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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六章惡有惡報!

第二次握手 张扬 7069 2018-03-18
杜魯門在乘坐“奧古斯塔號”巡洋艦返國途中得到對廣島成功實施原子彈轟炸的報告。五分鐘後,艦載無線電台即開始播送預先錄製好的白宮公報和總統聲明。公報認為這顆原子彈“比兩萬噸梯恩梯更厲害”。總統宣稱原子彈已被用來“對付那些把戰火燒到遠東的人”,“如果日本不立刻投降,美國將投下更多的原子彈!” 消息傳到前線,美軍官兵一片歡騰,激動得像瘋子般又是哭泣又是狂喊,把啤酒拿出來喝了個精光,朝天鳴槍,在一排排的帳篷間徹夜狂舞,慶幸自己“可以活下去了”! 八月八日下午,天皇裕仁在皇宮地下室指示東鄉外相:既然敵人已經使用了“這種武器”,再打下去已不可能,要想辦法儘早結束戰爭。 同一天,蘇聯對日宣戰——而不久前,斯大林在波茨坦會議上還聲稱直到八月下旬才能參戰。顯然,廣島發生的事情使他迫不及待了!此刻參戰從時機上說也恰到好處:關東軍主力早就調往太平洋戰場,後又調往本土準備決戰,物資裝備隨之調走,剩下的軍隊已不堪蘇軍一擊。

美國並未住手。八月九日凌晨,攜帶第二顆原子彈的B-29起飛,在長崎上空二萬九千英尺處投下钚彈“胖子”。從廢墟中和屍體斷肢上找到的無數鐘錶都定格在十一點零二分,永遠標誌著爆炸發生的時間。爆心附近所有瓦片的表面都被燒熔了,兩家大型兵工廠被炸得粉碎,城市的百分之四十四被摧毀;估計當場死亡六萬人,傷亡者佔全城二十四萬人的一半…… 同一天即八月九日,蘇聯紅軍進入中國東北,對日軍實施最後一擊。 在八月十日裕仁召開的“御前會議”上,首相和外交大臣主張無條件投降,陸軍大臣和參謀總長堅決反對。裕仁一直握有最高和最後的拍板權。他從前運用這個權力對外瘋狂侵略殺戮,今天再度運用這個權力,決定由瑞士代達致中、美、英三國的照會,無條件投降。

八月十一日晚上合眾社瑞士伯爾尼電:日本政府提出無條件投降。 還是這個裕仁,在十四日再次召開的“御前會議”上說:“將昨天效忠於朕的人定為戰犯,於情實有不忍;但為國家前途計,亦屬事不得已。”他的“最後決定”是:“但願此時此刻,忍所難忍,耐所難耐,團結一致,以求將來之復興。”當晚發出《終戰詔書》:“敵新使用殘虐炸彈,頻殺無辜,殘害所及,實難逆料。若仍繼續交戰,不僅終將導致我民族之滅亡,亦將破壞人類之文明。” 八月十五日十二時,裕仁以“沉痛”的口氣和冗贅的詞語發表廣播講話,正式宣布無條件投降。 佩里給丁洁瓊打來電話:“聽了裕仁的屁話嗎,瓊?哼,野獸竟關心起'人類文明'來了!不過,請注意詔書指出的一個事實,即如果沒有所謂'殘虐炸彈'及其'頻殺無辜慘害所及實難逆料',沒有'曼哈頓工程',沒有我們共同的努力和成果,就沒有日本的'終戰'即無條件投降,至少沒有今天這個無條件投降!”

“是這樣的,將軍。” 對廣島、長崎實施轟炸的各種“參數”,源源不絕地傳到原子彈的總裝基地和試驗場阿拉摩斯。丁洁瓊暫時離開理論物理、實驗物理和“核爆炸空氣動力學”,到“軍事作戰室”研究這類情報。 廣島在八月六日上午九點十四分還生機勃勃呢,擁有三十四萬人;到九點十六分就突然死去七萬八千人,後來又有幾萬人陸續死掉。各種計時裝置,特別是無數斷肢上的手錶,都默默地指證了爆炸的準確時間。爆心高溫達數百萬攝氏度。萬分之一秒後其直徑擴大到二十八米,高溫三十萬攝氏度;十秒鐘後其直徑達一點二英里,三千至四千攝氏度。屋頂的磚瓦玻璃似的熔化。花崗石內石英熔化。一切石頭都碎裂、迸濺和變白了。瓦片爆裂。樹木或是直接汽化,或是成了焦炭;遠處的大樹、古樹竟從內部燃燒,有的只剩下外殼。瀝青路面上留下了欄杆、小推車和人的影子,離爆心較遠的柏油路面爆裂時在過路者身上留下黑色燙痕。數百名婦女身著印花和服,深色部分被燒掉,淺色部分完好如初,花布圖案原樣烙印在皮膚上……

廣島市中心那座在投彈時被作為瞄準坐標的T形橋損壞不大,但原子彈在離橋三百碼處居民區的上空爆炸,後果可就嚴重了:高溫和衝擊波使活人“蒸發”,木製房屋一律炭化焦化,成為灰燼,一切堅硬物體都成了碎片。後來從廢墟中發現一隻瓷碗,使用它的家庭像瓷碗上的釉一樣“揮發”殆盡。高熱之後的猛烈震撼摧毀房屋,折斷水管,在河流中掀起巨浪,吞噬了許多劫後餘生者;相當於時速五百英里的狂風把許多建築物掃蕩無餘…… 離爆心兩三公里遠處的一個工人說:一道炫目的白光刺進我們的眼睛,每個人都像發瘋般狂喊,一聲巨響傳來,我感覺身體要被震碎了;一股熱浪沖來,我們統統被掀翻在地,什麼也不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我有了點知覺,渾身鑽心地痛,拼命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身上只有原本白色的襯衣還剩下幾片布,其餘深色部分全燒光了。到處是屍體,這些屍體和房屋、樹林都冒著煙,發出焦煳的氣味;不遠處幾幢廠房不僅東倒西歪,而且正在熊熊燃燒。

轟炸使廣島市區的百分之六十即一點七平方英里被徹底摧毀。四小時後廣島大部分仍被濃煙籠罩,從四面八方看去都有大火在熊熊燃燒。廣島市政府被炸毀。市長和幾乎所有官員都死了,總數為二百八十人。大量屍體被直接炭化。有軌電車中擠滿了人,個個都站立著,但都是死人。五六輛電車被掀了頂並燒得半焦,裡邊是成堆的屍體,還冒著白煙。堆著沙袋的防空壕里有成排的屍體,衣履完好,也沒有傷痕。近處幾具屍體,兩個倒在地上,第三個仍坐著,茫然睜著眼睛,眼珠則慢慢熔成蠟汁狀,淌下腫脹發紅的臉。遠處那一堆屍體,全身閃著褐色光澤,就像一堆無性別的模特衣架,消防隊員正用消防鉤堆壘它們。東練兵場滿是屍體,有時一腳踩下去才聽見有人慘叫。

溝裡躺著一個婦女,乳房裸露,已經斷氣;她懷裡的女嬰抓著母親的乳頭,朝過路者笑。一處大約百米見方之所橫陳著四十來具粉紅色屍體,有男有女,也有小孩,全都一絲不掛;一個年輕母親臉朝下撲倒,嬰兒蜷伏在她的胸前——他們看上去更像是一堆蠟娃娃而不是人…… 草墊上排滿了婦女、孩子和老人,一個個看上去都像泥塑,也都幾乎一絲不掛,從頭到腳都抹了一種麵粉狀的藥膏,閃著灰白色的光澤;把他們往擔架上抬時,手碰著的地方燒傷的皮膚整片地脫落。軍醫給傷員們作檢查,一人用不了一分鐘。死人被用草墊覆蓋,然後拖去火化。一名女學生被嚴重燒傷,面部特徵被原子彈的熱量融化了,躺在廣島紅十字醫院的一個草墊上,幾天后死去。一個男子的面部肌膚因瞬間焦化而不得不如同雕像般從此保持這種扭曲的和極端痛苦的表情;另一個男子的背部肌膚則腫脹、膨化——但比起那些被“汽化”的人們來說,他們還算幸運的。成千上萬人瞎了,許多倖存者的眼窩只剩下兩個黑洞。駐軍被消滅一萬五千至兩萬人。一處營房幾十個士兵倒在地上,什麼傷痕也沒有,全身赤裸,只有從腳上的士兵靴才能看出他們是士兵;他們高舉的兩手指向天空,像是有人把玩具娃娃放在地上圍成一圈。一些士兵雖然還活著,但是沒有了臉,眼睛、鼻子、嘴都被燒沒了,耳朵似乎也溶解了,分不清腦袋的正面和反面……

一個男子回到已成廢墟的家中,找到了妻子燒焦的頭顱。他把妻子的頭揣在一個兜帽裡,帶到郊區岳父家里火化了。 一個老婦穿著和服和木屐,不斷地低下身子,像是用筷子在挑揀什麼東西,把揀出的東西放進一個盤子裡。記者問她在做什麼。她說:“我失去了所有的東西,孑然一身,女兒也成了這個樣子。我要保留一點她的紀念物……”她繼續從燒得不成樣子的遺體頭蓋骨裡,挑起濺出來的一些腦漿,放到盤子裡。 爆炸次日趕到的人形容:廣島成了“一座無人走動的、滿是屍體的城市”! 爆炸四周後美國記者報導,倖存者以每天上百人的速度死於灼傷和感染,日本醫生對此束手無策。到一九四五年底,死亡人數達十四萬:其中百分之二十死於衝擊波造成的外傷,百分之六十死於光輻射和灼燒造成的燒傷,還有百分之二十死於輻射病。專家們認為,輻射造成的病症有二十多種,弄清其全部影響需要七十五年,一個可以預見的惡果是將產生數代畸形兒……

長崎的情況大體相同。有人形容:一切都不存在了,沒有熔化的殘肢斷臂是這次災難的倖存者!長崎要塞司令部一幅“壁畫”後來聞名於世:一名哨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正站在那裡,身後有一架木梯;他敞著衣服,鈕扣尚未扣好。爆炸發生時強烈的光輻射使他和那架木梯瞬間消逝,留在牆上的影子後來被人用粉筆勾畫下來…… 轟炸長崎之後一個多月,一架軍用運輸機改裝而成的客機從阿拉摩斯起飛,沿北緯三十七度線往東飛行。目的地華盛頓。機上乘客是十六位高級軍官和科學家。他們抬高嗓門,談笑風生,力圖壓倒飛機的轟鳴。 “知道嗎,伙計們,”佩里扭過頭來,“昨天還有人對我說呢:'廣島長崎,太慘了!'” “您怎麼回答的?”貝爾納斯準將問。

“我說,不應該誇大廣島長崎的毀滅程度。”佩里回過頭來,緩緩打量著那一張張面孔,嗓音依然粗糙,語調依然不慌不忙,“總有些惟恐天下不亂的人,總有些喜歡吹牛誇大之徒,說什麼廣島長崎死了三十萬人,甚至是四十萬人!亊實上,日本的軍隊、官員和科學家在轟炸後第二天就開始進入廣島長崎。據調查,兩次轟炸死亡人數不過十一萬,失踪一萬六千人,傷八萬人;即算失踪者全部死亡吧,死亡總人數也只有十二萬多;即使把傷員全算作死亡,總數也不過二十萬人。這些數字今後還會細化,但不會有大的差別。日本人,首先是廣島長崎的人們,如果稍有良心,就應該感謝原子彈!轟隆一下,全過去了,像睡著了一樣。而在南京,被殺害的中國人超過三十萬,比廣島長崎多出十幾萬!而且,那是對手無寸鐵者的虐殺,伴隨大屠殺的是對中國民族的侮辱……”丁洁瓊就坐在佩里身旁。她聽著,面孔發燙,心臟怦怦直跳,像要從口裡蹦出來。她知道佩里很多話是說給“瓊”聽的;其他人也都明白這一點,大家都在註意她的反應。可是,她能有什麼反應呢?她能說什麼呢?她只能像大家一樣傾聽著,不吱聲。

“很多人對日本人頑強的、'決不投降'的民族性感到驚訝。”佩里說著,搖搖頭,“其實,根本不存在這樣的'民族性'。儘管有幾十萬日本人戰死或自殺,但比起日本民族來,那畢竟只是極少數人,而且只證明了極端的野蠻愚昧,其他什麼也證明不了!天皇是個什麼東西?從生物學角度看,跟一切人沒有兩樣,值得日本人那麼頂禮膜拜,值得為他去死嗎?最後的事實是他們整個民族和國家終究投降了,還是可恥的無條件投降。”佩里說著,放慢語調,“說實話,就我個人而言,倒希望他們真的決不投降呢……” “為什麼?”貝爾納斯問。 “那樣一來,咱們就可以無限制地干下去,”佩里攥緊拳頭,“那就徹底'惡有惡報'了!” 九月中旬的東海岸,氣候仍很炎熱。但是,今天這個早晨,白宮西草坪,濃密的樹蔭下卻清風習習,涼爽宜人。杜魯門總統在這裡舉行早餐會,款待為“曼哈頓工程”作出了貢獻的一百五十一位科學家、工程師和軍官。他們之中的文職人員被授予“曼哈頓獎章”,軍人則被授予“曼哈頓臂章”——榮膺這種獎章和臂章的有成千上萬人,但能承蒙總統接見並得以出席這個特殊形式盛典的人,卻只有眼前這一百五十一人。他們之中的佩里還同時榮膺國會榮譽勳章——它是美國國會授予陸海軍軍人的最高榮譽;佩里在“曼哈頓工程”中的忠實助手勞倫斯準將、貝爾納斯準將和格里芬上校還同時榮膺銀星勳章——它用於表彰“軍事行動中顯著的勇敢行為”;女科學家丁洁瓊則還獲得榮譽軍團勳章——它是美國對外國公民的獎賞,授予武裝部隊中的士兵和軍官以及“在軍事行動中功勞突出的外國人”。執行廣島投彈任務的“蓋伊號”重型轟炸機機長巴勒茨上校和投彈手赫爾·奧姆霍斯中校還獲得飛行優異十字勳章——它授予“空中執行任務時表現英勇和成績優秀的軍人”。 在一大群男人之中,在一大群美國人和英國人之中,丁洁瓊顯得突出。總統把勳章緩帶掛在女科學家美麗的脖頸上之後,握住她的手笑著說:“下個月,聯合國即將正式成立。真高興,美國和中國都是創始會員國。” 一九四五年六月,五十一個國家在聖弗蘭西斯科簽署了《聯合國憲章》。 “下個月”即十月二十四日舉行聯合國成立大會。 “我跟您一樣高興。”女教授微笑頷首。 “哦,知道嗎?”杜魯門接著說,“在雅爾塔會議上,'三巨頭'討論未來的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常任理事國時,斯大林元帥主張由蘇美英三國組成,而羅斯福總統則主張由美蘇英中四國組成……” “是嗎?” “斯大林,其實還有丘吉爾,為什麼反對中國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理由不言自明。”杜魯門專注地望著女教授,“但羅斯福總統在回國後談起過他堅持讓中國擔任常任理事國的理由。我至今背得出他的話。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斯大林:不錯,中國至今仍很貧窮落後,但是中國對即將到來的二戰勝利做出了重大的犧牲和貢獻,中國在不久的將來必將強大起來,在未來的世界上舉足輕重。” “我欽佩羅斯福總統的遠見。”女科學家說。 “結果呢,你知道,”說到這裡,杜魯門莞爾一笑,“斯大林,其實還有丘吉爾,無論是被說服還是被壓服吧,反正是服了,接受了美國的主張。” 總統說完,踏著紅地毯向麥克風走去。他即席發表講話,志得意滿,語調高昂:“戰爭結束了,人類勝利了,公理和正義勝利了!之所以能獲得這種偉大的勝利,是因為有六十多萬忠誠的美國人和英國人積極參與和支持了'曼哈頓工程'。” “總統有兩點失誤。”奧姆輕聲說,“一、不是六十多萬人,而是五十三萬九千人;二、'積極參與和支持'的不止是美國和英國人,還有中國人——一分鐘之前他還在跟你對話呢,怎麼就忘了。” 丁洁瓊笑了。她抿著嘴唇搖頭。意思是:別打岔,聽總統講話。 “對廣島和長崎實施的轟炸雖然造成了空前規模的死亡和破壞,但此舉避免了美國、英國和日本的更慘重損失,避免了亞洲各國的更慘重損失——因此,我們應該斷言:它功莫大焉!”杜魯門接著說,“物理學、化學和工業已經發展到足夠的水平,世界上某個地方肯定會在二十世紀中葉充分開發原子能技術——我作為美國總統可以負責任地說:這個地方絕不會是和平時期的美國。因為其所需費用和所遇困難將會很大,而成功機會將會很小。所以,首先發展者肯定會是一個窮兵黷武、獨裁專制的國家,它的圖謀是藉此統治全世界——毫無疑問,如果讓它成功了,人類社會將倒退回奴隸時代。” “你聽政治家的術語:'窮兵黷武、獨裁專制的國家'。”奧姆又輕聲說,“你知道指哪個國家嗎,瓊?” “……”瓊一時反應不過來。 “蘇聯。”奧姆自問自答。 “蘇聯不是美國的盟國嗎?”丁洁瓊愣了。 “……”奧姆瞥瞥瓊。現在輪到他無話可說了。 早餐會之後,是兼作茶話會和座談會的記者招待會。總統和大家一起啜飲紅茶和咖啡,品嚐水果、巧克力和各式點心。因為是在樹林裡,還可以吸煙。熟人間握手,拍肩膀,打招呼,談笑風生。如果與記者之間有重要或風趣的問答,也可以把大家吸引過去。農夫出身的杜魯門,喜歡把事情安排得像春天的郊野般輕鬆自在和豐富多彩。現在,他朝十英尺開外的佩里將軍點點頭:“亞倫,聽說你剛到歐洲走了一圈?” “是這樣的,總統先生。”佩里起身。 “請坐,請坐。”總統一面將兩手往下壓,一面又問,“這次歐洲之行的使命是什麼?” “執行第七十一號指令。” “哦,哦。”杜魯門顯然知道什麼是“第七十一號指令”,“還順利嗎?” “很順利,非常順利。” “那好,那就好。”總統神情愉快,“亞倫,在歐洲有什麼有趣的見聞嗎?” “有趣的見聞很多,從哪兒說起呢?”佩里回憶著,“對了,我見到了哈恩。” “哈恩,”杜魯門興味盎然,“發現了核裂變卻沒能造出原子彈的那個哈恩?” “是的。” “那批德國科學家好像都被轉移到了英國。” “對,我是在英國哈爾農莊見到了他們的,包括哈恩。”佩里說,八月六日當晚,一個負責看守的英國軍官就把對廣島實施原子彈爆炸的後果告訴了被關押的德國科學家們。哈恩因此產生了強烈的負罪感,吃驚地喊道:“死了十萬人?天哪,太可怕了!” “德國人畢竟還有'負罪感'。”杜魯門聳聳肩,“換上日本人,興高采烈還來不及呢。” “別他媽的大驚小怪了,好不好?”據說,當時那位英國軍官撇撇嘴:“我寧肯死掉成千上萬的日本人,也不願死一個我們自己的小伙子!” 總統大笑:“這就叫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奧姆聽著,輕聲道:“瓊,你知道這番話的來歷嗎?” 丁洁瓊搖頭。 “一九四〇年五月德國進攻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時,戈林告訴希特勒,第一輪進攻就炸死幾千荷蘭人。”奧姆解釋,“希特勒的回答是:'我寧肯死掉成千上萬的荷蘭人,也不願死一個我們自己的小伙子!'” “原來如此……”女科學家喃喃道。 “還有,”總統的讚賞使佩里的勁頭更足了,“我在德國見到了戈林。” “在監獄見到他的?”杜魯門仍然笑吟吟的。 “是的。我還審訊了他。此前,他已經聽說了對廣島長崎的轟炸後果。” “他,戈林,反應怎樣?” “他居然冷冷一笑……” “嗬?”不僅是杜魯門,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佩里吸引過來了。 “他嘲諷道:'偉大的成就!但是我不願跟它發生任何關係。'” 杜魯門輕蹙眉頭:“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是的,你只願意跟達豪和奧斯威辛發生關係。” “戈林怎麼回答的?” “他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有人帶頭鼓掌。很快,鼓掌的人越來越多。 “我說,亞倫,應該晉升你為中將。”總統一蹺大拇指,昂首看著大家,“好吧,請允許我說幾句話。一個多月來,對廣島長崎實施的原子彈轟炸成了爭論的焦點,而且顯然還得爭論下去,爭論許多年,甚至是許多世代。但對我而言,對今天和今後世界上一切神誌清醒的人而言,沒什麼可爭論的,事情就像一加一等於二般簡單。昨天還有一位記者問:總統先生,通過七月十六日在阿拉摩斯的成功試驗,您已經明白無誤地知道了原子彈的可怕威力。所以,您當初一定為原子彈的投擲而輾轉反側,苦苦思慮,傷透了腦筋——女士們,先生們,你們知道我是怎樣回答的嗎?”客人們都不說話。草地上鴉雀無聲。 “我說,”杜魯門伸出右手,輕彈了一下中指,“不,我的決策過程,就像這樣。”總統略作停頓,笑了笑,接著說,“也應該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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