了錢以後並沒離開,反而嬉皮笑臉地更靠近了一步。 “大美人你怎麼這麼摳呢?還有這位大美人——”酸猴子衝呼延小秋擠了一下眼睛,不過在別人眼裡看來更像是色迷迷的挑逗。 “一個個打扮得油光水滑的,怎麼不得賞我幾百塊錢吧?”

呼延小秋也衝酸猴子擠了一下眼睛,但隨即一個大耳刮子便扇了過去! “臭要飯的,你還得寸進尺了!給你點錢就不錯了,別給臉不要臉!” 酸猴子捂著腮幫子,“嗷”地大叫一聲,緊跟著烏七八糟的髒話就像是蹦豆子一樣噴了出來。這還不算完,酸猴子一邊蹦高地罵著一邊撕扯著松澤惠子的背包,看那架勢,不從裡面翻出錢來誓不罷休。 松澤惠子早嚇得花容失色,緊緊拽著背包帶子哭喊起來。說時遲那時快,她的喊叫聲剛起,早有兩個人從身後躥了出來直撲向酸猴子! “小兔崽子,你他媽的是找死啊!也不看看她們是誰!”為首的一個揮舞著拳頭直向酸猴子的面門砸來。 瞧這人衝過來的幾步身法,酸猴子心中就有了數,嘴裡“媽呀媽呀”地叫著,腳下靈巧地一閃,順勢一個狠狠的拐肘,只聽得“撲通”一聲,葉勇的這個手下便栽倒在地,長滿橫肉的臉結結實實地砸在地面上。

打趴下這個傢伙,酸猴子一縱身,已躥到第二個傢伙面前,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兩記凶狠的拳頭已將那傢伙打得滿臉開花,鼻血呼呼地噴了出來。 呼延小秋正暗自叫好,又有兩個葉勇的手下衝了過來,不過這次沒有揮舞著拳頭,估計是看到酸猴子的身手,不敢上來送打,而是氣呼呼地將藏在腰間的手槍拔了出來,對準酸猴子罵道:“死花子!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老子的厲害啊!” 酸猴子就等著這一出,早就做好了準備,這兩個傢伙手往腰間掏的時候,他就已經拔腿往後撤,對方的槍一掏出來,酸猴子早已扯脖子喊了起來:“哎呀媽啊,快跑啊,開槍殺人啦!” 古玩市場裡雖然人聲鼎沸,但酸猴子的這幾聲淒厲的叫喊還是響徹半空,頓時市場裡亂成一團。呼延小秋的目光也比剛才更加銳利,緊緊盯著周圍鼓譟的人群。耳旁也迴響起許從良詭秘的那句話:“我讓酸猴子打前陣,葉勇的手下一定會衝出來製止,但十有八九是打不過猴子,一旦動了槍,那就好玩了。如果島本正一有埋伏,那他一定不想看到古玩市場裡出其他狀況,因為那樣的話,來接頭的人也就是你就會覺得不安全,就會放棄這次接頭。所以,島本一定會派人制止葉勇的手下。果真這樣的話,就自然證明這是島本的奸計了。”

呼延小秋正尋思著,從一個店舖裡衝出兩個身穿長袍馬褂的男人,雖然從穿戴上看像是買賣人,但卻滿臉怒氣,徑直奔向葉勇那兩個拿著槍的手下。那兩個手下剛一愣神,突然間就覺得腰間被硬東西一頂,耳邊也響起了咒罵的聲音:“帶著你們的人快滾!這裡有憲兵隊負責!” 葉勇的手下頓時被嚇得魂飛魄散,大氣也不敢喘,灰溜溜地向後小跑回去。雖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但呼延小秋心裡已然明了。 “惠子,這裡太亂了,咱們趕緊走。”她話音剛落,一聲清脆的槍聲就劃破了夜空,她猛回頭去看,只見接頭地點的那個打瞌睡的攤主已經匍匐在地,鮮血正從腦袋上一個明晃晃的血洞流淌出來。 “這小子槍法還真不賴!”她心裡讚了一句,拽著松澤惠子疾步離開了古玩市場。

不過她雖然注意到了周圍的情況,卻無法留意到距離古玩市場幾百米外的一座高樓,在一扇窗戶後面,小林覺正舉著望遠鏡仔細地盯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幕完整地進入了他的眼簾。 半個小時前吉村秀藏向松澤匯報了一個最新情況——島本正一似乎要在古玩市場有所行動。松澤園治立刻命令小林覺監視那裡的一舉一動,當然,特別叮囑的是注意惠子的安全。 現在,惠子和呼延小秋是安全了,但小林覺的眉頭卻擰成了麻花。這難道是巧合嗎? 被一槍擊斃的那個攤主顯然是島本正一的誘餌,他等待的應該就是“銀狐”。但回想剛才事發前後的一幕幕,只有呼延小秋和松澤惠子距離那個攤主最近,而且所有的意外都是在她們走近攤主的時候發生的。先是一個乞丐上前糾纏、接著就是葉勇的手下和島本的手下出現,再接下來就是那神秘的一槍……

開槍的十有八九就是銀狐,但為什麼正湊巧在那個時候呢?他越尋思越覺得呼延小秋身上籠罩著一層迷霧,雖然這個女人是上司的情婦,但事關重大,沉思良久之後小林覺決定立刻向松澤匯報這個發現。 看著呼延小秋和松澤惠子離開古玩市場,許從良才將莫辛·納甘狙擊步槍從牆垛上拿了下來。開完槍以後他並沒有急著撤離,他的埋伏地點距離古玩市場有足足五百多米遠,即便憲兵隊的鬼子開始大範圍搜索,一時半會兒也到不了這裡。此刻見兩個女人都安全了,他才把狙擊步槍裝在一個長匣子裡收好,信步走到拐彎的大街上,街口正停著一輛木幫的大車,許從良溜達過去,將手裡的槍盒放進一捆木頭之中,然後沖開車的孫大個子擺了擺手,這才向遠處走去。 拐過兩個街口,許從良瞅瞅四下無人,貓腰跑進了一個大橋洞子下面。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人在裡面忙活著。不用細瞅,許從良已看出那就是酸猴子,他咳嗽兩聲走了過去。

“猴子乾得不錯,一會兒哥帶你去吃海鮮!” “吃什麼海鮮?你瞅瞅我這一身,臭烘烘的,我都快趕上從海鮮堆裡爬出來的了。我啊,現在就想回家把這身臭味洗掉!”酸猴子嘟嘟囔囔地說。 許從良笑道:“好說好說,咱現在就去洗澡,不過不是回家洗,而是去呼延小秋那裡洗澡。” “奶奶的。”酸猴子剛想說許從良隻掛念美女,不顧兄弟一身腥臭,可轉念一想,在美女家裡洗澡也不失是一件快事,便把後一截話咽回了肚子裡,乖乖地跟在了許從良身後。 雖然躲過一劫,但呼延小秋仍有些後怕,再次見到許從良和酸猴子,臉上不由自主露出感激的笑容。 “今晚我做幾個拿手小菜,你們兩位就在這飽餐一頓吧。” “那是自然,幫你這麼大的忙,吃你頓飯應當的。”許從良也不客氣,隨後衝浴室的方向努努嘴,“多給我兄弟做點好菜,我嘛,吃不了太多。”

“怎麼?我看你成天往金盛園跑,難道吃不慣我做的菜?”呼延小秋笑著打趣。 許從良一臉坏笑:“你不知道秀色可餐的道理嗎?看著你這個大美人,我的肚子還餓什麼?” 呼延小秋也習慣了許從良的油嘴滑舌,聽罷嘻嘻一笑,故意扭動著腰身向廚房走去。 但廚房剛飄出一點香味,許從良就听見呼延小秋的驚呼:“壞了!松澤來了!” 許從良一驚,急忙奔到廚房向窗戶外面看去。果然一輛懸掛著日本膏藥旗的黑色轎車正駛向這幢別墅,車牌號碼顯示那正是松澤園治的座駕! “這個老色棍怎麼來了?按理說,松澤惠子剛在古玩市場受了驚嚇,這老東西應該在家陪寶貝女兒啊!” “先別琢磨這些了,你和酸猴子趕緊躲起來!”呼延小秋眼見讓兩人撤離已經來不及了,忙拽著許從良的手向閣樓上跑去,路過浴室的時候狠狠捶了兩下浴室的門,大喊:“酸猴子別洗了,趕緊上閣樓!” 酸猴子聞聽,也顧不得擦乾身子,裹著一條浴巾就往閣樓上跑。呼延小秋把兩人帶到那間隱秘的暗室,急促地叮囑道:“這裡面擠,你們千萬別弄出聲響!我得趕緊去應付松澤,看看能不能把這老東西弄走!” 說完,呼延小秋急忙下樓,手忙腳亂地將浴室清理一番後,別墅大門已經被打開了。松澤園治邁步走了進來! 呼延小秋裝作一愣,問道:“您怎麼來了?” “你這話問的,我的小心肝在這裡,我有空自然要來呵。”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剛才我和惠子上街,差點出了人命呢,我想你肯定在家陪惠子呀。” 松澤園治笑笑,隨後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里伸了個懶腰,但一雙眼睛卻飛快地將房間掃視了一遍,見沒什麼異常才說:“惠子倒沒什麼,比起前些日子的綁架,這點事算得了什麼?我倒是擔心你受了驚嚇,這才過來看看啊。” 呼延小秋心裡暗罵,但臉上顯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扭著腰肢走到松澤面前,嬌滴滴地摟著他的脖子,嗲聲嗲氣地說:“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你就會哄我開心。” 松澤園治掐了一下呼延小秋的臉蛋,哈哈笑道:“你呀,總是這麼伶牙俐齒,我看你當演員屈才了,當個女特工正合適!” 呼延小秋心裡一激靈,心道這老東西怎麼突然冒出這句話來?難道他懷疑我了? 不過她早受過這方面的訓練,臉上沒顯出絲毫慌亂,反而興奮地接道:“好呀,特工都有槍,你也給我弄把小手槍好不好?” 松澤笑瞇瞇地註視著呼延小秋,視線幾乎鑽進了她的每個汗毛孔,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才拍了拍呼延小秋的嫩手,笑著說:“你要是握把手槍,你這雙手可就變得粗糙了,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走,我在波特曼西餐廳已經定了位子,給我的小美人壓壓驚。” 能把松澤支走,呼延小秋求之不得,雖然自己也得跟著出去,但總比讓這個老狐狸留在房間里安全。想到這兒,她笑盈盈地挽起松澤的胳膊,走出了別墅。聽到別墅大門關閉的聲音,許從良和酸猴子才鬆了一口氣。兩人擠在這間幾平方米的小暗室裡,早悶出了一身臭汗,此刻忙不迭地擠出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奶奶的,松澤這個老東西怎麼這時候來,弄得老子澡都沒洗好!不行,我還得沖一下去。” 酸猴子罵罵咧咧地又向浴室走去,卻被許從良一把拽住。 “你的心夠大的啊,這時候洗哪門子澡?” 說著,他把酸猴子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撇,拿著從暗室裡找到的望遠鏡直奔二樓臥室,趴在窗口向四周觀察起來。 “怎麼了?松澤也走了,洗澡有什麼關係?”酸猴子一邊嘟嘟囔囔地說,一邊不情願地穿著衣服。 許從良顧不上回頭,緩緩移動著望遠鏡盯著前方,口中若有所思地說:“松澤這個時候來肯定不對勁,他現在怎麼會有空來呼延小秋這裡呢?女兒剛剛受了驚嚇,他那麼疼松澤惠子,應該陪在女兒身邊啊!更何況古玩市場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的狗鼻子還聞不出氣味?肯定會全力調查啊!” 酸猴子聽許從良這麼說,也頓時警覺起來,他拽著許從良的胳膊,急道:“那你還看個屁啊,咱們趕緊走!” “走你個頭啊!松澤要是懷疑了呼延小秋,肯定派人在別墅附近盯著,你想自投羅網啊?” “那——”酸猴子正要再問,忽然見許從良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便急忙閉上了嘴。 許從良放下望遠鏡,沉思道:“外面倒沒有可疑的人,可我總覺得有什麼陰謀。猴子,你趕緊把房間裡收拾一下,絕對不能留下咱們的痕跡。”說完,他背著手,像老學究一樣在屋子裡轉起了圈,嘴裡自言自語著:“如果我是松澤園治,我懷疑呼延小秋是特工,會怎麼做呢……一個辦法是暗中監視,但那樣的話我就沒必要在今天來找她……再一個辦法就是直接試探,但是一個受過良好訓練的特工怎麼會露出破綻呢?那我還來這里幹什麼?” 酸猴子被他神神道道的話弄得迷迷糊糊,禁不住打斷了許從良的絮叨:“大哥,這裡我都收拾完了,我上閣樓去整理一下,然後咱們趕緊走吧!” 這句話突然讓許從良眼前一亮,他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地喊道:“我明白了!松澤那個老淫棍來這裡是為了把呼延小秋帶出去,然後就會派手下來秘密搜查這幢房子!他雖然可以直接搜查,但是萬一錯怪了呼延小秋,他就失去情人的心了,所以他才如此安排!” 說罷,許從良“騰騰”幾步便跨上樓梯,向閣樓奔去。酸猴子也反應過來,一溜小跑跟在後面,急切地問:“大哥,你是要把那些監聽設備轉移走?” “那當然!那個暗室雖然隱蔽,以前也沒被發現,但那是因為松澤信任呼延小秋,即便對這房子進行過檢查也沒那麼仔細。但現在他如果懷疑呼延小秋,那麼檢查一定非常徹底,鬼子那些特務不是吃乾飯的,肯定能搜出來!” 兩人腳前腳後衝進了暗室,飛快地收拾著那套監聽設備,剛把這些東西塞進一個皮箱裡,就听見門外傳來汽車的聲音!許從良一哆嗦,急忙奔到窗口向外窺探,只見兩輛黑色的轎車已停在門前,從車上下來七八個鬼子便衣,為首的正是小林覺! 許從良大呼不妙,腦門上頓時顯出了汗珠,不過再一瞅,他心放下了大半。雖然小林覺帶著人直撲別墅,但卻並沒有把房子包圍起來,顯然他們只當別墅裡空無一人,目的並不是抓捕,而是秘密搜查。 “奶奶的,老子命還真大!”許從良長出一口氣,提著皮箱直奔後窗。酸猴子心領神會,早已縱身躍下二樓,張開雙臂急切地輕呼:“先把東西順下來,你再跳!” 匆忙之中,許從良也沒工夫找繩子,三下五除二便把褲腰帶解了下來,系在皮箱上手忙腳亂地順了下去。皮箱剛落地,別墅的大門便已被打開,腳步聲頓時響徹整個房子,許從良哪裡還顧得上重新把褲腰帶系上,提著褲子飛身跳下。雖說他的槍法精湛,但飛簷走壁的功夫照酸猴子可差得遠,腳還沒落地,身子就變成了狗啃屎的姿勢,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跤把許從良摔得眼冒金星,腦袋嗡嗡直響,不過也是因為被逼到了絕境,竟是一聲沒吭。緊咬了幾下大牙,許從良從地上爬起來,沒命地向遠處跑去,直跑出千米開外他才收住腳步,彎著腰連咳帶嘔地喘息了大半天,才氣狠狠地說:“奶奶的,老子上輩子到底欠呼延小秋什麼了,要替她遭這麼大的罪!” 許從良這一跤摔得不輕,當天晚上腳脖子就腫了一個饅頭大小的包,害得酸猴子連夜跑了一趟木幫把大煙袋鍋子接過來,貼了一副膏藥又扎了幾針以後,許從良才勉強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爬了起來,將昨天發生的情況簡單寫了一下,然後把紙條交給酸猴子,讓他把信送到呼延小秋的死信箱裡。交代完這件事情,許從良並未回床上賴著,而是一瘸一拐地挪進摩托車裡,開車直奔警察廳。 他不敢休病假,特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島本正一在古玩市場的陰謀剛剛破產,這件事情影響頗大,上頭肯定會要求憲兵隊和特務機關本部全力調查。島本栽了跟頭,松澤園治在幸災樂禍之餘,必然要抓住這個機會把風頭重新奪回去,警察廳肯定又被派了一大批任務,而自己身為特別行動隊隊長,少不了要帶著一干人馬去大肆抓捕嫌犯,這時候要是休病假豈不是自己拿屎盆子往腦袋上扣嗎? 果不其然,一到警察廳,許從良就被叫進了金榮桂的辦公室,不大會兒工夫,白菜葉三個人也依次進來。 金榮桂沒說廢話,直截了當地把昨天在古玩市場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然後翻了翻腫眼皮說:“你們四個是我最得力的干將,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說了,你們想必也都明白。只要我們能查出線索,即便是協助特務機關本部查出線索,這都是大功一件。說白了,松澤將軍立功,我金榮桂就跟著風光,你們也都能揚著腦袋走路。要是功勞讓憲兵隊搶去——”他揮了一下胖乎乎的手,“咱們警察廳就成三孫子了。” 白受天急忙站起身,搶先道:“廳長您放心,我立刻把其他的事情放下,全力以赴調查這件事情。”金榮桂微笑頷首之時,蔡聖孟和葉勇也跟著站了起來,房間里頓時響起兩人信誓旦旦的聲音。許從良也站了起來,跟在兩人身後也是一頓獻忠。不過他心裡暗笑:查個屁啊,這事情天知地知,呼延小秋知、我知,只要我們倆不出事兒,你們求爺爺告奶奶也沒轍! 從金榮桂的辦公室出來,許從良立刻召集手下,像模像樣地分派任務,隨後扶著王強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向警察廳大門挪去。 “大哥,搜尋線索的事情就交給我們這幫兄弟辦就好,你還是回去歇歇吧。”王強小聲地說。 “廢話,我就是要回去歇著,難道你以為我真的傻乎乎地親自去查?我這不是做做樣子嘛。”許從良掐了一下王強的肩膀,壓低聲音說,“你也用不著給小鬼子賣力氣,繼續辦我交代的那件事。”說著,王強已把許從良扶到警察廳大門外,他瞅四下無人,小聲說:“大哥,你交代的事情我沒忘,這些天一直查著。” “有啥發現沒有?”許從良忙問。 王強遲疑道:“表面上看沒啥事,還和以前一樣,下了班他就和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但是有三次我發現他神神秘秘地獨自出去,而且中途還換了好幾輛車。” “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王強搖搖頭:“這傢伙太精明,好像時刻都提防著,我不敢跟太緊,所以沒弄清楚。不過每次他去的方向都是哈爾濱東南角。” 東南角?許從良心里納悶,那地界和北郊差不多,都屬於窮鄉僻壤,在那附近居住的都是出苦力的窮苦人,根本沒什麼大的酒樓,妓院倒是有不少,可里面的窯姐大都是殘花敗柳,接的客人都是飢不擇食的苦工、礦工、擺攤賣藝之類的人,蔡聖孟肯定不是去那裡玩樂。 那他是去幹什麼呢?許從良百思不得其解。之後的幾天,許從良每天裝模作樣地調查反滿抗日分子,剩下的時間便是養傷,等著王強的最新匯報,可是卻始終沒有最新消息傳來。 酸猴子見許從良總是嘀咕著“蔡聖孟”這三個字,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嘆息著說:“大哥啊,你啥時候對男人感興趣了?呼延小姐現在正水深火熱著呢,你怎麼也不關心?” 呼延小秋的事情確實是許從良的一塊心病。 酸猴子送信兒回來,果然在死信箱裡找到了呼延小秋留的紙條。紙條上只寥寥幾個字,卻看得許從良心驚肉跳:我已被松澤監視,暫停止一切聯繫。 從那天開始,許從良便和呼延小秋失去了聯繫。雖然他有機會去話劇院和她的別墅,但他知道松澤的手下一定會密切監視這兩處地點,自己即便不和呼延小秋接觸,只要人出現在這兩個區域,肯定會被列入松澤的懷疑範圍裡。 此刻聽酸猴子提起呼延小秋,許從良回了一聲嘆息:“現在唯一能幫上呼延小秋的就是按兵不動,讓她的生活圈子裡只有演戲和松澤,這樣日子久了松澤的懷疑才會慢慢解除。要不然就是變出一個'銀狐'送到松澤面前,呼延小秋才會解除危險,可我上哪兒找孫悟空去啊?再者說,現在水深火熱的又不止呼延小秋一個人。” “還有誰啊?林丹沒什麼事啊,我昨天還見過她,比以前更滋潤了呢。” 許從良瞪了酸猴子一眼:“那個水深火熱的人就是大哥我!你看我現在挺風光,其實是最危險的時候。警察廳現在雖然風平浪靜,但白菜葉這三頭爛蒜有一肚子壞水。” “三肚子壞水。”酸猴子糾正了一下。 許從良懶得和他鬥嘴,繼續說:“這三個傢伙現在只是沒機會,只要有個機會就會像瘋狗一樣把我咬爛,我要不先下手為強,在警察廳就沒好日子過了。” “那你是準備先收拾蔡聖孟?” 許從良一邊揉著仍然腫脹的腳脖子,一邊坏笑著說:“白受天太鬼了,我一時半會兒還琢磨不出什麼招對付他;葉勇嘛,一介匹夫而已,先不忙著對付;倒是蔡聖孟,最近稀奇古怪的,我總覺得這小子有什麼陰謀。” “唉!”酸猴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斜眼瞅著許從良說,“我看他們三肚子壞水也趕不上你這一肚子壞水,誰要是被你盯上了那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你小子永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老子逢人是人,遇鬼是鬼,對付這些敗類不使點損招能行嗎?”說完,許從良狠狠踹了一腳酸猴子,哈哈大笑著鑽進了被窩。不過沒幾秒鐘又把腦袋露了出來。 “對了,劉闖不是約咱們吃飯嗎,你去銀行取五千塊錢帶上,劉三爺最近手頭緊,估計請咱們吃飯就是想藉點錢。” 第二天的這頓飯沒有在金盛園酒樓吃,許從良讓酸猴子在另外一家酒店定了個包房,自從呼延小秋被監視以後,他也多留了心眼,盡量減少去金盛園的次數,免得被別人懷疑。雖然心裡想林丹想得抓耳撓腮,但性命還是更重要的。 不過,當他走進預定的包房後,卻驚喜地發現除了酸猴子、劉闖以外,林丹也在場,正和彩霞拉著手說悄悄話。桌子上只有兩小碟涼菜和一個大盆裝的豬肉燉粉條,絲毫不像請客吃飯的樣子。 不過許從良顧不得琢磨這個,見到林丹更讓他開心,他走到林丹近前笑道:“什麼風把林家妹子吹過來了?” 林丹笑答:“怎麼?非得有陣風我才能過來?我是陪我彩霞妹子說話,又不是沖你這頓飯來的。” “那是那是,這家的菜哪有金盛園的好吃,你要是想吃啥讓後廚做就是了。”許從良討了個沒趣,嘿嘿笑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隨即他把目光投向酸猴子和劉闖,想問個究竟。 酸猴子晃了晃腦袋,表示自己不知道林丹為什麼來,然後捧起酒壇子倒起了酒。劉闖則一臉沉重地衝許從良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來。許從良心知這頓飯背後一定有什麼說道,接過酒碗喝了一大口,問:“出啥大事了?” 劉闖瞅瞅林丹,林丹也收斂笑容,低聲說道:“我們組織和木幫出了些麻煩,而且還不小,所以特意把你找來一起商量一下。” 許從良還沒開口,酸猴子早已做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許從良心裡也是一陣叫苦:剛幫呼延小秋打理完她那邊的事兒,這邊又找上來了,不用尋思,遇到的肯定都是會掉腦袋的事兒。可聽林丹說,這事情還牽涉到木幫,劉闖是自家兄弟,遇到麻煩豈能不幫?不管怎麼,先聽聽再說! 想到這兒,許從良一揚脖,把碗裡剩下的酒干了進去,說:“那咱們就一邊吃喝一邊說吧。”林丹衝彩霞使了個眼色,彩霞心領神會,搬了自己的凳子走到門口,認真傾聽門外的動靜。 林丹這才開口說:“這一段日子我們黨組織一直在發展木幫的兄弟加入抗日的大潮中來,劉三爺的手下發展得很順利,但是木幫的二當家齊春海卻是個鐵桿漢奸,是島本正一最聽話的一條狗。有這個人在,我們的抗日宣傳只能暗中進行,而且還要時刻提防著他,不把這個絆腳石弄掉,我們的工作很難開展。” 劉闖恨恨地接道:“這個敗類無惡不作,可我們當家的和他是光腚的交情,遇事還總聽他的,要我說找個機會把這小子乾掉就是了!” 林丹搖頭道:“這不是最好的法子,幹掉齊春海容易,但是麻煩事就接踵而來了,現在你們木幫上下都知道齊春海和你不對付,一旦幹掉齊春海,肯定都懷疑是你幹的,如果日本憲兵隊再插手調查,那你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再者說,齊春海手下的漢奸沒一百也得有五六十人,殺了齊春海,這些小嘍囉還在,咱們要除掉他就得想個萬全之策把他們一網打盡才行。” 許從良一直聽著,也不言語,自顧自地夾了口肥肉丟進嘴裡,嚼得滿嘴流油,彷彿事不關己一樣。 “許隊長,你怎麼就顧著吃呀?”林丹瞅著許從良的吃相,不禁皺了下眉頭。 “我不光顧著吃,還顧著喝呢!”許從良又灌了一口酒,才繼續說道,“你們這都把事情分析得這麼透徹了,還找我幹什麼?我可沒能耐單槍匹馬就把齊春海和他的手下都乾掉。” 林丹抿嘴一樂:“認識你這麼久了,才聽你說這麼一句自謙的話。” 許從良哈哈一笑。別人損他一句,他有十句等著,可林丹說出來,他竟覺得心里特別受用。 林丹損完他,言歸正傳,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找你自然是要你出主意,因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只有你才能分析得透徹。” “哦?什麼事兒?”許從良來了興趣。 “劉三爺發現,齊春海不光和島本正一走得很近,最近還和你們警察廳的蔡聖孟打得火熱。” 許從良的筷子停住了,幾秒鐘之後他把夾著的一塊肥肉撇回盤子裡,猛地一拍大腿! “他奶奶的,我知道他為什麼總去東南角了!你們木幫就在那方位,他是和齊春海碰面去了!”劉闖和林丹忙問起事情的緣由,許從良一五一十地說完,閉上嘴陷入了沉思。 齊春海是島本正一的走狗,蔡聖孟怎麼和他攪在了一起?按理來說,蔡聖孟豈能不知道松澤園治和島本正一水火不容?可他為什麼和島本的人打得火熱呢? “難道蔡聖孟這小子背地裡投靠了島本正一?”許從良尋思著,脫口而出。 林丹默默地點了點頭:“看起來只有這一種解釋。” “咚”的一聲,劉闖的拳頭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碗碟一陣亂顫。 “怎麼了?”林丹問。 “一定是這樣!”劉闖咬牙切齒地說,“蔡聖孟原來負責收捐科,對於各路買賣熟悉得很,而且和附近城鎮的商家來往特別多,齊春海有了他這個狗頭軍師,再有憲兵隊給他撐腰,把俺們的買賣奪了去自然輕而易舉了!” 許從良默默地聽著,臉上毫無一點表情,到末了竟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林丹覺得奇怪,剛要發問,卻見酸猴子沖她詭秘地一笑。於是她掉過頭小聲問:“猴子,怎麼了?” 酸猴子衝許從良撇撇嘴:“我大哥這副德行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擾,他正憋坏水呢。” 果然,酸猴子剛說完,許從良就把筷子撂下,如同算命先生一樣神神道道地掰起了手指頭。 只見他掰完了一根,嘴裡就嘟嘟囔囔地念叨幾句,好容易把右手的五根手指頭掰完了,林丹也被攪得耳朵一陣陣發癢,她實在忍不住了,張開嘴剛要發問,許從良的左手已經伸了過來。 “手拿來!” 林丹一愣,不知道許從良是什麼意思,不由自主地將白嫩的小手伸給了許從良。許從良輕輕捲起林丹的小手指,一本正經地說:“要想除掉齊春海和他的手下,就不能讓憲兵隊插手過問,這樣咱們才能自保。” 接著,他捲起林丹的無名指:“那就要找一個讓島本正一放棄齊春海的理由。” 眾人聽得既入迷又迷惑,包括林丹都沒留意到許從良在自己的手上輕輕撫摸了兩下。 許從良又捲起林丹的中指:“如果日本人放棄一條走狗,要么是這條狗辦事不賣力氣,要么是這條狗辦不成事,不過齊春海這兩條都不是,那就只有第三個辦法:讓日本人不信任、甚至懷疑齊春海。” 聽到這裡,劉闖搖起了頭。 “齊春海既不是共產黨,也不是國民黨,辦事情還很賣力氣,怎麼能讓島本不信任他呢?” 劉闖發問的工夫,許從良已經把林丹的食指捏在手裡,笑道:“我也沒說非要島本懷疑齊春海呵,松澤那老匹夫如果懷疑齊春海,不也是能夠除掉他嗎?” “松澤園治?”林丹若有所思地叫了一句,似乎摸到一點門路,卻朦朦朧朧地想不出清晰的路徑。 許從良拍了拍林丹的嫩手,得意地說:“松澤一直懷疑身邊有間諜,還時刻提防著島本正一在他們內部安插了線人,咱們要是把這兩個嫌疑犯的帽子扣在齊春海的腦袋上,松澤能饒得了他嗎?” “可是齊春海既不是間諜,也不是島本安插在松澤那裡的線人,這兩頂帽子根本就扣不到他腦袋上呀!”林丹整個大腦都圍繞著這個問題,手被揉捏的感覺絲毫沒傳到大腦。 許從良古怪地一笑:“以前是這樣,但現在咱們不是有了蔡聖孟這個幫手了嗎?” 話音剛落,酸猴子就一聲長嘆:“我說什麼來的,我大哥肚子裡的壞水比誰都多,你看吧,蔡聖孟該倒霉了!” 林丹的大腦忽然清晰了許多,她驚喜道:“你的意思是搞掉蔡聖孟,順便把齊春海也捎上?” 許從良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我敢肯定,蔡聖孟現在已經成了島本的人,松澤要是知道,一定會把蔡聖孟的皮給活扒了,如果再加上一條間諜的罪名,再把齊春海給弄進來。” 他還沒說完,林丹的臉色忽然變了,先是一陣羞紅,緊接著就蒙上一層慍色,原來心情一放鬆之後她已然發現許從良正佔著自己的便宜。不過她剛把手抽回來,還沒來得及發作,許從良早就轉向了劉闖。 “據你所知,齊春海和蔡聖孟都經常在哪裡廝混?” 劉闖不假思索地回道:“這兩個敗類每個禮拜五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都在雜貨市場一條街上的飄香茶樓碰頭。” “確定嗎?”許從良追問。 “我都盯了這小子一個月了,肯定沒錯。齊春海鬼得很,每次和蔡聖孟見面都要先在外面轉悠個把鐘頭才去,蔡聖孟也是,每次去都打扮得像一個做買賣的。” 許從良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話題一轉:“對了,老劉,你們現在的買賣怎麼樣了?” 劉闖的臉色一下子暗下來,像個鬥敗的公雞。在門口盯梢的彩霞幽幽嘆了口氣,替當家的回道:“許大哥,不瞞你說,我們現在只剩下哈爾濱的一個老主顧了。這個李老闆為人一向仁義,知道我們現在正有難處,也沒有降低收購價格,不過我們二百多張嘴只靠這一樁買賣吃飯,眼瞅著是有上頓沒下頓了。” 劉闖默默地聽完,長嘆一聲:“即便這一樁買賣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齊春海為了擠垮我,讓蔡聖孟派人成天去李老闆的店裡找茬弄事端,還時不時地收各種沒由頭的稅款。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也揭不開鍋了。” 夫妻倆說完,瞅著許從良呆住了。原來許從良不但沒有顯出愁色,反而興奮得滿臉冒光。 “好!好!”許從良拍著巴掌連叫了兩聲好,衝酸猴子做了個數錢的手勢,酸猴子急忙從兜里掏出從銀行剛取回來的一厚疊鈔票遞了過去。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你已經給過我們挺多的了……”劉闖啜泣著。 許從良嘿嘿一笑:“老劉你誤會了,這份錢可不是給你的。”他湊近劉闖的耳朵嘀咕了幾句,聽得劉闖又驚又喜。 “聽明白了就趕緊派人去辦,越快越好!”說完,他抬起屁股甩手向門口走去。 “你就這麼走了?”林丹疑惑地問。 酸猴子乖乖地跟在大哥身後,此刻回頭擠擠眼睛:“我大哥得出去撒兩泡尿,要不然憋出來的這些壞水就把肚子泡臭了。” 林丹莫名其妙地看著許從良的背影,幾乎有點愣住了。彩霞笑嘻嘻地走過來,趴在她耳邊小聲說:“姐姐,你是不是喜歡上許大哥了?” 林丹臉一紅,嗔道:“你瞎說什麼!” “我哪裡瞎說了?”彩霞握住林丹的手,“剛才許大哥摸你手的時候,我看見你的手還鉤住他的手指頭了呢!” 紅暈頓時從林丹的臉蔓延到了脖頸,她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剛才被許從良撫摸的感覺一股腦都湧了上來,怦怦的心跳中她竟覺得剛才那種感覺是如此舒服和甜蜜。 許從良忙乎了起來。他先是給市政局負責市容市貌的黃科長打了個電話,這個黃科長是在春節的一次酒席上認識的,當時給許從良這個日本人的紅人一個勁地溜鬚拍馬,此時接到許從良的電話更是受寵若驚。 “許大隊長呵,有什麼事找兄弟?儘管說!” 許從良憋住心頭的笑,壓低聲音說:“老黃啊,你是不是過年喝酒喝得還沒醒過來,咋該辦的事兒還沒辦好呢?得罪了日本人,你這身官衣不想穿啦?” 黃科長一驚,忙問:“許大隊長,您別說一半藏一半啊,到底怎麼了?” “是這麼回事兒,昨天晚上我和幾個日本商人一起吃飯,聊著聊著,這幾個人就開始抱怨起咱們哈爾濱的市容市貌來了,特別是他們的別墅臟得簡直一塌糊塗。還說實在沒人管,他們就聯合日本商會找市長去。我一想,這要是捅上去了,首先是把你老黃弄得一身腥啊!我就連忙勸酒,算是暫時壓下來了。不過我得趕緊告訴你一聲啊,趕快派手下把市容市貌,特別是日本人的住宅區那邊好好整理一下,什麼周邊的垃圾箱啊、不三不四的二流子啊、擺攤要飯的啊,把他們都清理得離日本人住宅區遠遠的,他們不就滿意了嗎?” 黃科長聽得大汗淋漓,驚喜交加地連連稱謝:“許大隊長,太謝謝您了!等我辦完這件事情,我立刻登府拜謝!”說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猶豫著又說:“可是……可是還有點難辦……” 許從良故作不知,問:“怎麼了?” “清理周邊的垃圾這類的事情倒好辦,擺攤要飯的也不難趕走,可是對付那些地痞二流子,我們市政的人根本不管用啊!” 終於引到正題上了!許從良笑道:“這事兒說好辦也好辦,你只要向市長提一個申請——申請警察局配合這次行動,我這個警察廳的大隊長自然就奉旨出馬了呵,有我這個警察廳的大隊長在,你還愁對付不了那幾個流氓地痞?不過,你要下午向市長提報告才好。” “這是為什麼?” “很簡單,下午白受天有個會議要開,葉勇要去查一個案子,蔡聖孟也有事要出去。我們金廳長接到市長的電話,肯定會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呵。”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黃科長千恩萬謝地掛了電話,立刻忙不迭地草擬起報告來了。 撂下電話,許從良把王強叫了進來。 “挑選幾個信得過的弟兄,晚上有行動,到時候我告訴你們具體方案。給我搞一套煙囪工的工作服,這個你派人去辦就好。你得親自跑一趟木幫,告訴劉三爺,說計劃可以開始了。再有,”許從良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沓鈔票遞給王強,“明天你找個理由,請葉科長吃頓飯。” “大哥讓我給他傳什麼話?”王強立刻就領會了領導的意圖。 許從良把王強叫到近前,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又叮囑道:“記住了,一定是明天晚上!而且請客地點要在中央大街,蔡聖孟那個鞋店附近。” 交代完畢,許從良撥通了吉村秀藏的電話。 “吉村隊長,我是許從良。前些天約您去我家裡做客,結果因為古玩市場的事兒沒成行。後天您有時間嗎,我請您去一個餐館吃地道的東北菜。” 吉村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撂下電話,許從良心滿意足地臥在了沙發里,安心等待起來。 下午,金榮桂的電話來了。許從良一溜小跑進入廳長辦公室,不多時便領了市政廳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出來。回到辦公室,他把手下的人一通分派,只是把王強挑選出來的幾個人留在自己身邊。在和黃科長的電話裡,他並沒有刻意提及呼延小秋所在的別墅區,不過他知道那個緊挨著特務機關本部的別墅區一定會成為黃科長整頓市容的重點區域。 把其他人分派出去以後,許從良叫過那幾個心腹,叮囑道:“這次咱們配合市政的行動,一定要搞出動靜來,這樣才顯得出我們警察廳的力度和能耐。你們幾個去了以後,眼睛都給我瞪得大大的,見到不三不四的人都給我轟得遠遠的,而且——”他伸出食指用力搖晃了幾下,“絕不能一陣風就過去了,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以前,都給我反复排查!事情要是辦得好,不光市政那邊有獎賞,咱們警察廳的獎勵也能把你們的兜里塞得滿滿噹噹。” 幾個手下得令而去,許從良也拿著一套煙囪工的工作服回了家。酸猴子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搖晃起來,睜開眼睛一看,頓時大吃一驚。許從良穿著一身煙囪工的工作服正站在他面前。 “大哥,你穿這身行頭乾什麼?” “你說呢?” “莫非你要化裝成煙囪工潛到呼延小秋家裡?” “嘿嘿,說得不錯。”許從良拽起酸猴子,“來,快起來教教我爬煙囪的注意事項!” 酸猴子向許從良傳授爬煙囪的經驗時,許從良的計劃已開始一步步進行起來。 黃科長命令一下,市政人員已分成十幾個小組,“殺”向十餘處日本人的定居地,開始了市容市貌的綜合大治理。許從良的手下也配合著黃科長開始清理這些地點的地痞流氓和小商小販。 而在呼延小秋所住的別墅區,許從良的那幾個心腹不但是荷槍實彈,而且眼睛一個個瞪得溜圓,專門瞄著別墅區裡形跡可疑的人。每遇到懷疑的人,便二話不說衝上去一頓盤問,直到確認了良民身份以後才罷休。 “媽的,一群小日本的狗腿子!” “伺候鬼子比伺候自己的爹媽都上心!” “唉,你瞧瞧人家日本人這日子過的,定時定點還有人給清理衛生、維護安全,咱們中國人啥時候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謾罵聲、牢騷聲從每個經過別墅區的老百姓口中發出,其中也包括幾個在路邊擺攤賣水果的小販。不過老百姓罵完了就走,這幾個小商販卻不得不提心吊膽地瞅著警察廳的巡邏隊向他們走來。 “餵,你們幾個,趕緊收拾收拾上別處賣去!”為首的一個警員揮舞著警棍叱喝著。 一個擺攤的臉色一變,正要發作,忽被身旁的同伴踢了一腳,隨即也變換了臉色,一邊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一邊急匆匆地推著貨架向遠處走去。 等到了沒人的地方,他瞅著巡邏隊的背影恨恨地說:“八格!我真想狠狠抽他們幾個大嘴巴!” 旁邊的特務壓低聲音喝道:“崗村君,我們的任務是監視呼延小秋,一定不能暴露形跡,受點委屈就受一點兒吧。反正他們整頓市容市貌也就是幾個小時的事情。再說,我們在這裡也能盯著呼延小秋,雖然距離稍遠一些,但什麼人進出她家門,我們還是能看見的。” 正說著,一個特務“噓”了一聲:“快看,一個噴灑消毒藥水的剛從呼延小秋家裡出來!” 為首的特務衝手下一擺手:“等那個人出來以後,找個地方詳細搜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這幾個特務緊盯呼延小秋的時候,許從良的眼睛也緊緊盯著他們。 此時的許從良連酸猴子都認不出來了,穿著一套臟乎乎的煙囪工的工作服,臉上戴著蒙了灰塵的大口罩,倒提著一把扒煙囪灰的耙子,腰間還纏著一捆繩子。 天擦黑許從良就來到了呼延小秋所在的別墅區,他先是裝模作樣地在附近幾幢別墅前後轉悠了一陣,但那雙小眼睛一直偷偷瞄著那幾個特務。此時見特務們已經被自己的手下趕到了對面的街道上,天色也更加昏暗,許從良開始行動了。 呼延小秋的別墅並不是很高,再加上酸猴子的指點,許從良輕巧地便從樓後攀了上去。他知道以目前的距離,特務們很難發現樓頂上的人,更何況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從呼延小秋家門口出來的人員。許從良趴在煙囪旁,謹慎地盯了一陣,確定特務們的視線沒有轉移過來,飛速地把繩子系在煙囪上,隨即戴上手套、抓著繩子慢慢地從煙囪裡滑了下去。 煙囪裡並沒有熱灰,因為投進呼延小秋死信箱的紙條上,許從良已經明白無誤地告訴她:今天不能在家生火做飯,以保證煙囪裡的灰盡可能地少。但即便如此,許從良滑到壁爐裡的時候還是變成了一個渾身黝黑的黑人。這還不算,滿鼻子滿嘴的煙灰讓許從良每吸一口氣都嗆得肺裡像著了火一般難受,他的腦袋鑽出壁爐的一瞬間,就禁不住要大聲咳嗽兩下,但嘴剛張開就被一隻秀手緊緊地掩住了。 “別出聲!房子裡有竊聽器!”呼延小秋低聲喝道,同時伸出另一隻手指了指天棚上的燈。許從良憋得臉通紅,急不可耐地指了指浴室。 呼延小秋忍俊不禁,急忙打開了浴室的門,還沒等她調好蓮蓬頭,許從良早鑽了進來,也顧不得呼延小秋就在一旁,三下五除二便脫起了衣服。呼延小秋臉一紅,正要推門出去,卻忽然想起了什麼,聽著水龍頭衝出來的水聲,反而笑盈盈地轉過了頭! 許從良倒受不了了。雖說他平日里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但那都是對別人,現在呼延小秋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裸體,許從良就感覺被女人強暴了一樣。 “餵,你怎麼看我洗澡?”許從良捂著下身,漲紅著臉說。 呼延小秋手扶著浴室門,媚眼一拋:“你好意思當著我的面脫衣服,我自然就好意思看你洗澡。” 許從良又羞又氣,竟被她弄得啞口無言,剛琢磨怎麼反唇相譏,忽見呼延小秋面色一正,低聲說:“我剛還想,咱們只能把話寫在紙上,現在倒方便了,有水聲,咱們小聲說話就不會被竊聽到了。” 許從良恍然大悟,忙將水龍頭的開關放到最大。這才將浴巾系在腰上,坐在呼延小秋的對面。 “說吧,你這麼急著見我有什麼要緊的事?”呼延小秋問。 許從良拿著毛巾一邊擦著臉一邊嘟囔著:“沒要緊的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未來的老婆被松澤看得嚴嚴實實的,我這個未來的老公哪能不著急呢!” 呼延小秋知道他又在貧嘴,卻也不急,笑道:“那既然見到了,你就慢慢瞅,松澤來了我正好給你介紹一下。” 許從良嘆了一口氣,心道:我上輩子肯定欠了這女人甚麼,怎麼我的脾氣被她摸得透透的? 嘆完氣,他也不再貧嘴,低聲說:“我這次來,是想到了一個讓松澤解除懷疑的法子!” 呼延小秋又驚又喜:“你說的是真的?是什麼法子?” “當然!”許從良詭秘地一笑,伸出手指勾了勾。 呼延小秋知道許從良又開始色膽包天了,不過一來她現在對許從良已沒有什麼反感,二來讓松澤解除懷疑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於是向許從良靠了靠,也把耳朵湊了過來。 許從良樂陶陶地把自己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直聽得呼延小秋冷汗乍起,她呆呆地看著許從良,喃喃道:“我真不敢嫁給你了,你要是把我賣了,我肯定還傻乎乎地給你數錢!” 許從良眼睛一瞪,吃驚地說:“哪能啊,只要你叫我一聲老公,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兒我都乾,哪還能把你賣了呢!” 呼延小秋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又往許從良身旁挨了挨,口中嬌笑道:“老公。” 許從良心裡一美,攬過呼延小秋順勢在她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但馬上,他的心就咯噔一下。他摸摸嘴唇,驚道:“我說……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情要我做了?” “老公就是聰明!”呼延小秋小嘴一努,親了許從良一口,然後趴在他耳旁嘀咕起來。 許從良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瞅著呼延小秋長嘆一聲,可看著她眉目傳情的樣子,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當許從良和呼延小秋密謀的時候,劉闖和他僅剩下的那個老主顧李老闆也正密談著。 “三當家的,我已經按照你說的找過了齊春海。” “怎麼樣?”劉闖興奮地問。 “還能怎麼樣,他簡直要樂瘋了!”李老闆撇撇嘴,“他做夢都想把你擠垮,一聽說我要和他合作,嘴都樂得合不上了!” “那蔡聖孟的事情呢?” “按照你交待的,我原封不動地說了。請齊春海在蔡聖孟那里美言幾句,把我的那些苛捐雜稅都免了,也別讓他的手下再去我那裡騷擾。齊春海一口答應了,我就順勢說今天晚上約他們出來,在飄香茶樓把保護費之類的都交給他們,時間就定在今晚六點。” 劉闖長吁一口氣,又緊忙叮囑道:“老李,下午你還得辛苦一趟,再找一下齊春海,把錢給他送去,順便找個藉口說你今天晚上有事去不了。” 李老闆哈哈一笑:“這個我愛幹,讓我和那兩個敗類一起喝酒簡直和蹲在廁所吃飯一樣難受。不過,三當家的,咱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啊?” 劉闖擠擠眼睛:“天機不可洩漏!” 他雖是對李老闆這麼說,但實際上他也不清楚許從良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送走了李老闆,他把孫大個子叫了進來:“趁天黑,趕緊去許大哥家報個信兒,就說這裡都準備妥了。” 許從良一夜睡得極香,第二天早上起來更是神清氣爽。這輕鬆的感覺從白天一直延續到晚上,直到將吉村秀藏接到了雜貨市場裡的一家簡陋的小店裡。 吉村被許從良引到靠窗戶的一張桌子旁,皺著眉頭瞅了好幾眼,才在一條乾淨一點的板凳上坐了下來。 許從良看在眼裡,笑道:“吉村隊長,你可別小瞧這家小店,雖然臟兮兮的,但做出的菜可是一絕,比那些大名頭的酒店做出來的菜香多了。最主要的是——”他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這附近三教九流的人一應俱全,打探什麼消息是輕而易舉。” 聽到這句話,吉村秀藏來了興趣,等店小二把酒菜上來以後,忙說:“咱們就一邊喝酒一邊聊聊偵破技術怎麼樣?我對你那一套特殊的偵破方法著實佩服呢!” 許從良心道:這傢伙滿心思都是從我嘴裡問出這些秘訣,奶奶的,捨不出孩子套不到狼,老子今天就不妨告訴你一點。 想罷,許從良一邊和吉村推杯換盞地喝著,一邊娓娓道來。幾杯酒下肚,兩人的身體也開始燥熱起來,見吉村聽得入迷,許從良裝作漫不經心地把窗戶打開一些,正巧能看見對面飄香茶樓裡的狀況。 又喝了幾分鐘,許從良的余光裡瞥見對麵茶樓的靠窗雅座上來了兩個人,正是齊春海和蔡聖孟!許從良又向飄香茶樓下面的大街上掃了幾眼,只見一個背著兩個大布包、手裡還拎著一個口袋的男人正向飄香茶樓走來。 見到這個男人,許從良的心踏實了。這個看起來像個外地客的人正是許從良的一個手下,按照他的安排及時出現了。而在另一個隱蔽的角落裡,他瞥見酸猴子正打扮成一個叫花子的模樣,蜷縮在街頭,不過破帽子下面藏著的照相機正對著茶樓的雅座。 許從良把視線收回來,端起酒杯和吉村又乾了一杯,然後指著自己的眼睛笑道:“吉村隊長,我抓了那麼多犯人,其實最主要的就是靠眼力。每個嫌疑人,甚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只要抓住了關鍵之處,其餘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說著,他隨手一指外面那個“外鄉客”,笑問:“吉村隊長,你覺得那個人會去哪裡?” 吉村秀藏轉過頭打量了好幾眼,搖頭道:“這人看起來是個外地人,或是來走親戚,或是來做小買賣,再不然就是逃難過來的,誰能知道他下一步要去哪裡?” 許從良得意地一笑:“我敢和您打賭,這人不出兩分鐘就會去飄香茶樓。” 吉村秀藏一臉不信:“你就這麼肯定?那你說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許從良指著那個人:“這人如果是來走親戚的,那走路不會這麼猶豫,現在天都黑了,他應該直奔目的地,或者找個旅店住下;他手裡拎的口袋裡裝著煎餅,肯定也不是要去飯館吃飯;剛才他走過來的時候不停地舔嘴唇,應該是口渴難忍,所以我說他肯定會進飄香茶樓。” 他正說著,那人果然邁步進了茶樓,身影消失一會兒後,再度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裡,不過這時那人已經坐在了茶樓裡的一張桌子旁。 吉村秀藏“啊”地失口叫出聲,佩服地看了許從良一眼,剛想說話,可再一瞟之間卻突然呆住了。許從良暗笑,他知道吉村看到了什麼,那就讓他多看一會兒吧。美滋滋地想著,許從良夾起一塊醬牛肉,細嚼慢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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